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了，現(xiàn)在就算他跪下來哭著求我，我也不會原諒他了。我跟你說，我這次真的死心了！」
「他不會跪下來求你的�！�
「他一定會後悔，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對他更好了……」
「好也沒用，否則他就不會變心了。」
川巴子餐廳二樓，都半夜了，這兒正鬧熱，一室煙騰騰，人聲鼎沸，客人吆喝著，服務(wù)生忙著端菜點(diǎn)餐，吵死了。
季藏鋒最討厭這么吵的環(huán)境，甫進(jìn)門開始，就臭著臉。但崔美芝精神正好，一坐下就熱烈開講，發(fā)泄憤怒。季藏鋒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句句刻薄，畢竟是局外人，看得很清楚。他心中不屑。她不是說很餓？哼，講話倒中氣十足啊。她不是說失戀很難過？是噢，看來精神很好啊。
「你說有這種事嗎？真冷血，叫我搬家？房子我找的我干么搬？還說為我好，有道理嗎？這是人話嗎？」
討厭，他眉頭擰得更緊了。不想聽她的戀愛史，沒興趣，快吃，要回去。
「要吃什么？」季藏鋒咻咻咻地翻菜單，急著點(diǎn)餐打發(fā)她。
「我快氣死了，吼～～」她卻急苦訴苦。
「不能氣死，明天八點(diǎn)要上班，快吃完回家睡覺。為了身體健康要早點(diǎn)回家休息�！姑魈焓c(diǎn)要跟翼鎂提案，她要?dú)馑酪矂e揀在這時候死。他不耐煩地速翻菜單，有點(diǎn)暴躁了�！冈趺慈瞧婀值牟�？」
啪，崔美芝壓下菜單，瞪他�！缚刹豢梢杂眯穆犖抑v話？」沒禮貌！
他演不下去了，實(shí)話實(shí)說：「不是我不想聽，而是沒意義。人家都不要你了，你氣死也沒用，還不如快點(diǎn)找下一個對象�！�
她住後靠著椅背，嘆氣了�！傅览砦叶贾�，但我就是很不甘心啊。」
「兩位想用什么湯頭？」服務(wù)生來點(diǎn)餐了。
「這里什么湯頭是不辣的？」季藏鋒問。
「哦，不吃辣的話，可以點(diǎn)酸菜魚肉鍋�！�
「就酸菜魚肉�！菇怀霾藛危窗�，他就是這么有效率，馬上搞定菜單。
大膽！崔美芝瞠目結(jié)舌，不敢相信。他干什么？竟這么不懂事，連問也沒問她一聲？從服務(wù)生手中拿回菜單，她清清喉嚨，糾正季藏鋒。「季先生，跟女孩子出來吃飯，點(diǎn)餐時，要先問女伴的意見，這是尊重，你會不懂嗎？」
非不懂也，懶得做也�！ 窸KOKOK～～」他攤攤雙手。「不是不想問你，是我不吃辣，所以點(diǎn)酸菜魚肉鍋�！�
「但我愛吃辣�！�
「兩位可以點(diǎn)鴛鴦鍋，愛吃辣就吃辣，不敢吃的就不吃辣，皆大歡喜，是不是？」服務(wù)生建議。
崔美芝跟季藏鋒一起望向他。季先生超滿意，於是再一次沒先問女伴的意見，拿起菜單交給服務(wù)生，決定了。
「就鴛鴦鍋�！�
菜單再次從服務(wù)生手中消失，回到了崔小姐手中。她翻著菜單說：「來個最辣的鍋吧，什么湯頭最辣？」不尊重女人的家伙，他完蛋了。
這兩個人關(guān)系不太好喔，服務(wù)生笑容尷尬。「愛吃辣的話可以試試香辣魚頭鍋，但是兩個人只能點(diǎn)一個鍋，所以加點(diǎn)的話要——」
「就香辣魚頭鍋。」
她故意的！季先生臉一沈，靠向倚背，不爽中。
服務(wù)生笑得更僵硬了，緊張地問：「呃，那……那兩位想吃什么小菜呢？」這桌火氣很旺喔。
火鍋泡湯，只好寄情小菜，季藏鋒問：「有沒有不辣的小菜？」
「有，像是——」
「這我來�！勾廾乐c(diǎn)餐：「川巴子辣面，椒麻鴨掌，紅油牛百頁，麻辣牛肚，麻辣花生，謝謝你�！篃o視對桌惱怒的視線，她笑咪咪地望著服務(wù)生，交出菜單，結(jié)束。
這都很辣欵，服務(wù)生提醒她：「但是這位先生……」
「他不重要�！顾虿恢匾募鞠壬扑骂�緊繃，招牌撲克臉又出現(xiàn)了，她微微笑。「有意見？」
「我不吃辣�！�
「我愛吃辣�！�
「那么剛剛服務(wù)生建議了我們可以吃鴛鴦鍋，你為什么不要？」
「沒錯，如果你一開始禮貌地先問過我，我就會樂意享用鴛鴦鍋。伹你連問都不問，那我也不想遷就你了，我愛吃辣就吃辣，你不敢吃是你家的事。反正提議要吃的是我，你是作陪的，不重要。」對不喜歡的男人，要強(qiáng)硬很容易。
瞧她多有個性，把季先生氣得臉青青，又沒辦法反駁。當(dāng)老板久了，大概都忘記國民禮儀，崔小姐好心教導(dǎo)他�！赶麓斡涀×耍鹬嘏�，不可以這么自我，很討人厭的�！�
吵起來了，服務(wù)生忙閃得遠(yuǎn)遠(yuǎn)去。
「如果你也是這樣跟你男朋友說話，那么你被甩我一點(diǎn)都不驚訝�！�
「放心，我對我喜歡的男人好得很。再說，我也不可能會愛上像你這么傲慢的自私鬼，只懂工作，悶得要死�！�
「你這女人真不可愛�！辜静劁h冷冷地撂下話。
崔美芝用力掰開筷子，啪地放桌上，挺胸，昂下巴，教他——
「如果把對客戶好的百分之一，拿來對女人，你就不會到現(xiàn)在還沒有女朋友，在公司還很顧人怨。你知道嗎？全公司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缺乏同理心，不懂體貼，做事只講效率，不講感情，你是聯(lián)想的老板，帶人要帶心你不知道嗎？光今年公司離職的員工就七名，你知道為什么？因?yàn)槟阕尩紫碌娜撕艽煺邸Ｄ阏嬖摵煤弥匦聦W(xué)學(xué)怎么對人體貼，怎么待人溫柔，我是好心教你，其他人是敢怒不敢言……」
「要不要喝酒？」
「嗄？」上課上得正起勁欵，怎么忽然來這句？
「你喝酒好不好？」
「耶？」
「也許你喝了酒，話就比較少，不是都說失戀要喝酒，借酒澆愁？你喝，你快喝，我現(xiàn)在很不想跟你說話。說實(shí)在的，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欣賞你，全公司我最不欣賞的就是你。要不是你提案很行，對客戶需求很了，以你那種做事態(tài)度，我早八百年就辭掉你�！菇o他上課？他才想給她上課，有沒有搞錯？
小美目光一凜，狠勁地說：「你說的喔，好，喝個痛快，讓你虧死�！共皇芙痰幕斓�！立刻招服務(wù)生，托他們買酒。她說，臺啤先來一打，玫瑰紅順便也來，如果有白蘭地就一起帶上。
季藏鋒大震撼。她、她點(diǎn)什么？三種酒一起來？她瘋了？哪有人這樣喝？！
失策、糟！酒肉穿腸過，小美大不同。
「川巴子還是這么好吃啊，但是一起來的人不一樣，味道就是有差，嗚嗚嗚嗚……」真厲害，她邊吃邊哭。
「小聲點(diǎn)，很多人在看，很丟臉。」季藏鋒壓低聲音提醒她。
「我都被甩了還怕什么丟臉，哇～～」
「噓�！顾灰槪�?dú)E。
「季藏鋒，你是他的話，跟女朋友分手也會這么狠嗎？」
季藏鋒很尷尬，被周遭人好奇的眼神看得想挖洞鉆進(jìn)去。之前她只是愛講話，喝醉後，話更多，還特大聲。
她抓住筷子，指著他問：「季藏鋒，如果你是我你會搬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做錯什么？」
拜崔小姐之賜，酷愛低調(diào)的季藏鋒今晚真是閃亮到不行啊，宛如有幾千萬瓦的聚光燈打在他身上哪！他如坐針氈，拉起爛醉的崔小姐，沖去柜臺買單，快閃。
將搖搖晃晃的崔美芝塞入車廂，拉上安全帶扣好，一路飆車回她家�？炜炜�，快把瘟神送走�？幢�，啊馬的，兩點(diǎn)多了。
她崔美芝靠著車窗，哭哭啼啼。「我不要回家……我們?nèi)ズ瓤Х群貌缓�，我知道哪里有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店……」她摳著玻璃窗，碎碎念著，意識恍惚。
氣死，他用力握著方向盤，轉(zhuǎn)頭怒斥：「給我回去，明天要上班欵�！�
「不上班……」她可憐兮兮摳著玻璃窗�！肝乙埵偌��！�
他笑了，這個崔小姐好本事，讓他氣死又忍不住笑了�！笐賽垡埣伲僖惨埣�，你眼中只有愛情��？」
「嗯，就是啊，這么認(rèn)真戀愛還會失戀才悲哀啊。」
他想了想，說：「也許，你就是壞在太認(rèn)真�！乖�(jīng)，他也瘋狂愛過，但他跟美芝不同，他聰明，得次教訓(xùn)就學(xué)乖，不像她痛過又繼續(xù)痛，不思改進(jìn)。
到了。他停好車，攙她上樓，找出鑰匙，開門，開燈。
小公寓，陳設(shè)簡單，鵝黃色壁紙，營造一種小家庭的溫馨感，可惜人事已非。玄關(guān)擺著幾幅她跟那男人的照片，現(xiàn)在看來真諷刺。季藏鋒將美芝扔在沙發(fā)，可以了～～快走！
「我的腳好痛～～」她迷糊道，想踢掉高跟鞋，卻一直踢不下來。
煩！季藏鋒踅返，蹲下，脫去高跟鞋。他冷笑，自嘲道：「總監(jiān)幫你脫鞋，崔小美，你賺到了�！�
喀啦，大門打開。季藏鋒回頭，看見個長相斯文的男人走進(jìn)來，她男友？兩個男人打了照面。
江皓東愣住，再看看崔美芝倒在沙發(fā)，捧著頭，因?yàn)闋�醉而呻吟，明白了。
江皓東苦笑�！杆茸砝�？」
看見江皓東，美芝猝地坐起。「你回來啦……」
季藏鋒怔住，忍住笑意，看崔小姐瞬間變身成淑女，竟掙扎著坐好，還將雙手優(yōu)雅地擺在裙上，可惜她喝蒙了，強(qiáng)裝正經(jīng)的姿態(tài)，顯得更滑稽。
接著她慌慌張張地跟江皓東解釋：「你別誤會喔，他是我上司，我們，咳……我們?nèi)コ燥堉v公事，我不小心喝多了，沒什么，他只是順路送我回來……」很明顯是想在變心的男友面前撇清跟季藏鋒的關(guān)系。
她焦慮的解釋，聽在季藏鋒耳里，竟替她感到悲哀。笨蛋，對方都變心了，哪還在乎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
季藏鋒對江皓東說：「她心情很差，所以多喝了幾杯，你要多注意一下，搞不好會吐�！�
「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江皓東面露不耐�！競X筋，我們剛分手，她情緒比較不穩(wěn)�！�
季藏鋒聽了，臉色陰郁，打量他。
也許是季藏鋒的眼神太犀利，江皓東心虛，竟尷尬地自己解釋起來：「她都跟你說了？是，我就是那個負(fù)心的壞男人。」無所謂地揶揄自己，還自以為幽默地拍拍季藏鋒肩膀，用著男人跟男人講話的口氣說：「很累噢，她喝醉以後是不是很番？女人有時候真的很麻煩�！�
季藏鋒目光一凜，撇開他的手�！讣热灰质值氖悄�，就做得漂亮點(diǎn)，要是我，就不會選在這時候要她搬家。」沒品的爛咖！最瞧不起這種男人，分手就跟女朋友討房子分財產(chǎn)。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你有什么資格說話。」江皓東惱羞成怒。
「你們嘰嘰咕咕說什么��？」頭更暈了，美芝撐不住，倒回沙發(fā)按著頭。「皓東，倒水給我喝好不好？我好渴……」
「自己倒，有本事喝醉就自己照顧自己�！菇〇|吼她，回書房，摔上門。
季藏鋒冷眼看這一幕，之前很氣她，這會兒，卻為她的處境難堪。他最重自尊，看她被奚落被唾棄，竟替她難過，除了難過還生氣，干么要讓個不愛她的男人看笑話？
美芝翻身，趴在沙發(fā)，笑了。
他好驚愕，這會兒她還笑？
「兇我也沒用啦，我才不搬咧。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快點(diǎn)搬出去嗎？我才不中計咧……」她臉埋在沙發(fā)，格格笑�！赣譀]叫你照顧我，神經(jīng)病，吼什么吼，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不需要你……以後都不需要……你臭美……王八蛋……騙子……大騙子……愛情的騙子！」
大步過去，季藏鋒一把將她拉坐起來，接著拽來鞋子，硬要給她穿上。
「干么穿鞋？你走開，你回去啦！」她掙扎，推開他的手。
「我們走�！顾畹模舶驯涞男∧_塞進(jìn)高跟鞋，拽住她就走。
「喂喂喂？別拉我，別拉我，你放手！」她踉蹌地跟著，用力掙扎。
但季藏鋒力氣大，輕易地便將她拽下樓，塞入車內(nèi)，關(guān)車門。
「季藏鋒，季藏鋒，我要出去～～」她去扳車門。
他抓回她的手，咆哮：「你給我坐好！」
美芝嚇到了，怔在座位上。
季藏鋒咆哮：「你一定要讓自己這么丟臉嗎？！」
她呆住，緊咬下唇，忽然淚如泉涌。他這一罵，讓她驚覺到自己方才在前任男友面前是如何地丑態(tài)畢露。
季藏鋒發(fā)動車子，駛出巷弄。
崔美芝縮在座位，面色蒼白，一雙眼空洞地望著黑暗道路。車廂搖晃，擋風(fēng)玻璃外光影迷離，夜色蒙朧，她無聲地哭泣著，熱淚不�；�。
季藏鋒扭開音響，試著沖淡滯悶的氣氛。
所以說，愛情是最不濟(jì)事的，看吧，她多狼狽。這戀愛大過天的笨女人，愛得瘋狂，有啥用？還不是被甩！
「我沒事了，你開回去。」酒意稍退，她意識漸清醒�！肝乙丶宜X……」
「你閉嘴�！估渲�，大手穩(wěn)穩(wěn)地掌控方向盤。
「要開去哪？」
「我家。」
「我干么去你家？」
因?yàn)樗幌朐谶@時候把她丟在那么冰冷的地方，真荒謬，他竟心疼她了？可惡，他瘋了，干么可憐她？她活該，但方才看到那臭小子那種惡劣的態(tài)度，季藏鋒才真感受到這陣子崔美芝待在那屋里會有多痛苦，怪不得她憔悴消瘦了。
崔美芝，崔美芝，這跟了他五年的下屬，最懂得跟客戶溝通應(yīng)對的伙伴，現(xiàn)在他為她心痛，替她不值，憎她受的委屈。這復(fù)雜的心情，難道只因?yàn)閱渭兊纳纤靖聦俚年P(guān)系？還是……
心好亂，沒喝酒，但為什么他心慌？且不管是為什么，現(xiàn)在不放她走。不讓她回那里讓那男人給她臉色看，更不要在她這么狼狽的時候，還讓那家伙傷害她。
不懂他內(nèi)心的矛盾跟掙扎，她抗議著：「聽見了嗎？我要回去�！�
「我擔(dān)心明天的提案�！顾笫稚斐龃巴庹{(diào)後照鏡，刻意不帶感情道：「翼鎂的CASE對我很重要，明天我要親自揪你去上班，免得被你搞砸。」他硬是為自己的行為找藉口。
「行行行，我會去上班，我保證。可以讓我回去了？」
「我不放心。萬一你明天睡過頭，起不來，或想不開真的跑去死，那我這半年的辛苦就全白費(fèi)了�！�
是噢，小美冷笑�！腹ぷ骶蛯δ氵@么重要？」
「『聯(lián)想』是我的心血�！�
滿腦工作的家伙！美芝苦笑，抹抹臉，抹去淚痕�！秆哿四�，可以不戀愛只工作，這樣的人生有什么樂趣？」
「至少不會忙到最後還一事無成�！共幌駪賽�，你情我愛大段時間，仍不能保證什么，隨便一個無常變化，就毀於一旦�？纯此南聢�。
但她執(zhí)迷不悟。「又不是什么事都能這樣計算的……」嘆息，她靠著椅背�！敢膊皇鞘裁炊寄苤v出道理的，就算聽起來你是對的，但有多少人能像你這樣子不需要伴侶，也不覺得寂寞，只要工作就能滿足的？」
季藏鋒瞥她一眼，看她轉(zhuǎn)過頭，傻氣地將額頭貼在車玻璃，窗玻璃起霧。那一排排路燈，黃澄澄地閃過那張憔悴的臉，他看見淚光在她眼里閃爍。
她感慨道：「三年前，我去他的服裝店買衣眼，他對我一見鍾情，熱烈追求我，你不知道那有多開心的，被某人熱烈瘋狂追求著……」
他靜靜聽，聽她說不停。
她又說：「有一天他跟我表白，要我跟他交往，我說好啊。我們交往一陣，他又說他不能沒有我，要求一起住，我說好啊�！�
季藏鋒看她試圖抹去被霧弄蒙的窗玻璃。
她哽咽道：「我們就住在一起了，過得很快樂。後來他提議買房子，布置自己的家，我說好，我們就一起找房于談價錢買家具辦貸款，好不容易有屬於我們的家，那時好幸�！菇K於發(fā)現(xiàn)弄蒙窗子的是外邊的霧，垂落手，恍惚地看著玻璃倒映模糊的臉，眼色太空洞。
「今天他說，小美，你搬家吧。我付你錢，還是你付我錢我來搬？我們要把產(chǎn)權(quán)分清楚……我不明白，以前這個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和我一起，什么東西都想一起擁有，但現(xiàn)在也是這個人跟我說我們要分清楚……我什么都說好，他為什么還要這樣？」
「別說了�！惯B他都難過了。
她閉上眼睛，熱淚滑落臉龐，痛心道：「他最愛看女生穿高跟鞋，可是高跟鞋老是讓我的腳很痛。雖然痛，但邊痛邊走還很開心，那么痛讓我覺得我真的很愛他，情愿一路痛下去，也要美美地陪他散步。現(xiàn)在變成這樣，我也清楚就算他反悔了，我也不要他了。但為什么就是走不開？不想立刻分得乾凈，為什么還會怕看不見他？你知道嗎？我超討厭這樣的自己，真希望立刻把感情收回，但沒辦法，所以更恨了……」
她說了很多，車子從新店市開到天母，最後她說累哭累，安靜了。車子駛?cè)氪髽堑叵峦＼噲觯缫�，捻亮車燈，她睡著了�?br />
看她小小的身子縮在座位里，季藏鋒想起她說穿高跟鞋腳很痛，於是俯下身子，把高跟鞋掰掉，小小腳尾趾，長著一顆傷心的繭，是多少日子忍痛穿出來的傷痕？摸摸硬繭，他心悸，被她的傻勁感動了。
曾經(jīng)，也有過那不顧一切追逐愛的日子。他也跌倒過，很久了，不再去愛上誰。默默注視她的睡容，長長睫毛閃爍著淚珠，鼻尖泛紅，粉唇柔潤，如此女性化的模樣，害他思潮翻涌。
就待在漆黑安靜的停車場，汽車排排站，只這車廂亮著小黃燈，像被遺忘的空間。不急著下車，微側(cè)身，左手時擱在方向盤，托著臉，打量她，發(fā)現(xiàn)她比他想像中的還嬌小。
這可憐的家伙……他微笑了，工作時敢和他大小聲，生氣就踹桌椅，還喜歡拿削尖的鉛筆對付他，但當(dāng)她這么脆弱狼狽，委身在大大的車座里，那酣睡的模樣真無辜，似走投無路的小獸，害他不理性地興起想保護(hù)的念頭。
沒武裝，沒防備，不張牙舞爪跟他吵架，也沒逞兇斗狠的體力。她輸慘，哭累後放心在他身旁睡，像把自己整個交付給他處理。
輕勾起嘴角，季藏鋒感到某種溫暖，在心底騷動。在她這么邋遢狼狽時，竟覺得好美麗。很久沒有讓女人離他這么近，而她又是這么毫無防備地酣睡，這使得季藏鋒因太忙碌，沈寂已久的欲望復(fù)蘇了。望著她的視線，從同情漸變得炙熱。
該死，該死的她蓬松細(xì)軟的鬈發(fā)，他幻想它們搔在胸膛的觸感。該死她穿的貼身白襯衫，令那對胸部，完美地呈現(xiàn)出飽滿圓潤的弧度，他不得不深吸口氣，壓抑住想握住它們的沖動。而這令他的胃燃燒，身體很緊，身上西裝莫名小一號，他感覺到他的身體因熱情而膨脹。而那女性化的纖腰，粉紅荷葉裙下細(xì)白秀美的玉足，這些都令他喉嚨乾渴，腦袋脹熱。他想像摸住那雙玉足，一路往上延伸，大膽探索裙內(nèi)風(fēng)光，直到他的手，滿意地掌握住柔軟臀部，或者更放肆地探入那隱密緊熱又濕潤的……
夠了！季藏鋒別過臉去，煩躁地拿菸抽。
對個失戀哭得慘兮兮，又喝醉的女人興起欲望。他自責(zé)地想——
季藏鋒，你真罪過。你的自制力，你的嚴(yán)肅謹(jǐn)慎，冷靜鎮(zhèn)定呢？全部被崔小姐摧毀。
該死的她，今晚，在這空蕩黝黑的地下停車場，季藏鋒經(jīng)歷到久違的寂寞與空虛。他被欲望折騰得想發(fā)狂，當(dāng)然，他可以自行解決，這簡單，過去他不都這么做嗎？
但今晚不同，此刻和崔小姐困在車廂里，季藏鋒感受到的欲望并不只是單純來自生理性的，他隱約還渴望些別的，那種能真正被溫暖，能讓他深深埋沒進(jìn)去，那種柔軟關(guān)懷，充滿信任跟情感的擁抱……好，為了不讓這欲望干擾他，他要去找女人發(fā)泄，他有錢，這不是問題，輕易便可以找上貌美的女人。
但心里另一個聲音否定他。
如果問題只出在太久沒做愛，只純粹是性欲在作怪，那為何之前在各種場所，認(rèn)識或應(yīng)酬碰見各色的女人，她們卻不會撩起他瘋狂又兇猛的欲望？
以季藏鋒富有邏輯性的腦袋，只推敲一秒，便厘清混亂的根源。諷刺的是，厘清楚了，反引起內(nèi)心更大的騷動。這不只是單純的性欲，沒那么簡單，這下棘手，完蛋，問題癥結(jié)在於對象是誰！
他竟對下屬，對一向最令他頭痛的下屬，最不受教、最不聽話的「小黑羊」，產(chǎn)生奇異的占有欲，及吊詭的性欲，甚至還混雜莫名的保護(hù)欲。
該死！指問香菸燃盡，立刻再燃起一根，深吸一口，煙霧飄散，他重重嘆息，倒向椅背，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她面向他的方向歪躺苦，呼呼睡。睡得真好啊，亂可惡的，偏又可愛美麗得令他好想……抓來壓在身下……可憐的季先生，長夜漫漫，承受煎熬，理性崩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