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從二十一世紀而來,只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除了吃喝玩樂還會什么嗎?答案當然是什么都不會。
陸芷兒走了一個上午,最后累了,帶著小石頭坐在一座香火鼎盛的廟宇前的大樹下休息。
來來住往的人都帶著笑,看來這個時代的人過得還算不錯,生活安定富裕,不過……看著穿著一身破補丁衣裳的小石頭和自己,貧富差距還真是挺大的。
“安蕓、小石頭,你們怎么在這?”蘇大嬸才踏出觀音廟,就看到坐在樹蔭底下的一大一小。
陸芷兒的眼睛一轉,似乎沒必要再去解釋自己的身分,以免又被當成瘋子。她露出一個淺笑──
“大嬸!”
蘇大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今日來觀音廟上香的人不少,擠來擠去,擠得她快暈了。
“你們也上這來上香?”她打量著陸芷兒。奇怪,她的頭發怎么綁得亂七八糟,就一根長長的辮子在背后晃啊晃的?
陸芷兒搖頭,“我是出來找工作的。”
“找工作?!”
“是。 彼硭斎坏幕卮,“我家一點米都沒了,還帶了個小石頭,不做事怎么養活自己。
“這……”蘇大嬸是一臉的不解。
原本陸安蕓替人縫補衣裳雖然賺不了什么大錢,但至少也餓不死,只不過這次被牛二打了一頓,臥床月余,生活才會捉襟見肘,怎么現在人好了,也不替人縫補衣裳了嗎?
在她思索的當頭,前頭傳來斥喝聲,一個乞兒被個家丁打扮的男子踢了一腳,痛得全身蜷成一團,家丁還不放過他,用力再踢了好幾下,就見他狼狽的被踢到路旁。
陸芷兒見了,不由皺起眉頭,才踏前一步,就被眼明手快的蘇大嬸給拉住。
“別管,那是朱家大小姐的人!彼毬暤脑谒H說道:“朱大小姐等會要來這上香,所以家丁便先把廟里的閑雜人等全都趕出來了!
果然,蘇大嬸話才說完,原本在廟里的人全都被趕出了廟門,須臾,一頂華麗的轎子從街角出現,緩緩朝廟宇接近。
“這么大排場!”陸芷兒不屑的一撇嘴,在二十一世紀她的身分也不差,可還沒囂張到這等田地。
“你難道不知道朱家財大勢大嗎?”蘇大嬸困惑的解釋,怎么眼前這陸安蕓好像外地人似的!岸疫@個朱大小姐,過幾個月就要嫁給嚴家的大少爺,嚴家的大小姐可是當今貴妃娘娘,上個月才回洛陽省親,城里為此足足熱鬧了三天三夜呢!所以嚴朱兩家的結親,可是咱們這的大事!
是嗎?陸芷兒一臉的不以為然,在她心中,現在能讓她吃飽穿暖才是大事,至于誰娶誰、誰嫁誰,與她何干?!
“走吧,小石頭!彼龑ψ约旱男±瞎珎攘讼骂^,舉步離開,她可沒空看戲。
“可是我想看!毙∈^的腳不愿移動,他好奇的拉長了頸子,轎子已經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有什么好看的?”她皺起了眉頭,但見他看得正興起,她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一個穿著上等絲綢黃衫的妙齡女子,儀態萬千的下了轎,長得是不錯,但就那副高傲的模樣讓人看了討厭。
幾乎在第一眼,陸芷兒就決定自己不會喜歡這個人,她在那女子的眼神流轉之中看到了她對圍觀人群的鄙夷。
“真是的!”朱楚楚看著周遭,柳眉一蹙,“怎么這么多閑雜人等?”
“因為小姐臨時說要來上香,來不及趕人!痹谝慌缘逆九髦槊Σ坏陌矒幔翱墒菑R里已經沒人了。”
“這就好!彼煲黄玻墙鹬τ袢~,可不想跟這些個下等人靠得那么近。“怎么嚴爺還沒來嗎?”
她在今早已經派人送帖到嚴府,請未來的夫君一起上這來拜觀音。
“這……”明珠也不是很明白,只知道派去送帖的小廝說,嚴爺不是很高興小姐的唐突邀約。
她正在思索該怎么跟自己的刁蠻小姐說時,突然馬蹄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一黑一灰的駿馬由遠而近踏來,最后停在不遠處,黑馬上的男人俐落的下馬,然后將韁繩丟給灰馬上的男人,走向他們。
朱楚楚見了,漾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迎了上去,“嚴爺!”
嚴拓天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要不是因為那回鄉省親、現下住在家里的姊姊硬要他赴這個約,他才懶得來。
他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逕自越過她身邊,走向廟門。
朱楚楚看著他的背影,臉色一變,她可是洛陽第一大美人,這嚴拓天竟然視她于無物?!
站在人群中的陸芷兒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個叫嚴爺的男人很好看,就連她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看盡各國帥哥的人都不得不極力稱贊他,帶著三分傲氣的俊美面容和頎長挺碩的體魄,在在都充滿著獨特的男性魅力。
而且,他還有點眼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時候看過他?不過怎么有可能!他與她生存的年代差了那么遠,她怎么會跟他見過面?不過他真的好像……
耳邊傳來一名女子的悅耳笑聲,嚴拓天停下了腳步,側了下頭,但笑聲卻消失了,他還來不及尋找,就被身后趕來的人撞了一下。
“嚴爺!”看他停下腳步,朱楚楚以為是他慢半拍的想起了還有她這號人物,所以連忙黏上去。
她婀娜的玉體幾乎要掛到他身上去了。
嚴拓天覺得厭惡的推開了她。
真不知道他死去的爹是哪根筋不對,竟然跟他許了這么一門親事,這個朱楚楚看起來是不錯,但每次見到他就如同個花癡似的,令人受不了。
朱楚楚踉蹌了下,面子再次覺得掛不住。
“小姐!”明珠連忙扶住她。
看到這一幕,陸芷兒再次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次笑得更大聲。
一旁的蘇大嬸連忙拉拉她,不管是朱家或嚴家,都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惹不起的。
“干么?”她不解的看著她。
蘇大嬸用食指比了個噤口的手勢。
陸芷兒才不理會,因為這很好笑啊!對她而言,這就好像是在看古裝劇一樣,那個朱家大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那個帥哥根本就懶得理她,自己還拚了命的黏上去,簡直是自討沒趣。
“你不覺得很好笑嗎?”指著走近廟門的兩人,她問。
蘇大嬸臉色慘白的搖著頭。
陸芷兒嘴角帶笑,不過這下,她才注意到四周沒人在笑,除了自己以外!一察覺氣氛不對,她的笑容立刻隱去。
她吐了吐舌頭又搔了搔頭,在這個陌生的朝代里,似乎很多事是禁忌。
突然間,原本站在她面前的人們自動退開來,讓出了一條路。
就在她納悶的當頭,嚴拓天竟然走向了她──
他越走近,她便越覺得他好看,俊逸的臉龐像是會勾人魂魄似的,這人若活在二十一世紀,不做偶像真是浪費了。
嚴拓天直視著這個陌生女子的雙眸,就見她也無懼的回視著他,他心中暗暗一驚,自他懂事以來還沒有一個女人,甚至男人敢如此無懼的看著他,他打量著她,這可有趣了。
他站定在她面前,就見她抬起頭,依然直視著他。
不自覺的,他的嘴角勾起一道弧線。
看到他似笑非笑的唇角,陸芷兒不由一呆,真是帥斃了!
“哇靠!你真的帥呆了!辈唤浰妓,她脫口而出,而且他長得好像她的娃娃喔!
嚴拓天側頭打量著她,他不是很懂什么是“哇靠”,不過他肯定她口氣中有著對他的稱贊。
“謝謝!彼卸Y的回了聲。
“不客氣,”她對他揮了揮手,“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她清麗的臉龐上有著晶亮雙眸,神采飛揚的模樣令他幾乎移不開眼,她身上有股媚人的特質,但至于是什么,他卻又說不上來。
不遠處的朱楚楚見狀,連忙趕了過來。
“哪來的賤民!”人未到,她刻薄的話便傳進兩人的耳里。
嚴拓天看著陸芷兒的雙眸里凝聚了寒氣。他的神色一斂,雙手抱胸,微退了一步。
“我在問你話,怎么不答腔?”朱楚楚高傲的站定在陸芷兒面前質問著,“你是啞了嗎?”
“你才瞎了哩!彼司洹
朱楚楚一楞,指著她,“你……你說什么?”
“搞了半天,你還聾了!”陸芷兒冷冷一笑,“長得還不錯,竟然又瞎又聾,真是可憐。”
朱楚楚聞言,杏眼圓睜。從小到大,她哪有受過這樣的對待,這個不知從哪來的寒磣女子,竟然當眾給她難堪?!
她揚起手,正要揮下之際,卻被嚴拓天給攔住。
“嚴爺?!”她有些錯愕。
他一臉的冷硬,“大庭廣眾,別失了你朱大小姐的身分!
朱楚楚正想說些什么,陸芷兒又笑了出來,看來這個嚴拓天真的討厭這個未婚妻。
“笑什么?!”朱楚楚火大的問:“你是誰?”
“陸芷兒!彼喍痰膱笊厦!澳阌质钦l?”
“我……”朱楚楚氣忿的瞪著她,又巴上了嚴拓天,“嚴爺,你看看這個刁民竟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我們同樣都是平民百姓,你別左一句賤民右一句刁民的!眹劳靥鞂⑺氖纸o拉開。
“可是咱們嚴府可出了位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是貴妃娘娘,”他不耐煩的指正,“我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商賈!
白癡都看得出他現在是站在誰那一邊,陸芷兒聽了,樂不可支。
聽到她的笑聲,朱楚楚氣忿得一個跺腳,“你是哪來的不三不四女人,看看你的頭發綁成什么樣子?”
陸芷兒摸了摸自己的辮子,老實說,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處理這幾乎至腰的長發,只好隨便扎個辮子,要不是怕出門被當成瘋子,她根本就不想理會。
“我看挺好的!眹劳靥炖涞膽司。
朱楚楚可沒料到自己未來的夫君,竟然敢在她面前明白表示對別的女人的好感,這真是……她忍不住又一個跺腳。
“你腳不舒服嗎?”陸芷兒恥笑的看著她問。
她聞言臉色潮紅,要不是礙于嚴拓天,她早一巴掌揮過去了,順便叫家丁教訓她一頓。
陸芷兒的嘴一撇,看著她的手死命巴在嚴拓天的手臂上,不由眉頭微皺,她牽起了小石頭,“走吧!沒好戲看了!
“你等等!眹劳靥旖凶×怂。
她微轉過身,“干么?”
“你是哪家的姑娘?”
她眼睛轉啊轉,“我是石家的媳婦!
媳婦?!他的臉色微變,“你已許人?”
“是又如何?”她俏皮的回道。
嚴拓天審視著她,她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實在令人摸不清她說的到底是真抑或假,這樣的女人……有趣!
“在下嚴拓天!
陸芷兒眨了眨眼,“陸芷兒。你叫住我有事嗎?”
直截了當的口氣令他差點失笑,“沒什么,只是嚴某從沒看過像你這樣的姑娘!彼幌驀谰纳袂榈紫鲁霈F一絲的輕松自在。
甩了甩辮子,她反問:“是因為這頭怪發嗎?”
嚴拓天沒有回答,只是淺笑。
“芷兒姊姊!毙∈^拉了拉她的手,“我們可以走了嗎?”小孩子不懂潛藏在大人眼神底下流轉的詭異,只在乎自己的肚皮,“我肚子好餓!
聞言,她才想起兩人從早上起來都還未進食。
“好,我們去找吃的。”她也不遲疑,牽著他的手就走。
這個叫嚴拓天的帥是很帥,但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畢竟他長得帥也不能使她填飽肚子……等等!
她方才聽蘇大嬸說,他有個當貴妃的姊姊,而且還富甲一方……
“喂,嚴拓天!”突然,她的腳跟一轉,走回他面前,連名帶姓的喊著他。
她唐突的態度令眾人錯愕,但似乎并沒有惹惱嚴拓天。
“有事?”他微笑的問。
“你可以給我份工作嗎?”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問。
“工作?”
“對!彼c頭,“我極需一份工作養活自己和老公!
“老公?!”他不解的重復。
“就是夫君!彼龥]好氣的解釋。
“你的夫君?!”他的眼神一冷,“他不養你嗎?”
她忍不住一笑,將小石頭往前推了一步,“你指望我這個小老公養我嗎?”
嚴拓天看了眼站在他面前的小孩,“這是你老……”察覺自己差點跟她一樣胡言亂語,他連忙改正,“夫君?”
她點頭,自嘲的一翻白眼,“對啊,這小石頭就是我的夫君,連你也覺得我老牛吃嫩草對不對?”
老午吃嫩草,這女人到底是從哪里來的?遣辭古怪極了?粗鷦拥谋砬椋瑖劳靥炷坎晦D睛的看著她好一會兒。
聽著從她嘴中吐出的字眼兒,他真的很想放聲大笑,但他什么都沒做,只是淡淡的一個點頭,“好!”
“好什么?”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要工作,我給你!
簡短的回答令陸芷兒雀躍不已。
一旁的朱楚楚臉色大變,她拉著嚴拓天,“嚴爺,你怎么可以隨便就收了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進府,更何況她還是個有夫之婦!
“喂!”竟然一直針對她,真是過分!陸芷兒硬是擠進兩人之間,不善的說:“你是姓朱,不是豬,怎么會說我來路不明,我已經說了,我叫陸芷兒。至于有夫之婦,誰規定有老公的女人不能出去工作?那如果我找個老公‘嘸討嘆’,我不就得等死。
朱楚楚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到底是哪來的怪女人,講話怎么……她聽不太懂?
“嘸討嘆?!”
“就是不工作嘍!沒想到你真是只豬!
“你──嚴爺!”朱楚楚一臉的愕然,然后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擠出眼淚,想要博取同情。
“要哭回家去哭!”她那點小把戲看在陸芷兒眼里簡直是貽笑大方。
“你──”
“你什么你,還不走!”陸芷兒打斷了她的話。
朱楚楚就這么僵在原地,她的目光穿梭在嚴拓天和陸芷兒之間,嚴拓天的沉默宣判了這一局的勝負。
她一個跺腳,掩面跑回轎子里。
“你未婚妻跑了。”陸芷兒的口氣有些幸災樂禍。
“無所謂。”簡短的三個字,證明了驕縱的朱楚楚在他心目中可有可無的地位。
竟然人家未婚夫都說無所謂,那就更不關她陸芷兒的事了。
“你會做什么?”嚴拓天不顧眾目睽睽,逕自拉起了她的手,還用眼神示意跟在他身旁的總管照料小石頭。
“什么都不會。”看著他明亮的雙眸,她老實回答。
他有些意外她的答案。
“不過我愿意學,”怕他反悔,她連忙補上一句,“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給了她若有所思的一瞥,“這是你說的?”
“君子一言,駟──”
嚴拓天一笑,沒等她把話給說完,不顧她驚慌的神色,逕自將她給帶上馬,兩人一馬逐漸遠離。
朱楚楚在轎子里看著他們離去氣得直跳腳,眾人的指指點點更令她顏面盡失。這個仇她記住了,總有一天她會跟嚴拓天和那個姓陸的狐貍精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