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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顏 第四章
作者:祖寧
  七年前

  “嗚……嗚嗚……”為什么?

  為什么大伙兒全不要她了……嗚……為什么?

  蒼山峰頂,夜幕低低,只剩下一點暗淡的光線。天氣是酷冷的,隆冬時節的蒼山頂,大雪紛飛,大地一片默然,枯樹上只有點點瑩白雪花,偶而滴落的凄霜冷雪,恰如樹下少女的心情一樣。

  一片雪白的世界里,沒有鳥叫蟲嗚,只有少女心碎的低泣聲在回蕩著。

  風,呼呼地嘯吼,少女的扶衫教風吹得鼓鼓的,冷風灌進,只見她縮緊身子,但哀哀的啜泣聲依然悶悶地自衣料中竄了出來。

  她就這么專心地哭著。

  爹、娘……為什么?

  姐姐,為什么……你答應晴兒的,答應晴兒要等我回來的,怎么騙人啦……

  嗚……嗚嗚……

  師父……晴兒只是想娘啊,晴兒不是故意要吵鬧的,晴兒只是想……娘啊……為什么您就這么生氣呢……丟下晴兒一人,晴兒怕啊,晴兒才十二歲……

  縮成一團哭得傷心的風似晴,想起已經變色的家園,想起不得不照顧她的師父,哭泣的身子越縮越緊,渾然不覺身旁正有低低的嘶吼聲在茍延殘喘著。

  風聲冷冷地吼在林間,吹散了低弱的嘶叫聲……

  “吱吱……”

  一顆顯然是用盡力氣擊出的石子打中了風似晴襖衫的一角,隨即落到地面,看來有人想引起她的注意,但專心哭泣的人兒忽略了。

  吟……師父您出來!晴兒不敢了,再也不敢違逆您了,您要我練功我就練功,不許再提爹娘……晴兒也不再提,您出來啊……

  “吱、吱……”又是一聲像由動物口中發出的鳴叫聲。

  嘶叫聲大了點,另一顆石子再度拋出,擊中風似晴的手臂。

  瑟縮了一下,哭泣中的人兒頓了頓哭聲,淚水隨即再度涌出。

  師父……爹娘……姐姐……

  “吱吱……”

  這一回石子準確地擊中風似晴的額角,停住哭泣,她怔怔地噤聲好一會兒,額角傳來的微痛感讓她睜大了紅紅的淚眸,害怕地縮緊身子,淚眼蒙眬地盯著暗淡的四周瞧。

  灰灰暗暗的林子里除了雪什么都沒有!淚眸瞅著躺在一旁的石子不放。

  怎么會突然冒出這么一顆石子來呢?她用手緊緊地問住哭泣聲,不斷地挪移著,直到背脊貼緊樹干為止。

  但懼意仍不停地自靈魂深處竄出。

  娘曾經說過大雪之夜會有吃人的雪妖出現,尤其是在暗暗的夜晚或是山林之中;思及起,緊縮的身子縮得更緊。

  “吱……吱……”寒冷的風吹散一聲強過一聲地嘶吼聲,形成可怖的魅聲陣陣,像來自地獄的呼喚;風似晴睜大驚懼的眸,身子不停地狂抖著。

  師父……救我啊……雖然師父一向怨恨著自己,而自己也一直是畏懼她的,但此刻她只能尋找惟一的依靠,即使這依靠是那么明白地讓她了解自己是被深深怨恨的。

  師父……您在哪里……快來救我啊!

  “救命……”這一回求救聲變得明顯了,顯然是有人明白了這雪地中并不只有他一人,是以用盡力氣呼救。

  “咦?”這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揪緊衣襟,風似晴屏氣凝神地注意凝聽著。

  “救命……”

  沒錯!有人!站起身,因寒冷而縮攏的身子像老嫗般的緩慢移動,她小心翼翼地環視著四周,想找出呼救聲的來處,恐懼已讓好奇心取代。

  “誰?”細細的聲音哆嗦著。

  隨著石子的拋出,她瞇起眼仔細找尋著。呼救聲再次傳來,應該是人沒錯吧!前些日子她也差點誤踩陷阱,掉人獵人捕捉獵物的地洞中。

  小小的步子踟躕地往右前方邁去,應該是這兒沒錯,石子是從這兒拋出的。咬住蒼白的下唇,風似晴考慮了片刻,便轉身開始找尋撥弄的枯枝。

  “就是這個!笔箘耪巯赂惭┑臉渲,白細的手指幾乎凍僵了,她用力援了搓,又想起地洞中呼救的人正等著她的救援,便撿起枯枝開始在雪地上戳啊戳的,直到確定了位置后,才俯低身子蹲下來。

  “是你在求救嗎?”她使勁地朝洞口喊著,同時還伸出手扒開覆在其上的薄雪,一會兒,只見一個設計精密的鐵網出現在眼前,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想瞧清地洞中那一團淡淡的白影是否是人?

  一聲悶哼后,只見白影挪動了下,一聲細細的屬于野獸特有的尖吼聲傳了開來:“吱、吱!”

  風似晴嚇了一跳,尖叫著倒退。

  拍拍胸脯,好奇心戰勝一切的她再度往前靠近,這時白影坐正了身子,她再度驚呼一聲——

  她望進了世界上最沉的一雙黑潭中。

  “你……”

  驚喘口氣,她鼓起勇氣看向他,黑暗中,他蒼白但峻冷的容顏清楚地映人眼簾。

  “救我!碧撊醯寐牭穆曇糇运〈街袀鞒,期待救援的他仍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靜默了片刻,風似晴朝他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指指固定得死緊的鐵網,風似晴問他:“你有辦法嗎?”

  蹲俯著身子的她用力扯著鐵網邊思索著,照理說,這同應是有機關的,而且就在這附近,可奇怪……怎么會找不到呢?

  “右邊…”

  不對。∷闹苋^了,連一點異狀都沒有。專心找尋的風似晴.渾然不覺自己猶濕的淚顏正讓一雙深眸緊緊追鎖著。

  “我找不到……怎么辦?”咬緊下唇,她有點抱歉地看著他。

  黑暗中,他的臉是暗黑的,幾乎看不清表情,但她卻清楚地知道他正若有所思地緊盯著她,薄唇還無聲地躡嚅著。

  “什么?”

  輕輕的低沉笑聲愉悅地響起,像是她的疑惑愉悅了他。

  “你大聲一點好嗎?我聽不清楚!憋L似晴整個人貼在網上,寒意令她瑟縮了一下。

  “不要趴這么低!在右邊!

  黑暗中,他的嘴角緩慢地彎出微笑。不知為什么,她就是知道,自己的出現仿佛帶給他無上的樂趣,卻不是因為自己是目前為止惟一可以解救他的人。

  孤疑地盯了他好半晌,風似晴退開身。

  “你剛剛說什么?”為什么不能趴在鐵網上,風似晴無聲地問他。

  “因為我擔心你也會一起掉進來,還有機關的開啟處應該是在右邊!毕袷敲髁怂睦锏囊苫螅凶咏忉尩。

  “哦……”風似晴狐疑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像在揣測他話中的可信度。

  然后,右手開始仔細地探摸著,她也小心地退了好大一步,終于在反復摸索下感覺到細微的差異,她按壓了一下,鐵網倏地向泥土里收去。

  陡然從地洞里躍出的身影又讓她退了好大一步,她驚疑地盯著他瞧,紅唇微啟。

  雪花仍在飄落,寒意更凍,風似晴抱著雙臂取暖。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視線纏著她的,懷中還緊緊抱著只毛茸茸、通體雪白的狐貍。

  原來方才發出尖叫聲的就是這只狐貍。”牬竺黜,風似晴又驚又喜地盯著它。原來狐貍也有這么可愛的,小小的像是一團雪球。

  男子牽動嘴角,將她的表情全看盡眼底,“告訴我你的名字,這雪狐就送你!

  真的?歡喜的眸興奮地睜大,隨即又黯淡隱去。師父不會同意的,前些日子,她不過和樹上的松鼠多說了些話,隔日樹上的松鼠便全消失不見;她不知道師父為什么如此待她,執意要她孤零零地過日子,她只是想有個伴。

  小小的嘆息響在雪夜里,像透析了她的心事般,憐惜的眸底閃了閃。

  “我……叫晴兒,初晴的晴!睅煾刚f她們風家一門受到詛咒,所以必須滅絕,而自己……卻是師父最恨的詛咒!想起師父說這話時的決絕,風似晴不敵痛苦地緊緊咬住下唇,才能阻止自己哭出聲來。

  “晴兒……很好聽的名字!彼砷_手,頗具靈性的雪狐躍到雪地上,轉身朝男子看了看,便邁開小小的步伐,躍進風似晴的臂彎里。

  “啊——”風似晴先是驚詫,然后歡喜的笑聲自紅唇中輕快地逸出,“哎呀——別舔嘛……好癢呢……”

  雪狐伸出粉紅色的舌尖,調皮地戲弄著風似晴冰涼的臉頰,惹出她一串串的呵笑聲。

  男子眼底漾笑地笑看著。

  “這,真的送我嗎?”緊摟住懷中搗蛋的雪狐,不理會它尖叫似的抗議,風似晴眨著希冀的明眸,不敢相信地望著他。

  它好可愛好可愛,是難得一見的珍貴寶貝,他怎么舍得送人。咳羰撬,一定不舍得的。

  “嗯,送你。”男子語氣輕淡,卻又堅定無比,冷淡的深瞳停駐在她開心的俏容上,始終不曾移開。

  “可……可以嗎?”風似晴考慮著,她真的喜愛這具靈性的小東西,可是師父若知道了,雪狐不知會不會有危險?

  為難的眸黯了黯,她抬眼與男子對望,像在猶豫些什么,半晌,她不舍地再度俯臉與雪狐廝磨著,雙眸已逐漸泛紅……

  “小可愛,我看還是算了吧!”她戀戀不舍地將雪狐放到雪地上,催促著它回到男子的身邊,但雪狐卻不依地躍進她的臂彎。

  “小可愛……’,

  我喜歡你啊,可是……師父若知道了,你會有危險的……她在心中難過地呢哺。

  “你不喜歡?”看她淚濕眼睫的模樣,分明是不舍的,男子不解地輕問。

  “不!不是的,是師父不會允許我養它的……”低低的聲音郁郁地解釋。

  “哦?’

  “所以……所以……”她不舍地瞅緊懷中的雪狐,解釋的聲音已開始破碎嗚咽。

  “如果你是擔心它,那倒是多余了,雪狐自有靈性,懂得如何躲開危難!彼粗箿I的容顏,深幽的眸已布滿不舍。

  “真的?”可以嗎?她可以擁有雪狐,而不用擔心師父責罵,也不須害怕自己保護不了它,真的可以嗎?他說的是真的嗎?  “嗯!”

  歡喜的小臉明亮了灰暗的雪夜,男子的眼神悠悠展柔。

  “謝謝你!迸d奮的臉染上一朵紅暈,風似晴快樂地微笑著,心滿意足。

  雪狐啊雪狐!我將她托給了你,記得別辜負我的期望,保護她、給她快樂是你目前最重要的責任。

  風雪漫天的夜林里,男子一臉深意地凝望著開心嬉戲的一人一狐,寂暗的夜已讓他們染亮。

  而風雪不知在何時,隨著天光,停了。


  ☆     ☆      ☆


  她不愿想起的……

  嚴是影站在紙糊的窗前,推開的紙窗上緣懸了一鉤殘月,冷冷地、靜靜地笑看人間。今夜星子寂寥,只有三顆點綴在夜色中,卻顯得分外明亮,像他,尤其是沉默無語、似有所思時的墾芒。

  那一年,頓失估恃的她在師父的嚴厲教導下,十二歲半大不小的年齡倔強地與師父堅持著。自幼優渥安適的環境養成她不服輸的個性,或許再加上孤昔畏懼的心靈極需親情的潤澤吧2她是那么真心地想與師父相互依賴著活下去。

  于是十二歲大的她,天未亮便晨起練功,盡管屋外霜寒露重,她仍是一件薄衫咬牙硬撐著,每天近六七個時辰的苦練,不過只想求得師父一絲贊賞的微笑,可她總是失望。

        “師父,您看晴兒今天能夠一口氣躍三尺高了!笔䴕q的她每當武功略有精進時總會一臉企盼地將自己的突破告訴師父。

  而師父呢?一個冷得不能再冷的點頭示意便是她的響應。總是這樣,仿佛自己真是天上派下來的橫禍一般。

  纖指無意識地輕撫上右臂上的疤痕,近五寸長的傷口,曾經是那么疼痛難當,熱辣辣的椎心刺痛至今想來仍是痛徹心扉的。

  你的生是你爹及我的夫婿用性命換來的,還有我這一生幸福……    

        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殘月里仿佛浮現出師父說這話時仇恨的面容。因為師父無時無刻的提醒,喪親的痛苦分分秒秒地蕩旋在心底,時時刺著她的心;師父是執意要讓她帶著罪惡感過每一天的。

  你是不祥的災星。

  那時,為了這句話,強忍數月的她終于爆發,她尖叫著拼命捶打師父.嚷著她要爹娘的話;沒想到師父竟然推開她,然后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一走,便是十多天,而也是在那時候,原本賭氣的心恐慌了,她哭著在大雪紛飛的林子里拼命呼叫著師父,然后……她救了他,然后……他送了她雪狐……

  她無法責怪師父的殘忍,畢竟是自己毀了師父的幸福,雖然禍的肇因并不在于她,但自己終究是難辭其咎的。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師父也是一個備受折磨的靈魂,在掙扎的背后,她也深深痛苦著。

  閉上眼,心頭浮現一個她不該眷戀的身影。

  她是個災星啊……災星注定要飄泊一生的!

  就當昨夜是一場夢,而他的蠻纏只是一曲該落幕的戲碼吧!

  冥想的當際,奇異的灼熱感自前方傳來,帶來心頭的騷動;她睜開眼,像著魔般的與他的視線交纏,畫面仿佛停格……恍格中,她看見他深眸中的親密與占有,正一點一點地侵蝕著她。

  慌亂地放下紙窗隔絕了他,也平穩了自己紊亂的心緒。

  窗外的殘月仍舊分明,它俯看著人間,無言地默默嘆息。


  ☆        ☆        ☆


  曉曦初透,天光自窗上透了進來,燭火也在此刻熄滅。

  嚴是影靠著窗子,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推門而出,前方小院子里空無一人,不知是釋然還是愁,黑眸中的光芒變得黯淡許多。

  心不在焉地踩著木階下樓,客棧一樓鼎沸的人聲再度令她瑟縮了一下,她不理會眾人探測的目光,依然面無表情地朝客棧大門走去,讓自己投入明亮的天色與早起的人群中。

  每年的這一天,是她允許自己流露些許情感的時刻。七年前,在她苦苦哀求下,師父冷著臉同意了她的懇求,讓她為爹娘各買套衣衫,與在城東的姐姐合葬。她知道爹與娘會希望她這么做的,雖然他們的尸骨早已經尋覓不到,但總也是在一起了。

  墓地,街頭上女子的哭喊聲打斷她的沉思,她以眸光掠過,旋即側身離開。不干她事的,早在多年前,她便已明白節外生枝的后果。

  哭喊的聲音持續地響著,伴隨著嘈雜的男聲傳來,可能是今天的日子不同吧!嚴是影一反往常地躊躇了腳步,退到一邊冷顏觀看著。

  “這位大爺,求求您,我家閨女已許了人,下個月對方便要上門娶親……”一旁看來是女子娘親的老婦,聲嘶力竭地泣求著,她伸手緊緊地拉住女兒,使勁地想將女兒拉回自己安全的懷抱中。

  身邊已聚集了許多的人,嚴是影仍沉默觀看著,這樣的場景在這個富者是天而窮人是土的社會中早已屢見不鮮;或許可憐,或許悲哀,但卻不是她能幫上忙的。即使她有心救她,但救了她又如何,不過使得對方找上另一名女子,她能救一人,但其他女子呢?

  身旁的談論聲一聲接著一聲穿透她的耳膜,拉鋸戰仍在進行著。

  “唉!陳家大娘真是苦命,守了十多年的寡,好不容易將閨女拉扯大了,誰知道竟在嫁人前讓逍遙王給看上!

  “可憐喲,不過欠了人家幾兩銀子……”另一人接著欷歔。

  “就是嘛,生得珠顏玉貌的美嬌娘一個,真是可惜哦!”賣早點的鋪子主人應和地惋惜著。

  這時,議論紛紛的聲音越來越大,擄人的家丁們已開始不耐煩起來,一人突然用力甩開陳家大娘緊纏不放的身軀,讓她摔跌在地上,但只見她問哼一聲,隨即再度撲上來,不顧自身的疼痛只為保全自己的女兒。

  嚴是影動容了。

  她想起她溫婉美麗的娘,在家園變色之時也是這么不顧自身的傷痛執意著要送走她,只因那種聯系著骨肉親情的血緣。

  才提起一口氣,嚴是影的身形便讓人由后方硬生生地扯住,她猛地回眸——

  是他!

  “放手!”她惱怒地斥責他,卻在他灼灼的眼神中漸停掙扎,并讓他牢牢地握住手。

  “你想做什么?救人?憑你一己之力?”厲重炎壓低聲音,臉上帶著不解和諷刺的怒意。

  “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被仨骋娊诸^的拉鋸戰勝負已漸分曉,她心急了,以另一手劈向他,卻讓他笑著躲開。

  “你——”嚴是影閃著怒火的清眸愕地變色,惱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只怕人未救著,自己反成階下囚!彼蠈嵅豢蜌獾氐。

  冷冷瞪他一眼,嚴是影暗中使力想掙脫他,雙眸仍鎖在街頭那令人感傷的一幕。

  “是影,別白費力氣了。”面對不斷射來的冷眼,厲重炎仍面不改色地淺笑吟吟。這樣多好,雖是端著一張怒顏,也好過那種不染塵俗的無動于衷。

  方才,他跟在她身后,看著她如游魂般的漫步在街頭,心思卻已出塵到天外;她似乎有心不在焉的習慣,臉上總像戴著面具似的,直到婦人跌倒后,竄過臉上的痛楚才喚回了她的神志。

  她想起了什么?怎么老婦的舉動竟使得她的臉上浮出一朵哀傷的微笑,像是渴望卻又自知早已失去般懷念又痛苦的笑。

  “放手!彼中膫鱽淼臒岫龋钏齻}皇難安。

  “好讓你做蠢事?”他諷刺她,“是影啊是影,你怎么以為你救得了她們呢?救走了一個又如何,留下的另一人難道就不會受到脅迫嗎?”以她一己之力,是無法同時救走她們母女兩人的。

  “誰許你這么叫我!”她沒好氣地斥他,但他話中的事實卻教她黯了容顏。

  是啊!救了一人又怎樣,何況,要先救誰呢?沉思的眸瞥向他,她若有所求地想啟齒,但終究忍住。

  “想我幫你?可以啊——”他看出她的心思,熱熱的鼻息靠近她,手順勢在她手腕處摩挲著,她如遭雷擊般的動也不敢動。

  這個色膽包天的狂徒!昨夜強吻她就算了,現在大白天的,四周全是圍觀的人群,他竟然還……

  使勁一掙,她投給他一個憤恨的眼神后,便往那對母女飛掠而去。

  她知道,狂妄如他會緊迫在后的,這一點……不知怎地,她就是知道。


  ☆     ☆      ☆


  世間事總是那么的不公平,它常常派下磨難,逼得人無路可走,只好險地求生或將自己賣給惡魔,直到惡魔遣人索求報償時,才明了自己做了什么。

  偏僻的巷弄底,跟在嚴是影身后的是緊追著她救走陳家大娘的厲重炎,慌亂失措的表情浮現在陳家大娘及其閨女身上;而她呢?仍是一臉平淡,像是她剛剛的舉動從沒有發生過似的,但厲重炎就是看見了,那浮在她眼中隱隱約約的關心。

  他的晴兒沒變,冷漠的外表下其實依舊是昔日那脆弱又善良的姑娘。

  “謝……謝你們!标惣掖竽飺砭o仍瑟瑟發抖的女兒,驚懼的表情猶浮現臉上,顯示了方才發生的一切對她是多么的震撼。

  面前的這一男一女,氣質是同樣的冷漠及復雜,仿佛是被強迫分割的兩個半圓,但素衣女子臉上的疏離卻又明顯是針對男子而來。他與她皆不像壞人,但眉宇間給人的感覺卻也不是江湖上打抱不平的正義之士。

  多奇怪的組合!但挽救了女兒一生幸福這事卻是事實。

  “你們走吧!”掏出懷中荷囊,嚴是影數也不數地便將銀子全數遞上去,“離開這兒,另外找個地方落腳,別再讓方才那伙人找到!

  “這……”陳家大娘惶惑不安的,并沒有動手接過面前的錢袋。

  “里面還有一張恒生銀樓的百兩銀票,足夠你們短時間的吃穿用度!辈簧婆c人交際的她,在厲重炎似笑非笑的表情下,生澀地解釋著。

  “不!不是的。”好心的姑娘誤會自己的意思了,她冒著生命危險解救她們,她們又怎能再取走她身上的全部銀兩。陳家大娘拼命地搖著手,臉上掛著感激的微笑,“我不是嫌銀兩不夠,而是……而是你們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都無法還清了,怎么可以再取走你的銀兩呢……不行的……”

  “沒關系。”嚴是影側轉身,避開那惹得她心頭燥熱的深沉視線,同時拉住陳家大娘長了厚繭的手,將銀兩強制放進她的掌心;長繭的手心讓她停頓一下.有那么一刻,她幾乎羨慕起那姑娘的好命,那雙長了繭的粗手,是一雙充滿慈愛之情的手啊,為了女兒,再苦再累也不怕。

  “不,真的不行,我們不能拿!标惣掖竽飯猿值鼐芙^。

  沉默突然在四人之間蔓延,嚴是影開始覺得尷尬,她想再次將銀兩塞給陳家母女,又怕自己的好意再度讓人婉拒;平時便沉默慣了的她,又說不出什么好聽的話。微微地皺起秀眉,她看見那雙深眸正閃爍著挑釁的光芒,像在等待著她的反應;淡淡的羞惱躍上她心頭,她斜眼他一眼,沒想到卻換來他旁若無人的輕笑。

  差點教他輕忽的態度給惹出火來的嚴是影,只好再度狠狠怒瞪笑不可抑的他。

  “這樣好了,如果你不愿意拿我的銀子是擔心影響了我,那就拿他的,如何?”笑。∥铱茨隳苄Φ綆讜r?

  “這……”陳家大娘的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輪流移轉著。

  “放心,他是個家財萬貫的二世子!彼詷O度貶抑的方式說出。

  二世子?厲重炎仰首大笑,老天,這話從她嘴里說出竟然像在形容蛆蟲一般,二世子2形容得真好。

  亮目的粲笑轉成莞爾的曬笑,好一刻,陳家母女及嚴是影三人皆無言地盯著他,惟獨嚴是影的目光里摻雜著一絲復雜。

  他深幽的眼盈滿笑意,緩緩地從袖子中抽出一張銀票及數片金葉子,眼神仍灼灼地注視著她。

  “拿去吧,這是我家娘子的好意,你不要再拒絕,反正就如她說的,我是個家財萬貫的二世子。”

  他加深笑意地看向她又惱又怒卻又拿他無可奈何的表情,帶笑的嘴角緩緩往上一揚,沒有預警地,他挪身將渾身僵硬的人兒摟回身側,不理會她怒焰焚燒的瞪視。

  誰是你家娘子?她無聲地反駁他。

        盛怒中的她美得嬌艷欲滴,舒朗的笑聲再度開心地傳出。他的晴兒……越來越有趣了。

  “這……”看出了兩人之間的拉鋸戰,在男子的示意下,陳家大娘終是笑著接受,“謝謝你們。”

  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厲重炎強摟住渾身僵硬的怒火美人,笑著和她們道別,然后便轉身打算離去。

  “等一等!”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陳家大娘急急地喚住他們,“我差點忘了,瞧我糊涂的!

  “還有事嗎?”厲重炎的鐵臂仍緊攬住嚴是影的纖腰,同時暗中施力與她的掙扎較勁。

  “是這樣的,你們救了我與我家閨女,那施大人一定不會放過你們,所以……所以你們若是無事,能不回鎮上便不要回去,這樣對你們比較好。”陳家大娘帶著歉意解釋,看他們的模樣,應該不是本地人才是,他們不會了解那施大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他們因為救了她與女兒而出了什么事,那她的良心怎么能安呢?

        施大人?施大人……可是那個毒殺她風家數十條人命的冷血禽獸施行義?

  猛然回身的嚴是影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地問:“施大人?他的名字是不是叫作施行義?”

  “你認識他?”陳家大娘驚問。

  緊咬著下唇,感覺到一絲腥甜的血氣正隨著血液流向她的四肢百骸,嚴是影目不轉睛地盯視著陳家大娘,直到陳家大娘點頭確認為止。    
        轉過身,陷人掌心的指尖刺破了柔嫩的皮膚,帶來一陣細細的刺痛,可她仍然捏緊拳頭,一步步像行尸走肉般的往前跨步,惟獨眸中燃燒的恨意泄露了心底的緒緒。

  ☆      ☆      ☆


  荒涼的墳冢上,嚴是影無言地清除著四周蔓生的野草,冷冷的表情像冰霜似的覆在她清麗的蒼白面容上。

  十年生死兩茫!凰剂,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依戀的指尖痛苦地撫著墓碑上的墓志銘,她放任無邊無際的怨恨慢慢地滲透她痛苦地靈魂;思念就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割裂著她殘破不堪的心神,淺淺的、交錯繁雜的傷口不足以致命,但每一條傷疤所帶來的,都是徹頭徹尾的痛。

        七年前,躲在簾后的她偷聽到爹與娘憂心忡忡的對話,于是施行義這個讓她恨之人骨的名字便從此深植在她的內心里,不停地啃嚙著她。

  爹……娘……您們知道女兒好想好想您們嗎?

  姐姐……晴兒也好想你……

  無聲地放任自己哭倒在涼涼的墓碑前,往事一幕幕的,像是無聲的戲劇般自她心底折磨地滑過;一直克制自己不要想起的,但沉甸甸的往事積壓在心里,只要一浮起,便是千行萬行淚。

  爹、娘、姐姐……晴兒來看您們了,您們知道嗎……  

        無聲的淚水像涌泉似的,濕潤了干冷的墓碑,一顆顆的,像止不住的傷痛一樣,凄凄涼涼的,就像她這幾年來所過的生活。

  爹、娘,晴兒真的好想您們,好想、好想!您們知道嗎?每年的這一天,是晴兒惟一允許自己流淚的日子,也惟有這一天,晴兒才是晴兒,而不是那冷冬中的暗影。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爹、娘、姐姐,晴兒會替您們報仇的……

  施行義!抬起淚濕的臉,嚴是影在風中對自己立誓:施行義,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哭倒在墓前的纖纖身影沉浸于悲傷中,渾然不覺有一雙深情的眼眸自始至終皆在她的身后,無言地給予支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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