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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靈劍(四)孽徒 第十六章 丐幫長老
作者:小林子
  「長老,您瞧!  

  「……紫棱劍?」  

  手所觸及的,是光滑而柔軟的棉被。迷糊之中,蕭子靈還以為回到了自己在定邦將軍府里的寢室。  

  直到……睜開了眼睛,他見到了用布鋪成的「屋頂」。  

  渾身睡得酸痛,蕭子靈一邊捶著肩膀,一邊跨下了床。  

  一踩上了地,蕭子靈不自覺得微微呆了呆。連地上,都是用布鋪成的?  

  這里到底是哪里?  

  還有……唐憶情呢!  

  這一驚,蕭子靈連忙把其余還游離在夢鄉的魂魄都收了回來。舉目四望,果然是陌生的地方。  

  站起了身來,蕭子靈的心仿佛正不斷收縮著。  

  唐憶情呢?  

  摸了摸左手腕上,早先緊緊纏著的紫棱劍也不翼而飛!  

  由不得蕭子靈呆楞在當地。  

  他只記得……那些人……以及那個被叫作長老的男子……  

  「房間」內只有他一個人,自己的身上,也換掉了泥濘不堪的衣裳。雖非錦衣華服,不過卻也是舒適的、米白色的布衣。  

  他……應該不是壞人吧。蕭子靈的心撲通通直跳。他太大意了,對方是一個陌生人,  

  他竟然安安心心地就把唐憶情交了出去……  

  ……算了,多想無用。反正,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到唐憶情。天知道,他是有多擔心……  

  掀開了「門簾」,蕭子靈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門外的沙地上,豎立著許多……蒙古包?棚子?帳棚?還是……蕭子靈苦苦思索著以往在書上看過的圖樣。  

  原來,自己現在的房間就是一座帳棚。  

  沙地上,搭起了起碼五、六十座大小不同的棚子。  

  現在已經是快要正午時分了,帳棚圍起來的空地上,那巨大的火堆正在烤著幾只山豬。  

  幾個人席地而坐,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冒著陣陣水汽的菜肴。  

  正當蕭子靈一臉好奇地打量四周時,一個身后跟著十幾個人的男子,便朝他這里緩緩走了來。  

  注意到了他們,蕭子靈轉過了頭去。  

  依稀還記得,昨天……還是前天?  

  反正就是上一個晚上,他就是站在自己面前,接過唐憶情的……那個長老。  

  蕭子靈還有點遲疑,不過,那男子已經先開了口。  

  「你醒了?」  

  「……嗯。」  

  「餓了沒有?飯快做好了,過來一起吃吧!  

  ……原來,自己手腳沒力氣不是被下了迷藥啊……  

  不過,比起吃飯,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我那個朋友呢,他現在怎么樣了?」  

  「……你說的是,你那天手里抱著的人嗎?」  

  「對,他怎么樣了,你知道嗎?」  

  「有人正在救他!鼓悄凶游⑽⑿α艘恍,指了指附近的一座極大的帳棚。  

  「先吃飯,等一會兒我再帶你過去!  

  蕭子靈總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氣。正在救的意思……至少沒有死嗎。  

  「我想先看看他,我很擔心。」蕭子靈說著。  

  「別急!鼓凶幼吡诉^,牽起了蕭子靈的手!感『⒆邮裁词露紕e擔心,把飯吃飽、把覺睡好就好!  

  「我不是小孩子了!」蕭子靈瞪著他。  

  「喔?既然這樣,那蕭公子想必就有這個耐心等啰!  

  「……你知道我姓蕭?」  

  「你的劍我先幫你收著了!鼓悄凶影肜雱竦匕咽捵屿`扯著一起走。  

  「可是,我真的很擔心……」  

  「放心吧。普天之下,三個神醫聯手都沒救的傷患,就算你去看一百次,也絕對活不了!  

  「……三個神醫?」  

  「噓……這可是秘密喔!鼓悄凶由衩氐卣A苏Q。  

  「秘密?」  

  「等吃飽了飯,我再帶你去。不過呢,做個大人間的約定吧。如果你把里頭的情形泄漏了出去,我就把你們千刀萬剮,知道嗎?」  

  盡管看見了蕭子靈有些驚愕的表情,男子仿佛沒事一般地繼續把蕭子靈拉去火堆旁吃飯。  

  不曉得這個男子為什么要這么神秘。  

  一吃完飯,就迫不及待地沖來帳棚的蕭子靈,歪著頭想著。  

  那帳棚前,站了十來個或坐或站的人,就連午飯,也是別人幫他們送過來的。他們一邊吃著、一邊緊張兮兮地看著從剛剛就一直盯著他們的蕭子靈。  

  「辛苦了!惯h遠的,那長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幾個坐在地上,偶而還摳著腳丫子的人,看到這個男子之后,都連忙跳了起來。有的還打翻了飯盒。  

  「長……長老好!」十幾只竹棒重重地擊在了地上,揚起了好大的一陣沙塵。  

  蕭子靈連忙掩住了口鼻,以免吸了一鼻子的沙。  

  「有事發生嗎?」  

  「沒有!」  

  「辛苦了!鼓悄贻p到不可思議的長老又笑了一笑。  

  掀開了「門簾」,那長老領先走了進去。  

  「不管看到了什么,不準給我大喊大叫,知道嗎?」  

  「喔……好!  

  只有蕭子靈跟著長老進了去,其余的人都自動退到了帳棚外。  

  等眼睛略略適應了有些昏暗的光線之后,蕭子靈才發現帳棚里總共有六個人。  

  其中之一的唐憶情……躺在一張床上,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子正在替他把脈。  

  蕭子靈又驚又喜地奔了過去?偹闼記得約定,沒有大喊出聲。  

  把脈的男子聽到了腳步聲,回過了頭,微微皺了眉。  

  「你就是十一師弟的徒弟?」  

  「。俊故捵屿`微微楞在了一邊。  

  「我看不像。呆了點、又毛躁了點。」  

  「你……」蕭子靈火氣陡生。  

  「噓!」那被叫作長老的男子,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袖。  

  蕭子靈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話又吞了進去,委屈地嘟起了嘴。  

  「呵……別理他。他正為了聽不出脈象在遷怒哪!鼓凶由砼,一個約莫三十幾歲的女子正朝蕭子靈溫柔地笑著。  

  微微一回頭,那正在診脈中的男子果然立刻就苦起了臉。  

  「誰說我聽不出來的,要不是這小鬼頭蹦蹦跳跳的,我早就聽出來了!  

  「別急別急,我的小徒孫。這樣的脈,是真的少見。聽不出來就聽不出來,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一個年約五六十歲的男子,撫著胡子朗笑了出來。  

  等一下,為什么他就可以這么大聲說話。蕭子靈瞪著那長老,無言地抗議著。那長老也許是自知心虛,根本就不理他。  

  「來,給師祖看看!挂粋年約四十幾歲的女子,輕聲喚著蕭子靈。  

  什么?  

  那長老把他狠狠地推了過去。  

  「喂……」蕭子靈正要回頭罵上個一、兩句,一雙細白柔軟的、不像是一個四十幾歲女子擁有的手,就輕輕搭上了蕭子靈的手腕。  

  蕭子靈正詫異,那三十幾歲的溫柔女子已經搬過了一張椅子。  

  「來,師侄,先坐著,讓師祖給你把個脈!鼓桥虞p輕笑著。然后,在驚愕的蕭子靈面前,悠悠補了一句。  

  「真是時光匆匆,沒想到一下子就老了一輩!  

  「你哪次沒這么說!鼓前衙}的男子也說著。  

  一下子就小了三輩的蕭子靈,還楞楞地輪流盯著六人。那幫自己把脈的「師祖」,也淺淺笑了,放下了蕭子靈的手。  

  「脈息還有點弱,等下回去的時候記得打坐一會兒,調一調氣。知道嗎?」  

  「……嗯!故捵屿`呆呆看著自己的「師祖」。  

  「真是難為你了,是你一直用內力替他續命的嗎?」那師祖慈祥地撫著蕭子靈的頭。  

  「……他還好嗎?」蕭子靈問著。  

  「性命暫且是保住了。」那師祖輕輕說著。  

  「為什么說是暫且?」蕭子靈有些驚慌。  

  「他這一劍傷到了心脈,一切都很難說!鼓菐熥孑p輕嘆著!覆贿^,這孩子很勇敢,既然撐到了現在,也許就能繼續撐下去!  

  蕭子靈看著他的師祖。  

  「多陪陪他,多跟他說話。把他留下來,知道嗎?」  

  「……你笑什么!鼓情L老偶然進來,就看見了蕭子靈手里握著唐憶情的手  

  正呆呆地傻笑著。  

  「沒有啊……」蕭子靈無辜地說著,然而臉上還是那種傻笑。更有甚者,還把唐憶情的手放在臉頰上親熱地摩搓著。  

  「怪人!鼓情L老嘆了口氣,開始喝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  

  之前,蕭子靈還以為這種湯藥是要給唐憶情的,差點就要喂錯人。  

  及時歸來的長老連忙搶救了回來。  

  沒錯,唐憶情的傷勢已經越來越穩定。就在前天,幾個人把唐憶情小心地搬進了長老的帳棚。而蕭子靈,也自然地跟著搬了進來。搶著喂藥、搶著拭汗,雖然有時險象環生,不過看起來倒真算是有模有樣。  

  「……我還以為,他真的又要丟下我了……」蕭子靈高興地說著!覆贿^呢,呵呵,他果然還是舍不得我的……」  

  「真的嗎?我要是他,我才不肯活過來呢!鼓情L老潑了蕭子靈一頭冷水。「  

  一身武功都廢了,搞不好還不能走路;钪惺裁匆馑?」  

  「喂!你自己不想活,人家憶情可想活呢!」  

  「活著干嘛,坐吃等死嗎?」  

  「哼,不理你。」蕭子靈吐了個舌頭,就轉往了身旁的唐憶情!笐浨,你別聽他亂說話喔。武功沒了可以再練,就算不能走路也可以雇轎子。你要趕快醒來,我好想你呢!  

  「好惡心,你干嘛講得這么溫柔,他又聽不見!  

  「哼,你就知道他聽不見?他就是聽見我說的話,所以才活下來的!故捵屿`不甘勢弱地挺起了胸。  

  「喲喲,你是說,他是為了你才活下來的?」  

  「當然。」  

  「喂,你也未免太自滿了吧!鼓情L老揚起了眉。  

  「這是自信。我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當然就要為了我醒過來!  

  于是,當門簾被掀開的時候,日光照在了唐憶情的臉上。就當唐憶情下意識掙扎著想要遮住刺目的光線時,那剛剛走進來的蕭子靈,就歡喜若狂地撲了上去。  

  「唔……」  

  唐憶情還來不及察覺那重量的真面目,蕭子靈就已經大喊了起來。  

  「憶情!憶情!」  

  誰?  

  「憶情!喂!」  

  被大力搖晃著,唐憶情只覺得天旋地轉。  

  「別搖得太大力啊,小心又把他搖死了!鼓情L老隨后走了進來,悠悠說著。  

  「啊……對喔!故捵屿`可愛地笑了一笑。  

  「沒事了!  

  那自稱是蕭子靈二師伯的男子,連早飯都還沒來得及吃完,就被蕭子靈拖來了唐憶情身邊。  

  雖然嘴角始終沒有上揚過,不過,還是拉過了唐憶情的手,仔細地診了腕脈。  

  「可是,他看起來好虛弱的樣子。」蕭子靈擔心地看著眼簾微閉的唐憶情。  

  「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又沒了內力,自然得再躺幾天!  

  這樣啊……蕭子靈松了口氣。  

  「真是抱歉,你的武功是保不住了!鼓悄凶訉χ茟浨檎f著。  

  唐憶情睜開了眼,勉強笑了笑!改鼙W 粭l命……就是萬幸了……」  

  「哎呀,重新練起就可以了啊。反正他本來……」蕭子靈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本來就也沒有多深的底子!固茟浨橐贿呅χ⒁贿呇a充著。  

  「……你生氣啦?」蕭子靈小心翼翼地問著。  

  「這是實話啊,我生氣什么?」唐憶情虛弱地笑著。  

  站起身來,那男子一手搭著唐憶情的腕脈、一手搭著唐憶情的鼠膝,過了一會  

  兒之后,緩緩問著。  

  「……你小時候,是不是不良于行?」  

  「咦?您……」掩不住詫異的表情,唐憶情睜大了眼睛。  

  「八成是因為受過重傷,所以下肢血行滯流!鼓悄凶佑志従徴f著!父郧耙粯,多練內力,打通血脈,就能再度行走,不用慌張!  

  「……大夫……」  

  「我開點通血的藥給你,你的腿就不會酸麻了!  

  唐憶情的眼睛,越睜越大。他……他根本就還沒說出來,為什么他會知道……  

  「傷口還疼嗎?」無視兩個吃驚的小鬼頭,那男子繼續說著。  

  「……不會!  

  「不會?那你的脈象為什么這么亂?」  

  「……這……有一點!  

  「我最恨的就是逞強的病人!  

  「……大夫,我胸口很痛、很悶。」唐憶情輕嘆一聲。  

  「我再加點止疼的藥給你。蕭子靈,你過來,我教你怎么幫他運氣,他會好受一點!  

  看著兩人,唐憶情的心里有點百感交雜。  

  而較遠的地方,先前自稱是丐幫長老的男子,正在讀著幾份書信。幾個人恭立在一旁,靜靜等著那長老的裁示。  

  其中,一個男子注意到了唐憶情的目光,微微抬起了頭。  

  唐憶情朝他微微笑了笑,然而,那名男子卻是回給了他一個白眼。  

  黯然地移開了目光,唐憶情閉上了眼睛假寐著。  

  當蕭子靈跟著他二師伯去煎藥,亦或是去替唐憶情拿飯的時候,長老的棚里,往往就只剩唐憶情和長老一行人。  

  那長老似乎有永遠都讀不完的書信,而在一旁的人,給唐憶情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了。  

  「長老,您再這么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靖州那兒、杭州那兒、京城那兒、泉州那兒,都在等著您裁示哪!  

  「我這不就在看了!  

  「可是,書信里寫的有限,況且,這來來往往的也耽擱了不少時辰。咱家的掌柜,一天到晚在等您的大駕,給您看帳冊、對清單哪!  

  「就是說!長老!您一不在,那林記就撈過界啦!」  

  「泉州的酒商,一股腦兒嚷著要漲價,咱們就快要吃不消了!」  

  「長老!」  

  「這里有病人,你們講話聲音小一些!  

  「是……」  

  一直假裝睡著,唐憶情不敢睜開眼睛。  

  他知道,因為自己的傷,他們這行人已經耽擱了快要半個月。  

  長老的商隊剛從西域回來,本來要直接去靖州、然后再往南走?墒牵瑸榱瞬蛔屗膫麆菀驗槁猛镜念嶔ざ,從他們救回自己以后,就一直停留在離華山不遠的地方。  

  自己的腿雖然說不上殘廢,然而,就跟最初的幾年一樣,軟弱地連扶著墻壁都不能站起。幾年的努力全成了泡影,想起以往的種種,唐憶情不由得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能再熬一次。  

  不過……就算想要再練,憑他現在的身子,卻又根本沒有體力。這一耽擱,又會是好幾年。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廢人,就連煮飯、灑掃這些最基本工作都做不來……只能讓人伺候著……眼睜睜地吃白飯……  

  「憶情,你……你怎么哭了?你哪里痛?我替你找二師伯來,好不好?」  

  不要對我這么好,蕭子靈……我不配……  

  「憶情……」  

  「我想回家……蕭子靈……我想回唐門……」  

  「唐門?」  

  當蕭子靈嗚咽地跟長老說著的時候,長老不由得詫異十分。  

  唐憶情剛醒來沒幾天,就嚷著說要回唐門,蕭子靈勸也勸不住、哭也哭不贏,只好拉著早已忙昏頭的長老訴苦。  

  隨著日程的耽擱,越來越多抱怨的、哀求的、擔心的書信,被快馬送了來。長老待在帳篷里的時候,除了睡覺之外,幾乎都在處理著成堆的事。  

  等著晉見的人,已經排出了帳篷外,將近有十來丈。  

  現在,蕭子靈還是把等著的人都趕出了帳篷,才能跟那長老說上幾句話。  

  「他要回去,就讓他回去啊。等一下我叫人送封信過去,請人來接他啰!鼓情L老瞄了一眼床上的唐憶情。唐憶情依舊是雙目緊閉。  

  「不要!我不要他走!」蕭子靈喊著。  

  「……可是,他的家又不在這里……」那長老看了看兩人!杆牖厝ィ翘旖浀亓x的事情……」  

  「我不管,我要留住他!」  

  「……他現在又走不動,沒人帶他走,他又要怎么離開?」  

  天,這么簡單的事也要來煩我。那長老嘆了口氣。  

  「可是……可是他說他要走……」  

  「隨他說去,你假裝沒聽到不就得了!  

  「可是……可是……可是他一直在哭……」  

  沒辦法。那長老終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緩緩走向唐憶情,而唐憶情聽見了腳步聲,也睜開了眼睛。  

  一見到是那長老要跟他說話,唐憶情甚至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小心傷口,憶情!」蕭子靈連忙喊著。  

  然而,唐憶情早已坐了起來。支撐著上身的兩只手,還微微發著顫?吹檬捵屿`的心里是一陣的發酸。  

  「我聽他說,你想回唐門,是也不是?」那長老溫言地問著。  

  「是的!固茟浨榈拖铝祟^!复驍_多日……救命之恩……憶情他日必定銜草結環以報……」  

  眼淚滴了下來,唐憶情的頭,直叩到了床板。  

  「憶情!你不要這樣!」蕭子靈慌了,七手八腳地就把唐憶情扶了起來。  

  「我不記得我曾經做過什么,救你的人又不是我。」那長老微微笑了笑。「你最大的恩人,可是現在哭得淅哩嘩啦的這個小鬼頭喔!  

  「我哪有哭得淅哩嘩啦的。」蕭子靈吸了吸鼻子。  

  「如果是蕭子靈惹你生氣了,你盡管罵他、打他去。把傷養好再走,就這樣!鼓情L老又走了回自己位子。  

  幾個人正朝里頭探頭探腦的,那長老朝他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繼續進來。  

  「長老……我……我實在是沒有這個福氣繼續受您的大恩。 固茟浨榭拗。  

  「傷沒養好就走,遲早死在半路上。姓唐的,你可花了我不少銀子,在你把藥材錢、飯錢連同利息一起還我之前,我可不會放你走!  

  「噗……長老,您少算了衣服的錢!挂粋送信來的男子,嘻皮笑臉地說著。  

  「還有哪,這住宿的開銷、守衛的津貼,都得一起算!  

  「我怎么會忘?等會兒開張單子給他,叫他看個仔細。」  

  「……長老,您……」  

  「就是這樣,別再給我討價還價。」那長老輕喝了一聲以后,打開新的書信繼續看著。  

  「我古良從不做虧本生意。唐憶情,你給我記仔細了!  

  盡管有些受寵若驚,唐憶情自知不敵兩人聯手,也只能默默接受了好意。  

  傷雖重。然而,只要熬過了生死這一關,在靈丹妙藥的幫助,以及蕭子靈不太純熟的照料之下,傷口已經漸漸結了痂,也長出了新肉。  

  唯一的缺憾,也許,就是仍然無法行動自如。  

  蕭子靈,那個長老,以及那些大夫都不急。  

  急的是唐憶情自己。  

  眼見因為自己的緣故,拖累了這么多人,那歉疚以及感激交雜的心情,讓唐憶情始終無法像蕭子靈一般從容不迫地接受他們的好意。  

  而且……他心里總是在擔憂著,要是華山那群人追下了山,兩方人馬難免要起沖突。  

  畢竟……自己,害死了華山派的大弟子,也就是華山掌門的親生兒子……也傷了青城派掌門的獨女……也就是華清雨的未婚妻子……  

  光是華清雨一人,就不是尋常高手所能敵。更何況……傾盡華山以及青城兩派的人馬,要是來個前后夾殺,他豈不是害慘了丐幫……  

  日思夜想,擔心的事情似乎永無止盡。而他,最為掛心的,就是華山派至今似乎毫無動靜。  

  雖然聽得蕭子靈所述,華山派遭受了不小的挫折。然而,據他所知,對于蕭子靈的項上人頭……就如同唐門一樣,華山、青城兩派,都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善罷甘休。  

  那么……又是為了什么……  

  「我好無聊喔,憶情……」  

  一天,就當唐憶情捧著藥碗慢慢喝藥之時,坐在一旁的蕭子靈玩著手指,無限寂寥地說著。  

  眼睛偷偷瞄著蕭子靈,唐憶情決定先不要答話。  

  反正,蕭子靈在想什么,到最后他會自己說出來的。  

  「我好想出去走走喔……憶情……」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唐憶情,唐憶情險些被嗆到。  

  「你……你不用顧慮我啊,我在這里很安全的!固茟浨閼饝鹁ぞさ亟又挕  

  不過,他知道,事情也許沒有這么簡單。  

  廢話,要是蕭子靈只是想出去,就算是把華山都踩了平,這里也沒有人想去阻止。  

  「……一個人去不好玩的……」蕭子靈可憐兮兮地看著唐憶情。  

  ……來了……來了……  

  「陪我出去啦,憶情……」  

  ……我能拒絕嗎……  

  好說歹勸下來,也只能乖乖爬上了蕭子靈的背,讓他偷偷地把自己背了出去。  

  晴天白云。華山腳下的風景,雖然沒有山上的俊偉,也自有其清靈之姿。  

  「蕭子靈!慢一點!」  

  蕭子靈一時興起,在唐憶情的尖叫聲之中,就在遼闊的草地上飛奔了起來。  

  正在吃草的幾匹馬、幾頭驢子,都嚇得拔足狂奔,幾個看守的人怪叫著也追了過去。蕭子靈一邊跑著、一邊也學著他們怪叫。而那耳邊吹著狂風的唐憶情,更是嚇得抱緊了蕭子靈的脖子。  

  跑到一身都是汗,那無窮的精力才似乎發泄了一些。蕭子靈大呼一聲過癮,才停下了腳步。  

  「真是的……」盡管有些無奈,唐憶情也只能低低抱怨著。  

  怪得了誰,蕭子靈也是因為要照顧自己,所以才關在那營地里好幾天的。  

  對這樣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孩子來說,那可也是一大折磨哪。  

  「我好久……好久都沒這樣跑過了呢,憶情……」  

  跟還有些距離的唐憶情不同,蕭子靈似乎已經很習慣直接喊他的名字了。  

  蕭子靈重重喘著氣,臉上紅咚咚的,還掛著好大一個笑容。  

  多么令人忌妒的身體……不行不行,唐憶情微微搖了搖頭,蕭子靈可是自己的大恩人,怎么可以去妒忌他。  

  過了一會兒,見到蕭子靈流汗,唐憶情順手就用衣袖幫他擦掉那大顆大顆的汗珠。  

  「小心點。等一下夜風一起,會得風寒的!  

  「喔……」蕭子靈只是害羞地笑了笑,低著頭,繼續背著唐憶情走。  

  「憶情,你有沒有想去哪里玩?」  

  ……沒有……  

  「哪里都好……」  

  「你會覺得無聊嗎,憶情……」似乎察覺到唐憶情的敷衍,蕭子靈低聲問著。  

  「……不是的。」唐憶情在蕭子靈的耳邊笑了笑!高@地方我也不熟啊,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地方……還是,我教你編燈籠?燈籠編好的時候,抓幾只螢火蟲進去,就很漂亮喔!  

  「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去編,上次的蚱蜢我都沒來得及帶下來……啊!故捵屿`自知失言,連忙咬了咬自己的舌頭。  

  唐憶情也不說話了。  

  兩人靜默無言地走了一會兒,蕭子靈心里七上八下的,想要道歉呢,可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今日是十五,華山上,清風明月之景一定很美。我們一面編燈籠,一面看月亮,你說好不好?」唐憶情柔聲說著。  

  「……憶情……」蕭子靈正要說些什么,然而,那響遍了整個原野的聲音,卻讓他們一起回過了頭。  

  「蕭公子!長老有話要跟您說……」  

  靜寂了一會兒……  

  「不要鬧了!快把唐憶情帶回來!否則不給你飯吃!」  

  應該是許多人一起喊著的吧,那聲音真像是雷打似的。  

  被指名道姓地威脅著,蕭子靈的脖子也反射性地縮了一縮。  

  「怎么辦,要回去嗎?」唐憶情問著。  

  「我才不要回去,F在回去了,晚上怎么可能出得來!故捵屿`朝聲音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那……」  

  「我們現在就上華山!  

  大樹上,兩個人交頭接耳地,低低說著話。  

  圓月從懸崖峭壁旁緩緩升起,簡直就像是要掛在樹上似的。  

  美景如畫,蕭子靈卻只是專注著手中的一堆「草」。  

  「就這樣,頂上留一個小洞,等抓到蟲了之后、將它放進去,把洞補好、綁上桿子就成了!固茟浨槭痉吨。  

  「嗯……嗯……」蕭子靈心不在焉地喃喃應著聲,一面有些笨拙地編著。  

  蕭子靈正埋頭苦干,唐憶情笑了一笑,也不打擾他?聪蛄松砼缘脑铝,唐憶情為這美景輕輕贊嘆了一聲。  

  難怪……難怪清雨總是說著,這華山之月有多美多美……雖然,帶自己來的人,已然不是他……  

  靜謐的山上,微涼的秋風,淡淡的云從月前飄過。柔和的月光把這險惡的山谷染上了一層鵝黃色的薄紗,就真像是……蓬萊仙境中,仙子的浴池。  

  唐憶情往身旁的蕭子靈看去,月色照著他光潔的臉龐,簡直就像是玉琢成的小仙童。  

  蕭子靈盯著手上的玩意,簡直就要瞪出了斗雞眼。唐憶情忍俊不禁,連忙轉過  

  了頭。山下,那丐幫的營地早已升起了火。遠遠看去,幾行人正巡邏著營區,火旁,也有三個人守著。  

  我究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唐憶情輕輕一嘆。非親非故的他們,雖然嘴上不說,對他卻比自己門里不知要好上幾倍。蕭子靈也是,即使自己的師姑害死了他的師父,不但沒有遷怒于他,反而不惜得罪華山派,也要救出自己。  

  這份恩情……這輩子真的還得清嗎?  

  自小,門里的人便訴說著種種蕭家的兇狠以及惡行。門里的眾人,莫不把蕭家母子視為毒蝎。連他自己,都曾經躍躍欲試地,想把蕭子靈的人頭送回門內、當上掌門,讓那些自小輕視他的門人,都對他另眼相待。  

  然而……如今,他最深愛的人,毫不留情地給了他致命的一劍;他最想殺的人,如今卻不求回報地陪在他身旁。這世界……真是開了他一個大玩笑……  

  衣袖被微微拉著,唐憶情回過了神。  

  蕭子靈正看著他,也不曉得看了多久。  

  「你可以把你的燈籠送我嗎?」蕭子靈似乎很小心地問著。他手里,正拿著唐憶情剛剛放在腿上的草燈籠?  

  「為什么?你不是也編了一個?」唐憶情微微笑了笑。  

  「我自己做的,跟你送的又不一樣……」蕭子靈低下了頭。  

  「嗯……然后呢?」  

  「……今天是我生辰呢,你也該送我一個賀禮啊……」  

  看著眼前的蕭子靈,萬般的憐愛、萬般的疼惜,讓唐憶情緊緊咬起了唇。  

  是自己門里……其實他也知道,當年,讓他家破人亡的人,唐門也是其中之一。他本該是個爹親疼、娘親愛的孩子,如今,卻寂寞地連一只草燈籠都視若珍寶。這世上,究竟誰是善、誰是惡……  

  「來,子靈……你過來……」唐憶情輕輕喚著,看了他一眼,蕭子靈有些難為情地捱了近。  

  「你生辰的時候,我也會回送給你……」蕭子靈緊緊拿著手里的燈籠?  

  唐憶情輕輕攬過了他的脖子,在蕭子靈的額上吻了一記。  

  蕭子靈有些驚愕地抬起了頭,然而,看到了唐憶情柔情的目光之后,又悄悄低下了頭去。  



  「在我娘親還沒去世之前,每年我生辰的時候,她都會輕輕吻著我的額頭……」攬著蕭子靈,唐憶情低聲說著。「她常常一邊親著,一邊說著……情情……我的寶貝,恭喜你又長大了一歲……」說到最后,唐憶情已然有些嗚咽。  

  「子靈……恭喜你長大了一歲……」唐憶情一邊親著他的額,一邊讓眼淚掉在了蕭子靈臉上!腹材恪娇鞓贰  

  蕭子靈沒有掙扎,他安安靜靜地讓唐憶情抱著。  

  唐憶情的身上,有淡淡的草藥味。那親密的溫度,緩緩流過了他的胸口。  

  「我爹娘都叫我靈兒……」在唐憶情的懷里,蕭子靈小聲地提醒著。  

  「情情,你接下來想去哪……」  

  「……」  

  「情情,你肚子餓不餓?」  

  「……」  

  「情情,你傷口會不會痛?」  

  「……」  

  「情情……你不要不理我嘛……」  

  「……蕭子靈,你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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