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再一次,綠意因為愛閻竟天而被傷得體無完膚。
小綠苦苦勸她,她仍是哭個不休。自國滅家亡后她便不曾這般嚎啕大哭過,泛濫的淚水如瀑布般的傾泄直下。
她允許自己再脆弱這一回。
她愛竟天,真的愛他!
但他為什么要一再傷害她呢?她真遲鈍,到今日才發現竟天愛的始終是柳云云,是她拆散了他們,如果沒有她……
哭干了淚水,綠意自榻上起身,動筆書寫信函。
才一提筆,閻竟天與柳云云的對話突然回蕩耳際,椎心刺痛猛烈狂襲而來,使綠意眼眶發熱,豆大的淚珠不受控制的再度滴落。
綠意逼自己忍住哭聲,堅強面對閻竟天不愛她的事實。
“算了!不愛就不愛……”綠意堅定的道,以強化自己的決心。
信是寫給閻竟天的,內容道出她與他初相遇的經過、過去的總總、與他相愛時的快樂、國仇家恨以及永遠的道別。
她恨不了竟天,縱使被他傷得遍體鱗傷,她坐如初衷的愛他。因為真愛,所以恨不了,但這并不等于她可以容忍竟天愛柳云云。
她可以因為愛竟天而去愛幽幽,也可以因為愛竟天而去喜歡他所喜歡的事物。但她就是無法接受竟天愛柳云云的事實!
她只是一位愛丈夫的妻子,獨占丈夫所有的愛無可厚非,一想到竟天抱著柳云云、吻著她、愛著她,她的心似乎被狠狠的撕裂,瘋狂的妒意淹沒她僅有的理智,當她無勝算時,她只有選擇逃避。
避開難堪的失敗、避開令她心傷的一切,不管國仇家恨報不報得了,她都決定離開竟天,離開鎮南王府。
他們三人之間就多一個她,她的離開必然可以給他們一個圓滿的結局。她不怪竟天,也不想怪柳云云。
不屬于她的愛再癡纏亦枉然!
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并下定決心后,綠意的心情不再沉重。
“小綠,幫我更衣,今日午時我要跟王爺一同進宮參加圣上設的宴會。”她對著房外喊道。
愛可以不要,國仇家恨她非報不可!
茍且偷生這些年,不為愛情只為報仇,得不到竟天的愛也好,少去愛的牽絆她更可以心無旁騖的放手一搏。
“王妃,你還好嗎?”小綠一步入便看見綠意紅腫的雙眼,問不出綠意傷心難過的原因,她真的很擔心。
綠意頷首,不愿多談,靜靜的讓小綠更衣,一更完衣,她雙眼無神的呆坐在梳妝臺前,等閻竟天回府。
也不知過了多久,綠意突然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王爺!毙【G對疾行而入的閻竟天福了福身。
“退下!
“是,王爺。”
閻竟天心情郁悶了近半日,在早朝上幾度失神就為了心里惦念著綠意,怕她胡思亂想,一下朝便匆忙趕回府。
他走近她,在看到她哭腫的雙眼后,心疼的嘆息,輕聲的解釋道:“綠意,怎么哭了呢?你聽我說——”
“說什么?”綠意乍然起身避開他的溫情,激動的道:“說我是你跟柳云云之間的阻礙者是嗎?說沒有我,你們便可白頭到老是嗎?說——天啊!”
不對!她要說的不是這些任性且沒意義的話!一見到竟天,她便平靜不了那顆因愛而瘋狂嫉妒的心。
她是怎么了?
“綠意!”他就知道她一定為早上的誤會而生氣著,“對你隱瞞我跟云云之間曾經有過的戀情是我不對,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愛的是你,你該相信我!”
“要我相信你?你當我是瞎了雙眼還是聾了雙耳呢?”他真當她是三歲小孩嗎?他越解釋她就越氣憤。
“綠意,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相信我說的話呢?”他有十足的誠心向她解釋,只要她肯冷靜的聽他說。
綠意執意相信自己的雙眼所見、雙耳所聞。
她不愿再談此事,目光自他身上轉開,冷淡的道:“走吧。”她不需要他的解釋,過了今夜,他們的緣已盡。
他愛誰都與她無關了。
“去哪兒?”對她的刻意冷淡,他急了。
“進宮參加宮宴!彼喍痰恼f著,越過他身旁時逼自己不去看他。
閻竟天對她冷漠的態度也有些惱怒了,錯的明明不是他,他耐心的要向她解釋,她偏偏鼓死的不聽他解釋。
這算什么?
他拉住她纖細的手臂不讓她逃開,“綠意,別這樣,先聽我把話說清楚,我跟云云之間早就已經過去了!
綠意怒瞪著他把話說完,視線調回他死命握住自己的手。她不受控制的想到他也用這雙手抱著柳云云,這手太骯臟了!
她憤怒的甩開他的手,咬牙道:“放開你這骯臟的手,別碰我!過去的不代表不能重來,只要還有愛,要從頭來不無可能,我不知道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也不想過問,不過,我倒要感謝今日你們讓我撞見的一切!
她氣的是他對她的欺騙!
如果竟天跟柳云云真的沒什么,那么竟天為什么不在她見到她時便說明一切呢?為什么要欺騙她說柳云云是幽幽的手帕之交呢?
這擺明了他們之間定有不可告人的骯臟勾當!
“你——”閻竟天沒想到她會變得如此的不講理,他怒火被挑起,失了理性的喝道:“什么叫骯臟的手!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氣死他了!
“你自己清楚我說的是什么,又何必再自取其辱呢?”她不怕死的頂嘴。
他氣得抬起大掌就要朝她細嫩的臉蛋落下,她又冷冷的挑釁道:“打呀,有種你打呀!”
“你!”閻竟天胸膛劇烈的起伏,大掌憤怒的朝桌子一擊,可憐的桌子應聲裂開。
該死的她!他這輩子從未如此狂怒過!
不同于冷漠平靜的外表下,綠意有的僅是一顆脆弱殘缺的心,它正和著鮮血一片一片的撕裂剝落。
這痛,太苦了!
“走吧,宮宴我不想遲到!绷滔逻@句話,綠意逃也似的奔出房間。
閻竟天氣極了。他為誰掏心掏肺?沒想到綠意也同一般女人一樣的恃寵而驕,可惡!
他太寵她了!
閻竟天冷然的旋身走出府邸大門,跟隨綠意身后進入馬車之內,她撇開臉不看他,他也賭氣不愿再解釋什么。宮宴上群臣開心的替李靖接風洗塵,舞娘伴隨音樂起舞,李世民的心情十分的愉悅。
綠意是宴會上唯一的女子,她的座位被安排在閻竟天的身旁,李靖正好坐在她的斜對面。
這樣的安排恰恰讓綠意能把李靖瞧個清楚。
綠意銳利的眼神憤恨的朝李靖迸射而去,全身的血液狂喚著她起而殺之,李靖離她如此的近,她恨不得一劍貫穿他的心窩。
“李靖敬鎮南王。”
李靖睿智的眸光投來,綠意趕緊低垂螓首,遮掩過于赤裸的恨意。
“干杯!”閻竟天舉杯一仰而盡,旋即加入眾人的談話中,但他并沒忽略綠意緊繃的情緒,以為綠意的反常是對他無言的抗議。
她在耍脾氣,他也就隨她去了。
“李將軍為大唐出生入死可說是功不可沒,李將軍,朕這杯酒僅代表大唐對你的感謝之意。”說完,李世民朝他舉杯。
李靖恭敬的舉杯道:“微臣僅是遵守保疆衛國的本分!
“哈哈哈,好個保疆衛國!來,愛卿們一起為李將軍敬一杯吧!崩钍烂窀吲d的道。
“敬李將軍。”
“多謝圣上的恩寵,多謝各位,李靖先干為敬!”李靖爽朗的一仰而盡,心情非常愉悅。
“李將軍最為風光的莫過于與東突厥一戰,十余萬大更舉殲滅東突厥真是大快人心!”李宏衷心佩服道。
聞言,綠意差點失控的翻桌而起,她緊握杯子的纖指微微泛白,胸口也劇烈跳動著,恨意無處可出。
可恨哪!她的國仇家恨在他們大唐君臣的眼中竟成了豐功偉業!他們可知他們殺害了多少無辜的百姓嗎?
與她一起成長的、流著相同血液的人們,他們枉死的魂一再提醒著她別忘了滅國的深仇大恨。
大唐君臣根本不明白存在她心中的這股恨意有多強烈!隨著光陰的飛逝,恨在她的心中滋長,而今已成她心中最巨大的一部分!
閻竟天捕捉到她眼中一閃即逝的恨意,才發覺她的不對勁并非完全來自他們之間的爭吵。
她的恨從何而來?閻竟天的目光循著綠意的眼神瞧去,看到的人是李靖。
綠意認識李靖嗎?
“綠意,你還好嗎?”他刻意壓低音量問著。
綠意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驚駭得回神,差點打翻酒杯,她刻意佯裝鎮定冷硬道:“我……不干你的事!”
“你!”好心被當成驢肝肺,閻竟天氣炸了,強壓住怒意,在她耳畔冷冷的說:“是呀,是不關我的事,你該知道我關心的本來就不是你!”
“你!”
綠意不堪一擊的心再度狠狠的被閻竟天無情摧殘,她沒氣力與他爭辯,恨意、氣憤、委屈狂襲而來幾乎使她暈厥。
遲遲聽不到她的反唇相稽,閻竟天納悶的瞧了她一眼,卻驚見她慘白的容顏,“該死!你到底怎么了?”
爭吵歸爭吵,他不會拿她的身體開玩笑。
“不干你的事!”她倔強的咬牙道。
“該死!你就偏要在這時候還跟我鬧脾氣是嗎?”怕惹來李世民的注意,他壓低音量,臉色卻明顯的不悅。
真是諷刺了!圣上要見綠意不就為了想見他們鶼鰈情深的模樣嗎?
而令他跟綠意雖同桌而坐,綠意卻刻意在他跟她之間隔了道墻,她的冰冷著實讓他吃不消。
綠意紅了眼眶,淡淡的道:“我要回府!
“回府?!”這時候?
看他為難的樣子,她就知道說了也沒用,她痛恨眼前的一切,但能說嗎?讓她痛苦的人是在她眼前大唐的君臣們!其中還包括了她最愛的人,閻竟天!
她連一刻也侍不下!
“好,我送你回府!笨此凉u漸蒼白的雙唇,他十分擔心,更不打算讓她多受一點苦。
“我自己回府便成!彼闹辛碛杏媱澥剔k,誰都不許破壞。
閻竟天仍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府!澳愕纳眢w真可以嗎?”她蒼白的模樣嚇壞他了。
“嗯!彼h首。
不得已也只有這樣了。難掩對她的關心,他輕柔的道:“好吧,你先隨侍衛離去,一會兒我自會向圣上說明一切!
若非離不開身,他真想親自陪綠意回府,確定她沒事他才安心。
“嗯!本G意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壓迫得她喘不過氣的地方。
在眾人歡笑聲,在閻竟天擔心的目光中,綠意悄然的退席,隨侍衛離開后,她全身為復仇而活的血液立刻沸騰了起來。
她的計劃是先回鎮南王府養神,待夜晚來臨時,佯裝睡意正濃好遣退丫環,并迅速穿上床底下的黑衣,潛入李將軍府。明月高懸,星子閃爍,兩輛馬車停在李將軍府前。
李靖回府,尾隨而入的是閻竟天及李宏,他們是應李靖邀約過府挑燈夜談。
在宮宴上他們相談甚歡意猶未盡,李靖開口邀的閻竟天及李宏過府一敘,兩人旋即爽快的應允。
三人穿過回廊,步入大廳。
乍見閻竟天及李宏的綠意,她的訝異可想而知。
他們來這里做什么?
綠意身著黑衣蒙著臉,藏身在暗處的角落,她的位置正好可以將大廳內的一舉一動看清楚,只是千算萬算,她就是沒算到竟天會在李將軍府出現。
怎么辦?這可怎么辦才好呢?無論如何,她絕不可能放棄今日這個策劃已久好刺殺李靖的機會。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敵不過竟天,對李靖她亦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如今他們聯手,她更是毫無勝算可言。
看來只有等竟天跟李宏走出李將軍府了。
帶著涼意的晚風吹在綠意身上,雖然有點冷,但她的注意力始終在大廳內笑談縱飲的三人身上。她聽不到他們的談話內容,但從他們不時流露在臉上的爽朗笑容,可看出他們之間志趣相同。
不知等了多久,他們終于站起身。
綠意全身肌肉繃緊,蓄勢待發。
“下回李兄可得到小弟的府上好讓小弟招待李兄。”大廳外,閻竟天邊走邊邀請李靖。他們同為武將,非但沒有嫌隙反倒英雄相惜。
李靖個性豪爽,一口就答應,“好,過些日子大哥一定到鎮南王府叨擾閻弟!辈坏揭蝗盏南嗵幩麄儽阋孕值芟喾Q,由這點更可看出他們對彼此的好感。
“李兄可別忘了還有我這個小弟啊!崩詈晔侨死锬挲g最小的。
“這樣吧,選個良辰吉日咱們兄弟三人結拜可好?”李靖提議道。
“好,太好了,大哥,小弟也正有此意!遍惥固鞈剩y掩喜悅的道:“這真是近日來最大的喜事!
回府后他要立刻告訴綠意這個好消息,同她分享他的喜悅。
“嘿,二哥,在明眼人面前你就別說假話了!近日來二哥的喜事又何止這一樁呢?”閻竟天的好運連連教李宏眼紅。
“有喜相瞞,這就是閻弟的不對了。”李靖說了句公道話。
閻竟天納悶的道:“我啥時說假話了?”他越來越不懂李宏腦袋里裝的是什么,最近他老是對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今日宮宴上二嫂不是因為身子不適早早離席了嗎?”有身孕的人身子容易勞累,早退是可以諒解的。
“綠意的身子的確不適!遍惥固禳c頭,旋即狐疑的道:“你怎么知道?”他還沒告訴他綠意為何早退,才正在想等會兒拉他一起回王府替綠意診斷。
“嘿,二哥,你忘了小弟我可是一名大夫,二嫂懷有身孕之事當然瞞不過小弟的診斷——。 彼掃沒說完,衣領已被閻竟天拉起,“你這是干嘛?”
“你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他的神情顯得激動。
“二嫂懷孕了,這不是新鮮事吧?”李宏越說越覺得事態不對,“不會吧?你可別告訴我,她沒提過此事!碧婀至耍
“綠意懷孕了?你為什么沒告訴我?”這太荒謬了!李宏知道、綠意知道,就他這個做爹的被蒙在鼓里。
“李宏,你就快說吧!”怕閻竟天真的活活勒死李宏,李靖邊說邊將閻竟天拉開以免鬧出人命來。
“上次鎮南王府起火時,小弟曾好心的告訴過二哥,只是當時你為二嫂的安危擔憂,聽不進小弟所說的話,小弟只好把這喜事告訴二嫂,但二嫂要小弟先別告訴你,說是要給你一個驚喜!
“?”閻竟天震驚極了,不知該喜或是該憂。原本是天大的喜事因綠意的隱瞞而蒙上一層憂。
希望是他的多慮。
閻竟天一刻也待不下去,只想此刻狂奔至綠意的身邊,問清事情原委!按蟾纾〉芟刃谢馗,改日再敘!”他對李靖有些歉意的說。
“嗯!”
不稍作停留,閻竟天慌張的沖出李將軍府,刻不容緩的進入鎮南王府的馬車,馬車立刻揚塵而去。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慌張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