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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甲天下 第六章
作者:暗夜流光
   
  好不容易哄了朱少俠回宮去,接下來的一整天關(guān)大少都恍恍惚惚。他吃飯時想、喝水時想、與人說話時也在想,直到晚間上了床,亦是一夜未曾合眼。  

  此事非同小可,鬧得不好是要殺頭的,聽朱小爺?shù)目跉,似乎尚未告知父皇和皇兄,他這邊待要抽身或許還來得及。

  「不識抬舉」好過「勾引皇子」,更好過「拐帶皇子私奔」,那前一項說不上是甚么有條有款的大罪,后兩項卻萬萬犯不得啊。  

  早在那日見到朱正昭的束發(fā)玉環(huán)之時,他便已瞧出來那玉環(huán)乃是宮中之物,他平生見過的寶物無數(shù),哪里猜不出那朱少俠、朱小爺就是個天大的活寶。朱小爺不過才十幾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jì),加上那「思齊哥哥」在旁做了個壞榜樣,這才一時沖動迷上了他,這么個區(qū)區(qū)草民,只要他跑得快些,朱小爺傷心個兩天也就好了吧,總不見得糊涂一世,這輩子都不放過他。  

  想了整整一夜,他第二天一大早便叫來了關(guān)府所有的人,道是自己得罪了一個權(quán)勢頗大的官兒,要出京去避避風(fēng)頭,躲他個一年半載,待那人消了氣就會回府來。又交代自己走了之后,大家若無其事即可,若有人找上門來,就說少爺有要事出門去了,不日即回。  

  下人們都很是吃驚,紛紛追問那人是什么官,他語焉不詳?shù)暮龓н^,只有黃鳳清清楚楚知道他躲的是誰。他一直不停的嘆著氣,黃鳳便一直偷偷看他,待他吩咐眾人下去,管家、奶娘和黃鳳三人卻徑自留了下來,道路途遙遠(yuǎn),恐有不測,需黃鳳一路陪同護(hù)送他出京才好。  

  他仔細(xì)想想,這位保鏢倒也少不得,于是并無異議,只絮絮叨叨拉著奶娘和管家交代了許多。

  到得當(dāng)日午時,包袱也收拾妥當(dāng)了,黃鳳和他兩人輕裝上路,跟眾人道別之后出府朝城門那方而行。  

  兩人才走了幾步,黃鳳便腳步一停,朝關(guān)大少使個眼色,語聲極低的道:「身后有人!  

  關(guān)大少心中吃驚,這朱少俠也來得太快了吧,卻見黃鳳臉色凝重,放在身前的手輕輕搖了一搖。  

  兩人只裝作一無所知,專揀人多的地方走,腳步越來越快,行至一個路口時恰好有大官下朝的轎子迎面而來,人潮紛紛讓道,路口擠得是水泄下通。黃鳳一把抓住他胳膊運(yùn)起內(nèi)力,人群中硬生生辟出一條小道,兩人幾轉(zhuǎn)幾彎,身后跟著的那人漸漸追不上了。  

  擺脫了那人的跟蹤,兩人又繞了個大彎去買馬,匆忙中隨便挑了兩匹,便騎上馬直奔城門口而去。  

  此刻正是出城人多的時辰,城內(nèi)排了一條長長的人龍,守城的兵士慢吞吞的檢查過往行人,若是漂亮婦人就多少占些便宜,若是男人就隨便搜點東西下來。臨到他們兩人時,關(guān)大少只得苦著臉取了點碎銀交出,一個神情猥瑣的兵士想要對黃鳳毛手毛腳,手腕間突然一麻,那只不老實的手也軟軟垂了下去。  

  那兵士愣了一愣,張口就要扣下二人,黃鳳手指微彈,他嘴里也啞巴了,只把那只完好的手直直指著兩人。后面排隊的百姓早已不耐起來,一個個都在催促,另一個守城兵士收了銀子自然好說話,也并無發(fā)現(xiàn)什么大事,趕緊將那張口結(jié)舌的「啞巴」往旁一推,對他們二人點了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牽著馬匹快步離開,這一日總算有驚無險吧。眼看就要行至城門之外了,兩人都在心里松了口氣,腳步也稍稍放緩了些,卻聽得身后遠(yuǎn)遠(yuǎn)傳來呼叫之聲。  

  「截住他們──關(guān)閉城門!」  

  關(guān)大少回頭一瞧,嚇得差點大叫起來,遠(yuǎn)處好一陣塵煙滾滾,隱約看得出是一大隊騎士正策馬狂奔,那般陣勢顯是朝城門方向而來。天子腳下,何來土匪?鐵定是宮里派出的京城守衛(wèi)騎兵隊了。  

  若是平日,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等架勢會是沖著自己來的,眼下他卻是做賊心虛,整個身子都打起抖來,六神無主的看向黃鳳。  

  「糟、糟、糟了……」  

  黃鳳臉色一凜、當(dāng)機(jī)立斷,飛身上馬后見他兀自還在發(fā)傻,手臂伸至他腰間輕輕一帶便將他送上馬背,嘴里大喝一聲:「走!」  

  他回過神來,雙腿用力,騎著馬與黃鳳一起奔出城門。守城的幾人眼見城門已關(guān)不及,只得揮舞兵器朝他們追來,腳步雖慢,呼喝叫陣之聲倒是不小。  

  「大膽賊人,還不停下!」  

  「兀那犯事的,還不給兵爺們回來!」  

  兩人任他們?nèi)绾谓辛R追趕,只是充耳不聞,守城的幾個庸兵自然越甩越遠(yuǎn),那騎兵隊卻越追越近了。  

  又跑了一陣,兩人的坐騎都不是什么良駒,身后追兵的叫喊聲已然聽得明明白白:「太子有令,緝拿人犯關(guān)天富!姓關(guān)的!快快下馬!」  

  一聽清「太子」二字,關(guān)大少心里「咯瞪」一聲,險些從馬背上掉了下來──這可不是朱小爺在跟他鬧著玩兒,「朱大爺」都正式出馬了。這位朱大爺,乃是日后的國君,今日的太子,要取他這顆項上人頭便如踩死一只螞蟻般輕易。  

  黃鳳自然也是聽清楚了,揮鞭策馬之中還有余力開口問他:「關(guān)大哥!不太妙!太子都驚動了!」  

  呼呼大風(fēng)吹得關(guān)大少臉上極痛,滾滾塵沙更令他泣淚橫流,用盡全力才勉強(qiáng)喊了一句:「逃、命、要、緊!」  

  只是人生中總有些事,逃也是逃不過的,那些追兵所騎的都是御馬,比他們的兩匹馬好了何止十倍?出城才不過十里,他們在集市里買的劣馬就露了疲像,幾名跑在最前的騎兵馬搶頭功,已在急奔中抽出兵器自身側(cè)夾擊兩人。  

  關(guān)大少全無武功,眼睜睜看著刀刀呼嘯而至,只是嚇得大叫,黃鳳卻早有防備,自馬背上提氣躍起,一腳踢下那名搶功的兵士,順便把那匹良駒也搶了來,再揮出馬鞭朝關(guān)大少腰間一卷,把魂不守舍的關(guān)大少安安穩(wěn)穩(wěn)放在馬背上。  

  一擊得手之后,黃鳳自然如法炮制,又搶了一匹好馬換給自己乘騎,她百忙之中還不忘揮鞭抽打關(guān)大少身下的那匹馬,讓那匹馬跑在前邊,自己則為其斷后。  

  到了離城二十余里之地,那隊追兵是再也追不上了,兩人當(dāng)即轉(zhuǎn)道而行。騎馬奔至黃昏之時,兩人才停在一條河邊下馬休息。  

  饒是黃鳳內(nèi)力深厚,也累得鬢發(fā)散亂,汗落如雨;關(guān)大少更是喘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兩條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坐了好一陣,兩人總算喘過了這口氣,拿出包袱里的干糧吃了起來。填飽了肚子,黃鳳便去河邊揀了些枯枝枯葉自行生火,關(guān)大少看著她這般忙活實在不好意思,也掙扎著起身幫忙去拾了一些。  

  生起了火,兩人在火堆旁邊聊天,關(guān)大少自然是一臉的如喪考妣之相,黃鳳反倒處處安慰于他。  

  「關(guān)大哥……你也無須過于擔(dān)心,我們江湖人不關(guān)朝政,只要有我在,誓要保護(hù)你周全。只是這些日怕是都不能住客棧了,你身子可撐得住?」  

  關(guān)大少黯然點頭道:「撐不住也得撐……太子殿下這么快就派人追了來,還一追就是二十里,只怕鐵了心是要取我關(guān)某人的腦袋,我有幾條命,還敢大搖大擺的去住客棧?唉……就是連累了你要隨我東躲西藏,關(guān)大哥心里實在過意下去!  

  黃鳳微微一笑,神色平和:「阿鳳從小到大吃慣了苦,這也算不得什么。阿鳳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人要講義氣,關(guān)大哥既然看得起阿鳳,阿鳳自然護(hù)你到底!  

  關(guān)大少也以略帶苦澀的笑容相回:「那就多謝妹子了……關(guān)大哥身無武功,真真是你的累贅,若哪日實在逃不過了,你只管先走吧……太子雖然要我性命,皇上卻是個仁君,只要是地方官吏抓了我押去京里,倒未必會掉腦袋!  

  黃鳳「啊」了一聲,想起出府之時跟在他們身后的那人:「這么說來,那跟蹤之人便是太子殿下的人?只怕不止今日……關(guān)府附近老早就埋著眼線了。關(guān)大哥……那太子殿下果然早有行兇之意啊!  

  關(guān)大少淡淡點頭,反而不再說話了,只看著面前跳動的火光靜靜出神,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上竟似多了些穩(wěn)重,少了些膽怯。黃鳳見他這副模樣甚是反常,忍不住出語勸道:「關(guān)大哥,你便少想些吧,我從前也是這般,不順心的時候想得越多才越是難受。」  

  過了良久,黃鳳才聽到身側(cè)響起輕輕的語聲:「我與妹子相處這些時日,知你是個值得信任的好人……我有一件事想要托付于你,此事關(guān)連重大,還望你知曉之后,不是萬不得已時,不要泄漏給第三人知道!  

  黃鳳愣了一愣,茫然看向關(guān)大少面上,但見關(guān)大少一臉鄭重,眼神殷切,此事顯然非同尋常。她雖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卻毫不猶疑的重重點頭:「我答應(yīng)你!  

  見她答應(yīng)的如此痛快,關(guān)大少當(dāng)即躬身行禮:「多謝妹子!」  

  黃鳳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大哥何須如此大禮?這可折煞我了!」  

  關(guān)大少只管一躬到底,恭恭敬敬的行完這個禮方才正色道:「大哥先代那些窮苦百姓多謝妹子了。妹子武功高強(qiáng),難得又有這般淳樸善良的性子,正是那主事的不二人選,只是一行此事,便須終生耗損心力,無一利而唯有萬般苦楚疲累……大哥實在是對不住你了!  

  黃鳳聽至此處,也是面色凝重地對他回了個禮:「聽大哥的口氣,此事絕非傷天害理,而是與人為善的好事。既然如此,黃鳳又怎會推脫?大哥請說吧!  

  ****

  深宮里的黃昏,自與其它處沒什么不同,唯有一個人,心心念念只想著宮外的那片黃昏。  

  月亮尚未出來,朱少俠就已等不及了,忙著偷偷出宮,去見他心上的那個人。  

  昨日回宮之后,他已對太子哥哥說了那件事,太子雖未點頭答應(yīng),倒也并沒有明確表示出反對的意思。他心中自然認(rèn)為太子哥哥已經(jīng)默認(rèn)了此事,高高興興還要去找父皇,卻被太子手腿并用的攔下了。  

  想想太子哥哥的話倒也有理,父皇畢竟年紀(jì)大了,怕是驚嚇不得,還是慢慢旁敲側(cè)擊,讓他一點點知道的好。只要太子哥哥愿意睜一眼閉一眼,他便什么都不怕了,今日的太子哥哥就是明日的皇上,到時封他個「逍遙王」,帶著關(guān)哥哥去一個富庶之地逍遙快活,就算并不能堂堂正正的成婚,兩人能在一起比什么都好,不是說「只羨鴛鴦不羨仙」,這人世間最快活的事莫過于能和心上人長相廝守吧。  

  再說了,皇上是什么人?那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人上人,金口玉言,只要說出的話就能作準(zhǔn)。若能哄得太子哥哥十分開心,說不定日后還真能給他們賜婚呢,想到此節(jié),朱少俠笑得比花兒還動人三分。  

  朱少俠像往常一樣,交代好身邊的小太監(jiān)們不準(zhǔn)向父皇告密,隨后換好一身勁裝就準(zhǔn)備偷溜出宮。那腳還沒邁開呢,就被攔在他宮門口的人堵住了,昨天還沒見過這兩個奴才呢,他忍不住怒氣沖沖出口就罵。  

  「大膽!你們是哪個宮里的?竟敢擋住本殿下的路?」  

  那兩人對視一眼,跪下去齊聲回答:「稟十二殿下,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太子殿下交待過,晚些便要來見您,讓您在此等他,不可私自出宮!  

  「胡說!我昨日還見過太子哥哥,他怎么沒說?你們這兩個大膽奴才!給本少俠滾開!」  

  他稱慣了自己「本少俠」,一急就改不過口了,可那兩人不管眼前是十二殿下還是「朱少俠」,直挺挺的跪著就是不肯讓開。  

  他接著又罵了幾句,那兩人竟是閉上嘴再不作聲了,那路自然也未曾讓開,終于把他氣得一腳踹出。他內(nèi)力雖弱,這急怒之下踢出的力道也足可令人傷筋斷骨,那被踢中的一人身子微晃,面上卻無半點表情,他這一腳竟有如踢在鐵革之上。他微微一愣,細(xì)瞧之下才發(fā)覺那兩人俱是武功不弱的內(nèi)家高手,眼珠一轉(zhuǎn),提起一口氣便飛身而起。剛躍上宮檐,早候在頂上的另外兩人齊齊現(xiàn)身:「十二殿下請回!」  

  他萬般無奈的退了回去,看看上面,再看看下面,直氣得憋紅了臉破口大罵:「好!你們這些狗奴才想要造反不成!」  

  那四人節(jié)奏整齊的同聲回道:「奴才不敢──」  

  「我、我殺了你們這群狗奴才!」  

  眼看十二殿下氣得把匕首都拿了出來,他宮里的小太監(jiān)們趕緊跑出來勸架,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七嘴八舌亂成一片。最機(jī)靈的那個,自然跑去恭請?zhí)恿,萬一真出了什么事,他們這些小小的奴才怎么擔(dān)當(dāng)?shù)闷穑?nbsp; 

  眾人鬧了一會,太子終于沉著一張俊臉趕了來,對正鬧得慌的十二殿下劈面就是一聲低吼:「閉嘴!你看你成何體統(tǒng)!竟教這些奴才看笑話!」  

  從小到大,太子待這個嫡親胞弟雖然嚴(yán)厲,也鮮少當(dāng)著人前這般大聲呵責(zé),朱正昭被吼得呆了半晌,太子已揮手遣退了所有閑人,待眾人走得干凈了,才對他道有要事相談。  

  他委委屈屈的跟著太子進(jìn)了自己房中,聽到的話簡直令他不信自己的耳朵,不禁又發(fā)了好久的呆,才勉強(qiáng)擠出個笑容搖了搖頭。  

  「我不信……我昨日還見過他,他說……他說要準(zhǔn)備準(zhǔn)備,怎會今日就……」  

  「哼!你不信也得信!好一個關(guān)天富,膽敢勾引皇子不說,還敢始亂終棄!」  

  朱正昭眼眶一紅,便待流下淚來,想起昨日答應(yīng)過關(guān)哥哥的話,才極力忍住了淚意:「不會的……關(guān)哥哥待我很好……他答應(yīng)過我不會戀上旁人……太子哥哥,你的人只怕搞錯了……他只是有事離開京城吧。」  

  太子重重一拍桌子,臉上顯出濃濃的殺氣:「不會戀上旁人?哼,他今日離去之時,便是帶著一個女子,那女子為了他可是連皇命都不放在眼里。有事?我看是私奔吧!他若把你放在心上,今日要離開之事昨日為何不對你說?」  

  「他……他怕我不開心,因此不對我說……」  

  「十二!你怎的如此糊涂!你可知那關(guān)天富是何人?京城首富……哼!只是個幌子罷了,他關(guān)家富可敵國,私藏巨財,欺上瞞下、其心可誅!」  

  朱正昭驚叫一聲,已是看出皇兄動了殺機(jī),心中混亂一片,撲過去抱住皇兄的腰:「太子哥哥!不要!他那般小氣,怎會富可敵國?即使有些商鋪,也過是個尋常商賈!」  

  若換了往常,寵溺他的太子早已心軟,此刻卻用力將他推開,森然冷笑道:「尋常商賈?十二,那次你提起此人之后,我已派人細(xì)細(xì)查了他的祖上三代……竟查出些大有可疑之事!他關(guān)家富足百年,在全國處處皆有產(chǎn)業(yè),或暗或明,無一不是當(dāng)?shù)刈畲蟮纳烫枺邑斨拗慌卤任页瘒鴰旄!奇的是他家財如此豐厚,卻沒有半點存在錢莊之中,那些巨財?shù)故侨チ撕翁帲壳靶┤沼忻芴交貓,他關(guān)家竟在幾國邊境都有別莊,而且建造之處甚為隱秘……尋常商賈哪有這般天大的狗膽?哼哼,只怕他是要通敵造反!你若能為他找個尋常理由出來,我便饒了他這條狗命!」  

  朱正昭再天真也明白了此事非同小可,一顆心如墜冰窖,別說是太子哥哥,便換了他也要對關(guān)家這等作為疑慮猜忌,他與關(guān)大少數(shù)次相見,從未聽之提起過生意上的事……他在這廂真心相待,關(guān)大少卻把他當(dāng)作什么?忍到此刻的淚水終于一滴滴溢出眼眶,耳邊還在繼續(xù)傳來令他傷心的言語。  

  「十二,你這次可真的看走眼了。那關(guān)天富心計極為深沉,不但私藏巨財,還為將來起事早早準(zhǔn)備了一條好路……前兩年南方大旱,有一身份隱秘之人捐了百萬兩銀子用以賑災(zāi),你可知那人是誰?去年北方邊境有一支游牧騎隊騷擾我邊境,又是這人,在戰(zhàn)亂之后捐了一大筆銀子安撫百姓。哼哼……他端的是好心計,竟敢對我朝百姓行這等小恩小惠……待他日起事之時,只需表明身份,受過他恩惠的愚民之中只怕有不少要投奔于他。只怕……只怕他對你假情假義也是另有所圖,卻不曾想你竟對他動了那情愛之心,加之察覺了朝廷近日已四處埋下眼線,這才不得不愛惜他那顆腦袋,帶著自己心愛的女子一起潛逃!」  

  「……太子哥哥,我不想再聽了。我很累……想休息了!  

  深深地低下頭去,并不想哭泣的少年只能不斷擦拭繼續(xù)冒出的眼淚,這世間的真真假假他實在無力分辯,寧可相信那曾經(jīng)真切凝視過他的溫柔眼神。只過了短短一日,太子哥哥便告訴他那些全都是假的……他怎么能信?怎么甘心去信?  

  他知道哥哥是為了他好,哥哥的話他卻也不能完全相信……他不是傻子,從見到哥哥眼中的殺氣開始,他就明白了哥哥也騙過他。從此刻開始,他只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要找到那個人,親口去問那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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