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霞山上。
山頂拈然居的大廳中,兩個中年男子在棋陣中捉對廝殺。
「阿影,依你看,咱們的小夜宇還需要多少時間?」薛啟在拿下對方的車時笑著問道。
「最多半個時辰!寡τ耙喾怯故郑鹗珠g即奪下一馬。
薛啟微笑。「對你的徒兒這么有信心?我說還要一個時辰!
「大哥,可聽說過『名師出高徒』這句話?」
一點也不謙虛呵。
「得了吧,名師?倒不如說他資質(zhì)優(yōu)異,皓揚的習(xí)武天分是傳了個十足十,說是『虎父無犬子』,我比較能接受!
尹皓揚是薛影的結(jié)拜兄弟,也就是夜宇的父親。當(dāng)年兩人竭盡心力共創(chuàng)了一套「皓影絕技」,自此在江湖上聲名大噪。
薛影聽了他大哥的調(diào)侃,笑了笑卻沒反駁。「這我沒話說,夜宇的確像皓揚一般,彷佛天生就是生來練武的!
「皓揚還是沒消息嗎?都五年了……」
薛影搖搖頭,語氣也不自覺地沉重了些。「他說過若語初當(dāng)真不治,他不會獨自回來。唉,希望他已經(jīng)找到方法來調(diào)理語初的身子了,我們現(xiàn)在只能這么盼望著。」
語初是夜宇的母親,五年前身中劇毒而昏迷不醒。尹皓揚為了救醒妻子已心力交瘁,無暇顧及一雙兒女,故將夜宇寄托在井霞山;而夜宇當(dāng)時未滿周歲的小妹夜雪則托在嶺南的寒松堡。這一托就是五年,且夫婦倆的歸來之日仍是遙遙無期。
「可語初那毒……」
「別提這事了,大哥!寡τ拜p聲示意:「夜宇來了,別又惹他傷心!
就在此時,門外走進(jìn)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男孩。
「啟叔、影叔!
「辛苦了,夜宇。這大廳就留給你們師徒倆吧,我讓你啟嬸去弄些吃的!拐f完薛啟即步出大廳。
薛影滿意地望著夜宇。「看來你的『無痕步』已有相當(dāng)?shù)幕鸷,你的速度比我先前的預(yù)估要快得多!
「謝謝影叔!
「嗯。東西拿到了嗎?」
夜宇從腰間取出一卷畫軸交給薛影。那是影叔為試他輕功,在井霞山腳特地放置的,看他能否在限定的時間內(nèi)取回。要知道,井霞山雖非甚高,但自山腰的曉蒼林以上,山勢轉(zhuǎn)趨陡峻,崖壁幾乎是峭直,輕功不佳的人根本上不了山,更別提快速往返。
「很好,今天就練到這里。關(guān)於無痕步,除了速度要快,再來就是腳步要輕。要真做到踏雪無痕,才是無痕步的最高境界。夜宇,你明白了嗎?」
夜宇點頭:「夜宇明白,謝影叔教誨!
夜宇知道,雖然影叔教他武功從不會嚴(yán)厲責(zé)罵他,甚至也比以前爹爹教他內(nèi)功心法入門時還來得和顏悅色,但他并未因此而怠惰,反倒在影叔點出他待改進(jìn)之處時,他常常慚愧得抬不起頭,覺得自己不夠努力,辜負(fù)了影叔的一片苦心。
薛影拍拍他的肩!嘎齺戆桑瑢W(xué)武是這樣的,摸清了門道,也要時間來磨練才行!
「夜宇明白!
「好,明天開始,影叔教你用劍!
夜宇聞言,難掩神色間的歡欣雀躍:「真的?是學(xué)皓影劍法嗎?」
「是啊。」薛影微笑!钢慌文阋葬釀e喊辛苦!
「我不會!挂褂罴鼻械爻兄Z著。他記得小時候在一旁看爹和影叔練劍試招,對皓影劍法的變幻莫測印象深刻。當(dāng)時他好崇拜爹和影叔,并且希望自己快快長大,能像他們兩位一樣武功練得這么好。
「去歇息吧,飯後若要四處走走,最遠(yuǎn)別超過曉蒼林;亥時以前要回來,知道嗎?」
「今天不用念書嗎?」以往他都是飯後念書,亥時就寢的。
薛影笑道:「怎么你舍不得休息嗎?影叔可不希望你累出病來!
***
飯後,夜宇步出拈然居,打算到曉蒼林舒活舒活筋骨。他很少在夜里下來曉蒼林,看看四周,璀璨星辰映襯下的曉蒼林比白天更美,但似乎有什么破壞了林子原有的寧靜……
哭聲!夜宇確定那是哭聲。雖然有些訝異這時間會出現(xiàn)生人,但仍好奇地循著哭聲走去。
撥開草叢,夜宇看見一個婦人昏死在地上,身旁跪著一個年約兩、三歲的小孩,哽咽不止地哭著。
那小女孩看到夜宇走近如同看到救星般的望著他。「救娘,大哥哥,救娘……」
夜宇聽了,看向躺在地上的婦人,一時竟炫惑於她的絕俗容姿,不自禁地再望向身旁的女娃兒,毫無疑問地,她們是母女沒錯,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完全承自她母親?匆娝聂逅p瞳滿含珠淚,夜宇的心中竟升起一股陌生的情愫,似是不舍,又似憐惜。
定了定神,隨即捏了捏那婦人的人中,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她悠悠醒轉(zhuǎn)。
夜宇見她睜開眼睛,問道:「這位夫人,你的傷……」
婦人氣若游絲地回答:「我……不是受傷,是中了……中了劇毒……小兄弟……你可知拈然神醫(yī)薛啟先生……現(xiàn)下……在下在山上?」
「在是在,不過從這個林子到山頂拈然居的山勢十分陡峭,你這樣是上不去的!苟运壳暗墓α,還無法負(fù)她上山,何況也不能把小女孩丟在這兒。
那婦人聽了這話,怔忡了一會兒,淡淡地道:「是嗎?」
難道她命該如此?那妍兒怎么辦?
夜宇看了不忍:「我去找人來背你上山吧!
那婦人聽了,絕望的眼神又燃起一絲希望:「你會去很久嗎?……這附近沒有……沒有住家……」她就剩一口氣了,若等他從山下找人上來,她可能挨不住。
「我不知道,大概要一個時辰吧!
那婦人搖搖頭,彷佛有些認(rèn)命地閉上眼睛。
「我撐不了那么久……」那么,至少要安頓好妍兒的未來,她才放心。
再睜開雙眼時,婦人絕美的眼眸中多了一抹堅定。
「小兄弟……不知怎么……怎么稱呼?」
「我姓尹,尹夜宇!挂褂钣X得有些莫名甚妙,但仍是答了。
「尹夜宇……」婦人點點頭:「……我中毒已深,見不到薛先生……是沒法兒挨過這一時半刻了……能在這兒遇……遇見你,也算是我的造化,否則妍兒……咳……」話沒說完竟咳出一口黑血。
夜宇見狀:「你先歇一歇吧!
「不……趁我還有一口氣在……夜宇……你可愿意替我照顧妍兒?」見夜宇有些猶豫,她忙道:「我知道……這很唐突……畢竟我們是初識……可我沒得選擇……我不能把妍兒孤伶伶地拋在這里……」
「你們家在哪?我可以送她回去給她爹。」
「不!不能回去……咳咳……」情急之下又咳了口黑血——「你愿意嗎……替我照顧妍兒……一輩子?」
看著一旁哀哀哭泣的小女孩,夜宇發(fā)現(xiàn)他的心竟因她的淚水而隱隱作痛。夜宇轉(zhuǎn)回視線,見那婦人已漸感不支,仍白著一張臉等他回答,他頓時心頭一熱,沒考慮啟叔和影叔是否會贊成即答應(yīng)下來。
婦人見夜宇點頭,才露出欣慰的笑容:「那……那我將妍兒許配……許配給你了……妍兒姓……姓柳……柳飛妍……」看著女兒,婦人不舍地?fù)Я藫!稿麅骸阋葬峋透罡绺纭犜挕?br />
「娘………你不要離開妍兒……」妍兒哭喊。
「娘不能再帶著你了……宇哥哥……會疼你的……」話說完就沒了氣息。
「娘……」妍兒哭得肝腸寸斷,小手不停地?fù)u著她娘的屍體,彷佛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娘感受到她的凄惶與無助。
夜宇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妍兒她娘何以初見面就放心把女兒許配給他,而拒絕讓他送她回家?他自己也只是個大孩子,能照顧得好她嗎?但他知道方才自己承諾了什么,從今以後,照顧妍兒將是他最大的責(zé)任。
有了這層體認(rèn),再看向仍哭泣不止的妍兒,他想他得想法子安慰她。
雖然有些別扭,但夜宇還是伸手輕摟住她。「別哭了,乖……」
於是當(dāng)薛影亦尋著哭聲而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一臉不自在的夜宇摟著個啼哭的女娃兒在懷里安慰。若不是地上躺著一具屍體,他幾乎要為夜宇那有趣的表情而失笑。
方才亥時已過,仍不見夜宇回拈然居,雖然他目前已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但薛影心中還是不免忐忑,就沿著山路尋了出來。下到曉蒼林,聽見啼哭聲後悄步靠近,就看到眼前的情況。
「夜宇,怎么回事?」
夜宇簡單地把他們相遇的經(jīng)過和妍兒她娘臨終的托付告訴薛影。
薛影沉吟了會兒!改愠酥浪辛w妍,還知道些什么?」
夜宇搖頭。
「這樣吧,你打開她身邊的包袱,看看有什么線索!
夜夜依言打開包袱,除了一些衣物和碎銀之外,就只有一塊令牌,他拿去交給薛影。
薛影看了訝異道:「難道她是六王爺府的人?」但看她的衣著容貌,卻不似皇室中人般的貴氣。打量的同時,薛影發(fā)現(xiàn)她眉心泛紅,雙手指甲卻已然發(fā)黑。微嘆:「她中的是陌海三術(shù)的毒,瞧她眉心已然泛紅,即使是兩天前上山,只怕大哥也救她不得。」
盡管沒有半點頭緒,但一直耗在這兒也不是辦法。
「咱們先把她娘埋了吧,其它的,回去再說。」
。
回到拈然居,已將近寅時,夜宇將已熟睡的妍兒安置在長椅上,脫下外衣幫她蓋上。
薛影問:「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夜宇不明白。
「你爹早已替你訂了一門親事,你不知道嗎?」
夜宇搖頭。
薛影嘆了口氣:「這也怪不得你。既然妍兒她娘臨終前將她許配給你,雖然草率,但死者為大,我想,羅家那門親事改明兒我就替你退了吧,就是對羅家小姐有些過意不去!
「是雪兒現(xiàn)在住的那個羅家嗎?」他記得寒松堡的堡主正是姓羅。
「嗯,你爹幫你訂親的對象就是羅清羅大哥的千金!
夜宇有些為難,雖然不想違背父命,但妍兒是他自個兒承諾要照顧的,他又打心底喜歡眼前這個小女娃……
「這事兒擱著吧,羅家那邊我再寫信去解釋。總之,這娃兒現(xiàn)在起就是你未過門的媳婦了。我瞧她最多不過三歲……今天就當(dāng)是她三歲生辰好了,等她滿十八歲那日,你們完婚。你覺得怎樣?」
「全憑影叔作主便是!
「好。你也累了,進(jìn)去休息吧,明兒個再讓你啟叔抓帖寧神的藥讓她服用。」看著妍兒熟睡的小臉,薛影不禁嘆道:「這丫頭長得比她娘還好,但美得過分了;凡事過頭,則多險。自古紅顏多薄命,只盼她別像她娘那般短命才好……」
「我會保護(hù)她!挂褂钫Z氣堅定地說。
薛影贊賞地對夜宇點點頭!溉ニ!」
於是從這天起,尹夜宇的生命里多了柳飛妍這個小娃娃;雖然此時他們尚不知情為何物,但彼此之間已系上了白首之約。
。
十四年後——
每天早晨,拈然居外都可看到夜宇練功的身影,有時薛影會加入他,陪他拆招,但這純粹是興之所致,因為夜宇的皓影絕技已練得十分純熟,足以和他對三百招以上而不落敗,自然無須他再提點些什么。這幾年來,夜宇的武功一日千里,薛影派他下山辦的事他從未曾失手而回。
自尹皓揚失蹤,薛影歸隱山林,皓影絕技著實地消失了一段時間。如今再現(xiàn)江湖,自然引起不小的轟動。但夜宇處事低調(diào),行蹤成謎,當(dāng)世人忙著追逐他所留下的驚嘆號時,他早已回到井霞山休養(yǎng)生息。
練完最後一招,夜宇調(diào)勻內(nèi)息,不期然瞥見一抹淡綠色的身影快速閃到樹後。夜宇嘴角微揚,看來他下山的這段時間,妍兒給無痕步?jīng)]有退步得太糟糕。不過想捉弄他,還是多練幾年再來。
「既然來了,怎么不出來讓宇哥看看?」他昨天夜里才回來,妍兒已經(jīng)睡了,他有去她房里看她,不過沒叫醒她。所以她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他回來了。
「你已經(jīng)看到我啦?」妍兒從樹林後探出頭。本來還想躲在這兒嚇嚇?biāo),結(jié)果一來就被發(fā)現(xiàn)了。
「誰教你整天偷懶不練功夫。過來!骨扑簧淼G衫子,長發(fā)隨意地束在腦後,那一臉的嬌俏清新,像極了山林里的精靈仙子。天!他有多久沒有這么好好地看著她了?
妍兒跑過來撲在他懷里。「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
夜宇輕撫她的發(fā),愛憐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肝易蛲砭突貋砹,只是見你睡得熟,不忍心叫醒你!
「你怎么不叫呢?那我就早一天看到你啦!瑰麅盒∝埶频囊涝谒麘牙锶鰦伞
「傻丫頭,遲一天還不是一樣?」他的聲音透著笑意。
「不一樣,不一樣!
妍兒全心的依戀,讓夜宇心頭暖洋洋地像偷嘗了陳年好酒一般。微微一笑,抱著妍兒縱身上樹。
涼風(fēng)徐徐,林蔭參天,夜宇閑適地靠著樹干,并小心地把妍兒摟在身前。
「告訴宇哥,這兩個月你都在做什么?」
妍兒側(cè)頭想想。「陪影叔下棋啦、幫啟嬸做飯啦,要不,就纏著啟叔教我醫(yī)術(shù)!拐f完,淘氣地笑了笑:「啟叔說這幾年東教一點、西教一點,他的看家本領(lǐng)已讓我學(xué)得差不多了,我現(xiàn)在可是拈然神醫(yī)的入室弟子,瞧你以後還敢不對我另眼相看!
夜宇失笑!肝以缏犝f了,啟叔說你很用心,并不是學(xué)來打發(fā)時間的!
妍兒聽了笑瞇瞇地說:「那他就錯了,我是很用心地在打發(fā)時間。不然你當(dāng)我立志懸壺濟世嗎?我才沒那雄心壯志。」
夜宇抬起她精巧的下巴,讓她的視線對上他的。
「你學(xué)醫(yī),我不反對,但我不許你進(jìn)回春堂。上回的事我不想它再發(fā)生第二次!够卮禾迷谀槿痪拥淖髠(cè),是薛啟診治病人的地方。
「你還在生氣?」妍兒柔柔地問。
「當(dāng)然了,有人覬覦我的未婚妻,我不該生氣嗎?我恨不得把那家伙拆成碎片扔下山!
自妍兒學(xué)醫(yī)開始,薛啟偶爾會要她到回春堂幫忙。半年前一名華山派弟子上山求醫(yī),見了妍兒之後驚為天人,千方百計地意圖接近她,傷都快好了還賴在山上不走。有一次妍兒替啟嬸端藥給他,他竟強握住妍兒的手不放;妍兒嚇得大叫,引來了在前廳的薛影。薛影氣得也不管他傷好了沒,就用拳頭送他下山。
夜宇回來後知道了此事怒不可遏,從此不許妍兒踏進(jìn)回春堂,杜絕外人見著她的機會。
「不只你不許,現(xiàn)在連啟叔都不許我進(jìn)回春堂了,只讓我在藥室里幫他配藥。他說見識過你強大的怒氣,他可不敢再冒險。萬一下回又有病人騷擾我,怕你一氣之下連他這個無辜的大夫也順便砍了。」妍兒心頭甜滋滋的,她明白夜宇怒氣的背後代表著對她的在乎。
夜宇摟緊她,低聲說道:「那你就乖乖聽話,待在藥室就好,省得我提心吊膽!
妍兒乖巧地點點頭,上回那孟浪男子的確嚇著了她!溉绻矣心阋怀傻墓Ψ,大概就不用擔(dān)心了。」
夜宇取笑道:「當(dāng)初學(xué)功夫不用心,現(xiàn)在才後悔未免太遲了。」說是這么說,但除了無痕步,因為井霞山地勢的關(guān)系他一定要她學(xué)好之外,拳腳功夫她沒興趣,他也就不勉強,說到底他還是舍不得她受皮肉之苦。
「你也不是頂認(rèn)真要我學(xué)呀,怎么能怪我?」妍兒一臉促狹,逗得夜宇開懷大笑。
「什么都有你說的!
。
這天是妍兒她娘的忌日,妍兒在廚房忙了一整個早上,臨去前還不太放心地問:「啟嬸,這些菜真的夠嗎?」
一旁的啟嬸笑著回答:「夠了,你娘要是知道你為她的忌日親手做了這許多好菜,只怕她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呢!」
妍兒這才放心了些:「我做這些是應(yīng)該的,可惜娘不能親自品嘗……」
「傻孩子,你娘會明白你的心意的。去吧,夜宇在等你了!箷r間過得真快呀,這丫頭明天就滿十七了。兩個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夜宇英俊挺拔、妍兒嬌美可人,怎么看都是一對璧人,她真等不及要喝他們的喜酒了。
「啟嬸,你笑什么?」
「你明天就十七了,我一想到再等一年就可以喝你和夜宇的喜酒,就忍不住開心嘛。」
妍兒大羞,紅著臉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啟嬸看她羞成這樣,也不忍心再逗她了,微笑道:「快去快回,我們等你吃中飯。」
。
隔日,曉蒼林中,夜宇牽著妍兒的手在晨霧中散步。
「今年生日有什么愿望?」夜宇低下頭問。
「我說什么你都會答應(yīng)嗎?」
夜宇低笑:「我盡量!
妍兒的明眸帶著笑意!膏,第一,我要你在山上陪我三個月;第二,以後影叔要你下山辦事,你要盡量拒絕他,不然就叫他自己去;第三,如果你一定得下山,也要盡快趕回來,因為我不想和你分開那么久;第四……」
夜宇笑著打斷她:「還有第四?我不知道原來你這么貪心。」
「那你答不答應(yīng)呢?」
夜宇輕點她的鼻尖!笁坌亲畲,我怎么敢不答應(yīng)?」反正他才剛回來沒多久,短期內(nèi)影叔應(yīng)該不會要他下山。
妍兒開心地抱住他!复饝(yīng)了就不許賴皮哦!」
夜宇低頭,吻住她巧笑倩兮的嫣唇代替承諾……
一吻既終,妍兒氣息微亂地靠著夜宇的胸膛,羞澀得不敢接觸他的視線。
夜宇從懷中取出一只翠綠晶瑩的玉鐲,執(zhí)起妍兒的手為她戴上!干湛鞓!
「好漂亮!謝謝宇哥!
夜宇愛極了她的笑容。「喜歡嗎?」
「我好喜歡!我會一直戴著它,等到以後……」妍兒紅了臉,不好意思說下去。
「以後怎樣?」夜宇問。
「我不說了!
夜宇瞧她的模樣,忽然明白了。於是在她耳邊低哺:「那我替你說了。等到以後咱們的孩兒娶媳婦,你就把這只玉鐲當(dāng)傳家之寶送給他們。我猜得對不對?」
妍兒紅透了臉蛋,不敢抬頭看他得意的笑容。
這個害羞的小東西!夜宇擁著她,想到懷中的小人兒將會是他的妻,為他生兒育女,她那如花笑靨將只為他一人綻放,心上就有說不出的滿足。
一聲輕咳打擾了兩人濃情蜜意的擁抱,回頭見是影叔,妍兒慌忙跳出夜宇的懷抱。
「生日快樂,妍丫頭!寡τ八菩Ψ切Φ爻蛑!缚磥砦襾淼牟皇菚r候!
「謝謝影叔!瑰麅罕凰哪抗馇频霉蛛y為情的。
「別怪影叔不識趣來打擾你們,我是有事要和夜宇商量。」
「那你們慢慢談,我先回拈然居了!拐f完一溜煙似的跑了。
「什么事?」待妍兒走遠(yuǎn),夜宇問道。
「我收到一封寒松堡來的信!
夜宇心中一驚:「雪兒怎么了嗎?」
「不是,你別著急。羅大哥信上說撒爾罕族派人到中原來找你娘,遍尋不著,只打聽到夜雪在寒松堡。但他們到了寒松堡,夜雪正好有事北上,才剛走,短時間內(nèi)不會回去。羅大哥心想把人留在堡內(nèi)空等也不是辦法,所以希望你去一趟寒松堡!
「把人打發(fā)走也就是了,他們害得我娘還不夠慘?」
他娘語初,是撒爾罕族族長的女兒。他們的族規(guī)禁止族人與異族通婚,而夜宇爹娘的相戀等於是公然反叛。再加上語初生為族長之女,卻罔顧族規(guī)的約束,引起了全族人的不滿。但伊皓揚武功卓絕,撒爾罕族內(nèi)沒人是他的對手,長老們忌憚著這點,無可奈何,只得讓他們離開。
他們回到中原後,族內(nèi)有些癡戀語初的青年因愛生恨,自知和尹皓揚動手無異以卵擊石,遂躲在暗處伺機殺害語初。
所幸尹皓揚早有提防,將語初護(hù)得周全,才沒讓那些人得逞。
過了幾年,族里忽然派人來說族長病危。尹皓揚雖覺有詐,但語初十分焦急,加上來人又是語初的好友,他也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正在猶豫之際,那人竟拔出匕首刺向語初,尹皓揚挽救不及,只來得及將刀鋒打偏,但那匕首還是刺進(jìn)了語初的身體里。雖然未中要害,但那年語初剛生完夜雪,產(chǎn)後虛弱,加上那把匕首淬了毒,致使語初昏迷不醒。
尹皓揚連夜帶她上拈然居,薛啟診斷出她中的毒是用麻紅和罌粟喂養(yǎng)的長舒草,除了千露百草丹,世上無藥可解。但其時薛啟尚未提煉成功,只能用冰焰蓮減緩毒性發(fā)作,并吩咐尹皓揚速帶語初前往漠北找三指醫(yī)仙。三指醫(yī)仙是薛啟知道唯一曾成功提鏈出千露百草丹的人。
此去經(jīng)年,夫婦倆音訊全無。薛啟曾親自到漠北打探消息,但別說尹皓揚夫婦,連三指醫(yī)仙都不知所蹤。是故夜宇此時聽到撒爾罕族又遣人來找他娘,就一肚子火。
「夜宇,但這次來的人是你的親表妹,又說有很重要的事只能告訴夜雪或你。所以羅大哥才希望你去一趟!
「影叔也認(rèn)為我該去嗎?」
薛影點頭!肝蚁M闳,不過,那是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雖然羅大哥沒提,但我知道寒松堡最近有麻煩,你這趟去,順便幫幫他。畢竟退婚的事,我們欠人家一個情!
夜宇嘆息。瞧!又是人情。
「怎么了?」薛影問。
「我答應(yīng)妍兒在山上陪她三個月!惯@下子妍兒肯定不開心?梢驗槭呛杀,他沒辦法拒絕。
影叔微笑!溉ズ搴逅蜎]事了?」
夜宇點頭!赣笆鍎倓傉f寒松堡有麻煩,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聽說是為了堡內(nèi)的清波玉璧,和官府鬧得很不愉快!
「清波玉璧?」夜宇不解。
「嗯。清波玉璧是寒松堡代代相傳的執(zhí)掌信物,但日前宮府要寒松堡將玉璧獻(xiàn)給朝廷,寒松堡不肯,雙方就爭執(zhí)至今!
夜宇挑眉:「有這種事?這還像個官府嗎?」
「你到寒松堡就見機行事吧,能化解就化解了,盡量幫羅大哥免除後顧之憂!
「是!
影叔點頭,他相信夜宇的辦事能力,所以沒再多吩咐什么就回拈然居去了。
。
妍兒剛沐浴完,顧不得還頂著一頭濕發(fā),就興勿勿地出房門找夜宇去。
夜宇開了門,不贊同地盯著她的濕發(fā),拉她進(jìn)房,順手取了條布巾為她擦乾秀發(fā)!妇瓦@樣跑出來,當(dāng)心吹了風(fēng)又鬧頭疼!
妍兒巧笑倩兮地對他眨眨眼:「有啟叔在呢!要是真頭疼就去向啟叔討藥吃,包管馬上就不疼了。」
聽她說得這么理所當(dāng)然,是表示她經(jīng)常這樣做嗎?夜宇轉(zhuǎn)過她的小臉。
「我不在的時候,你都是這樣虐待自己的嗎?」啟叔怎么沒向他提這個?
妍兒心虛地垂下眼:「也……也沒有啊……」她偶爾還是會把頭發(fā)弄乾的。不過她可不敢這樣告訴宇哥。
「嗯?」夜宇不打算讓她蒙混過關(guān)。
妍兒撒嬌地依進(jìn)他的胸膛!负寐锖寐,我以後不會了。」
夜宇嘆息,把她抱在懷里,用手指梳理她的發(fā)絲。他實在應(yīng)該好好教訓(xùn)她一頓,讓她懂得愛惜自己;可她這么柔順地偎著他,教他想罵都罵不出口,氣也消了大半。
唉!他這輩子是注定要栽在這個小女人手上了。夜宇低頭輕吻她的發(fā)際,汲取她沐浴後的清香。
妍兒漾起甜甜的笑容,暗喜自己成功地將一場責(zé)難消弭於無形。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囊遞給夜宇:「送給你!
香囊?「為什么?」他一個大男人身上帶著香囊像話嗎?
妍兒靦腆地道:「啟嬸說,山下的女子都是這樣表達(dá)心意的……」
原來是啟嬸。他正奇怪小丫頭怎么會無緣無故想送個香囊給他。
夜宇接過,故意說些反話逗她:「嗯,樣式是不錯,就是繡功差了點,配色也配得不好……」
「真的嗎?」妍兒有些失望,她還以為宇哥會喜歡呢!原來啟嬸說她做的好是哄她的……「那我自己留著好了!股焓窒肽没貋怼
「逗你的。你做得好極了!顾婂麅耗樕犀F(xiàn)了失望神色,馬上投降。
「討厭,就愛欺負(fù)人。」害她差點信以為真。
這溫馨時刻。其實他該告訴她,他即將南行的事,可話到嘴邊他又猶豫了;他不想這么快就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他舍不得。雖然明知這事遲早得讓她知道……但算了,能遲幾天就遲幾天吧!
夜宇把她摟得更緊,暗暗為即將到來的別離傷懷。
。
一大早妍兒就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夜宇找遍拈然居,連她最愛跟前跟後的啟嬸都沒看見她來,結(jié)果是在她娘的墓前發(fā)現(xiàn)她的。
夜宇走到她身邊坐下!冈趺戳?」
妍兒搖頭,自然地倚進(jìn)他懷里汲取溫暖。
「那為什么自個兒來這里?會有危險你知道嗎?」語氣中已有斥責(zé)的味道。
「你說過這里人跡罕至,你也說過只要我學(xué)會無痕步就可以自己來!估碇睔鈮。
「但我沒說是一大早!箵Ьo她!盖颇惆炎约簝龅摹r且晨霧未散,林邊的斷崖……」
妍兒打斷他!肝也粫屪约旱粝氯ァ!
她怎么了?夜宇皺眉。抬起妍兒的小臉讓她直視他。「你不開心。為什么?」
良久,妍兒才輕輕吐出一句話:「你要下山了,對不對?」
夜宇一怔,「你已經(jīng)知道了?」他還在想要怎么告訴她呢。
「那么是真的嘍?」妍兒失望得低下頭。「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這么快就忘了?」
夜宇輕吻她的額頭!肝乙膊幌,但這次情況特殊!
妍兒不依!缚墒悄悴呕貋頉]多久又要走……」
夜宇微笑。「我答應(yīng)你,我一定盡快回來。」
「騙人!去嶺南呢,能快得了嗎?」妍兒嘟起嘴,識破他善意的謊言。
夜宇無奈:「那你希望我怎么辦?」
妍兒抬頭望著他:「帶我去!
「不行!挂褂钕胍膊幌刖途芙^。
「為什么?我才剛把你等回來,你現(xiàn)在又要走。這次你要我等多久?三個月?還是半年?」
夜宇試著安撫她:「我不讓你下山,是怕你有危險。我也不喜歡你接觸外頭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那不適合你!
「你會保護(hù)我的是不是?我在你身邊不會有危險的!
夜宇搖頭!竿馊艘娏四愕娜菝惨欢〞氪蚰愕闹饕,我不想再發(fā)生這種事!
「大不了我換上男裝,扮個小書僮跟著你!惯@樣總行了吧?誰會對一個小書僮有興趣?
夜宇還是搖頭!嘎犜挘怨栽谶@兒等我回來!
說了這么多他還是拒絕,妍兒生氣得推開他!笩o論如何你都不肯帶我去是嗎?」
夜宇不語,算是默認(rèn)。
妍兒哼了一聲。「除非你叫影叔把我鎖起來,否則你不帶我下山,我也會偷偷跟著你。要是路上發(fā)生危險,你又不在我身邊,到時你後悔就來不及了!
「你敢!」這丫頭真是氣死人,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妍兒賭氣地看著他,眼神透露出她強烈的決心。
夜宇嘆息。他似乎只能認(rèn)輸了,否則真讓她偷偷下山他就頭大了!改愠远ㄎ伊!
「這么說你是答應(yīng)了?」妍兒一臉期待地等他回答。
「不然怎么辦?難道真把你鎖起來?」
妍兒這才笑了:「我一定會聽話,保證不給你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