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黑透,冷風不留情地從四面八方迎面撲來,撲在夜行者的身上。只見夜行者身著黑衣,臉上蒙著黑布巾,一手抱著一襁褓中的女嬰,另—手則手持長劍,疾步奔著。
盡管已是夜深,仍可就著薄淡月光,瞧見錦布包裹著一粉妝玉琢、膚白賽雪,正沉沉入眠的小女嬰。
「古峻煬、沈惠琴,你們既敢負我,就別怪我無情!购谝氯死淇岷暮陧型赋鰪娏液抟,薄薄的唇微抿著。
懷中女嬰好似感受到懷抱著她的人,那充斥全身的恨意,在睡夢中也不禁微微地嚶嚶哭泣起來。
「小雜種!再哭一聲,只要再一聲,我就當場讓你見閻王。」黑衣人冷冷地吐出威脅的話來。
小女娃好似知道自己的處境一般,瑟縮了一下,倒也乖順地止住哭聲,只是睜開那骨碌碌大眼,直盯著黑衣人,好似在訴說著自己的無辜,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天已翻魚肚白,黑衣人也來到目的地,遠這地只見紅烈似火的旗幟迎風飛揚,仿佛在召告著其主人強烈的怒氣。
「教主。」只見兩位身著灰衣,上衣左邊皆繡有與旗幟上—樣的烈火圖案,在黑衣人疾行更崗哨前一里處,即躬身相迎,
「我交代的事已辦妥了?」扯開蒙著臉的黑色布巾,那人約年過三十,臉上有著被風霜刻劃過的痕跡。若不是讓強烈恨意丑化了面容,他,可以說是俊逸的:而如今,那已被仇恨扭曲的臉龐,已無原本該有的瀟灑模樣。
「將她抱下去,」黑友人將女嬰遞給其中一個灰衣人,隨即頭也不回地住他聽創(chuàng)立的「蒼厥教」總壇而去。
原來,此人正是蒼厥教教主——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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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夫人,小姐……小姐她……」家丁阿貴急急忙忙的敲著老爺及夫人的寢房。
瞬問,只見一斯文清秀的男子衣著不整地推開房門,面帶怒意地斥責道:
「小聲點,別擾了夫人安眠!
「老爺,小姐她……」阿貴氣息不定地頻頻喘氣,仍是無法完整地說出整句話。
「小姐怎么啦?你倒是說清楚啊!」古家主人古峻煬蹙著眉,略感不耐,
「小姐她……她……不見了!
「什么?!你再說一次!」古峻煬驚駭?shù)靥岣呗曇簟?br />
「剛才,輪到我巡邏府裏內外時,我發(fā)現(xiàn)小姐居住的聽風閣大門敞開,而服侍小姐的奶娘倒在地上昏睡不醒,小姐的搖籃裏空蕩蕩的,整個聽風閣裏裏外外都沒有小姐的蹤跡!拱①F慌慌張張地說著經(jīng)過。
「不!」輕柔的呼嚷聲自門內傳了出來。
古峻煬迅速轉身奔了進去,只見妻子掩面頭聲痛哭。
見狀,古峻煬盡管內心擔憂不已,仍鎮(zhèn)靜的安撫著愛妻:「別慌,說個定是哪個丫頭抱去玩了,我們找找看,小心玥不會有事的!股斐龃笳茰厝岬呐闹拮硬蛔☆澏兜膵尚∩碥|,憐惜之情充分地流露在輕輕拍撫的動作上。
「嗯!咱們找找看!箖扇搜杆僮⌒∨畫胄墨h的居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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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數(shù)日的找尋,小女嬰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消息。而照顧女嬰的奶娘更是自責得說不出話來,她只記得,當時她正哄著不肯乖乖入睡的小姐,剎那間,她就昏了過去,也沒瞧清楚到底是誰抱走小孩。
「煬,究竟是誰,是誰抱走了心玥……」淚流滿面的沈惠琴無助地倚在夫婿懷中,連門來的擔憂讓地全身無力、面容憔悴。
彷佛在呼應她痛失愛女的惕悲,窗外不知何時下起細雨,在凄清的夜裏更顯黯淡悲涼……
「心玥……娘的心肝,你究竟在哪裏……」一聲聲斷人心腸的呼喊聲,讓在場的古峻煬痛徹心扉。
是啊!他的寶貝究竟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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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后
蒼闕教總壇上,一玲瓏剔透、瞳眸靈氣動人、容顏清妍凈致,粉嫩的紅唇宛如紅菱般嬌美的白衫女子,靜默的立在大廳中。此刻她正低垂著頭,等候著爹的召喚,一身的雪白衣衫與整個大廳呈現(xiàn)強烈對比。人廳止中央的墻上,有一幅好似火焰熾熱燃燒的巨大烈火圖案雕嵌在墻面上,在烈火圖下就是一張雕刻著火焰圖形的大椅,
「情兒。」過了許久,才見蒼厥教教主仇烈開口喚著面前白衣女子。
她正是仇烈在十八年前偷抱回來的小女嬰。
「爹。」輕柔嗓音揚起,仇情素凈的面容不帶一絲表情的看著仇烈,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也就是另一個指示或要求。
自幼,只要爹爹有事要求她時,才會略顯溫情的喚她一聲情兒。平日在面對她時,則是一張冷凝的臉;若是無事,更是連琿會她都嫌麻煩。
白她有記憶以來,就只有奶映是真心疼惜自己的。有時,她總在內心裏,暗自盼望著爹爹會抱抱她,或是……—個溫暖的笑容也好。只是,這些希望總像天上的明月般,是那么遙不可及。漸漸地她學會隱藏超心中的渴望,這樣更少傷害不會那么重。
但是,在內心深處她仍然渴望著有朝—日爹爹會疼惜她,抱抱她,就像別人一樣,有爹爹疼,有親娘愛。她不明白,為什么她沒有娘,然而這個問題也是一大禁忌,是不破允許提起的。
她記得小時侯有—回她朝著爹爹問了一句:「娘呢?為什么我沒有娘?」就這么一句話而已,而這句話運是她鼓足了勇氣,才敢問出口的。哪裏知道,爹爹竟將她關進大牢—天一夜!從此,她絕口不提娘親。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為什么爹個愛她?父母疼愛子女,不是人之常情嗎?
為什么她的爹爹不愛她?
「情兒,齊云莊莊主白松康是城內第一首富,其產業(yè)遍及木材、織造、錢莊、酒樓,甚至是水運都包含其中,所累積的財富幾乎已有與皇帝并駕齊驅之勢,據(jù)說他能在而立之年就能將其祖先產業(yè)發(fā)揚光大,足因他擁有一本天書!钩鹆艺f到這兒,停頓了片刻,「我要你嫁入齊云莊,在得到齊云莊莊主的信任後,奪取天書。若是能將他毒殺,那是最好不過了。」他下悅地看著怔仲失神的仇情,低著嗓子略微薄怒的斥道:「你聽清楚了嗎?」
「……」仇情回過神,數(shù)度欲啟口,卻又不知該如何向爹爹表達自己不欲婚嫁的意愿。半晌,只好隱藏漫過全身的心痛:吶吶地開口:「齊云莊莊主白松康!
「對!就是他!
「他……他……」天!這是她的婚姻大事啊!她知道自小她就個得爹爹寵愛,甚至是被厭惡、嫌棄的。她不懂,真的不懂,她做錯了什么,為什么爹爹這么討厭她,她是他的女兒,不是嗎?
「他什么?」
「他愿意娶我嗎?」幾乎是難堪的,她也希望對方會拒絕迎娶—個邪惡教派之女為妻,所以,不顧羞赧的,她問出這樣的問題。
「這你不用擔心,對方已同意我提出的聯(lián)煙。」不理會眼前人兒已漸漸泛紅了眼眶,他殘忍,甚至帶點惡意的冷冷回應:「你只要準備奸做做新娘就行,其余的不用你來操心!埂
「我……」哽在喉頭的拒絕終究是說不出口,就好比以前,每回爹要她毒殺對手時,每一次她都想拒絕。畢竟,生命是可貴的,是無價的,她實在不想也不愿去奪取任何一條美好且珍貴的生命;可是,她的拒絕始終都說不出口,她希望得到爹的垂愛及重視,所以她只好一次又—次泯滅天良,做出無理不容的錯事來。
不!就這么—次,一次就好,她要為自己力爭,她不要嫁給一個未曾謀面的人。想到要和一個陌生人同床頭眠,她就好怕……
「爹……我不想嫁!拐f完,她立即狽狠地閉上眼,屏住氣息等待隨後而來的巴掌,就如同以前一樣,
過了片刻,預料中的疼痛并未降臨,仇情悄悄地睜開眼,訝異著爹爹這一回的轉變。
「為什么?」冷冷的嗓音響起,這死丫頭莫非真是不想活了,竟敢否決他的決定。從小她就十分孝順,為了討他歡心,總拚命討好他,可惜他每回只要—看到她同那賤人一個模樣的臉蛋,他就恨極,於是百般的凌虐她、羞辱她,
「我……爹,您要天書,女兒自會想辦法為您奪取,可不呵以不要逼我嫁……」抖顫著身子,她低垂下頭,輕聲的說出自己的意愿。
「想辦法?你有什么辦法?」若白松康是這么簡單的人物,他會有今天這般富可敵國的產業(yè)嗎?光他手下的兩人護法,就不是什么尋常人物,要真那么容易對付,他個會自己奪取,何必用上她?哼!
「我……」是啊!她能有什么辦法?
「你以為他會把天書放在隨手可取的地方,讓你輕易就能偷到手?還是你以為只要用毒逼他,他就會說出天書的下落?憑你的功夫,只怕連大門都進不去!
這鄙夷不屑的口氣,再次刺傷仇情自以為已經(jīng)平復的心。又一次,她感到一陣陣輕微的疼痛在心里漫開。
「下個月十六日,是對方前來迎娶的日子,你給我乖乖的準備妥當!钩鹆也粠б唤z感情,好像在談論無關痛癢的事一般,完全沒有即將出嫁女兒的不舍。
眨眨眼,仇情無奈地咽下已到口的嗚咽。她不想嫁,卻又不知如何去抗拒。這些年來,她為了討爹的歡心,昧著良心強迫自己做下諸多泯滅人性的錯事來,這一切只為博得爹爹的一絲笑容。哪知他竟連這點小小的奢求都吝嗇給她!
是啊!奢求!即使是已知的結果,卻仍抱著一絲希望,不是奢求是什么?
這是個奉父母之命、煤妁之言的社會,在這個男性更上的父權體系下,身為女子是無力為自己的命運多加抗爭的,只能默默承受上天加諸女人身上的一切苦難。
有點諷刺的,她突然想到,在爹的心中,她的價值或許還不及爹爹身旁那張茶幾呢!
她清楚的知道,這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自幼只要是爹爹的命令,她是不能也不許拒絕的。拒絕的結果,只會換來奶娘的一陣皮肉痛。爹爹是聰明的,他清楚的知道她與奶娘早已培養(yǎng)出親若母女的感情,放眼世間,除了奶娘,沒有人是真心憐她惜她的。
還記得前兩年,有一回爹爹又要她配制比鶴頂紅更加厲害的毒藥害人,被她找盡了理由拖延。用鶴頂紅來毒殺人,最多是落了個痛快,因這毒性之強烈,可在頃刻間奪取人命,不需讓對方受盡苦痛。
可爹爹竟然要她調制出會腐蝕人肌膚,再慢慢爛至五臟六腑的百日醉!若中百口醉之毒者初時會昏昏沉沉,仍有著些許知覺,眼看著自己肌膚一點一滴的潰爛,卻完全無法可施;百日之後,毒性開始侵蝕五臟六腑……這么殘忍的毒藥,她怎么也無法狠下心來配制。因此愛她如命的奶娘便讓爹爹活生生的毒打了一頓,直到她妥協(xié),乖乖的配出百日醉來,才讓奶娘不再受皮肉之痛。
其實,她多想只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多想跟她的爹爹就像一般父女一樣,彼此關心、互相照顧,可是……想到這裏,莫名的淚水涌上仇情的眼眶,她不是沒想過以白盡求得解脫,可是奶娘呢?爹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唉!嫁吧!反正再差也不過是從這個地獄換到另一個地獄,沒有差別。
「好,我嫁?墒恰旱矣袀條件。」彷佛豁出去似的,仇情不怕死的提出交換條件,即使須受一番責打,為了奶娘她也得承受。
「條件?」灰白的眉挑起,冷笑一聲,仇烈等著她開口,這賤人向誰借了膽,居然敢同他提條件!刚f說看!
「我要奶娘同我一起嫁入白府!故堑模灰龑⒛棠镆黄饚Ф,她相信白府會好好對待她的老奶娘,就算沒有豐衣足食,也好過這種非人的生活。
仇烈陰狠地微瞇起已起殺意的利眸,這賤人!以為這樣就可以脫離他的掌控?未免太過癡心妄想了。冷笑一聲,他露出一抹不帶暖意的笑容!敢獛ЦI┳?可以,等你把天書拿到手後再說!
又一次,無力感毫下容情的朝她席卷而來,她知道,這一回的努力又失敗了。爹的話一向令出如山,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再多言…只怕又要累及老奶娘。
「是,女兒知道!
仇烈盯著她好半晌,片刻,嘴角才噙著一抹滿意的笑容。
若不是看在她還有利用價值,他一定不放過她,竟敢違逆他,還跟他提條件?
「還有一件事!雇瑯邮窍聨囟鹊恼Z氣。
「請爹吩咐!故鞘裁炊紵o所謂了,還有什么比被迫嫁人,而奶娘卻形同人質的境遇更難受的?
「城西三里處,有一戶蘇姓人家,明天是蘇府老爺六十壽誕,我要你明晚趁他們酒酣耳熱之際,潛進府中將其傳家之寶玉麒麟給盜出來,至於要用迷香或下毒,這—次就由你自己決定。」仇烈將決定權交給她,好像在贊賞她的聽話懂事。
好諷刺!她何其有幸,上天如此厚愛她!竟將這樣的人賜給她做爹爹。
「女兒知道了!共粠б唤z喜怒,她緩緩的轉身離開。
今夜將又是一個無眠的夜,就像之前的夜晚一樣,每一回在她要害人之前,良心的譴責總是折磨得她身心俱疲。
為什么上天要賜給她這種制作毒藥的好天賦?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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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居
仇情梳洗完畢,換上一身白凈衣衫,仿佛這樣就能洗凈她一身的罪惡。或許是如此吧!她偏愛乾乾凈凈的白,一身的衣衫總是白到底,就連發(fā)上的系帶也是白得不染塵埃。而白色也將她襯得更加清靈脫俗、嬌柔婉約,宛若天上謫仙下凡塵。
彷佛時間已經(jīng)悄悄靜止。仇情倚在窗欞上,看著窗外殘缺的明月冷冷清清的高掛樹頭,沒有星子為伴,寂寞的懸在天際一端,她就這么看了快半個時辰,空洞的瞳眸仍兀自盯著天空發(fā)愣,好似這世上只剩下人上的明門和她一人,再無其他事物。
站在仇情身後的福嫂,憐惜不舍的看著她一手帶大的心肝。自兩年前,教主為了逼迫情兒煉毒而毒打她一頓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情兒再露出這種萬念俱灰的表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情兒自總壇回來後,就不發(fā)一語,這表情都是一片死寂。
「情兒,告訴奶娘發(fā)生什么事了?」福嫂拿起一旁的月牙白披風,輕輕為她攏上。
仇情將視線緩緩轉向自幼即視她如命的奶娘身上,原先晶瑩明亮,皎潔似秋月的眼瞳已經(jīng)蒙上一層薄霧。
為什么上天要如此刻薄她?連這最後一絲親情都要殘忍剝奪,她這一生只有奶娘,也只剩奶娘了。
哽咽一聲,強裝冷真的仇情融化在奶娘的關懷之下,在投向奶娘懷抱的同時,淚水也不自禁的奪眶而出。
一聲聲的飲泣嗚咽揉碎了福嫂的心,她伸出厚實的手聿,輕輕拍撫著懷中纖小的身軀,嘴中喃喃的安撫著:「乖,我的好情兒,快告訴奶娘,發(fā)生了什么事?」
「奶娘,爹……爹他下個月十六日就要將我嫁入城裏的首富白府了。我根本不想家……可是,我又不敢違逆爹的意思「奶娘,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語畢,她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唉!」福嫂的心底是一陣陣的抽疼,這苦命的孩子,自幼就失去娘親的疼愛?而自己的爹又視她如仇人般,只剩她這個老奶娘真心疼惜她。教主也真是狠心,不疼她也就罷了,偏又利用她的善良與孝心來逼迫她做一些不愿做的事。
每一回,她總在心底納悶,這樣美麗又聰慧的女兒,是每個父母的驕傲,怎么教主就是不愛她。
上天真是捉弄人,既給了她的情兒一顆善良孝順的心,為什么又給她一個視她如眼中釘?shù)牡?
「別哭了,乖,再哭身子會受不住的!鼓闷鹎瑑舻氖纸仯I┎簧岬妮p輕擦拭她淚水斑斑的臉,待她哭聲稍歇,才開口道:「或許…你離開這兒,就不用再受這些苦了」
「離開……我又能去哪兒,爹的眼線滿布天下,躲得了嗎?算了,嫁了也無所謂,反正不過是另一個牢籠,一樣的!顾睦涞恼f著。
「情兒!垢I┲绖褚矝]有用,這孩子是不可能敢違抗教主的命令的。「教主他又要你……」教主干盡缺德事,遲早有一天會遭報應。
「別說了,早點安歇吧!」
仇情在心底想著:能嗎?受到良心上的譴責,她真的能睡得著嗎?怕又是一個無眠的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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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風行事一向極盡奢華之能事的蘇府,放眼望去,每個角落都放置有古董、玉器,就連大門上的「蘇府」二字,都是用金漆漆畫而成。
仇情穿上夜行裝,將平日只用發(fā)帶系住的烏黑秀發(fā)盤起,臉上蒙著黑色布巾往蘇府而去;憑著卓越的輕功,眨眼問,她已來到蘇家老爺寢厲。這一生,她唯一感激爹爹的,使是在他嚴厲督促下,讓她習得一身好輕功,讓她在離開現(xiàn)場時能更加迅速。至少能少聽一聲被害人的痛苦呻吟,對她都是一種仁慈。
據(jù)聞,蘇家老爺為富不仁,總是虧待府中長工、欺凌婢女,若能給他個敦訓,倒也算是替天行道。
來到窗口,屋裏隱約傳來男人發(fā)情般的叫聲,并夾雜著女子的呻吟聲,仇情不屑地抿緊紅菱似的雙唇,悄聲推開房門,觸目所及是一室的金碧輝煌,也更顯出屋主的俗不可耐。
她拿出放在衣襟內的三步軟筋散,在步入內室的同時,將它吹向色欲攻心的蘇家老爺。
三步軟筋散乃是她苦心研究一年才研究成功的迷香,能使人在三步內全身癱軟無力,既不慯人性命,又無任何後遺癥,只是在一炷香的時問內全身乏力,連大聲呼救部沒有辦法,而她也用此三步軟筋散成功的完成諸多爹爹交代的任務。
仇情刻意的壓低聲音,不讓對方聽出她是女兒家。「玉麒麟放在哪兒?」
「什…什么玉麒麟?」蘇家老爺抖顫著一身肥肉,怕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別跟我裝傻,玉麒麟是府上的祖?zhèn)鲗毼铩!钩鹎槟托牡闹貜鸵淮。「還有,別想呼救,更別動什么歪腦筋,你已吸入我的獨門毒藥,只要你一人聲呼救,毒性會在頃刻間鉆入你的五臟六腑,到時就算是大羅金仙亦是回天乏術。」
蘇家老爺聞言,馬上止住到口的呼救,氣息不穩(wěn)的頻喘息。
仇情見狀,滿意的露出一抹笑容,隨即開口:「把東西給我,我會留你一條小命,否則……」
突然,她瞄見倒在床上的女子,正被人五花大綁的捆在床上,淚流滿面,仔細一看,那女子衣衫尚完整,而她生得杏瞼桃腮,全身上下充滿貴氣,不像是妓院的煙花女子。仇情走上前,扯開那女子臉上的布巾。
那女子隨即開口:「救我,請你救我……」
又是一個強擄良家婦女的衣冠禽獸,本來對他的一點點歉意,在發(fā)現(xiàn)這件事的同時?也跟著煙消云散。
仇情從衣襟內拿出一包用油紙包裹的小紙包,冷冷地對著面前抖個不停的蘇家老爺說道:
一數(shù)到三,再不說出玉麒麟的下落,我就讓你嘗嘗萬蟻鉆心的滋味,然後再一點一點的凌遲你,讓你生不如死。」
「好……我說,我說,玉麒麟就藏在左側的花開富貴圖裏面。」蘇老爺已嚇得涕淚縱橫。
哼!好一個仗勢欺人的色心淫魔、貪生怕死之徒。
仇情走向左側的花開富貴圖,心里覺得有點好笑,在房裏掛花開富貴?真的是貴氣逼人。
拿下圖,她將藏在暗格裏約手掌大小的漆木盒取出,打開盒蓋,在確認無誤後,她滿意的綻出—抹笑容。
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jīng)過了半炷香的時間,仇情走到那名女子身旁,松開捆綁她的麻繩,催促著她快點離開!缚熳!」
「我……我走不動!古⒚黜型赋鰩自S哀懇之意。
無奈之余,仇情只好扶起她,向大門口定去。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調皮神色,轉過頭對癱在地上的蘇家老爺說:「你用馬尿與童子尿,以同等分量混合之後,在半時辰內,喝完三蓋杯,就可以解去你所中的毒…」
這時,身旁突然傳來一陣笑聲,原來是那位險遭狼吻的姑娘。仇情輕輕的搖了搖頭,這樣一個不知人間險惡的少女,嬌生慣養(yǎng)的氣質、天真瀾漫的模樣,應是父母捧在手中呵護長大的吧!仔細回想,自己這一生,曾有過這么開心的粲笑嗎?
推開房門,仇情仔細的觀察四周,確認四下無人後才帶著女孩提氣飛上屋頂,幾個縱奔,轉瞬間已離開蘇府約莫半里遠。
「哇!姐姐好棒!股砼缘墓媚锇l(fā)出一聲驚嘆,崇拜的盯著仇情瞧。
「你……」仇情訝異的看向她,她是怎么看出她是女兒身的?
「姐姐,你教我武功奸不好?就是這種飛來飛去的武功。」
仇情有些好笑的看著她,這樣的姑娘家,還真是奇怪。前一刻才差點被毀了名節(jié),下一刻就嘻嘻哈哈的,好似方才的險惡不過只是一場夢。
露出一抹寵溺的笑,連自己都沒有察覺,仇情柔和了臉上的表情,軟著聲音對著身旁嬌俏可愛的姑娘說道:「以後不可以一個人出來玩,很危險的!
「姐姐,我叫白雪,你呢?」白雪不搭理仇情的話,仍兀自笑嘻嘻地看著她。
「我……」仇情看向白雪:心底想著,姓白?不會這么湊巧吧!
「哦!我忘了,你既然蒙著黑巾,自然不想讓人知道身分!顾恼Z氣讓仇情幾乎忍不住要說出姓名來。
「對了,什么是玉麒麟,借我看看可好?」
仇情猶豫了片刻:心想應該沒關系吧!眼前這位姑娘讓她感受到幾許溫暖,這溫暖和奶娘給她的感覺是不一樣的。自幼既沒有同伴與她一同玩耍,如今遇上一個主動對她好的人……耽擱一下應該沒關系。在她即將步入另一個牢籠前,她有權利貪求多一點的溫情。
仇情打開木盒,將玉麒麟放到面前伸出的小手上,小手的主人開心的呵笑出聲,她用手指撥弄著麒麟嘴中的小球,好奇地把玩著,誰知在高興之余,卻不小心將它給掉在地上,當場碎成了兩半。
呼聲自兩人口中同時逸出,仇情拾起已斷成兩半的玉麒鱗,絕望的閉上眼,完了,回去之後,一陣皮肉痛又是免不了了。
算了,反正她即將出嫁,爹爹的責罰應不會太過嚴厲才是。
紅著眼,白雪自責的看著她。
仇情淡淡地看她一眼,搖搖頭,「算了,沒關系!
「姐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這樣吧!你在這兒等我,我家裏有很多跟這玉麒麟一樣漂亮的玉雕。我去拿來賠給你!拐f完,她就要轉身離去。
「不用了,沒關系的,我也是好奇才借它出來瞧瞧,既已瞧過,是否打碎也無妨,你毋需放在心上!辜纫严腴_,仇情也不再掛懷。「已經(jīng)天亮,你該回家去了,我想你的家人一定很著急,我送你……」
這時前方傳來嘈雜聲,仇情警覺的看向聲源處,只聽那白雪喊了聲:
「完了,是哥哥他們!」
仇情聽到來人是白雪的哥哥,神情復雜的望了白雪一眼,然後迅速飛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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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熱辣辣的疼痛伴隨著不留情的巴掌而來。仇烈這一掌將仇情整個人打得摔跌在冰冷的地上。她顫巍巍地起身,眸光冷然地看著眼前這個她叫了十多年的爹,微笑的等著下一個巴掌。她希望他能將她真正打醒,讓她不再作夢,不再幻想天倫之樂的美夢。
「你……」她略顯叛逆的行為微微地震撼了仇烈。沒想到一直逆來順受、委屈自己只為討他歡心的人,竟也會有這種倔強的表情出現(xiàn),她這種善良又倔強的性子,和她娘那賤人倒是不分軒輊。哼!
仇烈強迫自己收回狂烈的怒意,緊握成拳的雙手垂在身側。罷了!這回就放過她,狗被逼急了也會跳墻,更何況他還需要她為他奪取天書。等到天書到手,屆時再慢慢的整治她也不遲。
「算了,你下去休息吧!」仇烈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仇情訝異地望向他,眼眶迅速地泛紅。不過是一抹極為淺淡的笑容,竟讓仇情已經(jīng)干瘡百孔的心又漸漸愈合了起來。
「謝謝爹爹!箚≈ぷ樱鹎楦袆拥耐肆讼氯。
在回自己居住的苑落途中,第一次,仇情仔細地觀賞整個蒼厥教內的花園景致。以前她一直忙於煉毒及修習更上乘輕功,從不曾好好欣賞過這裏。
整個蒼厥敦內,只有後苑種滿名花異草,聽說以前這兒還有一座花秋千,只是不知為何,在她猶在襁褓時即已拆除,據(jù)說那是爹爹為心愛之人建造的,至於這人是否是自己的娘親,就不得而知了。
來到無情居,她拾階而上,尚未伸手推開房門,門就已經(jīng)自動敞開。仇情見奶娘捧著傷藥、紅著眼眶望著她,淚水差點傾瀉而出。
「奶娘,我沒事。」仇情見奶娘又要落淚,趕忙扯開笑臉安慰她。這一扯動,她才感覺到整個左臉泛起一陣陣的疼。她伸出蔥白玉指輕輕撫上熱辣辣的臉頰,這才知道那一掌已讓她的左頰整個腫起。
「還說沒事,你這孩子……」福嫂不舍地趕緊拿出一盒藥膏,盒蓋一打開,淡淡香氣撲鼻而來。挖起色澤清澄碧綠的藥膏,她小心翼翼地抹在仇情已然瘀青腫脹的左頰,心疼的頻頻拭淚。
仇情安慰的開口:「奶娘,別哭了,我沒事的,爹爹這回并沒有嚴厲責打我,只甩了我一巴掌,是我自個兒皮薄不禁打,才會看起來這么嚴重。」
瞧瞧!這是什么話?不禁打!普天之下有誰是禁得起打的,尤其是個姑娘家。
「奶娘……」仇情帶著一絲滿足,悄聲訴說著:「昨天夜裏,我擁有了第一個朋友哦!她叫白雪,是一個好可愛的姑娘,還有……爹爹今天對我笑了呢!奶娘,你想爹會不會是有一點點疼我了,雖然他對待我不好,但他終究是我爹,奶娘,你說是嗎?」
仇晴就這么倚在福嫂身上,帶著困意,呢呢喃喃地訴說著這一天的經(jīng)歷。漸漸地,睡意襲來,帶著一抹笑意,仇情慢慢地沉睡人夢,這也是這些日子來,她第一個含笑入睡的夜晚。
福嫂抬起寬大的袖口,擦拭著不斷涌出的淚,而淚水卻像和她作對似的越擦越多…越多…
「好情兒,我的好情兒……」福嫂口中喃喃地向天祈求,愿上蒼保佑她苦命的情兒,在嫁為人妻後,能得到夫君真心的疼惜。
而她那該死的爹,就讓他下地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