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紅色的急診燈號問個不停，仿佛在警示著什么，讓人心惶恐不安。
歐陽從目送小汐被推進手術房后，整個人仿佛失了魂般，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不想任何人、不想任何事，忘了所有的一切，只記得小汐最后的那抹笑容。
哥……你……你只當我是妹妹嗎？
你……你……有一點點……愛……愛我嗎？
“該死、該死！”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的頭。
如果他早一點察覺，小汐就不會去參加什么鬼舞會，也就不會受傷，現在更不用在手術室里受苦。
都怪他、都怪他，如果他不要那么固執就好了，如果他一開始就明白小汐的情意，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枉費他還自認為了解小汐、枉費他們相處了十幾年，他居然一點都沒發覺到她的心思?!
都怪他，都是他的錯！
小汐……小汐……你絕不能有事，你答應過我，你會活著！
歐陽的內心充滿自責、也充滿擔心和可能失去小汐的惶恐；老天，他愿意用他所有的一切來交換，只要小汐活得好好的，只要小汐活得好好的……
他頹喪失神的模樣，眼里呆滯的望向手術室，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聽；就這樣望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經過多久。
忽然，手術門被急切的推開，一名護士跑了出來。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歐有別于剛才頹喪模樣迅速抓住了護士。
“她失血過多，手術過程中又流了血，血袋不夠，我要立刻去拿血袋�！弊o士急切地回道。
“她？她是誰？”
“你……”護士認出他�！熬褪悄闼蛠淼哪莻�小姐�！�
“抽我的血，小汐和我同血型，我可以捐給她。”
“你跟我來�！弊o士當機立斷，在安排歐陽去驗血后，拿了血庫里所剩不多的血袋再度沖回手術房。
情況真的很糟，病人的血壓太低、血液又補充不足，雖然子彈已經順利取出，但她傷及的腹部內臟有內出血的傾向，醫生盡全力想止住。
在抽了一千西西的血液后，又聽見這種消息，歐陽即使身體再虛弱也抓著護士，撂下威脅：“要是救不回小汐，我就要這家醫院開不下去！”
護士原本不以為意，直到他被人認了出來是歐氏的總經理，財力雄厚到足以整死任何他看不順眼的人，護士才戰戰兢兢地繼續參與救治。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連源慎一也趕到醫院，在知道小汐目前的情況后，透過關系請來一名世界聞名的外科醫生。
歐陽不顧剛抽完血體力負荷不了，硬是要在手術房外等，怎么勸都勸不聽，差點讓源慎一氣得抓狂。
“我要去小汐身邊，她需要我�！�
“你先照顧好你自己，我保證有任何狀況，一定在第一時間內通知你。”
“我要去小汐身邊�！�
“歐陽！”
“我要去小汐身邊。”歐陽只有這一句。
“好、好，我扶你去�！泵鎸λ膱詻Q，源慎一只能認輸，扶著他到手術房外，還幫他拿著點滴，然后兩人一起等。
不知不覺天亮了，當太陽走到高高的天空，以它的熱氣將大地焚燒的熾熱后，手術房的門終于再度開啟，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我妹妹她怎么樣？”歐問著那個身穿綠色無菌衣的醫生。
那個醫生摘下面罩，露出一張美麗卻年輕的令人驚訝的臉龐。
“有驚無險�！彼郎厝岬穆曇簦惺谷随偠ǖ男Ч��！艾F在病人已經移到加護病房，讓她好好休息就會復原�！�
“真的嗎?!”歐陽的臉龐終于有了光亮。
“放心吧，歐陽，我女兒不會騙人的�！睔W家的家庭醫生突然出現。
“嚴叔……”歐陽一時呆愣住。
嚴叔望著他們，笑道：“原來半夜把我女兒找來動手術的，就是你們。”
“看來，世界挺小的。”年輕的女醫生輕笑著道。
* * *
機場候機室的獨立休息間里，歐陽陪著源慎一等待飛機，還很有閑情的一起對坐喝咖啡。
“慎一，你不多待幾天嗎？”
“多待幾天？”源慎一一副多待幾天要干嘛的表情。
“等小汐康復，我們一起招待你游海島呀。”歐陽笑著回應。
在那天小汐脫離危險后，歐陽總算稍微放心，恢復以前談笑風生的模樣了。
天知道小汐情況還不穩的那幾天，歐陽比閻王還可怕，沒有人敢靠近他十公尺以內。
“不用了吧。”源慎一也笑了�！拔矣植皇菦]來過海島，再說，我還有事得趕回日本�！�
“為了那件事？”
“嗯�！彼c點頭�！澳翘焱砩希乙呀浥扇藢⑺突厝毡�，要不是還擔心小汐的傷勢，我早就回日本了。歐陽，我很抱歉，讓你和小汐卷入我的家族戰爭，而且還讓小汐受了這么重的傷�！痹瓷饕环浅染�。
“沒關系，只要別再來一次就行了�！爆F在小汐沒事了，歐陽才可能這么輕松的打趣，要不然……后果實在堪慮�！拔乙膊桓��！彼嘈湃绻腥烁掖蛐∠闹饕�，歐陽絕對會跟那人拚命。
“對了，那個黑衣女子是誰？”
“你注意到了?!”他還以為歐陽心里只有小汐的傷，根本忘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歐陽瞪他一眼，覺得好友真是太小看他了。
“我還注意到，那天晚上根本沒發生爆炸案，而且這件事沒被任何人發現，海島萬能的媒體記者也沒報道�！�
“這都要感謝茗雙，也就是那個黑衣女子�！闭f到那名女子，源慎一眼里居然有抹醉死人的柔情�！笆撬皶r拆除了那些炸彈，讓它沒機會爆炸，只要事情沒發生，再無孔不入的記者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她……不會就是你的那個她吧？”說的真像繞口令。
“是�！鄙饕稽c點頭。
“那你怎么沒介紹我和她認識?!”錯失一個好機會，歐陽當場扼腕。
“她當天晚上就搭機回日本了，”慎一的語氣有些淡淡的落寞�！半m然有很多事還沒解決，不過至少你和小汐的事已經有了結果，接下來……你得繼續加油了，等你請喝喜酒的時候，我一定再來海島。”
聽他這么說，歐陽也不多留人。
“希望你回日本后，一切順利�！币钥Х却�，歐陽朝他做了祝福的動作。
“謝了�！痹瓷饕皇障逻@個祝福�！跋Ｍ缛章牭侥愕南灿��！�
“彼此。”
兩人將咖啡仰盡，然后在機場廣播的帶領下，揮手互道珍重。
* * *
汐茵差點進鬼門關的事，在歐家引起一陣巨震，尤其是歐哲的反應簡直出人意料。從沒罵過兒子的他把歐陽叫進書房，從晚上七點一直“教訓”到十一點才放人。
然后隔天是朱影華，時間不多不少，跟歐父發威的時間一模一樣；不過朱影華訓人的時候不小心被小汐知道，才進書房不到半小時，小汐就推著輪椅(因為腰部還沒拆線，行動不便)闖進書房，將可憐的歐陽給救了出來。
接著，汐茵鄭重宣布她受傷的事與歐陽無關，誰再怪罪歐陽，她會生氣，然后跟那個人翻臉。
很小的威脅，卻讓歐家父母驚嚇不已。汐茵現在可不是平常的時候，她的傷還沒好，要是她再有什么狀況，兩老都認為自己的心臟無法負荷，只好忍痛放過這可以好好教訓歐陽、展現父母權威的大好時機。
到現在為止，她還是不明白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而歐陽也不說。她只知道，那大概是關于源氏家族的事，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想什么？”歐陽由后面抱住她。
傍晚時分，以往是他開始加班的時候，然而自從她生病，這個時候就成了他準時下班回到家的時間。
“想你、還有爸爸媽媽。”她沒有被嚇到，反而露出了一抹微笑。
“很好笑？”
“嗯�！彼c頭�！跋氲侥惚话謰寧нM書房、修理的模樣，就覺得有趣極了，而且，最后還是我這個公主去救你這個王子的哦�！彼龐珊┑氐�。
“是�！睔W陽無奈的應道。
說到這件事，他不免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優秀了，沒給他們有為人父母的優越感，所以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他們兩個就“新仇”加上“舊怨”，一次把他數落個夠？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汐茵微笑的偎入他懷中，兩人一同在陽臺上看著日落。
“哥�！�
“嗯？”
“最近你都沒有加班�！�
“那不重要了。”
“可是……你以前都會加班�！�
“那是以前，現在不會了。”
“為什么？”
“為了你。”他低頭望向她�！拔蚁氚压ぷ饕酝獾臅r間，全留給你�！�
“不用這樣�！彼驼Z�！叭绻且驗榍妇�，你不必這樣做，我會受傷不是你的責任�！�
“但卻是我的疏忽。”歐陽道：“如果我夠警覺，你不會遇到這種事�！�
汐茵抬起頭，遲疑的望著他。
“對我好，是因為你內疚嗎？”
“不完全是。”歐陽抱著她的雙臂顫抖著，仿佛記得那時的無助與驚恐，如果失去她，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讓你受傷，我的確自責又痛苦；但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我不會發現，我對你的保護欲，早已經變質成一種我無法失去的東西。”他頓了下，聲音低了下來。“當你在手術室里的時候，我發誓，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你能平安�！�
“我沒事了�！彼斐鍪址磽ё∷难！拔椰F在的狀況一天比一天好，你可以不必那么擔心，也可以——不必一直陪我的�！�
她依稀記得她昏迷前的事，但是……她記得不清楚，她所聽到那些話，會不會只是幻覺?
“我想陪你�！�
“哥哥……”她遲疑的喚著�！拔覀儭�是兄妹嗎？”
“不是�！睕]給她惶恐和擔憂的時間，歐明確地說道：“我們比兄妹更親。”
他的唇摩挲著她的額際，沙茵的心漏跳了好幾下。
“那……那是什么？”
“是我想要——”他的手指逗著她的下巴，讓她不自覺抬高。“也是你想要的�！彼恼Z音消失在她的唇上。
小汐猛地瞪大眼，全身僵直了。
一抹低沉的笑聲自他喉頭溢出，像大鼓聲般震撼的透過相接的唇敲進她心上。
“閉上眼好嗎？讓我可以好好的吻你�！�
“哦�！彼B忙照做。
歐陽忍住新升起的一陣笑，她反應遲鈍的模樣好可愛，讓他忍不住想……一口吞了她。
他的唇再度覆上她的，感受到她微顫的驚慌與身體誠實的抗拒。他溫柔的托高她的腰，讓她攀靠著他；他沒有很急切的索求熱烈的吻，反而以唇緩慢地摩蹭著她，以他的體溫去感染她。
她輕嘆了一聲，他的唇隨即吻住她的嘆息，在她唇瓣微啟的邀請下，慢慢、慢慢的開始入侵，她不自覺的更摟緊他，身體誠實的反應出想要更多的訊息，歐陽立刻滿足她的要求。
她的臉在發熱、身體也在發熱，在一片最眩的感官刺激里，她已經弄不清楚那種灼熱，是她的唇舌、還是他的？
她忍不住低吟了一聲，心跳飛快失序。
“小汐……”他低喚，呼吸一樣急促。
小汐在這方面還很稚嫩，因為信任，所以任他帶領，而他也吻出了她的女性本能。
察覺到這一點，歐陽立刻停止。
小汐是他最珍視的寶貝，他不想傷害她，更不想給她有倉促或者匆忙的迷眩；他要她記清楚他們之間每一個進展與足夠回味的感覺。
以另一個角度來看，他也怕會無法阻止自己。
“這……這才是……吻嗎？”她臉蛋發紅、神情迷亂，眼睛卻異常閃亮。
“你不喜歡？”
“不……喜歡極了�！彼凉u漸回神，笑意盈然�！霸瓉恚@才是吻，而以前的——根本不算�！�
“有人吻過你?!”他眉毛擰成兇惡狀。
“是我吻過人�！彼m正，然后踮起腳尖努力接近他耳邊。“你當兵前夕，我比你先醒來，偷偷吻了你一下，你沒有醒哦�！�
“小汐！”他哭笑不得。
“從那一刻開始，我不只把你當成是哥哥，也當你，是一個男人。而我的初吻，是要給我愛的男人�！彼⌒÷暤谋戆�。
“小汐……”他動容的看著她，從不知道他的妹妹，對他有這么深切的感情，而他多么笨，居然到現在才懂得。
“哥�！彼鲋此男∧樤谒查g綻放出光彩�！澳阍傥俏乙淮魏貌缓�？”
知道他也愛她，讓她變得大膽了；歐陽深深看著她，很想實現她的要求，不過得再等一下。
“在吻你之前，我們有一件事要先解決。”
“什么事？”他的表情怎么那么嚴肅？
歐陽不太情愿的放開她，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絨盒，打開后轉交到她面前。
“喜歡嗎？”
“嗯�！彼c點頭。
他細細凝視著她動人的神態。
“小汐，我愛你，嫁給我好嗎？”他溫柔的低問，含著深情的眼眸可以醉死任何女人。
她看著他、看著那只發亮的戒指，眼淚不小心滑出眼眶。
“好�！彼蛦×寺暎c點頭。
“別哭�！彼萌ニ臏I�！凹藿o我，應該要笑，不可以哭的�！彼宓�。
“嗯�！彼贮c點頭，想抹去不斷掉出來的淚。
歐陽抓住她一只手，在她的淚眼蒙朧中，將戒指戴上她的手指。不需要太多累贅的言辭，只要她明白他的心、他也明白她的，就足夠了。
“哇!”
“太棒了！”
歡呼聲此起彼落，成為注目焦點的兩人同時轉過身，看見他們的父母為首，后頭圍著是這棟宅第里所有的工作人員。
“你……你們……”歐陽生平第一次啞口無言。
朱影華鼓掌著走向前，滿臉笑意：“我們等了這么多天，總算等到你開口了�！�
“媽？”抹去淚后，小汐的感動此刻被好奇、不解，還有羞怯取代。
歐哲也走向前，與妻子站在同一線。
“茵茵，從你出院回家休養開始，我們就一直在猜想，我這個笨兒子到底什么時候才會開竅，然后向你求婚，結果讓我們等了十幾天，雖然很慢，但總算他還是求婚了�！�
“這……”歐陽再度啞口無言。
突然間他有種被設計的感覺，發現自己居然一點都沒發現爸媽的“私心”，他果然遲鈍了很多。
見一雙兒女一臉消化不良的模樣，朱影華很好心的解釋。
“其實，我們早就看出茵茵對你的感情，只是你一直當她是妹妹，半點都沒有體會她女孩子的心思，看得我們都開始急了。幸好后來茵茵決定自己出擊，你該慶幸茵茵有這種耐性等你開竅，要是茵茵的個性像我，恐怕早就移情別戀了�！敝煊叭A糗他。
歐陽這下子總算把所有事情都聯貫起來，看看一直低著頭的小汐，再看看一家子人了然的眼，他也笑了？
“幸好小汐不像媽，不然我敢肯定這個世界上會多出幾個倒楣鬼�！睔W陽摟了摟小汐，想起那個無辜的秦仲霖。
顯然這件事歐家夫婦也知道，只見他們同時放聲大笑。
“是呀，幸好。”歐哲對妻子說道：“歐陽一身的武術，就是為了保護茵茵，誰敢招惹茵茵算他倒楣�！�
朱影華開心的笑了笑，然后走到歐陽面前，表情突然變得很正經。
“雖然我們是一家人，不過站在女方母親的立場，我還是得給你一些警告，要是你以后敢對不起我女兒，我保證會讓你全家雞飛狗跳。”
基本上，只要朱影華發飆，歐家怎么可能不雞飛狗跳？歐哲暗笑著。汐茵卻突然冒出一句：“哥不會欺負我�！�
朱影華先是一呆，然后大笑。
“真是女大不中留，你還沒嫁給他，就開始幫他對付你媽了?!我是為你好耶！”
汐茵臉一紅，又躲回歐懷里。
“媽，別取笑她了�！睔W陽微笑摟著他的小汐。
“哦，保護者說話了。”
不知道誰說了這么一句，全家又是一陣大笑。
“哥，還是你最好了�！毙∠吐暤溃挥兴恍λ�。
歐陽低下頭，當眾吻了下她的唇，頓時，全場再度響起噓聲、尖叫聲——顯然大家都很配合作音效。
“媽，我還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钡却蠹叶夹ν炅�，歐才又開口。
“什么事？”
“我想盡快更改小汐的姓氏，先讓我們的兄妹關系……”他還沒說完，朱影華就大笑的揮揮手。
“不用那么麻煩了，事實上，早在你去當兵時，茵茵早就不叫‘歐汐茵’，而改回原來的‘鄭汐茵’了，只是你一直沒發現而已�！�
“啊?!”歐陽一呆。“你那時候就打算把小汐嫁給我了？”
“不不不，”朱影華撇得干凈�！笆强闯隽四阒粫⒁鹨�。去街上隨便問一個人也知道，世界上有哪個哥哥疼妹妹會疼到像你一樣變成大醋桶的？要說你對茵茵只有兄妹之情，鬼都不相信�！�
“看來，我果然變得遲鈍很多，居然會被設計了那么久都不知道。”歐陽一愣之后，笑起自己。
“可是，我還是一樣愛你；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愛你�！毙∠珜χp輕地道。
“小汐，我的小汐�！睔W陽抱緊她，兩人陷入浪漫的情境中。
“老公！”朱影華突然瞪向自己的丈夫，為什么他都沒對她這么體貼多情又浪漫。
她表情一變，歐哲馬上知道她想說什么，連忙轉開話題。
“來，今天是歐先生和鄭汐茵小姐訂婚的日子，我們一起來為他們慶祝，開香檳！”
眾人一陣歡呼，將主角拱到中央，然后一個個敬酒兼說祝福話；朱影華站在后頭好氣又好笑的瞪著老公。
“別以為這樣就算了，等晚上我們回房再算帳�！彼止镜�，然后走向前去加入他們。
真好，今天是她女兒許人的好日子哩，她個人的私帳可以晚點再算！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