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西別館,可以直闖六王爺書房而不需經(jīng)過通報的人不多,但梁書遠恰好是其中之一。
「王爺,書遠打擾了。」他推開書房的門,見王爺兀自出神沒注意到他,遂出聲請安。
六王爺回頭微笑道:「來了就坐吧,別這么客氣!拐Z氣十分和氣親切,彷佛當他是自己的子侄。
六王爺和梁大人一向交好,兩家走動得很勤,梁書遠和六王爺?shù)娜齻兒子自動就玩在一塊。若非喬淳失蹤,現(xiàn)在兩家早成了親家。
「我這趟回京,和你爹提過喬淳的事了!
「他老人家怎么說?」梁書遠不自覺地屏息以待。
「他讓你自己決定,他沒意見。」
回京之前,六王爺幾經(jīng)考慮,覺得喬淳和梁家的婚事有必要做個解決。這女兒打小就不在身邊,如今又另外有個未婚夫,即使梁家瞧在他的分上沒說話,他也不能不開口當沒這回事。到底喬淳名節(jié)有損,就算是郡主之尊,只怕也沒資格進兵部尚書府做媳婦了。
梁書遠喜形於色。
「爹真的這么說?」他原本還以為爹會趁機取消這門親事。
六王爺點頭!改愕囊馑寄?」其實不用問,他也已從他的表情看出了端倪。
「我自然愿意守住這紙婚約,畢竟已經(jīng)找到喬淳了……」他從初見喬淳就深受吸引,但他看得出她的心全在尹夜宇身上,幾乎不曾正眼瞧過他。
六王爺抱歉地看著他!敢呀(jīng)擔誤你這么久了,喬尚今年都做爹了。」喬尚是他的次子。
「王爺,我還不急,喬尚可長了我三歲呢。喬康和我同年,不也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喬康是六王爺?shù)娜印?br />
六王爺看著他,微微嘆了口氣!负⒆,難為你了。當年我也曾陷了一顆心在意璇身上,你知道,我過得并不好。」
太后的從中作梗使他苦不堪言,尤其是意璇中毒後帶走喬淳的那段日子,他發(fā)瘋似的找她,過多的憂心和痛苦讓他心力交瘁,甚至大病了一場,連皇上都耳聞前來關(guān)心。
梁書遠當然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的小新娘就是在這個事件里失蹤的。
「王爺,我……」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也解釋不出心頭的百味雜陳。他心里明白若執(zhí)著於喬淳,他勢必會有一場苦戀,也許比六王爺更苦;因為他面對的不是外力,而是喬淳根本無心於他?墒,他就是陷進去了。
六王爺自然明白他何以陷得這么快、這么深。喬淳和意璇有著相同的特質(zhì),她們的嬌柔令人難以抗拒;教人見了就移不開視線,進而想張雙臂將其納入羽翼下細心呵護。
「放心吧,書遠,方毓說他已經(jīng)有辯法讓喬淳回到我身邊。等她一回來,我就立刻讓你們成親。」
梁書遠沒說什么,事實上,他沒這么樂觀,王爺太小看尹夜宇對喬淳的影響力;即使喬淳回來了,他也不敢奢望她會心甘情愿地嫁給他。唉,看來他和喬淳的未來……
「怎么不說話?開心得傻了嗎?」六王爺調(diào)侃地笑道。
梁書遠連忙回神,拱手道:「書遠失禮了。」他怎么了?居然在王爺面前發(fā)楞。
「我說過,別這么客氣,咱們都快是一家人了。」六王爺當然不會和他計較這個。
梁書遠點頭!钢x王爺抬愛,沒事的話,書遠告退了!
***
梁書遠離開王爺書房,就見金嫂候在一旁等他!甘裁词,金嫂?」
「梁少爺,那位羅姑娘又不肯吃東西。勸她吃,她反而把碗盤都砸爛!
梁書遠蹙眉!感辛,我去看看她!
這羅姑娘約脾氣真令人不敢領(lǐng)教,一點身為階下囚的自覺都沒有。
「謝謝梁少爺,否則我真不知該拿那姑娘怎么辦才好。」
兩人顧著說話,絲毫沒注意到一旁掃樹葉的家仆在聽到他們對話時,眸中乍現(xiàn)的精光。
***
「柳姑娘。」憶初敲門。
妍兒聽是憶初的聲音,心中不免訝異。
她來做什么呢?
雖然不是頂愿意見她,但也不好不應(yīng)聲,還是開了門請她進來。「有事嗎?」
「柳姑娘,我是來向你道謝的。謝謝你……不計私怨,還舍命救我!挂婂麅耗樕圆,她心里多少覺得愧疚。
妍兒搖頭!改侨艘獋谋緛砭褪俏遥揖饶闶菓(yīng)該的!
「總之,還是謝謝你。」
妍兒疑惑。「你來,就為了道謝?」她明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憶初沒料到妍兒會這么單刀直入地問她來意,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沒事的話,我想休息了!瑰麅阂娝徽Z,就有送客的意思了。
不能怪妍兒不陪她客套,畢竟她們之前沒交情,又差點為她把命都送掉;即使現(xiàn)在確定了宇哥的心意,但妍兒見了她就是沒辦法自在。
「呃,柳姑娘,其實……」憶初不開口不行了,因為她確有所求。「其實,我是來請求你一件事的!
妍兒抬眼,等待下文。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是否可以……讓我和你一起服侍表哥?」饒是大膽如憶初,講這番話也不免氣弱。
妍兒氣極了!「我當然介意!而且宇哥也不會愿意的!」
「柳姑娘,你放心,我不會和你爭大小,我只是想陪在表哥身邊。至於表哥那里,如果你都同意了,他又怎么會說話呢?」
憶初不認為表哥不喜歡她,他一定是顧忌著柳姑娘才不敢表示。之前她耍盡手段離間,但現(xiàn)在妍兒救過她一命,她沒臉再陷害挑撥,只得采低姿態(tài)哀求。
「我不會同意的,你請回吧。」她為憶初吃的苦還不夠嗎?她沒忘記在那段猜疑的日子里,她流了多少眼淚。這種日子她不想過一輩子!
「柳姑娘,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
「你要這么想也沒關(guān)系,總之我不會答應(yīng)你的。除非表哥親口說他要你,否則,我不會退讓。」真想讓她聽聽宇哥說一百個憶初也及不上一個她,恨不把她遠遠地氣回撒爾罕,省得看了心煩,又提這些教人生氣的請求。
憶初討了個沒趣,卻不愿就走,臉上也現(xiàn)了氣惱神色。「我已經(jīng)這么低聲下氣了,你還要怎么樣?」
妍兒不想理她,一個低沉的聲音替她回了話!稿麅翰幌朐趺礃樱皇巧岵坏冒盐曳忠话虢o你!
夜宇不知何時已倚在門外。
兩人見了他都受窘,誰教她們爭執(zhí)的是這樣的話題。
夜宇進門,自然地伸手把妍兒抱回床上,親昵地低語:「不是說不準下床的嗎?你老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妍兒大羞,她臉嫩皮薄,偏偏這會兒又是當著憶初的面。偷偷看了憶初一眼,見她沉了臉色,妍兒有些明白宇哥的用意了。
「憶初,你好多了吧?」夜宇問道。
「是的。謝謝表哥關(guān)心。」還沒竊喜呢,哪知下一句又把她打入地獄。
「等你再好些,就動身回撒爾罕吧!不用等雪兒了,我想她沒這么快回來!
「表哥……」憶初面如死灰。
「你放心,我已經(jīng)跟羅叔叔說過了,他會遺幾名好手隨你回撒爾罕,幫你把族長救出來。」
憶初含淚看著他,像是在怨懟他的無情。
可惜,她的淚無法觸動夜宇的心。
憶初拭去眼眶的淚水,她知道自己只能死心了。「我……我明天就走。」
奪門而出。
就此終結(jié)對夜宇的糾纏。
房內(nèi),兩人相依相偎。
「滿意了嗎?我的小娘子。」夜宇親吻她的發(fā)鬢,汲取她的馨香。這個味道,他知道他永遠都不會膩。
「你舍不得嗎?那去追回來好了!瑰麅菏娣匾涝谒麘牙铮硎芩奶蹖櫯c抱摟。
「你容得下她嗎?」擺明了逗她。
妍兒樂得陪他閑扯!肝液伪厝菟磕闳粽宜齺,我就去找那個梁書遠……」
話沒說完呢,可憐的小嘴就給攻陷!竸e想!到下輩子都別想……」妍兒是他的,別的男人,連想都不許她想。
。
這天是寒松堡的年度大會,各分堂堂主會在這天聚集回堡,報告這一整年的管理得失,并在會中聽取大當家裁示來年的營運方針。
羅清取出清波玉璧,心情卻異常地沉重。往年這天是瑛瑚最開心的日子,一來可以見到一年難得見上一面的叔叔伯伯;二來大家都寵她,會從各地帶禮物來送給她。但今年,他卻連女兒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大當家,時辰到了!挂慌缘奶镎茌o打斷他的沉思,出言提醒。
「嗯,我們走吧!沽_清起身走向大廳。
「放心吧,大當家,瑛瑚那丫頭會沒事的!
羅清回頭對他微笑,心領(lǐng)了他的好意!赶M绱!
進了大廳,各分堂堂主起身恭迎。羅清把清波玉壁放在老當家牌位前的架子上才請各堂主就坐,開始會議。任何人在老當家牌位及清波玉壁之前,不得有半句虛言。否則日後一經(jīng)查獲,必定重重發(fā)落,絕不寬貸。
羅清在主位坐定,逐一聽取各分堂堂主的報告。
其中一名堂主呈了一封書信到他面前,恭敬地道:「這封信是雪小姐要屬下交給大當家的,請大當家過目!
羅清喜道:「夜雪?」伸手就要去取。
不料那名堂主在羅清靠近時把信一撕,將紙縫中的毒粉撒向羅清,接著就是一掌。
羅清在他動手撕信時就知道不對,雖然他及時閉氣沒吸進毒粉,但卻沒避開那一掌。
眾人大譁,連忙上前護住羅清。但那人武功太高,數(shù)招之間已有幾名堂主傷在手上。
羅清不愿弟兄們白白送死,喝道:「眾堂主退下!」
走到那人面前!改闶钦l?假冒明中堂堂主是何用意?」
見了這人的武功,羅清心里明白真正的明中堂堂主是兇多吉少了。
「我只要清波玉璧,你們識相點,我就饒你們不死!
「放屁!」羅清怒而向他進招。那人武功雖高,但想贏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對了十余招,羅清開始暈眩,腳步虛浮。凝神一想:「你的掌有毒!」
方才他沒閃過的那掌雖沒打在要害,但他運氣之後毒性就開始發(fā)作。
那人冷笑:「所以我勸你省點力氣,否則江湖上少了你羅大當家,那可無趣得緊啊。」
羅清又怎能因他的三言兩語而罷手呢?他進招更急了:「方毓,把清波玉璧帶走!」
方毓正要出手,那人卻快他一步把王璧抄在手上,回身出掌擊退方毓,閃過羅清的殺手招數(shù)。
「謝謝你們的清波玉璧了!箹|西到手,他沒必要戀戰(zhàn),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現(xiàn)在言謝,未免太早了!」夜宇在廳門攔住他。
那人見夜宇只是個年輕小伙子,絲毫沒把他放在心上。
「不知死活!」一出手就想了結(jié)他。
沒想到他的武功竟然招招被制,無論他怎么變招都掙脫不了。三十招過後,他開始浮躁不安,他知道自己不是這個小伙子的對手。
夜宇猛攻他下盤,攻得他措手不及之後又變招擊他腹部。
「留下玉璧,否則你別想活著離開。」
那人衡量情勢,知道自己絕無勝算,遂把玉璧擲回給夜宇:「你等著,我會再來!
夜宇沒阻止那人離去,趕忙扶起羅清看他傷勢。「羅叔叔,你還好嗎?」
羅清本來也邀他參加今天的年度大會,但夜宇覺得終究是外人,而年度大會純粹是寒松堡的行政會議,和六王爺無涉,便矛似婉拒,幸好他方才聽到大廳的打斗聲,才來得及奪回玉璧,否則若清波玉璧因此丟失,他不但對不起羅叔叔,甚至連回井霞山都無法覆命。
「謝謝你,夜宇!沽_清見夜宇及時出現(xiàn),強撐的精神一松懈,即陷入昏迷。
。
「妍兒,羅叔叔怎么樣?」夜宇焦急地問道。
胡大夫敬她是拈然神醫(yī)的傳人,遂把大當家交給她,他自己則忙著照料分別受了輕重傷的堂主們。
妍兒微笑。「你放心,這毒掌毒性雖烈,但只是次等的毒。羅當家內(nèi)功底子極佳,服了這帖藥,休養(yǎng)兩三天就沒事了!顾呎f邊把藥方開出來。
夜宇松了口氣,但心頭依舊沉重!噶鯛敒榱饲宀ㄓ耔担构慌扇诵袚。這次不成,下次不知又會要什么卑鄙花招出來!
妍兒虛應(yīng)了一聲,沒有答腔。
夜宇驚覺失言,但話已出口,又無法收回。扳過她的身子,見了她微紅的雙眼,他心里覺得好抱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堪!乖撍溃∫葬崴锰嵝炎约簞e在她面前批評六王爺。不管怎么說,他們終究是血肉之親。
妍兒搖搖頭,眨去眼眶中的淚意。
「你為了我,在寒松堡已經(jīng)很難為了,我怎么還會和你計較這個?」努力揚起一朵微笑!肝覀兂鋈グ桑瑒e在這兒打擾羅當家休息。」
夜宇見了她那故做堅強的笑容更是心疼,忍不住擁她入懷!赶嘈盼,妍兒,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
卻不知,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向他們襲來。
二當家差人到客院找殷伯,殷伯沒敢擔擱,放下手邊的工作就往二當家房里去。
但他心里實在納悶,猜不透二當家為什么找他。不過不管什么事,只要二當家開口,要他赴湯蹈火他也在所不辭。二當家於他有大恩,根本他這條老命就是二當家救下來的。
到了門口,他恭敬地敲了敲門。
「進來!
「是。」殷伯這才開門入內(nèi)。
「把門關(guān)上。」方毓吩咐。
殷伯一楞。
「是。」順手關(guān)上房門。
等他關(guān)好門坐定,方毓溫言問道:「這些年,在客院做得還習慣嗎?」
「托二當家的福,小的才能有這樣的好工作!顾麧M心感激,因為在遇到二當家之前,他十分窮困潦倒,又被逼債逼得走投無路,那時根本不敢想像自己有一天會在寒松堡當差。
方毓點頭:「那么,來來往往的客人也都應(yīng)付得了吧?」
「也談不上應(yīng)付,大部分的客人都客氣得緊,真有些脾氣古怪的,別去冒犯也就是了!瓜裣惹澳俏粦洺豕媚锞秃茈y伺候,若非瞧在她是雪小姐表親的分上,他才懶得招呼她。
方毓看著他。「那現(xiàn)在住著的那位柳姑娘呢?」
殷伯有些困惑,不懂二當家問這些問題做什么,但還是必恭必敬地回答:
「柳小姐挺和善,待下人極好,這陣子臥病在床,小的著實替她擔心!惯@陣子他打掃客院就特別勤快,希望柳小姐看了舒服,身體也好得快些。
方毓微笑點頭。殷伯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的,就是覺得有股涼意直往心底冒。
「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顾酪蟛粫芙^。
「請二當家吩咐。」
「你過來。」方毓在他耳邊輕聲交代。
「這……」不知他說了什么,讓殷伯臉色大變。
「怎么?」方毓冷笑。「你不肯?」
殷伯急忙躬身低頭。「小的不是不肯,只是……只是……」他怎么忍心這樣做?「如果二當家和柳小姐之間有什么誤會,小的定當設(shè)法排解……」
「哼!別說這么多。做不做一句話?」
殷伯躊躇!付敿遥姆愿,小的萬死不辭,只是這件事……這件事……」
「是嗎?那好吧,就當我沒提過!购攘丝诓瑁截褂衷匍_口:「對了,你那一家子我讓錦川帶著出去玩,一年半載之內(nèi)是不會回來了。你就安心在寒松堡待著,也不用回去看他們了。放心,錦川那兒我交代好了,他會好好『照顧』你家人的!
言下之意,清楚明白。
殷伯大驚,連忙跪了下來:「二當家,求你高抬貴手……」
「你下去吧!狗截顾剖遣辉付嗾。
殷伯無計可施,只得屈服!感〉拿靼琢耍^對不負二當家所托。」
方毓這才笑開:「我就知道你不會令我失望!
「那我的家人……」殷伯只剩一事請求。
「我保證他們衣食無缺!狗截鼓昧藥追庑沤唤o他!竸邮帜翘欤堰@幾封信帶在身上!
「是。小的告退了。請二當家務(wù)必信守承諾,善待我的家人。」他離去的腳步有多沉重,方毓不會明白;為了家人不得已犧牲柳小姐的無奈,方毓不會理會。
救命恩人哪,他不怨,只是,怎么對得起柳小姐啊……
就是死一萬次,也難抵今日之罪孽了……
***
一早,夜宇不知為何老覺得心緒不寧,眼皮直跳。他出門前去看過妍兒,確定她一切安好,還特地交代殷伯照看她吃藥,理應(yīng)不會出亂子才對。所幸傍晚回到寒松堡,壓根兒沒發(fā)生半點事,晚飯後和三位當家商量事情,直到結(jié)束也都風平浪靜,倒是累得他整天精神恍惚。
唉!也許連日來太過緊繃,該去小酌幾杯放松一下了。
「尹公子,你沒事吧?怎么心不在焉的?」田哲輔關(guān)心地問道。他很欣賞這小伙子,但今天不知怎么了,以前沒見他這一般閃神過。
「沒什么!拐嬲f出來,怕不被三位當家笑掉大牙。
「我瞧你是太累了,早點休息吧,夜宇!沽_清可不希望他為了寒松堡的事累壞身子。
方毓這時從里面走出來,聽到他們的對話後心中暗歡喜,這正是他想利用的話題,還在想要如何開口才不顯突兀,田老二卻正好替他兜上了。
「你們兩位就別擔心了。我瞧尹公子不是精神不清,而是想著那位千嬌百媚的柳姑娘,沒瞧見他一步快過一步地要往客院去嗎?」
田哲輔不以為然:「尹公子,我說你幾句你可別怪我倚老賣老。紅顏禍水,她到底是六王爺那兒的人,你可得千萬小心,別著了她的道!
夜宇微嘆!阜判模粫。」難道他的心緒不寧是為這番?
「是啊,不然柳姑娘怎么肯費心醫(yī)我呢?」羅清也幫她說話。
方毓諷道:「她爹派人來下的毒她自然會解,順便賣個人情使我們對她疏於提防,她何樂而不為?」
夜宇暗怒,銳眼射向方毓:「二當家,凡事要說理的,如果你沒有證據(jù),希望你不要任意詆毀她。」
羅清怕他們愈說愈僵,遂出聲圓場:「好了,別為了這事傷和氣,都回去休息吧!
方毓哪肯放棄這大好機會,他的苦心安排就看今晚了。「不如,我們都去看看柳姑娘吧!尹公子為美色所迷,以致看不清真相,我們旁觀者清,試探試探就知道柳姑娘是不是真像尹公子說的那樣值得信賴!
夜宇本來想反對,因為此舉必定會使妍兒不開心。但算了,他更想堵住二當家的口,讓他沒機會再借題發(fā)揮。
沒想到的是,轉(zhuǎn)進客院,迎接他的竟是他寧愿瞎了不愿意看見的畫面……
殷伯倒在血泊之中,而一旁未能來得及離去的兇手竟是——
妍兒。
***
剛剛宇哥來看過她,走的時候要她再多睡會兒,并且一定要記得吃飯吃藥。當時她是一口答應(yīng),可現(xiàn)在了無睡意呀,又悶得發(fā)慌。
不知道為什么老覺得心口有些悶,整個人顯得煩躁不安?蓜倓傆罡鐏頃r神色不對,大概是被清波玉璧的事困擾著,她就沒提自己這奇怪的感覺,不想拿這小事讓宇哥煩心。
晚飯送來了,她也沒胃口吃,想倒杯茶來喝,卻下小心摔破杯子。
妍兒心頭一緊,希望這不是什么不好的預(yù)兆,彎下身子收拾,偏偏又不小心讓碎片割傷了手,情緒更是糟到極點。
難道是宇哥出事了嗎?
妍兒一心急,就想出去找人,可沒想到一開門,就見殷伯在她門外徘徊;殷伯忽然見她開門出來也是一怔。
妍兒沒注意他不自然的表情,急急問道:「殷伯,你知不知道宇哥回來了沒有?」
殷伯回避她的眼神!富貋砹耍F(xiàn)在正和三位當家商量事情!
妍兒安心!改蔷秃谩N覄倓偛恢趺锤愕,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似的,才會擔心宇哥……會不會出事。」說著,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靦腆地笑了笑。
殷伯暗嘆。柳小姐……他殷伯是注定對她不起了……
妍兒這才發(fā)現(xiàn)殷伯神色有異!冈趺戳?你本來有事找我嗎,殷伯?」差點忘了方才殷伯在她門外徘徊的事。
「我……」
妍兒微笑:「有事就說嘛,看有什么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殷伯聽了這話,竟紅了眼眶,雙腿一軟就向妍兒跪下,不停地叩頭。
妍兒嚇得忙將他扶起,拒絕受他如此大禮。
「別這樣,殷伯。」看來殷伯的困難定是十分棘手了。「有事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想法子幫你的,怎么就跪下了呢?想當初瑛瑚被擒,全寒松堡上下都不信我,只有你待我始終如一,這份情我記在心上了,現(xiàn)在有機會讓我報答你,你還和我見外……」
大小姐要是知道他今日這般陷害於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唉,不知大小姐現(xiàn)在是否安好……殷伯在心里哀嘆。
「殷伯,你說話呀……」
良久,殷伯終於抬頭看她,眼中泛著淚光,充滿濃濃的歉意!噶〗,我對不起你!
妍兒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正想再問,殷伯卻塞給她一把匕首,抓起她的手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窩!
妍兒大駭,心里有點明白,卻又不愿相信殷伯會這樣害她,甚至不惜賠上自己的性命!
「殷伯……」
殷伯不支倒地,涌出的大量鮮血也沾了妍兒一身。
「柳小姐……它日在九泉之下,我也……我也無顏見你。盼你體諒我身不由己……的苦衷……」語畢,就斷了氣息。
妍兒呆坐在地,不意外在此時聽見進入客院的腳步聲。
***
「賤人!露出本性了吧!」田哲輔首先破口大罵。在附近的弟兄聽到聲音,都往客院而來。
「大當家、尹公子,事實俱在,你們別再說我找她麻煩!狗截购軡M意自己一手策畫出來的局面。
夜宇早在踏進客院的第一步就驚得說不出話來。若他冷靜下來,就能察覺此事巧得不可思議,怎么方毓哪天不說要來,他一來妍兒就出事?可他親眼所見的事實容不得他另作思考,情緒大受刺激。
妍兒真的背叛了他!
為了榮華富貴背叛了他!
「為什么殺人?」夜宇作夢也沒想到他會有用這么冰冷的語氣對妍兒說話的一天。
妍兒臉色蒼白地看著他,不語,只是搖著頭。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不會相信她了,既然已經(jīng)定了她的罪,她多說無益。這也不能怪他,試問有誰會相信是殷伯特地到她跟前自殺,再嫁禍給她?
她只是不懂呵,為什么有人要這么處心積慮地陷害她?就因為她是六王爺?shù)呐畠海慷踔吝B幕後主使的人是誰都不知道,想必也是那人擒定瑛瑚的吧……
「咦!殷伯的衣襟里有兩封信!」方毓故作不經(jīng)意狀,上前取了交給羅清。
羅清看了大怒:「原來真是你串通六王爺綁走瑛瑚!你別再說我們冤枉了你,這筆跡我認得,和當初六王爺送來的拜帖一模一樣!」
田哲輔瞪著她:「殷伯發(fā)現(xiàn)了你的秘密,所以你就殺他滅口,是不是?」
夜宇接過羅清手中的信,看完後氣得渾身發(fā)抖,原來她和六王爺有接觸,他一直被蒙在鼓里,就如方毓所說的為她美色所迷!
「你還有什么話說?」把信丟在她面前。
說什么?她甚至不知道信上寫了些什么。把信撿起來看了一遍,哦,原來如此。要陷害她的人也算用心良苦了,連六王爺?shù)男哦寄芘绞帧?br />
「我……無話可說。」根本,就是百口莫辯。
她和宇哥終究是沒有未來嗎?她好不甘心,為什么上天要這樣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見她毫無悔意,夜宇悲忿莫名,他沒想到他一直呵護在掌心的珍寶竟是如此的包藏禍心。罷了罷了,既然這是她的選擇,那就讓她走吧!只是在那之前,他必需給寒松堡一個交代。
夜宇武裝起自己的情緒,否則難保自己不會為她蒼白得搖搖欲墜的模樣心軟。
「我一直護著你,但你太讓我失望了。事到如今,我不希望別人再說我循私。你起來,接我一掌,避不避得過,就看你造化!
方毓變了臉色,他見識過尹夜宇的武功,小郡主無論如何也避不了他一掌的。
他沒想到會弄巧成拙,讓尹夜宇起了殺意。
「尹公子,再怎么說她也是朝廷郡主,殺了她會有麻煩的!
其實夜宇怎么舍得傷害妍兒?即使她如此傷他在先。他會這么說,是篤定妍兒用無痕步能避開他一掌,旁人還道他真起了殺意。現(xiàn)在有了二當家這句話,他等會兒更有臺階下了,免得眾人說他是故意放她走。
因為夜宇知道妍兒定能閃避得過,所以他并沒有手下留情,用足了十成掌力。一出手,卻見妍兒閉目待死,夜宇一驚,忙收手勁已然不及,有三成的掌力結(jié)實地打中她右肩。
妍兒「哇地」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夜宇在她倒下前扶住她的身子。
「你……」為什么不躲?
妍兒重回熟悉的懷抱,凄凄切切地看著他!阜凑且x開你了,不如死了乾脆……」
「那為什么要背叛我?」她該知道,是她的背叛造成他們的分離。
「如果……如果我說我沒有,你信不信呢?」
夜宇搖搖頭,「你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妍兒掙脫他的懷抱,雖然早知會是這個答案,但聞言仍不免心傷!改蔷蜎]什么好說的了。」
羅清伸手拉她:「跟我到城西別館,我要用你換瑛瑚回來。」這已經(jīng)是對她最寬容的處置了。
方毓連忙請纓:「大當家,還是我去吧。你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見了六王爺若一言不和,我怕他會對瑛瑚不利!
羅清想想,有道理。「好,那就麻煩你了!
方毓才要拉她,妍兒卻閃身避開!竸e碰我!我自己會走!
「等一下!挂褂畛雎暳糇∷
妍兒回頭,心里重燃一絲期盼。但夜宇接下來的話卻把她打入地獄,讓她真正傷透了心。
「你終究不是我的青蓮,而太珍貴的牡丹我栽種不起!挂褂罾溲劭粗!缚ぶ鳎骋唤槠矫,萬萬不敢高攀,你我自功訂下的婚約就此乍罷吧,我會找到真正屬於我的青蓮!
妍兒含淚望著他,她知道他為什么這樣說!盖嗌彴榫,牡丹歸王侯」,這是宇哥教她念過的兩句詩。
是嗎?宇哥?你把妍兒比做牡丹,那你要誰做你的青蓮?憶初嗎?你會去把她追回來嗎?
垂下眼睫,成串淚珠無聲地落下。她以為她不會哭了,剛才百口莫辯時她不也沒掉半滴淚?可是,可是,宇哥不要她了呀……妍兒心頭一酸,熱淚迸流,一時牽動內(nèi)息又嘔了一把血。
「妍兒……」夜宇見她如此,心中大痛。
勉力支撐著隨時會倒下的身子,妍兒走到夜字面前,拿下手上的玉鐲交還給他。
「好……就當我們沒訂過親吧,這個玉鐲……我不配擁有了,等你找到你的青蓮……再為她戴上吧……」
不住落下的淚水滴在玉鐲上、夜宇掌上,沒人察覺夜宇的手竟微微顫抖。
妍兒拉近他,在他頰上印上一吻……
「這些年的恩情,只有來生再報……」說完旋即推開他飛身離去,忘了方毓正等著她去城西別館救人。
「還不快追!」羅清不想就此喪失救回瑛瑚的機會。
夜宇揮手阻止。「你們追不上她的。」
眾人也訝異那嬌滴滴的姑娘會有這樣好的輕功,何況此刻她傷得不輕哪!
方毓也不擔心,反正那丫頭走投無路,自然會回到六王爺身邊,這件差事總算辦完。
這回可有得賞了。方毓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