小化子不愧是在樹林里蕩樹蕩藤長大的,向柏恒還沒看清楚他是怎么爬上樓梯的,眼睛就已先挨了他一拳,然后再被他整個人的沖力給沖倒在地。
媽的!他可真的是一點都沒留情。向柏恒覺得眼窩痛死了,臥倒在地上呻吟,并試圖爬起。
小化子大概是把他當成野豬了,瞬間就騎到他身上,橫眉豎目,一副要將他千刀萬剮的模樣。
好在,他的拳頭還沒落下就被隨后趕到的木本和向柏宗由身后將他的雙手給箝住,奮力將他從向柏恒身上拉開,隨后趕來的跆拳道社社員更是能抓的就抓,把小化子這只蠻牛給揪得緊緊的。
若蜜奪到向柏恒身邊,協助他坐起。
“恒哥,你沒怎樣吧?”她驚恐的搜著他的臉。
向柏恒忍住呻吟,閉起受傷的眼睛,“沒事,不過我的眼睛大概要黑一圈了!彼嬷淮虻淖笱。
人家說禍不單行果然沒錯,先是額頭摔破個洞,再來是被揍了個黑眼圈。往好處想,至少他的禍事已經發生完了。
“若蜜,你別靠他那么近,快點過來這邊!”被制住的小化子不斷的扭動著“你要是再動她一根寒毛,我就把你給剁了!聽到沒有?”他像頭斗牛,不斷的從鼻孔里噴著氣,掙扎著要沖出去斗向柏恒。
若蜜朝小化子瞥了一眼,小化子立刻安靜了下來。
他知道若蜜那一眼所包含的意思。若蜜剛到山上的那一年,他曾故意將她隨身攜帶的一個洋娃娃給丟到山谷里,她就曾經用種眼神看過他,之后整整三個月對他視而不見。
若蜜輕嘆,站起身來走到小化子身邊。她輕輕拔開那些扯住他的手,將他解救出來,一看到躲在小化子腳跟后頭的皮波后,她就知道引起這場風波的始作傭者是誰了。
皮波這個小告密者。
向柏宗見情形已被控制,立刻催著眾人下樓,給這三人留個清靜。
向柏恒站起身來,“這下不用整型了,大家全認不出來我就是向柏恒了!彼寺,自嘲的嘟囔。他伸出手,阻止欲接近他的若蜜!安灰^來,我還沒虛弱到要人家扶!
大概是他的口氣不太客氣,小化子又瞪大了眼。
“可是你的傷……”
“不要緊,小時候挨慣了!彼拖虬噩斝r候;ハ鄬Ψ疆斏嘲毩。“我去樓下敷個雞蛋就好了!彼@過他們。“不必相送!贬莘鹕砗箝L眼睛似的,他瀟灑的揚起手,步下樓梯。
若蜜停住腳,直到他安全的走完階梯后,才松了口氣,轉過身來面對小化子。
“小化子,你是不是看到我在哭,以為恒哥在欺負我,所以才會打他?”若蜜間。其實她知道她是多此一問,小化子的個性除了阿嬤之外,最清楚的人就是她了,他總是以她的保護者自居。
“你在哭!”小化子理直氣壯的,三個字就足以解釋他的行為了。
“我們到樓下再談,美寶姊姊在睡覺!比裘鄣吐曊f,帶頭步下樓梯,
向柏恒坐在沙發中,左眼處貼了塊了牛肉。
若蜜坐在他身邊,對向柏恒迅速的朝另一邊挪了挪的動作很難過。他一定覺得她是個掃把,自從他巡到她以來就禍事不斷。
“恒哥,你不是要敷雞蛋嗎?”她小聲的問,像個小媳婦兒。
“煮雞蛋太麻煩了!毕虬睾阊鲋^說。
“噢!”若蜜沒話說了。
小化子坐在他們對面,充滿敵意的看著向柏恒,“若蜜,坐過來我這邊,免得他又對你不利!
向柏恒沒反應,還是悠閑的坐在那兒仰著頭敷著他的生牛肉。
若蜜偷瞥了向柏恒一眼。“小化子,恒哥是個好人,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彼聸_突又起。
小化子冷哼一聲,“他讓你哭!”
“我哭是因為恒哥說明天要帶我回山上,我太高興了,所以才會喜極而泣。結果你什么都不問清楚,沖上來就打,你真是太沖動了!
“回山上?”小化子愣住了。
“嗯!你回不回去?我很想阿嬤,想回去看看她。還有我跟媽媽的家,還有山上的一切一切!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回去,我簡直開心得睡不著覺!”若蜜臉上的光芒與小化子的慘淡相映成趣。
他瞇起眼睛四下張望,可惜皮波早已失去了蹤影。于是只得吶吶的說:“是……是皮波跳到我身上,又拉又扯的,一直朝屋子里頭比,我回頭一看,你已經不在草坪上,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出事了。結果,我一跑到樓梯,就看你在哭,而姓向的又對你伸出手,我……我就以為他要對你怎樣,所……所以我才……”他愈愈小聲。
“你該跟恒哥道歉!
向柏恒忽地舉起手,“不必了,他也只不過是為了保護你罷了,我不會介意的!
這種保護欲他也有過,通常都是發生在偷跟或騷擾美寶的無聊男子身上。他們比他還慘得多,大都帶著兩個黑眼圈、兩管鼻血回去。所以,小化子的心情,他能理解。
“不過,希望你別養成習慣!北蛔岬母杏X真的不好受。
若蜜若有所指的看著小化子。
小化子當然知道她的意思!靶障虻,我跟你道歉!彼H不情愿!安贿^,假如你敢欺負著蜜的話,我就不止給你一個拳頭而已了,你最好記住我的話!彼绮阶叱鑫葑。
“若蜜,你該睡了吧?已經很晚了!毕虬睾阏f,對小化子威嚇的話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好。”若蜜的笑容又漾了出來,“我等你!
向柏恒睜開完好無缺的右眼,看著天花板!暗任腋擅?”
“一起睡覺!”若蜜自然得很。
向柏恒再度閉起眼睛,然后慢慢的將左眼上的生牛肉給拿下來,放到身旁的小茶幾上的一個小碟子中,然后抽出張面紙來擦拭手指和眼睛四周。
將自己弄干凈后,他將面紙丟進垃圾桶,然后正經嚴肅的面對溫和笑臉的若蜜!叭裘!彼泧烂C的輕喊!半y道你媽媽沒告訴過你,不可以跟陌生的男人單獨待在一個房間里嗎?”
若蜜點頭,“有哇!媽媽說不可以單獨跟陌生的男生在一起!彼J真的回答,明這的眼眸眨了眨。
向柏恒剛要滿意的微笑,誰知若蜜的下一句話就又將他的微笑給賜死在嘴角。
“可是恒哥你不是陌生人啊!”
“就算是熟人也不可以在同一個房間里呀!”
“可是以前我都是跟媽媽一起睡的,一個人睡的話我會睡不著。我已經瘦好多了,你覺得初見到我時候我的臉色很難看嗎?”她眼睛睜得大大的,楚楚可憐的望著他。
向柏恒的眉頭鎖了起來。聽若蜜這久一說,他才想到,是!他那晚剛見她坐在窗欞上,將她抱下來的時候,她好輕。《笳婵此龝r,她的臉色的確是不太好,原來她是有失眠的毛病呀!難怪臉色會那么難看,而巴還瘦成那個樣子。
怎么辦?
“那……”他抓抓頭,怎么辦?
若蜜歪斜著頭,突然迸出話,“那我叫小化子陪我一起睡好了,反正他睡客房一定也睡不習慣!彼饋。“我去叫他!”說完,就要跑出去。
向柏恒拉住她。要那個黑炭跟若蜜在一個房里單獨待一個晚上?先殺了他再說。
他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副酷樣。“我陪你睡。我打地鋪,你睡床!
“噢,好!”若蜜無所謂的點點頭,“那我去小化子!彼睦镱H不舒服。他都已經說要陪她睡了不是嗎?他耶!向柏恒耶!
“我去叫他回來睡覺啦!他今天一定累壞了。”若蜜說,不懂向柏恒為何不愉快。
向柏恒挑挑眉,勉為其難的放開她的手。
☆
送走跆拳道社社員,送走了向柏宗,送走了木本,送難纏的、直嚷著要跟若蜜一起睡的小化子——向柏恒冷聲回答,除非他掛了——上了床后,向柏恒發現了一件事——向柏頁夫婦失蹤了。
他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房間。別想歪了,以他大嫂的那個身材,正是在極易累的階段,他們肯定是跑去休息睡覺了。
果然沒錯,他們正舒舒服服、恩恩愛愛的躺在床上睡著覺,但是,他們非常會選,剛好選到若蜜那間一推窗就可見到老榕樹迎接朝陽的清新房間。
若蜜羨慕的站在房間門口,看著睡得香甜的大哥大嫂。
向柏恒輕輕的關起門。
“房間還有很多,我們再另外選一間。大嫂她快生了,就讓她睡這里吧!”
“他們好恩愛。以后我結婚,一定也要生好多個小貝比,這樣我就不會寂寞了!彼谙虬睾闵砗笳f。
向柏恒腳步緩了緩,“你很寂寞嗎?”他的聲音有些遲疑。
“有時候!
“什么時候?”
“不一定,有時候寂寞是突然就來了,就算是有很多人在身邊也會這么覺得!彼恼Z氣又忽地活潑了起來!安贿^,現在不會了!弊詮暮愀绯霈F后,她已經很久沒感到寂寞了。
問柏恒帶她來到他的房間。
“這是我以前的房間,不過自從我進入演藝圈以后,已經很久沒住了,可能會比較亂!彼o她一個心理準備。若蜜只是微笑,沒說什么。
他打開門。
這間房間被向美寶給精心“設計”了,四面墻上全是向柏恒的電影劇照、規格不一的海報,甚至還有好幾張真人大小的立牌等等東西。
大床上散落著幾片CD,那是他剛出道興趣來時的產品,現在他則是嫌打歌上通告太麻煩,歌迷的尖叫聲又太惹人民,索性不出了。
美寶一定是把他的CD當成了催眠曲,一邊聽一邊入睡,所以CD才會散在床上。
若蜜像進了藏寶屋,驚喜的繞著貼著海報的墻壁團團轉。
“別看了,已經很晚了,快點睡吧!明天不是還要回山上?”他將床上的CD給收起,隨手放在床頭音響上打開衣柜,抽出幾條棉被和枕頭,開始在地板上鋪了起來。
“恒哥,你一定很紅吧?這些海報上都是你的名字呢!”若蜜興奮的說。
“還好啦!”他模糊的回答。
若蜜跳上床,跑在床上拿起音響上頭的CD。
“恒哥,可不可以聽聽看?”
她的表情是那么期待,使得向柏恒連個不字都不忍說出口。
“嗯!”他哼了聲。
若蜜又跳下床,將CD遞到他面前。
“干嘛?”
“我想聽!比裘塾謱D朝他推了推。
“音響在那邊,你自己去放,別太大聲!毕虬睾阏f,繼續鋪著他的地鋪。
若蜜沉默了。 沒聽到她動作的聲音,向柏恒回村頭來,見到她沮喪的模樣。“怎么了?”他又爬回她身邊。若蜜舉起 CD,“我不會放!痹瓉,他還以為發生什么事。也難怪,她在山上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日子,不懂這些科技的產物是可以理解的。
他接過CD,拉起她!拔医棠恪!彼苡心托牡氖痉吨。若蜜很聰明,一下子就學會了,開心得像個小孩子。
“現在可以睡了吧?”調整了適度的音量后,他說。
若蜜滿足的在床上躺下,安靜的聆聽著從音響里流拽出來,屬于向柏恒低沉柔美的歌聲。
在向柏恒以為她已睡著的時候,她又突然冒出一句問話!昂愀,你那幾張CD可不可以送我?”她的聲音里有著睡意。“你喜歡的話就拿去好了!
“嗯,恒哥晚安!
“晚安。”
☆
今天是個風和日麗、天高氣爽的好天氣,在這種天氣下出門是再適合不過的了,尤其是去偏遠的山區。
一大早,若蜜就非常符合她十七歲青春的年齡,開心的蹦來跳去,為即將回家而興奮不已。
他們的交通工具是直升機。向柏恒找來了上回載他父母前去山上的那位駕駛員來送他們上山。
從直升機上往下看,向柏恒終于知道為什么他老爸、老媽當初要坐直升機前來了。底下的山區連一條羊腸小徑都看不到,不是茂密的樹林就是比人高的雜草。他簡直不能想像居然還有人會住在這種人煙罕見的地方,但若蜜又確實是在這種地方長大的,他不得不佩服文月眉居然能找到這種地方。
直升機降落在上一回載他父母來的同一個地點。小化子背著皮波第一個跳下直升機,再來是迫不及待的若蜜,向柏恒交代駕駛幾句話后,便跳下直升機。
若安拉著他,介紹著她和媽媽居住的小木屋,然后又帶頭飛奔,奔到小化子的家。向柏恒氣都還沒喘過來。就又被拉到一位原住民老婦人的面前,若蜜說這是她和小化子的阿嬤。
阿嬤看到若蜜,興奮的濡濕眼眶,嘴里不停地說著向柏恒聽不懂的山地話,接著又站到他而前,精明銳利的老眼上下不斷的打量著他,然后笑著跟若蜜說了些什么,若蜜臉紅了,而小化子則板著臉瞪了他一眼。
在接受了阿嬤熱情的午餐款待之后,若蜜又拉著他到小木屋附近的小溪旁玩。
這個“附近”讓向柏恒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路,雖然他年輕體力好,但還是落后若蜜一大段距離。若蜜早已將他特地為她買的運動鞋掛在頸子上,赤著腳在小山路上行走。她拎著根樹枝,不時笑著回頭瞧他一眼,要不就停下腳步來撲蝴蝶或聞花香,不然就是跑得讓向柏恒看不到她的蹤跡,等到向柏恒焦急的跑了一段路后,才發現她居然坐樹上望著他笑。
等到走到若蜜說的那條溪時,向柏恒才終于松了口氣。
溪水很清澈,映著藍天,很鄉野、很清新、很美麗的一個地方。
若蜜坐在溪旁的一顆大石頭上,嘴里哼著曲兒,赤腳輕踢著潺潺溪水。
向柏恒聽了一會兒,才聽出原來她哼的是昨晚唱片里的一首曲子。
“恒哥,你也把鞋于脫了下來玩水呀!水很涼的哦!”若蜜跟他招招手。
向柏恒遲疑了一會兒后,脫了鞋子,將牛仔褲褲管折了幾折,踏進沁涼的溪水里,坐在若蜜身邊。
“若蜜,你常從小木屋走到這里來嗎?”
“嗯!我常抱衣服來這邊洗,如果一連好幾天沒下雨的話,我就會到這里來提水,小化子會幫我!比裘蹪M足愉快的笑著,赤腳不斷的踢起水花。
“你比較喜歡這里還是城市?”向柏恒好奇的問。
“當然是這里!比裘酆敛华q豫的回答!半m然城市新鮮的東西很多,但是山上卻有連城市也比不上的東西。這里的空氣清新,沒有塵囂、沒有壓力,自己自足。城市的人不是因為這樣才喜歡在休息的時候往郊外跑的嗎?所以有時候我覺得城市的人很可憐!
“大家是為了生活!毕虬睾愕莱霈F實。
“可是他們也是因為欲望無窮,不是嗎?所以他們才會常把自己逼得喘不過氣來,只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
“其實有些人并不全然是為了自己,他們有家庭,有小孩,父母努力工作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們過得衣食無缺!
“父母為了讓孩子們衣食無缺,過得快樂而努力工作,這是天性,但卻因此而減少了與孩子相處的時間。很多父母連孩子讀幾年級都不知道,更何況是他們的思想行了,很多問題不就是這樣產生的嗎?”她說得有條有理。
“所以你媽媽才會帶你來這里?”
若蜜點點頭,“媽媽賣了爸爸留給她的全部首飾,帶我來這兒,她教我識字、教我讀書、教我許多的道理,要我獨立。我想她是不想讓爸爸那邊的親戚找到我,如果我被找到了,他們一定會強迫我跟媽媽分開,畢竟我姓于,如果我當時真的被帶走的話,今天在這里跟你說話的,就不是現在真正的我了。”
向柏恒看著她,心里劃過一抹心疼。難怪她十七歲的天真浪漫下有顆早熟的心。
他們在溪邊聊著、玩著,直到夕陽在天邊染出一片紅,直升機的轟轟聲催促著他們,他們才依依不舍的告別溪畔,離開這與塵世隔絕的清新之地。
他們搭著直升機回到小化子的家,阿嬤一聽到他們要回臺北,立刻從桌子上拿起一包東西,遞給向柏恒!跋蛳壬,這是我們這里的一些土產啦,你免客氣,拿返去用啦!”阿嬤直將東西往向柏恒懷里塞,熱情的態度使向柏恒連要拒絕都不好意思了。
然后,阿嬤緊緊握住若蜜的手,“阿蜜,你在向先生家就要乖一點,有空的時候要回來看看阿嬤,知不知道?”她又濡濕了眼眶。
若蜜忍住淚,用力的點點頭!卑,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喔!小化子,你要好好的照顧阿嬤,不要讓她太累了。阿嬤,你如果想到臺北玩的話,聯絡我,我會來接你的。”
她擁抱親吻阿嬤跟小化子,皮波、還有意識到她要離去而不斷的汪汪叫的魯肉道別后,才和向柏恒踏上直升機離開這與塵世隔絕的清新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