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臺北的某家KTV里,出現(xiàn)了……如果被看見鐵定會駭人聽聞的畫面。
四樓某間包廂里聚集七個人坐在沙發(fā)上,嘻嘻哈哈,談天說地。電視機前立著一個麥克風(fēng)腳架,雖然沒有一個人站在旁邊,卻不斷傳出聲嘶力竭的男人歌聲:
當我死去的時候──親愛的
你別為我唱悲傷的歌
我墳上不必安插薔薇
也無須濃蔭的柏樹
大家說說笑笑,都很開心,沒人理會凌子舜唱到快要哭的聲音。
不是他們鐵石心腸,而是因為沈蓓珊這么說:
“沒關(guān)系,他每次來KTV鐵定唱這首歌,給他唱夠哭夠就沒事了。他已經(jīng)被我們訓(xùn)練成很樂觀進取的鬼了。”
“不過你也該適可而止吧?子舜,可以休息一下,讓給別人唱嗎?”席培銘忍耐的問,因為他們已經(jīng)連續(xù)聽這首歌五次了。
“眼看連瑩瑩也到齊了,我總算可以歸天投胎了,等我再長到可以唱歌的年紀時,也不知道KTV文化是否還存在,現(xiàn)在不唱個夠本怎么行。”凌子舜說完,繼續(xù)放聲嘶吼:“……要是你愿意請記著我,要是你甘心忘了我……”
顏飛軒按著疼痛的額角,懷疑是否需要吃頭痛藥。
“要唱也唱的好聽點嘛!頭子,求你去把麥克風(fēng)搶過來吧,現(xiàn)在只有你的歌聲能挽救大家備受折磨的耳朵和靈魂了!
黎淵笑了!鞍萃袚Q個人唱吧,我已經(jīng)被你們點了好多首了。”
他溫柔的笑容讓葛雨瑩心跳不寧,眼前一陣模糊,整副靈魂剎時被他掠走。
從畫廊到這里,她始終按耐著望向黎淵的沖動,幾次幾次,當兩人視線在不經(jīng)意中碰觸到時,黎淵總是淡淡略過,而她則靜靜將視線轉(zhuǎn)移開,外表不動聲色地宛如面對陌生人,胸口卻在剎那成真空,不明白空氣為何會在瞬間稀薄到難以吸進肺底。
如果她不是在這種情況中與他相遇,如果他身邊沒有丁儀安,如果……
沒有如果,沒有期待。葛雨瑩告訴自己,她和黎淵之間沒有結(jié)局,沒有未來。
“頭子等等再唱,現(xiàn)在這首是女生歌,你們誰要唱?”席培銘叫。
“那是瑩瑩點的!苯脤Ⅺ溈孙L(fēng)遞給葛雨瑩。
“啊,我知道這首歌,這幾天畫廊小妹天天放這張CD!倍x安忍不住說。
“那你們就一起唱吧,難得有首小姑會唱的歌了!鄙蜉砩盒φf,又抓過一支麥克風(fēng),交到丁儀安手中。
前奏結(jié)束,葛雨瑩輕輕啟唇,將情寄于這首慢節(jié)奏的歌曲中:
看你一眼──都看成永遠
怕夢──剎那變從前
我染上相思──跪在愛面前──心疼到不能語言
每刻相聚──都像是結(jié)局──時間──讓一切老去
我拼命抹去──你情絲唇語──用遺忘對抗時時別離
她的歌聲輕甜似秋風(fēng)吹拂,黎淵無法抗拒聲音中柔軟的情愁如波傳進他耳中,融化寸寸思緒,牽引一顆心起伏不定。始終在努力回避與她天真的視線接觸,甚至當眾連話也不愿多和她說兩句,怕就怕自己從不動搖的平鏡情湖會涌起無可抗拒的波瀾,竟于眼角唇角搖擺之間讓柔情飄浮向她。
始終以為她深愛著另一個男人,甚至可以為了那個男人而死,然而,昨日她指下的琴聲終于泄露了她的謎底,黎淵幾乎能百分之百肯定,葛雨瑩不是丁廷君的情人!
那么,她究竟是誰?又打算作什么?
此刻低回的歌曲猶未絕,葛雨瑩放下麥克風(fēng),回轉(zhuǎn)過一張無所保留的燦爛笑顏向大家微笑,黎淵腦中剎時一片空白,不論她是什么人,都已于這頃刻間輕輕易易攻潰了他的心。就在他情緒未定之際,丁儀安已低低隨著曲,接著唱起下半首,她略微低沈的歌聲,有著幾抹無奈與滄桑的味道。
我知道──纏綿將是寂寞的回憶
我知道──誓言不一定能留住你
我只管愛你──只管想你──不去想延續(xù)
每一次見你──都像第一次相遇
我知道──今天將是明天的回憶
我知道──淚水將是往事的插曲
我在你懷里──不能呼吸
任由你將明日──含恨成回憶──哭成無語──終成追憶
登時,黎淵一顆心更是被撕成兩半,也許僅僅是一首無意的歌曲,但他不是沒聽出儀安聲音里的真情,不是沒看見她眼里閃現(xiàn)的淚影。
閉了閉眼,黎淵壓抑滿腔的翻騰,抗拒葛雨瑩的清脆笑語闖進耳中心中。
他的工作里容不下愛情,納不下柔軟,能盡力待儀安好,盡力不讓她心傷,已是他的極限──幾年中,黎淵始終如此提醒自己,一如當初與儀安攜手走進禮堂時,他對自己許下的誓言。如果可能,黎淵衷心盼望丁儀安能永遠永遠不要知道他與她結(jié)婚的真正動機。
“頭子,輪到你了吧?”
但他的喉嚨實在乾澀的發(fā)不出聲音來。黎淵微笑搖搖頭。
“給飛軒唱吧。我出去一下!
他起身離開丁儀安身邊,走出包廂房門。他需要幾分鐘冷靜下來。
丁儀安怔怔望著他的背影離去,心里只余一片悵惘,不知時間過去了多長,只是發(fā)著愣,竟然連姜曼婷叫她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小姑,頭子的行動電話!苯每此诔錾,輕輕拍拍她肩膀,重復(fù)說。
丁儀安這才醒覺黎淵的行動電話在響,慌忙打開接聽。
“喂?嗯,對,我們?nèi)慷荚凇暇〇|路那家。嗯,還會玩一下吧……好吧,晚安。”她對著電話說完,關(guān)上電話。
黎淵于此時推門進來!罢l打來?”
“兆安。他問我們在哪里,什么時候回家,我告訴他我們還要唱一陣子。”
黎淵微微一怔,隱隱約約中,莫名的第六感讓他毛骨悚然。
他猶豫片刻,對大家說:“我們還是走吧,時間也不早了!
沈蓓珊看手表!昂冒 T侔雮鐘頭吧,正好買整點。”
“要不要去吃宵夜?我有點餓了!苯玫奶嶙h得到一致同意。
當時,在歌聲和笑聲中,誰會想到,這半個小時,竟然是生與死之間……
。
恐懼感不斷燃燒蘇嫣柔的背脊,她幾乎又聽見暗巷中那雜踏的腳步聲響起,追逐著她,從三年前追到現(xiàn)在,毫不放松……
“心肝,你臉色不太好看,不舒服嗎?是不是早餐吃得胃不舒服?”歐煦陽看妻子冒著汗的額頭,滿心擔(dān)憂,伸手握住她發(fā)冷的小手。
“煦陽,我們離開巴黎好不好?”蘇嫣柔顫聲懇求。
“對啊,還有兩個晚上就要回臺北了,不是嗎?”
“不,我是說今天,現(xiàn)在就走,好不好?”
歐煦陽默默搜尋她含淚的眼底,看見害怕的情緒。決定要來巴黎的人是蘇嫣柔,她說心死在哪里,就要從哪里活回來。于是他帶她來巴黎度蜜月,一點一滴地,歐煦陽眼看妻子漸漸走出過去的陰影,為什么現(xiàn)在她又突然急著要離開呢?
“想說什么,說吧。”他終于開口,“天塌下來還有你老公頂著。”
和自己奮戰(zhàn)了三年直到今天,蘇嫣柔被莫名的恐懼壓迫到幾乎窒息,幾次幾次都在歐煦陽深不見底的愛情海中重新覓得生命泉源,她想,就算是為了他,她也必須勇敢起來,堅強地面對過去的悲劇。
她眼望地上,捏緊了輕微顫抖的粉拳,低低吐出第一句話:
“艾倫是……被謀殺的。”
“謀殺?”歐煦陽怔住,伸過去蓋住她的手。
蘇嫣柔閉起眼睛,感覺勇氣與柔情從丈夫堅定厚實的大手中傳輸進她胸口。
“艾倫是個孤兒,但養(yǎng)父待他如親子,不惜余力栽培他,希望他能繼承事業(yè)。艾倫聽從了養(yǎng)父的話,放棄他最愛的音樂,努力學(xué)習(xí)從商,但是……當他終于能獨當一面正式幫助養(yǎng)父的事業(yè)時,他才發(fā)現(xiàn),他養(yǎng)父竟然是走私集團的首領(lǐng),而且還迫著他一起進行走私!
“走私?”過于出乎意料之外,歐煦陽心臟跳動加快。
“是的。他養(yǎng)父透過種種管道、花大筆錢賄賂官員,走私毒品、珠寶、甚至槍械,整個集團龐大極了,而他養(yǎng)父希望的就是艾倫能接續(xù)這份工作。知道這件事時,艾倫才二十一歲,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痛苦萬分,幾次助紂為虐之后,他已經(jīng)憑臨崩潰,直到最后一次……”她哽咽住。
歐煦陽緊緊攬住妻子,讓她無聲啜泣了好一會兒,才說:
“……在他掙扎著要脫離他養(yǎng)父的控制范圍時,我們相遇相愛……就在那時,他們利用葡萄酒瓶塞走私珠寶之事,被一名線人舉發(fā)了,但因為他養(yǎng)父早就花錢打好了一切關(guān)系,所以即時得到風(fēng)聲,雖然來不及銷毀已經(jīng)運出的貨物,他養(yǎng)父卻能在提貨單上作手腳,讓另一位無辜的商人接了那批貨,那人百口莫辯,因此被關(guān)入獄,他的妻子在羞憤中自殺身亡。這次事情讓艾倫痛不欲生,更堅定了離去的念頭!
蘇嫣柔紅著眼,平復(fù)紊亂的呼吸后,繼續(xù)說:
“因為艾倫早就想要脫離走私集團了,因此在這批貨還沒有運出之前,他就已經(jīng)藏起其中一顆足以做為證據(jù)的紅寶石,它的形狀特殊,很好辨認,懂珠寶的人看了就能辨認出它和當初那批走私的珠寶是同一批,只要有這顆紅寶石,艾倫隨時都能證明那名商人其實是無辜的,而后,嫌疑必定會重新轉(zhuǎn)移到他養(yǎng)父頭上!
歐煦陽驚道:“難道就是你鑲在手鐲上的那顆紅寶石?”
“對,就是它!然而,直到最后,他終究不忍心舉發(fā)照顧了他二十年的養(yǎng)父,于是帶著紅寶石和我逃走,沒想到,那顆寶石卻成了他的催命符……我們隱藏了兩三年,終于被他養(yǎng)父找到了。我們注意到接連好幾天都有人在跟蹤我們,正想著要換地方躲藏時,艾倫被謀殺了……他死前……要我將寶石丟棄……”
寶石,不要留……柔兒,你走……
艾倫最后一句話猶在耳際,蘇嫣柔放聲慟哭出來。
“……我?guī)е鴮毷逗印缓竽愠霈F(xiàn)了……”她泣不成聲了。
歐煦陽張臂擁抱抽噎的妻子,他樂觀地相信,在嫣柔隱忍了三年,終于將埋葬在胸口的往事全部訴出后,她一定能擺脫惡夢的侵擾,尤其因為
她的丈夫是他耶!真幸福的女人!
蘇嫣柔將被淚浸濕的臉孔貼在丈夫懷中,傾聽他有力穩(wěn)定的心跳聲,一點一點恢復(fù)平靜,過去漸隱,只,F(xiàn)在……陡然間,她背脊一寒,狂叫道:
“我們快點離開巴黎!煦陽!我感覺……感覺這幾天又有人在跟蹤我了!”
“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彼坏剡@么說。
那平靜的口吻讓蘇嫣柔抬起如霧的眸子看著丈夫,驚詫到說不出話來。
歐煦陽思忖,一開始他以為那人是登徒子,貪戀嫣柔的美色,但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就推翻了這想法,開始懷疑那人是沖著他而來的。也許是以前因為他而被緝捕的某個角頭老大的手下,一心要為入獄的老大復(fù)仇才盯上他。但是不想讓妻子操心,歐煦陽始終沒有說穿,卻沒有放松警戒。
現(xiàn)在想來,那人確實有可能是盯上了嫣柔,意圖奪回紅寶石,甚至殺人滅口!
“煦陽,我們還是把紅寶石丟了,快點逃走,好不好?”
蘇嫣柔顫聲催促,淚眼婆娑,哦,要她怎能再禁得起一次同樣的失去?
歐煦陽竟然笑了,溫柔地捧起妻子蒼白的面孔,用唇吻去她臉上的淚,最后落在那兩片顫抖的粉嫩唇瓣上,輕柔地吸吮去她所有的恐懼與驚慌。
“心肝,放心,把一切都交給我處理,好不好?”他柔聲在她唇際說。
“但是,但是……”
“你瞧,我早就發(fā)現(xiàn)有人在跟蹤我們,而且聽你說完整件事,竟然也沒有緊張害怕,可見你老公我并不是普通人,對不對?”他賊賊笑著,讓妻子枕在他肩頭。
“不是普通人是什么意思?”
蘇嫣柔的呼吸終于平靜下來?吭谌绱藢捄竦男靥,她感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歐煦陽思忖一下,決定先用比較婉轉(zhuǎn)的說法,循序漸進讓妻子知道比較好。
“其實你老公我的工作并不完全是空中少爺,那只是我的兼差,我真正的工作是……嗯,類似私家偵探這種性質(zhì)的。”他緩緩說。
“你又在開玩笑了,對不對?”蘇嫣柔懷疑地斜睨丈夫。
“不,是真的。我只有在工作需要的時候才上天端盤子,平常時候空中少爺只是我的身份掩護,所以,你可以把此事完全交給我,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蘇嫣柔見他一臉嚴肅認真,實在不像說笑,才漸漸相信。
“可是你竟然連我都沒有說?”她不滿地嗔道。
“咦,你們女人不是都喜歡有神秘感的男人嗎?”一下子又皮起來了。
“僅止于欣賞而已!自己丈夫就不能有半點神秘感!”
“不公平!你雙重標準!”他耍賴大叫。
“就算雙重標準好了!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她也大叫。
歐煦陽抓抓頭,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一次給親愛的老婆太多刺激。
“剩下不多了。”
聽見這種誠實到近乎白癡的回答,沒有女人不繼續(xù)追問。歐煦陽看老婆嘴唇果然已經(jīng)蠢蠢欲動,趕快說:“你不是問我好幾次,婚禮當天抓住你的那個女孩是誰嗎?其實她是我的搭擋,這下子你以后不會再吃醋了吧?”
他很有技巧地先挑選其中一件老婆鐵定會有興趣的事招供,好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至于其他的,就……嗯,慢慢來吧。
“真的?她的身份掩護是空中小姐嗎?”蘇嫣柔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
還是單純的女人好哄!歐煦陽心里感激自己的好命,若是娶到像小雨那樣古靈精怪的女人,這輩子可慘了。“不是,她平常的工作是到處自助旅行,打工加寫稿,所以我們常常會搭同一班飛機出差,可是卻裝作互不認識。”他回答。
“聽來真好玩。她幾歲了?”
“二十五,適婚年齡,可憐嫁不出去。”
“為什么?我記得她長得很漂亮啊!
“對啊,她可愛極了,聰明機靈,嘴巴又皮又甜,誰見了都喜歡,這也就是她很容易取得人家信任,能順利探聽情報的原因。她沒有結(jié)婚是她自己這些年滿腦子里只想著要為親人翻案,所以從來沒有考慮過結(jié)婚這件事,唉,眼看青春就要消失了,你說這丫頭可不可憐?”
她張大眼睛。“翻案?怎么回事?”
歐煦陽想了半晌,認為現(xiàn)在說出整件故事只會增加嫣柔的心理負擔(dān),所以說:
“嗯,這樣講好了。有一位她很重視的長輩,因為被冤枉而入獄,現(xiàn)在還關(guān)在牢里。所以她一直希望能重新調(diào)查那件案子,幫那位長輩翻案──我答應(yīng)她等我們蜜月回去以后,我會幫她。”
“那你以前為什么都不幫她呢?”
“不是我不幫她,而是……很多原因造成困難!彼聦嵣蠋托∮隊幦∵^很多次,奈何總部始終不放他們?nèi)フ{(diào)查。“像……我們手邊還有許多需要即刻處理的案子啦等等,另外我覺得她還不能完全獨當一面,也是原因!
“哦,你不信任她的能力?”
“也不是這樣說。她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明師門下哪有低徒勒?只是……有些狀況畢竟男人比女人適合勝任!北确矫看螢榱巳〉醚谧o身份的結(jié)婚,他總是爭取攬到自己身上,不愿讓小雨一個女孩子與人假結(jié)婚。可憐一片好心還屢屢被小雨罵成花心。
“原來如此,從師徒變成搭擋。”
“對啊,我一開始也是和帶我的老師搭擋,我全身本領(lǐng)也都是他教我的!
“你也有老師?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啦,你用不著問得酸溜溜的。他把我?guī)У侥塥毊斠幻嬷螅痛瞬灰娏,我從未再見過他,后來才開始和小美眉搭擋,因為我覺得和女生一起比較好玩。”他嘿嘿笑,還是存心不良,要惹老婆吃醋。
“我看你是巴不得和她成為鶼鰈情深的鴛鴦搭擋,對不對?”
“不對!搭擋就是搭擋,絕對絕對不能變成情侶,一旦有了感情,很多狀況就會失去正確判斷,反而會有危險。”歐煦陽難得露出認真表情,以嚴肅無比的語氣回答老婆刻意取笑的話。
蘇嫣柔臉色陡變!澳愕墓ぷ鞒3形kU嗎?”她顫聲問。
歐煦陽暗罵自己,立刻換上嘻皮笑臉。
“非常危險的哦。比方說,如果你是我的搭擋,而我因為任務(wù)需要必須和一位絕世美女搭訕,搭訕結(jié)果就走進了賓館,你在旁邊看了會不會氣到腦溢血?這一來你的生命就有危險啦,然后等我們回家,就換成我的生命有危險了,也許被你亂棍打死呢。你說,是不是真的好危險?”
蘇嫣柔噗哧笑出來!拔也挪粫@么無理取鬧呢。給你綁貞操帶就好啦。”
他痛苦的閉了閉眼,呻吟:“老天,貞操帶……看來以后日子不好過了!
看見老婆格格笑得很開心,歐煦陽更是綻開陽光般的笑容。
蘇嫣柔癡癡望著他英俊的面龐,感動莫名,悠悠說:
“我知道你一直要哄我開心,唉,煦陽,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這么好呢?”
“傻瓜,我不對你好,對誰好?你是我最心愛的人哪!”
說這話時,歐煦陽的語氣是慎重而溫柔無比地。對啦,他知道自己天生的油嘴滑舌沒法子改,但此心可問天,他對嫣柔所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假!
在說話的同時,歐煦陽已經(jīng)想妥接下來的計畫。
“我們走吧!彼拮邮终酒鹕怼
“去哪里?我們要離開巴黎了嗎?”
被摟在丈夫穩(wěn)定有力的胳膊中,蘇嫣柔踩著堅定的腳步隨他向前走。
進入街邊一家禮品店,歐煦陽考慮半晌,挑了只小泰迪熊寶寶。
“真可愛,你要送誰?”蘇嫣柔自己都愛不釋手。
“傻瓜,這也要問!當然不可能是男人啦。”
歐煦陽笑吟吟地看親愛的老婆氣鼓鼓的俏模樣,隨手扯斷了熊寶寶的領(lǐng)結(jié)。
***
顏飛軒再也受不了。他用力扯開領(lǐng)口間的扣子,才透過一口氣來。
“子舜,我發(fā)誓,等你投胎以后,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你,請你不要再用這種破銅聲音提醒我們記得你,好不好?你的聲音讓我頭痛欲裂,全身發(fā)燒。”
“今天子舜的歌聲好像特別難聽,我聽的心煩氣躁!鄙蜉砩捍舐曊f。
“說誠實的,我也有點膩了,你還是換首歌唱吧!苯煤每蜌獾娜崧暭氄Z。
“你們!太過分了!請多給鬼一點同情心,行不行?”凌子舜悲憤地大叫。
“奇怪,是不是空調(diào)壞了,確實很悶熱。”席培銘伸手去撥空調(diào)開關(guān)。
“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這么覺得呢!备鹩戡撍闪丝跉猓以為灼熱的空氣是因為黎淵的緣故而給攪熱的。
幾人的幾句話卻讓黎淵整個人呆了幾秒,臉色陡然一悚,人跳了起來。
“快,我們立刻離開這里!”他大叫。
幾乎就在黎淵跳起來的同時,房門被驚慌失措的服務(wù)生用力推開。
“請各位快點疏散,失火了,起火了,警鈴壞了,三樓就快燒到四樓了……”
“黎淵!”丁儀安驚叫一聲,雙手拉著他臂膀,眼淚立刻往下滑落。
服務(wù)生匆匆忙忙跑到下一個包廂房間敲門,重復(fù)著同樣語無倫次的喊叫。
已經(jīng)沖出房間的客人,有的向左逃,有的向右跑,哭喊聲和尖叫聲幾秒鐘內(nèi)充滿走廊。這把別有企圖的奪命大火,來得太兇太猛太急太快,層層煙霧如黑色浪頭,幾乎是緊隨著服務(wù)生慌張的腳步而至,毫不留情地涌進了四樓。
“往這邊!樓梯在這邊!”服務(wù)生在嗆咳中大聲指示。
姜曼婷臉色蒼白,身子微微發(fā)抖,顏飛軒伸手與她緊緊相握。沈蓓珊在一陣驚慌之后,穩(wěn)定顫抖的身體,在席培銘手臂中重新提起勇氣。黎淵張臂擁住不知所措的丁儀安,一轉(zhuǎn)頭,目光與葛雨瑩的視線相融,于剎那間望見她眼底的冷靜。
黎淵淺淺揚起嘴角,柔聲問她:“不怕?”
葛雨瑩微一搖頭,答以一個堅定的微笑。
席培銘和顏飛軒分別或摟或牽著未婚妻,彎著腰摸索著墻壁,在彌漫的煙霧中穿梭前進,時時必須閃避從對面奔逃而來的人潮。丁儀安不斷嗆咳,淚如雨下,幾乎將自己全副重量都攀在黎淵身上,他必須半拖著妻子發(fā)軟的雙腳前進。
“凌子舜,早就叫你練習(xí)瞬間移動……咳咳!咳!”
“閉嘴!毕嚆懙吐暢庳(zé)沈蓓珊。
姜曼婷忍著被煙熏刺痛的雙眼,不讓恐懼的淚滴落,手指幾乎要融進顏飛軒手掌中那樣緊密地與他相纏,兩人無聲而穩(wěn)定地向前。
“往左邊轉(zhuǎn)!”凌子舜大叫,代替著早已逃跑得不見蹤影的服務(wù)生,指示逃生樓梯的所在位置。此刻只有他能完全不受致命煙霧的影響,放聲說話,來去自如。
奔到逃生門口,卻見火焰從三樓樓梯口直直卷了上進來……
這把火,竟是決意要斷去他們逃生之路……
隱約聽見底下血紅的火舌之中,傳來一個男孩的哭喊聲,在咳嗽中不斷叫媽媽。
黎淵向葛雨瑩望了一眼,她沒有猶豫半秒鐘,迅速向著他張開手臂。
黎淵不發(fā)一語,當下拉開丁儀安纏抱在他腰間的手臂,將啜泣不已的妻子推進葛雨瑩等待的雙臂之中,往下奔進三樓整片通紅的火光里。
“往上走!小心!這里堆了很多東西!”凌子舜在四樓通往五樓的轉(zhuǎn)角處大嚷。
席培銘緊緊擁著沈蓓珊,避開從樓梯中間竄起的火焰,爬上樓梯往天臺奔去。
顏飛軒牽著姜曼婷向上跑,跑過轉(zhuǎn)角,她回頭叫葛雨瑩:
“咳,小姑!瑩瑩!快啊!”
葛雨瑩在煙霧中瞇起雙眼,半推半扶著猛烈咳嗽的丁儀安爬上樓,回頭一瞥之下,黎淵已穿過彌漫黑煙和火光,從三樓跑回來,手里夾著一個嚎啕大哭的三歲男孩。黎淵大步奔到她身邊,空出的一手擁住葛雨瑩肩頭,強健的大手在她肩上用力一握,隨即拉起丁儀安的手,用臂膀?qū)⑵拮迎h(huán)住。
“快,瑩瑩!樓下已經(jīng)是火海了!
“小姑!”葛雨瑩尖叫。
堆積在轉(zhuǎn)角處的雜物塌將下來,黎淵用力拉扯腳步虛浮的丁儀安,葛雨瑩同時往前一推,丁儀安驚喊,在一拉一推之中踉蹌幾步,立足未定,已然昏眩過去,軟倒在黎淵胸前,卻正好避開一塊鐵板直直落到她頭上的命運。
那鐵板,砸上為了推開她而向前撲來的葛雨瑩身上。
“瑩瑩!”黎淵狂吼。
葛雨瑩發(fā)出慘呼,右腳被落下的鐵板打個正著,身子倒在地上。要不是身處在如此混亂的情況里,她可以肯定聽見自己腳骨斷裂的聲音。
隔開了。隨著鐵板落下的幾個沈重紙箱在眨眼間便隔開了她與黎淵。
殘忍火舌從樓梯欄桿中無情往上卷,由紙箱的一角燒起,頃刻蔓延成海。
黎淵臉上血色盡失,雙腿軟到險些倒下,懷里的孩子重逾千斤,差點松手墜地。
葛雨瑩劇烈咳嗽,兩手用力推開鐵板,滾燙的溫度讓她不得不咬住嘴唇,咬住痛撤心扉的尖叫不從嘴中溢出。左手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在幾番用力之下,縫線終于整個綻開,鮮血迅速滲滿白色繃帶,她深吸一口氣,用右手在地上一撐,勉強要站起來,腳卻痛得不聽使喚,呻吟一聲,重重跌倒在地。
火氣在轉(zhuǎn)眼噴紅了她蒼白的臉頰,熱度逼得她快要透不過氣來。
葛雨瑩勉強壓抑慌亂恐懼的情緒,抬起頭,穿過火紅與黑煙繚繞之中望向黎淵。
“黎淵!你走,一條命!你回頭,四條命!”她喊。
紅光中只見那雙勇敢的清澄眼眸傳來無言催促,成為黎淵椎心刺骨的痛。
他愿意將自己投進地獄烈火中,只要能取代她現(xiàn)在的位置。
“若是你撐不下去,那將是兩條命,不是一條!”冷凝說完,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夾著丁儀安,迅速轉(zhuǎn)身邁往樓上。
空氣灼熱得彷佛在發(fā)出嘶吼,烘燒著他渾身上下,熱得讓人爆裂。
心,卻已經(jīng)在轉(zhuǎn)過身的瞬間,凍結(jié)僵硬。
***
黎淵夾著丁儀安和孩子,終于爬到十樓,眼見的景象讓他狠狠大抽一口氣。
席培銘和顏飛軒正在用力撞門,發(fā)出砰砰巨響,卻沒有撼動厚重的鐵門分毫。
“天臺門從外面被反鎖了!苯迷诳人灾墟(zhèn)靜地告訴黎淵。
“瑩瑩呢?頭子!”沈蓓珊尖叫,不好的預(yù)感立刻逼迫出她的眼淚。
黎淵無法言語,根本是連聲音也已失去了。
他將孩子塞進沈蓓珊懷里,丁儀安身子由姜曼婷扶著,眼略一搜尋,毫不猶豫從沈蓓珊頭上抽下一根發(fā)夾,用力推開幾乎已經(jīng)耗盡全身力氣而在氣喘中劇烈咳嗽的席培銘和顏飛軒,逕自拿發(fā)夾去撩撥鑰匙孔。
即使他經(jīng)過訓(xùn)練,開鎖依然需要賦予全副的集中力和穩(wěn)定靈敏的手指。
黎淵咬著嘴唇,他不能去想正在樓下等待他的瑩瑩,不能去想她最后那一眼是如何勇敢的讓他崩潰,不能去想她一手舊創(chuàng)迸裂又一腳骨折而蜷縮在地的無助畫面,不能去想她纖小的身子會被火焰啃噬而哀嚎,不能去想她會在萬分痛苦中窒息于滾滾黑浪之間,不能去想他會永遠失去她甜美溫柔的笑容……
幾分鐘的時間,他顫抖得快要死去的心卻像已經(jīng)埋葬了整個世紀……
門開了。嘴唇已被咬得皮開肉綻,血液從深刻的傷口中迸出。
黎淵轉(zhuǎn)身往樓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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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雨瑩被痛逼出陣陣冷汗,卻轉(zhuǎn)眼被燥熱蒸發(fā)于無形。她抗拒頭昏目眩,瞇眼望著黎淵碩長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直至完全被黑煙完全隔絕……
凌子舜在她耳邊大叫:“瑩瑩!你不能昏過去!”
“嗯,現(xiàn)在還可以撐。其他人怎么樣?”
“他們都平安到了十樓,煙也已經(jīng)彌漫到那里了,可是天臺門被反鎖,培培和飛軒企圖撞開沒成功,現(xiàn)在頭子在試著開鎖。”
“原來黎淵也會開鎖?咳,要是我在就好了,我開鎖的技術(shù)鐵定比他高竿,咳!蓖桓刑旎璧匕担鹩戡搸缀蹼y以支撐!白铀,死掉的滋味如何?你快要多一個同伴了,我和你男女對唱,好不好?”
“不要胡說!試試看,再站起來!”凌子舜不斷給她打氣。
她一陣咳嗽,再次以右手撐地,嘗試站起,卻再一次次跌倒在地。
胸口需要氧氣,腦袋需要冷靜,葛雨瑩不斷鼓勵自己,更以右手緊緊握住流血的左手腕。然而吸進過多的煙霧讓她猛烈嗆咳,連心肺都快要咳出來了,彌漫的黑色浪潮完全蒙蔽了她的視線,熏得連淚也乾旱,高溫的空氣讓她整個身體發(fā)燒,烘得發(fā)尾焦裂蜷曲,神智漸漸飄遠之中,手和腳的疼痛卻相反地減輕了……
實在不可能這么命大,在短短時間內(nèi)兩次逃過死神的掠奪吧?
如此一想,心情反而奇異地舒緩下來,從乾痛的喉嚨里逼出微弱的聲音:
“子舜,咳,如果我死了以后卻不能像你一樣說話,請你幫我告訴黎淵──我這生只愛他一個人。”
“你為什么不自己告訴我?”
模模糊糊中聽見黎淵低沈渾厚的嗓音傳來,讓葛雨瑩一傻,心在逐漸虛弱的跳動中猛然一躍,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進入了昏迷狀態(tài),否則聽力怎會產(chǎn)生幻覺?
黎淵身影隨著他的聲音,穿過重重紅光廉幕,從厚重的黑霧里透出,逐漸清晰。
他大步來到她身邊跪下,脫下自己襯衫,露出一身他儒雅外表看不出來的精鑄體格。他抓起葛雨瑩涌血不止的左手,用衣服迅速在她手上牢牢捆綁。
一泉鮮血濺上他赤裸的胸膛,燦紅一片,比火光更耀眼。
她嚶嚀一聲,黎淵加重手力一扯,將她微顫的身子帶進了他懷中。
感謝上天沒有奪走她,他張臂緊緊擁住她,狂顫的心在這一秒鐘得到平復(fù)。
這一刻,甘愿死去。
葛雨瑩將臉孔偎在黎淵似鐵結(jié)實的胸口,面頰熨貼著他的肌膚,那滾燙的體溫呵,比火焰更熱烈,毫不保留地從他胸膛隨著澎湃心跳傳進她身軀。
黎淵抱住她輕盈的身子站起身,雙臂緊鎖得讓她渾然忘記自己此刻的處境。
葛雨瑩橫躺在他剛硬的臂膀中,仰首向他,格格笑起來。
“黎淵,你好像包公!彼Φ,跟著又是一陣劇烈嗆咳。
“閉著氣!崩铚Y微笑叮囑,抱著她走回火焰與黑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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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懷疑是人為縱火,火勢在控制之后,已幾乎無法辨認數(shù)名死者身份。根據(jù)該旅館的旅客登記判斷,該層樓中很可能有兩名臺灣旅客在火中喪生,巴黎方面正在積極進行身份辨認的工作。該兩名臺灣旅客登記名為歐煦陽及蘇嫣柔,是一對度蜜月的新婚夫妻……”
新聞記者的播報,聲聲震落了葛雨瑩的淚水,成串成串,洶涌不絕。
她抱緊了剛剛從郵局領(lǐng)回來的包裹,無可克制而渾身抖瑟
郵戳顯示快遞包裹確實來自巴黎,雖然沒有注明寄件人姓名地址,但除了朝陽或她自己,沒有任何人會寄東西到他們倆專用的聯(lián)絡(luò)信箱!
巴黎。兩人的名字也都正確……可是,怎么會這樣!她才剛剛從奪命火海里死里逃生,而朝陽竟然在地球那一端喪生烈火!
葛雨瑩忍淚,以顫抖的手指拆開包裹,抱出一個可愛的泰迪熊寶寶。
朝陽記得她的生日!這是他送給她最后的禮物!
她喉嚨哽痛到難以呼吸,淚珠一顆顆跌落在熊寶寶身上……
忽然,葛雨瑩驚喘一聲,目光凝聚在熊寶寶斷裂的領(lǐng)結(jié)上,心臟猛然跳動。
這是朝陽給她的暗示,他肯定在熊寶寶身上作了手腳!
她深吸氣壓抑淚水,仔仔細細地將熊寶寶從耳朵到腳底搜尋一遍,然后找出一把小剪刀,給熊寶寶動起手術(shù)來。三分鐘后,她從熊寶寶肚腹里,掏出一塊包裹著某樣?xùn)|西的棉團。
扯開棉團,掉出來一只綴了各色寶石及碎鉆的金手鐲和一張細小的紙條卷。
似曾相識,葛雨瑩肯定自己曾經(jīng)見過這只鐲子,而且應(yīng)該是不久之前。
“啊,是他結(jié)婚那天,蘇嫣柔戴在手上的!”
她急急展開小紙卷,上面只寫了三個潦草的字:丁廷君。
注:
本章中凌子舜所唱的曲名為“歌”,作詞:徐志摩,作曲:羅大佑。葛雨瑩與丁儀安兩人所唱為“明天的回憶”,作詞:許常德,作曲:劉天健,原唱:許如蕓。
“作我終生的搭檔”出書時,因版權(quán)問題,編輯命小紫將此兩曲換下,變成了小紫自己拙劣的歌詞,F(xiàn)在總算改回了小紫心目中的最適當?shù)脑~句。大家必須知道,此兩段歌詞非小紫所寫,所有權(quán)力歸原創(chuàng)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