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嗯?」
「我說,到了。」
慕容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探去,驚見一座墳,約莫一個廳堂大小,看似簡單素雅,但不乏其用心,且邊上有河有小橋,河面風光令人流連。
「這是……」
「我爹娘的墳!孤勅诉b接過他手中的提籃,將里頭的東西一一排在碑前。
「要祭祖,若不是清明便是重陽,你怎么會選在這不前不后的時候?」他老早便覺得里頭的東西像是祭品,只是沒想到真的是。
「因為今兒個是他們的祭日!
「哦?」
祭日?慕容決不禁閉眼回想。沒錯,記得十五年前,慘案發(fā)生時,確實是這個時節(jié)。
再抬眼睇著這座墳,驀然發(fā)覺墓碑上頭的題字,像極了爹龍飛鳳舞的字體,若他沒猜錯,這墳大概是爹派人修筑而成,甚至在最后,不忘在碑旁題字。
爹可真有心哪!一點一滴的作為,不難猜想爹的用心。
倒也不能怪爹私心,倘若真有個就像是畫中天仙一樣的女子,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想,只要對方傾心于己,他絕對也會不擇手段地將她占為己有。
可惜的是,美若洛神般的女子如今已長眠地下,此世無緣相逢。
「聽說,我爹娘是在十五年前的今日死于一場洪水的。」擺上祭品,聞人遙幽聲道。
和容決相處久了,他才慢慢地展現(xiàn)出真實性格,才發(fā)覺這個人除了有點壞心眼,還有極重的防心。
正因為明白容決對他有防心,他才想試著解開容決的心結(jié),才會帶他到爹娘墳前,想讓他明白,他聞人遙很看重他的,盡管容決沒將他當主子看待,但他真的是把容決當成自家人,就像是自家兄長般對待。
「死于一場洪水?」慕容決心里微愕,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
「嗯!
「聽誰說的?」這怎么可能?這和他所知道的事實大相徑庭,差了十萬八千里。
「聽我大哥說的,那時候他們的年歲較大,當然記得那時的事情!
「哦?」慕容決懶懶地挑起眉。
是善意的謊言,還是刻意隱瞞他什么?
當年慘案發(fā)生時,聞人府其他三位少爺也應該是十來歲了,確實他們應該是知道發(fā)生什么事。驀地一道靈光閃過腦際,那三個人該是清楚當年發(fā)生什么事,但卻隱瞞了真實,而這墳是爹派人修筑的,那不就代表爹和這三個人是識得的?
他十足十地肯定,那三個人絕非聞人笑的后嗣,然而他們卻以聞人家三少爺自居,甚至對聞人遙寵溺有加,這里頭究竟有什么問題來著?
若是奉爹的命令來保護聞人遙,應該不至于如此疼惜他,但以爹的個性,他是絕對不可能放任好友的獨子一人茍活的。再者,當年滅門血案的主使者,也不知道落網(wǎng)了沒有,留著一個不足歲的孩子,豈不是等于要他去死?
所以,這三個人絕對是爹的親信,奉命保護聞人遙,那么,他若是表明身份與來意,他們是否會乖乖交出琉璃紙?
這一點,他倒是沒仔細想過,也許可以找個時機探探聞人唯的口風。
「你在想什么?」
驀然回神,聞人遙眨著大眼出現(xiàn)在他面前,兩人相距不過一個拳頭寬,他可以清楚地瞧見聞人遙濃密如扇的長睫輕眨,難以掩飾他眸底的討好親近。
倘若聞人遙是姑娘家,他這舉動絕對會教自己心旌動搖,但遺憾的是,他是個男孩子,盡管面目俊秀,一身素凈,但他慕容決對男孩子始終無法心動。
「你猜呢?」他懶懶道。
「在想契約到期,你得到盤纏便要回鄉(xiāng)了。」聞人遙微蹙著眉。
「咦?」
「我知道你是因為缺盤纏才會到府里賣身,一旦契約到期,你一定會二話不說地離開聞人府!孤勅诉b低頭在墳前斟上幾杯清酒。「容決,雖說我是孩子氣,有時任性了一點,但是在我心里,我是把你當家人看待的,希望就算有一天,你離開了聞人府,也不忘回來探探我!
他好不舍,一想到容決再過兩三個月便會離開,他就不舍得的心頭發(fā)酸,而容決呢?是否和他有一樣的心思?
「你把我當家人看待?」怎么他感覺不出來?「不過才多久的相處,你便把我當家人看待了?」
他未免也想得太遠了?不過是萍水相逢,犯得著這般多愁善感,像個娘們?
「那是因為你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種相識已經(jīng)好久好久的感覺,久到幾乎讓我以為咱們是前世便識得一般。」
啐,這人怎么老是這么說話?他可是說得很認真的耶!
「遙少,這種話應該是對姑娘家說,而不是對我說,會教人誤會的。」聽,像不像是在告白?
唉唉,那三個人究竟是怎么寵愛聞人遙的?教他說出這種露骨話語也不覺羞,他慕容決聽得都快臉紅了,他還義正詞嚴得很呢!
「我……」聞人遙驀地意會!肝也皇悄欠N意思,我只是……」
「知道,知道,我明白得很,你不用緊張!鼓饺輿Q似笑非笑地道。
他這才明白,聞人遙特地帶他到墳前,是他剖心待人的方式罷了。
這天真的少爺,壓根不懂人心險惡,對人沒有半點防心,單純得近乎愚蠢,爛漫得近乎無知,真不知道那三個人究竟是怎么教養(yǎng)他的,竟將他教養(yǎng)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哪日,只剩他一人時,他該要如何獨活?
哼!反正那也不關他的事,他的目的只有琉璃紙。
「你這個人怎么會這么壞心眼?明知道我的意思,為什么還要逗我?」聞人遙咬牙,氣得直跳腳!冈蹅兂ο嗵幎嗑玫臅r日了,你該是懂得我的性子的,是不?倘若不是真心喜歡的人,我可是睬都不睬的。」
慕容決抬眼睇著他,懶懶道:「意思是說,我該要多謝遙少的賞識了?」
轟的一聲,聞人遙頂上頓時爆起一陣火,只見他起了身,轉(zhuǎn)頭便打算要走;慕容決見狀,快步向前,一把將他拉進懷里。
「放開我!」聞人遙氣得咬牙切齒!覆蛔R好歹的家伙!」
「咱們相處多少時日了,你該是懂得我的性子的,是不?既然懂,就別氣了,既然是把我當兄長看待,還帶我到你爹娘墳前來,就穩(wěn)重內(nèi)斂一點,別教你爹娘笑話了!顾麑W著聞人遙說話的模式,噙著濃濃笑意。
「你堵我?!」就知道他壞心眼,不逗自己發(fā)怒,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敢,再怎么說,你都是我的主子,再怎樣我都得給你幾分薄面的,是不?」慕容決揉了揉他滑順的發(fā)!竸e氣了,快點祭拜好,咱們也得要趕緊走了,要不雨真要落下來了!
「你跟我二哥還真是像呢!」聞人遙沒好氣地道,見他不以為意地挑起眉,他不禁又道:「要我別氣,你就得要答應我一件事!
「同我談條件?」
「你非得要答應不可!
「是是是!
「好,從今兒個起,絕對不允許你防我!
「我何時防你了?」慕容決不由發(fā)噱。
「有,你時時刻刻都防著我,在兄長面前防得更兇。」別當他是木頭,很多事他聞人遙可是看在眼里,只是不說罷了!改憧偸切Φ每吞,而你的眼神像是無時不刻地在打量算計著什么,嘴里雖稱我是主子,卻當我是孩子般地生疏哄著!
慕容決聞言,有些意外他竟然靜靜地看穿了一切。
突地,他勾唇笑得慵懶而戲謔!肝胰羰欠滥悖筒粫髦迥懔。」若真是防,他不會在聞人遙面前露出任何不耐,透露出任何真實的情緒。
實際上,他多多少少對聞人遙卸下了心防。
別說他,就連聞人唯他們?nèi)瞬灰彩侨绱?他們怎么瞧都不像是一般的善良百姓呢!不過他懂為何他們?nèi)藢⒙勅诉b視為寶貝般疼愛的理由,只因聞人遙沒半點心眼,就像是一張干凈的白紙,七情六欲全彰顯在外,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是嗎?」聞人遙有些受寵若驚。
「是,要不要我在你爹娘墳前發(fā)誓?」盡管慕容決向來不把誓言當一回事,但若是他真想看,他不介意裝個樣子發(fā)個假誓。
「不用了,你愿意這么說,就夠我開心了!孤勅诉b沒心眼地道,露出一個孩子氣十足的笑。
慕容決睇著他,不知不覺也跟著笑了,而后隨即發(fā)覺自己不經(jīng)意的笑,伸手又揉了揉他先前已有點被揉亂的發(fā),道:「趕快祭拜吧!快下雨了,我可不希望你淋到半點雨而染上風寒。」
他可沒時間照顧一個臥病在床的孩子,再者,他更不希望因此而被聞人唯抓到任何可以找他麻煩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