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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戀愛了 第三章
作者:林如是
   
  “明輝,電話!

  時差的關(guān)系,徐明輝睡得昏昏沉沉的,聽見叫喚,好一會他才反應(yīng)過來,坐起來,無意識地呆了一會,才起身走出去。

  “明輝,你怎么不告訴我一聲,一聲不響就跑回去了!”嬌滴滴的女孩聲音,即使帶著小小抱怨不滿,聽起來仍然甜甜,反倒像在撒嬌。

  “是你啊,小妮!

  “你怎么突然跑回去了?”

  “不是突然,我早就計畫好了,我不是跟你說過了!

  “人家以為你在開玩笑嘛!倍遥惶徇^一次!霸僬f我以為你會等到畢業(yè)典禮過后再回去。”一般都是這樣的不是嗎?偏偏徐明輝不按一般的想法做事!澳悴粎⒓赢厴I(yè)典禮了?”

  “不了!毙烀鬏x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喝了幾口。廚房窗外可看到遠處的山影,天藍藍,陽光有點強。

  他母親走進廚房,見他在廚房,對兒子笑一下,退出去到客廳,把空間讓給他。

  “你真的不參加?那徐媽徐爸怎么說?”他的回答讓王小妮失望了。怎么這樣?居然不參加畢業(yè)典禮!她還想跟他一起拍穿學(xué)士服的合照,再一起回去的!

  “我爸媽沒意見!彼謰尯荏w諒,一切尊重他的意見。

  這幾年都是他爸媽過去看他。將近四年沒回來了,不知為什么,他突然有點等不及,完成一切的課程,所有的考試一結(jié)束,不等到畢業(yè)典禮舉行、結(jié)束,就這樣回來了。

  “你太胡來了!蓖跣∧莶唤直г埂R驗樗啦恢贿@樣,徐明輝還決定暫時不繼續(xù)念研究所,盡管幾所大學(xué)研究所錄取通知都寄到了。這一年的時間要去做些有的沒的。她問他,他說他也還沒有決定做什么。但不管做什么,擱著正經(jīng)的事不做,卻浪費一年的時間形同無所事事,實在教她搞不懂。

  她請他爸媽勸他,別讓他做傻事。而徐明輝的爸媽也不是不反對他的決定,可反對也沒有用,只好尊重兒子的決定。

  “好了,小妮,我時差還沒有調(diào)過來,頭有點昏,改天再聊吧。”

  幾絲白云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來的,橫散在遠處的山影上方。陽光更亮更逼眼了,天空大半覆蓋蒙蒙的金光?磥硎莻大好天氣。

  他拿著水杯走出去。他母親坐在客廳沙發(fā),優(yōu)閑地看著報紙。抬頭笑說:

  “小妮跟你抱怨了?”

  “嗯!

  “你回來前應(yīng)該先跟她說一聲!

  “我請王阿姨代為轉(zhuǎn)達了!

  “那不一樣。女孩子比較敏感,你這么粗心會讓小妮覺得你不重視她!眱鹤右呀(jīng)大學(xué)畢業(yè)了,該開始考慮其它事,徐母理所當(dāng)然談?wù)撈鹜跣∧荨?br />
  “小妮像個小妹一樣,我對她沒其它意思!痹诖蠹铱磥,這好像是“順其自然”,再理所當(dāng)然不過的發(fā)展,畢竟這近四年來他跟王小妮在同個大學(xué)和城市,時時碰到面在一起。但他對王小妮沒有過多的感覺,只能是這樣。

  “這樣啊。”徐母明白兒子話中的含意,有點失望。

  她覺得王小妮不錯,跟自己兒子挺合適,又是自己好朋友的外甥女,相交來往多年,再理想不過。可偏偏當(dāng)事人的兒子沒那種意愿,真的有點可惜。

  “你想好做什么沒有?”徐母問。

  “我還沒有決定!毙烀鬏x搖頭!拔蚁胂刃菹滋煸僬f吧!备杏X好像有點迷茫,也或許只是時差尚未調(diào)整過來的緣故。

  “也好。你很久沒回來了,就先休息一陣子,四處看看,過陣子再說也不遲。不過,明輝,爸媽相信你,給你一年的時間做你想做的,也不干涉你,你可別讓爸媽失望!

  可怎么樣才是不讓他們失望?

  “我可能會到非洲大草原看獅子爭地盤打架呢,也沒關(guān)系嗎?你們會覺得失望嗎?”徐明輝不禁開玩笑。但他口吻雖然帶著玩笑的意味,眼神卻認真,眼睛里沒有笑。

  徐母側(cè)頭想一下,開明地笑說:“沒關(guān)系。說好給你一年的時間。不過,你可要小心,不要讓獅子給吃了,白費了爸媽的苦心!

  徐明輝笑起來!爸x謝媽。對了,爸呢?”

  “出去了。難得周末假日,你爸也閑不住。不過,天氣真是不錯。你要出去走走嗎?”

  從客廳落地窗望出去,藍藍的天泛著金燦的光。徐明輝不禁瞇了瞇眼。

  “再說吧。我想先沖個澡!

  房間里有衛(wèi)浴設(shè)備,但他沒有馬上沖澡,坐在床沿,發(fā)呆了一會。從他房間望出去,還是一樣那么藍的天空。天氣,真的很好。

  他瞇起眼。彎下腰,從擱在床邊地上還沒整理的旅行背袋拿出了一個木質(zhì)小相框。照片有點褪色了。那是一張看似班級合影的團體照,照片中每個人都只是像一個小點。他低下眼。照片右下角,站在第一一排邊上的那個人……

  有些記憶,好似也快要跟這照片一樣泛黃褪色了……

  可是每一次,他都不禁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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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你自己說吧。這是怎么回事?”陳秋夏把襯衫攤在小叔面前。

  白襯衫領(lǐng)子上,印著觸目驚心的口紅印,照那痕跡看來,印上這痕跡的人有一對多肉飽滿的嘴唇。

  就為了這個,謝婷宜找她哭了一個晚上。

  “這……那個……”小叔瞪瞪眼,有點氣急敗壞!斑@不關(guān)我的事,都是那個死老太婆!”

  已經(jīng)正名很久的阿水婆一下子又變成了“死老太婆”,大概也脫離不了關(guān)系。

  “阿水婆怎么了?”陳秋夏簡直像法官在問案。

  小叔發(fā)急,有點焦頭爛額。

  “還不都是因為那個死老太婆,說什么你很久沒幫她看水果攤了,我倒楣剛好經(jīng)過,被她抓住幫她看攤子。結(jié)果小莉——呃,你知道,那個‘白美人’的小莉剛好來買水果,死老太婆跟她說什么,呃,那個婷宜的事,也不知道小莉發(fā)什么瘋,抱著我就親。我趕緊推開她,把口紅擦掉,哪知道領(lǐng)子都給沾上了。偏偏婷宜剛好在那時候過來——。≌l曉得會那么湊巧!總之,就是那樣。我怎么知道嘛!”說到最后,小叔煩躁得亂抓頭發(fā)。

  “你是說婷宜撞見了?”不只是襯衫口紅印那么簡單。

  “誒!毙∈鍑@口氣。“我哪知道會那么巧!她轉(zhuǎn)身就跑,我追也追不上!

  “你哦!”她有沒有說過,小叔長得很“稱頭”——英俊好看,雖然不是很高大,但身材結(jié)實,一臉健康陽光,以前賣黃牛票時,就很受在附近酒家上班的小姐喜愛。

  因為有她這個“拖油瓶”,小叔一直很規(guī)矩沒有太亂來;后來加上個謝婷宜,小叔更是跟這些“小姐”“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偶爾她們來店里吃面,頂多打打不傷大雅的屁。

  “小莉喜歡惡作劇,你好好跟婷宜解釋不就沒事了。”謝婷宜多少會有危機感。她父母嫌小叔,但小叔并不是沒有女人要。

  “她跑得那么快,我怎么追得上!

  “她能跑得多快?”她忍不住橫小叔一眼。

  小叔低頭嘟著嘴,像做錯事的小孩,乖乖坐在那里挨罵,不時抬頭偷覷一眼,又趕緊垂下眼。

  “把頭抬起來。”陳秋夏敲敲桌子。

  小叔忐忑不安地抬起頭。

  “小叔,你到底喜不喜歡婷宜?”陳秋夏表情、語氣和態(tài)度嚴肅起來。

  小叔有點不自在。閃避說:“小孩子問那么多做什么!

  “小叔,你也該有點擔(dān)當(dāng)了。要不,就徹底跟婷宜斷了來往;要不,就給人家一個肯定。你這樣猶豫不決,不僅耽誤婷宜,也耽誤了自己。”

  那時不時嘻笑慣的臉凝住,垂下頭!澳阌植皇遣恢,她爸媽一直很反對!

  “不要管她爸媽。你自己呢?小叔,你到底喜不喜歡婷宜?”

  小叔頭垂得更低,好似有點喪氣!皡,阿夏,你想你小叔配得上人家嗎?”

  問得多傷感泄氣。

  雖然她想說“當(dāng)然配得起”,她也很想說她的小叔是最好最棒的,但現(xiàn)實是很殘酷的。

  這個社會慣以用來衡量一個人的那些比如學(xué)歷、身家背景和事業(yè)等等,小叔沒有一項合乎水準(zhǔn)以上。

  所以,“物以類聚”,小叔這樣條件的人,至多就只能在小莉等那些女孩中受到歡迎。而與他們“不同類”的謝婷宜父母,看小叔的目光就充滿質(zhì)疑,自然的嫌棄。

  但是——她還是要說但是,小叔幽默風(fēng)趣,該努力的時候十分努力,又懂得調(diào)劑生活,親切又善解人意——她的小叔真的很好。雖然她也喜歡謝婷宜,可真要她老實說,除了學(xué)歷跟家世背景,謝婷宜哪里能配得上她小叔!

  “配得上,當(dāng)然配得上。”現(xiàn)實是很殘酷的,但陳秋夏還是很肯定地點頭又點頭。

  小叔猛然抬頭,目光激動,嘴唇動了一下,又閉上,像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她現(xiàn)在在樓上!笨蓯塾挚蓱z的小叔。他們這樣環(huán)境背景的人,面對美好的戀情、彷佛高不可攀的對象時,或許就難逃這樣自卑無力的心結(jié)吧!靶∈澹憧焐先グ参咳思野!笨桃忸D一下!安蝗,就狠心不要理她,剛好藉這個機會,跟她劃清界線。”

  那張英俊陽光健康的臉上,不安、猶豫、遲疑、渴望、困惑與期待且忐忑不安的情緒交雜反覆混和著。幾番張口,又退縮閉上。終于,小叔猛然站起身。

  “我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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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就是在這個地方吧?

  這個地點,這個角度,這個時間,她站在這里,電影院前的人龍長到溢出街道。人聲、車聲、音樂聲,電與光、光與熱,相互交織出混雜的繁華熱鬧節(jié)慶似的氣氛。

  然后,她就是站在這里,這個位置。他走過來,走向她,走到她面前。他說……

  “阿夏!”電影院前不遠,阿水婆坐在水果攤子后,招手叫她。幾個排隊買票的人,聞聲無聊地回頭看了一下。

  “阿水婆!标惽锵幕厣褡哌^去。

  “你怎么來了?”

  “你不是跟我小叔說我好久沒幫你看攤子了。”

  “那你今天是來幫我看攤子的?”阿水婆笑咪咪。

  “才不是咧。我是來興師問罪的!

  “什么師罪的?你在說什么?”阿水婆沒有太多的文化,聽不懂這種咬文嚼字的東西。

  “我是來找你麻煩的!标惽锵母纱嗖嫜钠鹑。

  看看那架勢!阿水婆瞇眼又笑起來,用牙簽又了一塊切好的水果遞給她。

  “來,這梨子我今天剛進的,又甜又水,吃一塊試試,很好吃的。待會你帶兩;厝,你小叔最喜歡吃這個了!

  陳秋夏不客氣地一口吃了梨子。“你給我這點甜頭是沒用的,阿水婆,這次你真的惹了很大麻煩,婷宜哭得好慘!

  每次要是惹小叔跳腳,阿水婆就來這手賄賂,每次小叔都好說話,甜頭吃在嘴里,吃著吃著就把生阿水婆的氣忘了。

  “真的哭了?”阿水婆總算有點過意不去。

  “哭了一個晚上。”倒楣的是她,足足聽謝婷宜傷心哭訴了一晚。“你明知道她會多心,干么要在小莉面前說那些?小莉就是壞心眼,喜歡搞破壞,聽你說婷宜的事,她不破壞一下才奇怪。”

  其實她跟那些在“白美人”上班的時髦小姐說不上熟,連說認識都算勉強,只除了兩三個,包括小莉,有時會到店里吃面,一回兩回的才熟一些。她們喜歡半刺半調(diào)侃地叫她“大學(xué)生”;看見謝婷宜時,則往往鼻子朝天哼一聲,故意找事跟小叔攪和。

  “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會那樣嘛!

  “小莉還故意把口紅印到我小叔的襯衫。婷宜抓著那件襯衫哭了又哭,我耳朵都聽她哭麻了!

  “哎呀,怎么會這樣!”阿水婆懊惱一聲。

  “阿水婆——哎喲,大學(xué)生,你也在啊!辈磺傻,說鬼鬼到。踩著三寸高跟鞋的小莉,婀娜多姿地走到攤子前!澳銈冊诹氖裁?聊得那么起勁!

  “說你啊。說你干了什么好事!标惽锵臎]好氣。

  “哎呀,我做了什么?”小莉裝一臉無辜。

  陳秋夏白她一眼。“真會裝!小莉,你不該到舞廳上班,應(yīng)該去演戲!

  “你也覺得我有當(dāng)明星的架勢呀,大學(xué)生。”小莉嬌笑著!拔揖褪窍矚g你這一點,大學(xué)生,不會裝模作樣歧視人,自以為了不起,跟某個女人不太一樣。”轉(zhuǎn)向阿水婆!鞍⑺牛抢孀涌雌饋碚嫫,麻煩你幫我削兩個包起來!鳖D一下,口氣一轉(zhuǎn)!澳莻女人自以為念了點書,厚臉皮地纏著小陳,還以為她看上小陳是給小陳施了什么恩,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了就刺眼!

  “婷宜只是比較內(nèi)向一點,并沒那個意思。”

  小莉睨她一眼。“你還幫她說話!”

  “我只是實話實說!

  “反正,我就是看她不順眼!

  “你這樣簡直害死人!

  “我害著誰?”小莉嗤一聲,很不以為然。

  “我!

  “你?”小莉不禁轉(zhuǎn)向她,睜大描得藍艷的眼睛。“我怎么害著你了?”

  “你那樣胡搞,最后得出來收拾的還不是我嗎?我得兩邊聽兩邊說,口水都干了,很煩的。”

  小莉瞪了她三秒,才轉(zhuǎn)身過去,對阿水婆說:“多少錢?”把錢給了阿水婆,拿了水果。

  然后才再轉(zhuǎn)身過去,伸出食指點點陳秋夏的額頭。

  “你哦,那么雞婆做什么。讓他們分了不是很好嗎?吃飽閑著那么多事!”轉(zhuǎn)身扭著屁股走開。

  “反正,拜托你不要再亂來了,小莉!标惽锵膶λü珊傲似饋。

  小莉沒理她,自顧往“白美人”走去。

  “好了,阿夏!卑⑺耪f:“小莉只是胡鬧一下,沒那個意思的。你就跟婷宜解釋一下,要她別多心,她會聽你的!

  “這種事一次兩次的,很煩人。”

  “誰叫你有個沒用的小叔。都多久了,還在那里拖。要不就娶回家,要不就斷了好找個新的。他在那邊瞎拖,還以為是在辦家家酒啊。”

  看,旁觀者都看得這么清。

  她小叔!

  “好了,我有點事,你幫我看一下攤子,我去去就來!卑⑺耪f。

  “喔!彼叩綌傋雍螅樖帜昧艘粔K切好的梨子,直接塞進嘴里。

  畢業(yè)考就在眼前,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待在書桌前的,結(jié)果卻坐在阿水婆的攤子前對著一攤紅橙黃綠的水果。她要是考砸了,畢不了業(yè),阿水婆準(zhǔn)難辭其咎。

  坐在這里,這個角度,許多街景都跳入眼簾。角度一轉(zhuǎn),目光一移,就可以看到當(dāng)年她站立的那個地方。

  其實也才四年不到吧?還沒久到讓人唏噓的地步。但怎么記憶里的那一日時遠時近,時模糊又時清晰?有時候她覺得彷佛已經(jīng)過了好久,都快滄桑了;怎么有時又感覺彷如才昨日,他的一聲一影,一情一景,伸了手好似就可以捕捉得到……

  “老板!睌傋忧巴A巳,遞給她一袋挑好的梨子。

  陳秋夏站起來,秤了梨子,然后收錢、找錢,把袋子遞給客人。然后又坐下來,莫名吁口氣。

  忽然,一抹黑影從眼角閃過。她急忙抬頭。她在意的那個角落遠處有個身影一閃而逝,消失在街道的轉(zhuǎn)角。

  那番相見過?那般似曾相識……

  她心猛地碰地一跳,然后急促鼓跳起來。

  會是他嗎?

  她猛然站起來,沒有多加思考,丟下攤子追了過去。

  在哪里?在哪里?

  她跑到轉(zhuǎn)角的街口,橫向縱向來往全是人影。她張大眼睛,尋了又尋,邊跑邊四處張望追尋。

  跑過了下條街,又追到下下條街。人群在霓虹下鬼影似的晃動。沒有。沒有她似曾相識的那幀身影。

  看錯了嗎?

  她站在路口,垂著頭,雙肩松斜。

  被眼角的錯覺戲弄了一番吧?陳秋夏對自己暗暗搖頭,然后抬頭吸口氣。

  哪有可能戲劇性的相遇!舊時、舊地,一樣的人——

  若果真再相見,她還能夠認出他嗎?而他,能夠認出她嗎?看了太多充滿浪漫的偶然的浪漫愛情戲劇電影小說,人們遂以為生活中也充滿那樣浪漫的偶然。但是,會不會,很可能的,即使再有相遇的一天,他們——她與他,會認不出彼此,忘了彼此在對方記憶中的模樣。

  啊……

  她仰起頭。在霓虹光影與各式光亮中,幾乎看不見夜空的面貌,只是明亮的光片背后,橫亙著黑洞似的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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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yīng)該是這里吧……

  徐明輝望著電影院前排隊買票的人影:心里仍有點不確定。

  海報上是好萊塢某部中級制作片子,演員的名氣不小,搶在暑假之前上映,算是為即將到來的影業(yè)旺季打前鋒,暖場一下。

  那一年,也是一部好萊塢大片,他們一家跟王小妮阿姨他們就在隊伍里排隊,而她,就站在這里,他轉(zhuǎn)頭看見她,朝她走過去……

  是的,是這個地方?jīng)]錯。離電影院不遠有個水果攤……他目光一移。沒錯,有個水果攤,有個阿婆看著攤子。

  剛剛他走錯了地方,在街頭轉(zhuǎn)角的地方走錯了方向,往相反的街道走去,繞了一大圈才走回到這里。畢竟過去好多年了,他記憶中街道不是那清晰,腳步一躊躇就轉(zhuǎn)錯了方向。

  那時她就是站在這里,這個方向,這個角度——

  他有話跟她說,約她隔天晚上同個時間、地點見面,但她——

  他甩一下頭。還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始終沒有等到她。終究沒能再見到她。然后,他就走了。離開了這個城市,這個島嶼,在異國大陸,他鄉(xiāng)陌生的城市讀書生活。

  就這樣過了四年。

  為什么回來?為什么又來這里?他在憑吊什么?想追尋什么?

  “徐明輝啊徐明輝……”他低頭喃喃一聲。暗暗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開。

  高大的身子一下子就沒入黑暗,被霓虹與光亮切割出的闇暗吞噬。明亮處那邊,與徐明輝背去的街道相反的街口這處,陳秋夏踩著自己不明顯的影子,慢吞吞地往水果攤走去。

  “阿夏,”阿水婆一看到她就抱怨。“我請你幫我看一下攤子,你怎么丟下攤子就跑了?你跑到哪里去了?東西丟了怎么辦?”

  “對不起,我突然有點急事!标惽锵睦蠈嵉狼。“我把錢帶在身上了。”把裝錢的袋子遞還給阿水婆。

  “你哦!边好,沒昏了頭,還記得把錢帶著。阿水婆仍搖頭!拔一貋頃r沒看到你人,攤子旁半個人影也沒,嚇了我一大跳,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

  “對不起!

  “到底怎么了?”

  陳秋夏只是搖頭,沒頭沒腦說:“我要回去了,過幾天就要考試了!

  “誒,等等,阿夏!卑⑺沤凶∷o她兩個梨子。“哪,這個帶回去吃!

  “謝謝!彼膊豢蜌狻

  方才的一切,果然只是她的錯覺而已。真是!她在慌張什么?為什么要那么急切?

  那時他說有話要跟她說,要她一定要來,同時同地,他等她,要她一定要出現(xiàn)——

  她失約了。

  她覺得他們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那又何必。

  后悔嗎?

  后來她聽說他出國念書了,十八歲的她,曾經(jīng)低聲輕輕哭泣。

  他們之間果然是不可能的,有太多差距,所以她覺得又何必再見那一面。要說什么?又能說什么?

  多年以后,她還記得自己那樣低低的哭泣過。

  怎么那么輕易就放棄……

  十八歲那一年那說不出是酸是傷是悲或是后悔的淚水,到如今,偶爾還會無聲地從她心田淌過。

  啊……她仰高起頭。

  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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