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月后
奉天「將軍府」──是由皇帝賜書特準(zhǔn)一等建威將軍都統(tǒng)公彭翊,在康熙二十五年修建的私宅。宅子不大,但結(jié)構(gòu)十分精妙。
院門為磚木結(jié)構(gòu)挑角門樓,下置八仙石磚,裝設(shè)木雕垂花門。一進(jìn)院門是迎客樓,主要為招待賓客之用,有大廳、書房,門前有下馬石、拴馬樁。
穿過迎客樓,是條四通八達(dá)的青石甬道,甬道南是車馬大院,甬道西是磚木結(jié)構(gòu)帶拱形大門的守衛(wèi)大院,甬道北是兩座樓院。
東面的樓院是彭家兒子們的住所。這是個里十外三的雙進(jìn)四合院二層樓房,院內(nèi)筑花欄、修花園以分隔庭院。
北樓為主樓,同樣是二層樓房。前有出檐設(shè)廊,磚砌窗戶外圓內(nèi)方,七架木結(jié)構(gòu)房頂,木構(gòu)件上都雕有吉祥花紋,建筑工藝十分精湛。這里是彭翊夫婦的住所。
這幾天,整個府宅充滿喜氣,一是老將軍六十生辰即將到來,屆時彭家的兒子們都會回來祝壽;二是去年高中武狀元,在朝廷任一等侍衛(wèi)的小兒子彭峻龍,新獲提拔擢升為阿勒楚喀府三品守備參軍之職,經(jīng)兵部核準(zhǔn)上任前回家小住兩個月。
為此,彭府上下忙暈了,彭夫人更是天天盼著兒子們的到來,她有太多心事想跟兒子們說,特別是他們的婚事。
有誰能知,在天下人看來家富名顯,志得意滿的彭老將軍夫婦心中卻有難解的愁苦?他們那四個被世人稱頌的兒子什么都好,就是姻緣不順,難遂他家支繁盛,兒孫滿堂的愿望,這真是他們的一大心。
天氣雖涼,但天空晴朗。
彭夫人佇立在窗前注視著庭中的花壇,那里有個少婦正抱著一個胖嘟嘟的娃娃曬太陽,那少婦的蒼白與孩子的紅潤在陽光下顯得那么不協(xié)調(diào)。
「怎么了?」醇厚的嗓音在她身后響起,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于是習(xí)慣性地往后一靠,靠在熟悉又寬厚的懷抱里。
「你看青青跟那孩子在一起時,一點都沒有病狀,可為什么就不能與成年人正常相處呢?不然也許與猛兒還有希望!
彭翊輕輕按摩著她的肩,勸道:「妳就愛瞎操心,孩子們的事由他們?nèi)グ伞!?br />
「可我怎么能不操心呢?猛兒的情形我們都看到了,虎兒定親多年,卻始終不愿娶,以前說對方年紀(jì)小,可眼前,人家姑娘也十九了,還能拖嗎?威兒呢?把好好的雨兒氣跑了,到現(xiàn)在也沒個著落。再看龍兒吧,這機(jī)靈鬼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唉,你們彭家的列祖列宗一定恨死我了。」
「不會的。」聽妻子這么說,彭翊笑了!概砑业牧凶媪凶谥粫兄x妳嫁給了我,為彭家生養(yǎng)了這么多有出息的兒子!
彭夫人轉(zhuǎn)過身望著他。「你真的這么想的?」
「當(dāng)然,我一直是這么想的!古眈吹难凵褚蝗绠(dāng)年那樣專注而深情!肝覀兠總人,包括孩子們都感謝妳,只要有妳在,我們就有好運。」
他的話令盈盈雙眼盈滿了淚,她默默地依偎在丈夫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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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是約好了似的,彭家的四個兒子都在彭老將軍生辰的前兩天回到了家。
當(dāng)晚的家宴可謂是熱鬧非凡。
然而就在飯后,大家齊聚北樓花廳飲茶話家常時,一個稚嫩的童音在峻猛和峻龍的座位之間響起,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呆呆……呆呆……」
「哇,這是誰的孩子?這么可愛?」峻龍抱起那個看起來不到一歲的男孩。好奇地問。
最常在家的峻威說:「這孩子跟他的娘可都是咱娘救的喔。」
「真的嗎?」峻龍一聽,對母親笑著說:「娘,您真是菩薩心!
「那也不算什么,那日我去北城兵營,路上見到他臨產(chǎn)的娘,順道就救了他娘倆。他娘沒去處,人長得好又識字,縫補手藝也不錯,我就留下她跟青青做伴!
盈盈夫人隨口解釋著,想伸手抱過這個顯然跟她很熟稔的孩子。「來,寶寶,到奶奶這兒來!
可是孩子不應(yīng),只是瞪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她,用胖呼呼的手指戳著峻猛的胸口!复舸簦〈舸!」
「什么呆呆?」峻龍笑著捏捏孩子的鼻子!杆敲绰斆鳎趺磿?」
孩子不理會他的逗弄,仍一個勁兒沖著峻猛喊「呆呆」,可是因為沒有人能聽懂他的話,峻猛又一直不理他,他的小嘴一癟,要哭了。
「喂,不許哭喔!咕埖裳弁{他。
「哇──」孩子嘴巴一咧,哭聲剛起,峻猛趕緊把他抱過來,對小弟說:「龍兒,我們難得回家,別讓孩子哇哇哭著吵了興致。」
沒想到,那孩子到了峻猛腿上不但不哭了,還破涕為笑,抓著他的衣襟在他腿上又跳又笑,連聲喊:「呆呆──抱,囡囡……」
聽到他叫「囡囡」,盈盈夫人恍然大悟!笟G,這寶寶恐怕不是喊『呆呆』,而是喊『爹爹』。剛學(xué)話的孩子發(fā)音不準(zhǔn),他就是管他娘叫『囡囡』!
「真的嗎?」峻威不信地跑到大哥面前,指著大哥,對跳得正歡的孩子說:「寶寶,他是爹爹?」
孩子笑了,連連點頭。「啊,啊,呆呆!呆呆!」
峻威又指著自己,問:「我是不是爹爹?」
孩子連連搖頭,用手拍著峻猛的胸脯!复舸!呆呆!」
峻龍也湊趣地指著自己,再指著二哥來測試寶寶,可那娃兒還是一樣的反應(yīng),沖著他們都搖頭,只是抱著峻猛喊「呆呆」,看來已經(jīng)認(rèn)準(zhǔn)了他。
峻威當(dāng)即傻了眼!肝梗瑢殞,你很偏心喔,這里我們哥兒幾個就我跟你最熟耶,你怎么偏偏認(rèn)大哥做爹呢?」
寶寶不理他,依然一個勁地沖著峻猛喊「呆呆」。
峻龍說:「三哥,沒用的,你沒發(fā)現(xiàn)寶寶長得很像大哥嗎?」
「是有點像!咕纯创蟾纾倏纯春⒆印!覆贿^也有點像二哥,咦,好像也有點像你喔。」
「別鬧了,孩子還太小,看不出來的啦!褂蛉诵χ鴮鹤觽冋f:「你們幾個早點成親生子,不就可以做爹了嗎?別拿人家的寶貝尋開心!
這時,廳門口走來一個瘦弱的女子,她的膚色配上身上的白衣裳更顯得蒼白。
她輕輕地走到夫人跟前,小聲地說:「娘,寶寶不見了!
她聲音很小,但因大家見她進(jìn)來都停止了談笑,所以人人可以聽到她的問話。
盈盈夫人一笑。「青青啊,妳回頭看看,那不是寶寶嗎?」
羅青青怯怯地回頭,看到那個調(diào)皮的娃兒正在一個男人的腿上蹦著,不由得笑著走過去。可是等她看清抱孩子的人時,笑容倏地消失了,但她還是伸出手一把奪過孩子,飛快地消失在門外。
峻猛拉平被孩子扯亂的衣服,心里也納悶?zāi)呛⒆訉λ姆磻?yīng)。
「娘,她還是那么神經(jīng)兮兮的嗎?」峻龍看著門口,不自覺摸著頸子問。
「龍兒,不許那樣說話。青青對寶寶最是耐心仔細(xì),從那孩子生下后,每天都陪著孩子玩,一點都沒有病。你們也要多包容她。」盈盈夫人說著看著長子問:「猛兒,你后來娶的那位姑娘一直沒有找到嗎?」
「沒有!咕秃唵蔚鼗卮稹
他后來有將雁翎的事稟告過爹娘。當(dāng)明白他是真心愛著雁翎后,爹娘也沒有反對他娶了她,反而還一直關(guān)心著他尋找的結(jié)果,為此,他很感謝爹娘。
一直沒有加入他們談話的彭翊這時插話道:「你可以將她的畫像畫出來嘛,也許我們可以四處找找!
「不用!咕推v地將雙手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說:「爹娘不要操心,她如果真心要離開,找到又有什么用?」
峻龍也安撫著憂心忡忡的爹娘!妇褪,您二老就別操心了。娘說過的,人算不如天算,姻緣線是老天爺安排的。再說,沒準(zhǔn)我們四個一下子都娶了妻,生了孩子,大家拖兒攜女拽老婆地往家里奔,那還不把您二老煩死?」
他的話和活靈活現(xiàn)的描述把大家都逗笑了。
峻威在他后腦勺上一拍:「天下就你四龍兒最怕女人,看哪天哪個女人把你給連骨帶肉地收拾了,我們倒都省心啰!」
聽了峻威的話,盈盈夫人看了丈夫一眼,眼里有一抹算計的光彩。
忙著斗嘴的峻龍、峻威沒看見,心事重重的峻虎沒看見,可是峻猛卻看得真真切切,于是想,他精力無限的娘剛設(shè)計了二弟一把,現(xiàn)在又要玩小弟了,就不知聰明的小弟能否逃過這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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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峻虎沿著花磚鋪設(shè)的石徑穿過庭園在花園里散步,昨晚娘又跟他提他的婚事了,他始終對娶妻沒有熱情,可他也不想老讓母親擔(dān)憂,真是為難啊。
突然他聽到一陣令人愉悅的笑聲和低喃從前面的房間里飄出,便不由自主地循著聲音來到西廂,從敞開的窗口他看到了一幕令他無法挪步的情景──
屋里,有一個年輕的少婦正在跟她的孩子玩要,哦,不,是喂奶。
那個少婦,竟然不是別人,而是大哥失蹤快兩年的逃妻──雁翎?!
他難以置信地眨眨眼,再次確定她就是那個在龍峰山用弓箭對著他的女孩!
「寶寶,吃飽了嗎?娘還要做好多事情,你不能太貪玩喔。」
屋里的雁翎正在專心地喂寶寶,根本沒有想到窗外來了一個旁觀者。
「唔唔……呆呆!」一聲含混不清的童聲從她胸前發(fā)出。
「不對,是『爹爹』,不是『呆呆』,娘已經(jīng)教過你好多次了,寶寶為什么還是說『呆呆』呢?寶寶的爹爹一點都不呆,他很聰明,也很威武,是最勇敢的『猛將軍』喔,寶寶長大了也要像爹爹一樣做大將軍、大英雄,好不好?」
「唔──唔,呆呆!」一邊吃奶一邊不忘與娘交談的寶寶,再次嘟囔。
雁翎又耐心地糾正。「是『爹爹』,不是『呆呆』,不過……有的時候是有點呆……」糾正著兒子,她的思緒飄向了猛子,不知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又有其他女人了嗎?他會想到自己已經(jīng)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嗎?
一陣刺痛從乳房傳來,也許是感受到媽媽的分心,寶寶咬嚙吸吮特別有力。這一咬終于把雁翎渙散的精神拉了回來。她抱起寶寶,給他換喂另一側(cè)。
輕輕撫摸著兒子柔軟的黑發(fā),滑嫩的臉頰,看著那酷似猛子的面龐,雁翎不由得充滿了自豪,這是她和他的兒子,是他留給她的最好的禮物,就為了這個禮物,她也永遠(yuǎn)不會忘記他。
等吃飽喝足的寶寶終于停止吸吮后,雁翎整理好自己的衣襟,熟練地把兒子抱直,一手摟著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一手輕拍他的背部,輕聲唱著搖籃曲。
在娘親溫柔而有規(guī)律的輕拍中,寶寶打著嗝漸漸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雁翎站起身想將他放到床上去,可一回頭,竟與窗外的男人四目相接,她當(dāng)即怔住了──
「你?峻、峻虎?」她驚訝地問,聲音發(fā)抖。
「妳要不要先放下孩子?」峻虎看看熟睡的孩子問。
雁翎心緒煩亂地點點頭,俯身將兒子輕輕放在搖籃里,為他蓋好棉被。直起身來看著快一年多前分手后沒有再見過的峻虎。「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里是我們的家,我當(dāng)然會回來看看爹娘!
「家?!爹娘?!」雁翎眼前一黑,眼里充滿憂慮。「你是說……這里是你們的家,都統(tǒng)大人和夫人是你們的爹娘?」
峻虎不禁擔(dān)心地看著她突然失去血色的面孔,輕輕地點點頭。
「那他也來了嗎?」
「來了!
「天哪,他在這里,我躲來躲去竟躲到了他的家里?!」雁翎覺得頭暈?zāi)垦#龘u晃著,一把抓住窗子穩(wěn)住自己的身子。
「妳還好嗎?」峻虎擔(dān)心地看著她。
她沒有回答,只是茫然地看著他,問:「他的妻子──少夫人?青青夫人?」
峻虎默默地點點頭,他知道她心里的感受,可是不想再欺騙她。尤其在看到她慈藹的母性一面后,他更不想讓她逃跑再去過那種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
「他知道我在這里嗎?他知道嗎?」雁翎焦急地問。
「還不知道,到目前為止恐怕只有我知道!咕参克。
「那就好,求求你在老將軍生辰宴前,先不要告訴他,行嗎?」雁翎稍微放了心。她還沒有想過要再逃走,如今帶著孩子,她真不知道能往哪里逃?
峻虎微微點點頭,說:「我可以答應(yīng)妳,但妳也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說吧,只要你答應(yīng)我,我保證答應(yīng)你!
「妳不能再逃走。可以嗎?」
雁翎默默地點點頭。
「我要妳的保證!咕⒑敛煌俗尩卣f。
「我保證不逃走。」她確實不想再逃,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再是單身一人,她得為孩子著想。
「很好,那我答應(yīng)妳暫時不告訴任何人。」
說完,峻虎離開了窗邊,雁翎則心亂如麻地呆立在窗前。
她作夢也沒有想到這里會是猛子的家!
更沒想到當(dāng)初在她和孩子性命攸關(guān)又無路可走時,竟是她的婆婆救了他們。這幾個月來,天天來這里陪伴寶寶玩耍的少夫人,居然正是猛子娶了多年,卻沒有拜堂和洞房的「少夫人」?
這真是造化弄人!如今她該怎么辦?
看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自己總得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收留之情的彭大人和彭夫人有個交代,畢竟,寶寶是他們的孫子。
懷著沉重而麻木的心情,雁翎等待著最后與峻猛見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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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賀彭老將軍誕辰的那天一早,受邀請的賓客們就絡(luò)繹不絕地來了。從早到晚彭府迎客廳始終張燈結(jié)彩,高朋滿座,十分熱鬧。
看到彭家超脫不群,文武雙全的四兄弟都一道回家了,賓客們免不了又是大大地恭維一番。
就在晚宴后大家齊聚前園看戲聽曲時,峻龍突然急急忙忙地來到大哥身邊。
「大哥,你快來!」
峻猛不知他搞什么鬼,但知道他很機(jī)靈,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東西。于是他也不問,便隨小弟離開了迎客廳,直接來到東樓四合院青青住的樓宇的一樓廂房。
「這是誰的房間?干嘛帶我來這里?」峻猛看著室內(nèi)簡單的布置,好奇地問。
「你看這個。」峻龍將炕頭上掛在墻上的一塊帷幔掀開,露出一幅畫像。
看到那幅畫像,峻猛當(dāng)即大驚!
那是上面畫著一個身著盔甲,威武挺立的將軍,而只要見過他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那畫上的人分明就是他!
「你怎么發(fā)現(xiàn)這個的?!」一向冷靜的他,失控地抓住小弟問。
「就是那個喊你『呆呆』的孩子。剛才娘讓我來看看青青,說家里人多時要留意她,我來到時看到孩子獨自趴在炕上玩兒。
而這小子特有趣,一看到我就扒開這個讓我看,還一直指著畫像喊『呆呆』,后來羅青青來將他抱走了,我才去找你。」
「是誰住在這里?」峻猛急切地問。
「娘說是陪伴羅青青的傭人,可能就是孩子的娘,羅青青對我什么都不說,你知道的,她怕我!
「她誰都怕!咕驼f!溉,替我找出住在這里的人。」
「不用找了!咕⒌穆曇舨迦搿
「什么意思?」峻猛的俊臉繃得緊緊的。
峻虎知道他的心情,很為難地說:「大哥,我明天保證告訴你,如果我今天就告訴你的話,她會再逃走,到那時誰也無法預(yù)料她會跑到哪里去!
不用弟弟再多說,峻猛已經(jīng)明白了。
「雁翎!是雁翎!」只有她,只有那個因為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誰而心存憾恨的她,才會將自己孩子的爹爹畫出來,讓兒子從小就有「爹」!
他心情激動地抓住峻虎。「是她,對不對?」
峻虎微微點頭,他和峻龍都感覺到大哥的情緒非常激動,但是大哥眼里的光亮應(yīng)該不是淚水吧?他們的大哥可從來都是流血不流淚的硬漢子啊!
「那孩子是、是我的……」他的聲音已經(jīng)因為失控的情緒而無法保持平穩(wěn)。
峻虎再次點頭,事已如此,他將自己看到雁翎哺乳的一幕和與她交換條件的一切,都告訴了急于知道她情況的大哥。
「她在我們家里做傭人?!她居然帶著我的孩子在我們家里幫傭?!」
峻猛難以置信地握緊拳頭,在這間小屋子里急躁地走動著!杆趺纯梢赃@樣躲著我?我要找到她,我一定得找到她!」
「可是大哥,今天是爹爹的壽辰……」
「對、對,今天不行,我們得回到大廳去,不然爹爹的壽辰,兒子不在身邊說不過去,走吧,我們回去……」峻猛說著往外走去。
峻龍將墻上的畫像遮掛好后,跟隨在兩個哥哥身后往前庭走去。
剩下的時間里,峻猛人在大廳,心卻早已飛到了雁翎和孩子身上,他的思緒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亂過。他是如此急切地想盡快見到她,看看她好不好?
他無法想象雁翎是怎樣從遼陽來到奉天的。如今計算起來,當(dāng)他在清風(fēng)庵錯過她時,她已經(jīng)快要臨盆,可是卻為了躲避他再次逃亡,幸好遇見的是娘……
而那個孩子,那個一見到他就認(rèn)出并接受了他的可愛又健康的孩子,居然是他的兒子,是他和雁翎的孩子!
突然,心里掠過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安感,令他無法再忍耐。
他湊到母親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后,便離開了大廳,臨走時示意其他弟弟們好好陪在這里。
他快步往廚房、儲藏室等所在的西院走去。他知道她是以傭人身分留在府中,那么她現(xiàn)在一定在做傭人們做的活……
孩子們大多是「人來瘋」,尤其是精力充沛的男孩。
剛滿十個月大的寶寶正是這樣。
此刻,寶寶正坐在西院二樓儲藏室里的一塊毛氈上,手里舞動著銀筷銀勺,興奮地敲打著堆放在眼前的鍋碗瓢盆,清脆響亮的聲音惹得他「咯咯」地笑個不停。
而雁翎則在一邊忙著將不斷被丫鬟們送來的,已經(jīng)清洗干凈而平時不用的食具一一收進(jìn)柜子里。
「不準(zhǔn)敲!」羅青青突然跑進(jìn)來,對著玩得正高興的寶寶大叫。
可寶寶并不害怕,以為她在跟他玩,于是沖著她敲打得更加起勁兒。
見他不聽,青青拉扯寶寶,可孩子依然以為她在跟他玩,于是那些清脆又毫無節(jié)制的聲音依然響亮。
「小妖怪!住手,不然我就殺了你!」青青突然抓起桌上一把切水果用的長刀對著寶寶叫。
她的嘶聲吼叫終于嚇到了寶寶,也引起了雁翎的注意。
她趕緊放下手里的活,大聲走過來向青青道歉:「少夫人請息怒,寶寶還小,不懂事。」
青青突然失去理智的動作和瘋狂的神色同樣也嚇到送食具進(jìn)來的丫鬟們,而本來并不怕她的寶寶此刻被嚇得大哭起來。
他高亢的哭聲再次刺激了羅青青,她揮刀刺向幼小的孩子。
「不!少夫人,不可以!」雁翎見狀不顧一切地?fù)溥^來,想奪下她手里的刀。
青青見她撲來,立即將刀刃轉(zhuǎn)向了她,用力刺出。
腹部一熱,雁翎感到一股滾燙的液體涌出身體,她看看插在肚子上的刀,無法相信刀刃已經(jīng)埋進(jìn)了自己的身子。
青青一刀捅出,無力再拔出,便反手掐住寶寶細(xì)嫩的頸子企圖扼斷他的哭聲。
「放開!放開我的孩子!」雁翎顧不得身上的刀子,她用力推青青,其他丫鬟也從震驚中醒來,紛紛上前阻止她,有的想從她手中奪過孩子。
可是孩子的哭聲,雁翎的鮮血,丫鬟們的拉扯更加刺激了青青的神智。
「統(tǒng)統(tǒng)滾開!」已失去理智陷入瘋狂的羅青青揮手推開阻礙她的人,一把抓住哭喊不停的寶寶往門外跑!秆,你去死──」她奮力地?fù)湎驒跅U將寶寶往樓下扔出去。
「寶寶!」看著兒子小小的身子飛出欄桿,雁翎凄厲大叫一聲后,無力地倒下了。
聽到孩子的哭聲和吵雜聲,很多人都往儲藏室走來,峻猛也在其中。
當(dāng)聽出雁翎凄厲的痛呼,又看到寶寶被羅青青從樓上拋下時,峻猛立即飛身而起,在空中接住了那個面色發(fā)青的孩子──他的兒子。
與此同時,人們看到因用力過猛而失去重心的羅青青也翻出了欄桿,直挺挺地墜落在石徑上,當(dāng)即摔碎了腦袋。
「快去找大夫!」峻猛看著懷里已經(jīng)沒有了哭聲的兒子,大聲對聞訊趕來的管家喊叫。
「是,我這就去。」管家答應(yīng)著匆匆而去。
峻猛看著懷里的孩子,只見他臉色青白,細(xì)小的頸子上有青紫的掐痕。
這時,樓上傳來驚呼。
「雁翎?」他心一緊,抱緊孩子三步并作兩步地奔上樓。
雁翎,果真是他苦苦尋找的雁翎,正躺在血泊中,肚子上插著刀。
「去!快去找二少爺!」他想將刀拔出,可是他擅于持刀劍的手竟抖得無法捏穩(wěn)刀柄。此刻,只有他的弟弟們可以幫他。
「我來了!」峻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峻威、峻龍也緊隨在他身后。
「救她!不能讓她死!」峻猛的聲音比鋼鐵還堅硬,可是他的身體卻像得了熱癥似地忽冷忽熱,他的雙腿哆嗦得無法站立,他懷里小小的的身體彷佛有千斤重。
「大哥,你快看看寶寶!」峻威的聲音提醒了他。
他低頭一看,懷里寶寶那張青白的小臉在變黑,而他的抽噎和呼吸幾乎都沒有了。
「寶寶!」他大聲喊他。「不行,我不能讓你死,爹爹在就不會讓你死!」
他將寶寶平放在毛氈上,擠壓他的胸腔,可是他軟軟的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他將嘴貼在兒子冰冷的小嘴上,慢慢地往他口里送氣,并一刻不停地按摩著他稚嫩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聽到兒子的一聲哽咽,然后那小小的胸脯有了起伏。
孩子得救了,峻猛的心里舒了口氣,可是被峻虎抱走的雁翎呢?
他知道弟弟們已經(jīng)將那把該死的刀拔出來了,他們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就得看大夫的能耐和雁翎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為了讓爹娘度過一個無憂的夜晚,峻猛不許任何人將西院發(fā)生的事告訴爹娘。
管家安排人將羅青青的尸體抬走,弟弟們也回到了前廳。
只有峻猛和大夫、丫鬟們守候在奄奄一息的雁翎身邊。
夜越來越深,被嚇壞了的寶寶在看到雁翎躺在炕上時,再次大哭起來,他拍打著被褥哭喊著要娘親抱,那已經(jīng)沙啞的哭喊聲將峻猛的心都絞碎了。
有丫鬟來抱他,想替大少爺分擔(dān)照顧孩子的責(zé)任,可是沒人能將孩子從雁翎的身邊或者是峻猛的懷里抱走。
夜更深時,寶寶哭鬧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頻繁,丫鬟說他是餓了,可是雁翎依然昏迷,峻猛試著用丫鬟們準(zhǔn)備的奶水、糖水、小米粥來喂他,都被他推開了,最后也許是太餓,他嗚咽著嘗試奶水,可才喝了一點點就拒絕再喝。
最后哭累了,他貼著峻猛的胸口,含著手指睡著了,睡夢中仍不斷地抽噎著。
不久,寶寶再次哭著醒來。這次的哭聲已經(jīng)虛弱無力,卻更加令峻猛心痛。
「寶寶,乖,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就吃這個好嗎?」他將一片浸泡過糖水的饃放到孩子嘴邊,可是他張開嘴巴含住后很快又吐了出來。
「寶……寶……」炕上的雁翎發(fā)出輕微的聲音。
峻猛驚喜的回頭,看到她已經(jīng)睜開了無神的眼睛。
「雁兒,妳醒了?」他雙目發(fā)燙地坐在她身邊。
「寶寶……餓……」她的視線落在峻猛懷里的兒子身上,然后她的手吃力地舉向胸前,可是才舉起就頹然落下了。
淚水滾出她的眼眶!笌汀瓗臀摇瓕殞殹
峻猛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將兒子放在她身側(cè),小心地抓著他胖胖的雙腳,怕他踢到雁翎的傷。
一撲進(jìn)娘親熱悉的懷抱,寶寶立即張開小嘴在娘的胸前探尋。他急切的樣子令峻猛辛酸地笑了。他為雁翎拉開衣襟,解開里面衣服的鈕扣,將內(nèi)衣系帶扯開。
雁翎蒼白的臉上出現(xiàn)了淡淡的紅暈,他俯首吻去她臉上的淚水,最后拉開她的內(nèi)衣。然后他不用再操心,他的兒子已經(jīng)熟悉地找到了他渴望已久的食物。
「雁兒,我是這么愛妳,妳怎能離開我?」看著她更顯豐滿的乳房正哺育著他的孩子,峻猛感動地親吻著她蒼白冰冷的嘴。
可是雁翎沒能回應(yīng)他,因為她再次陷入昏迷。
「雁兒──」峻猛急切地喊她,渴望她醒來。
聞聲進(jìn)來的大夫檢查了雁翎的脈搏后,安慰他:「將軍別慌,夫人失血過多又傷及脾臟,故而體力不支!
峻猛看著大口吸吮著娘親的乳汁,對一切皆無所知的寶寶,知道是兒子的哭聲喚回了她短暫的意識。
想到在生命垂危中,她心里仍然一心掛念著她的孩子。滾燙的淚水沖出了他的眼眶,他將臉埋在兒子充滿乳香的身上,默默祈求著:「雁兒,快快好起來!我和兒子都需要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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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雁翎終于清醒了。
她注視著峻猛的眼里充滿了淚水。當(dāng)她徘徊在鬼門關(guān)時,有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一直縈繞在她的耳邊,說著綿綿不絕的情話,讓她感動,讓她不想放棄生命。
現(xiàn)在,她看到了他,看到了她早已愛進(jìn)骨髓里的將軍。
彷佛徒步穿越漫長而艱難的沙漠后終于回到了家,特別是當(dāng)她看到兒子在峻猛懷里睡得香甜時,她安心了。
從峻猛注視兒子的眼里,她知道她沒有愛錯人,她的孩子會得到很多的父愛。
見她終于醒了,峻猛激動地握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而在他與她的手掌中間是一紅一綠的兩個荷包。
「雁兒,握住我的手,讓我知道妳永遠(yuǎn)不會再離開我!顾瑴I說。
雁翎疲憊地微笑,然后閉上了眼睛,但她的手指微彎,握住了峻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