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島五郎,一個約莫五十歲的男人,抹得油亮的稀疏頭發(fā),參差不齊的由右邊頭頂梳至左邊,這招叫瞞天過海,是一般禿頭的人最常用的招數(shù)之一,再往下看去,松垮垮的兩片腮幫子垂掛在臉上,一說起話來臉上的脂肪也隨之晃動,凸起的啤酒肚更是猶如鼓脹得隨時都會爆破的氣球,完全一副腦滿腸肥的暴發(fā)戶德行。
這個人看了就教人反感,可是雖然如此,方浩然仍舊是堆高了笑容為他叼在嘴上的雪茄點上火,沒辦法,做生意嘛!
為了迎合川島五郎的興趣,今天談生意的場所選在高爾夫球場內(nèi),包括黎蜜柔、方浩然、川島五郎、川島的助理,一行四人正坐著高爾夫球場內(nèi)的嘟嘟車往果嶺前進中。方浩然和川島的助理被安排坐到后座,而黎蜜柔則在川島五郎熱情的邀請中與他一同坐在前座。
方浩然本想自告奮勇代替黎蜜柔與川島五郎并坐,但思及他答應(yīng)過她不插手放她自由發(fā)揮之事,只好作罷,反正有他在旁邊盯著應(yīng)該還不至于會出什么事才對,況且另一方面他也想藉此機會觀察看看黎蜜柔的能力可以做到怎樣的地步。
一開始四人彼此熱絡(luò)寒暄相安無事,但始終都將目光游移在黎蜜柔身上的方浩然察覺到黎蜜柔的笑臉有些尷尬,像是硬擠出來的。
仔細一瞧,原來川島正將他臃腫的軀體一點一滴地往黎蜜柔那邊靠過去,而她則節(jié)節(jié)敗退地往另一邊緩慢撤退中。為了怕得罪川島毀了生意,她即使百般不悅也能自控得宜,強迫自己不要將厭惡的情緒表達得太明顯;只是眼看著黎蜜柔已經(jīng)退到無路可退,川島的逼近讓她幾乎快掉下車去了,如果待會兒整輛車往黎蜜柔那邊傾倒翻覆的話,那他一點兒也不會感到意外。
“哎呀!小心,左邊地上有好大一坨大便!狈胶迫煌蝗缙鋪淼膶χ_車的桿弟夸張大吼,嚇得對方一愣,忘了去判斷他話中的可信度,連忙慌亂地將方向盤往右側(cè)打,而這個令人措手不及的急轉(zhuǎn)彎,讓原本坐在右側(cè)的川島一時重心不穩(wěn)往右邊跟蹌了一下。
很可惜,居然沒摔下車,真是令人扼腕!但反觀他的助理可就沒那么幸運了,雖然同樣也沒摔下車,但手肘卻狠狠地撞出了一塊瘀青。
至于他和黎蜜柔當然是毫發(fā)未傷,因為這個急轉(zhuǎn)彎早在他的計劃之中,所以他在喊出話的同時就抓緊椅背,并且從黎蜜柔身后緊緊地箝住她的肩膀,不讓她因此而受傷。
黎蜜柔驚魂未甫的回頭想向方浩然道謝,卻驚見他眼中譫笑的光芒。
她方才還覺得納悶哩!為什么方浩然能這么神色自若的穩(wěn)住自己及保護她,現(xiàn)在看到他暗笑在心中的樣子她可全明白了,他正是這場混亂事件的策劃者。
“謝謝你!彼么秸Z囁嚅的向他道謝,四目交接傳遞著彼此才懂的訊息。
“八格野路!”川島五郎忿怒地咆哮出聲,嚇得開車的桿弟畏懼顫抖不已。
黎蜜柔見狀于心不忍,打算為年輕的桿弟求情。
但卻被笑呵呵地扶起川島五郎的方浩然率先開口——
“哎呀!可真是讓我捏了把冷汗,還好川島先生您沒事,否則我們兩個可真不知道該如何回去交差,你心可是我們公司最重視在乎的大客戶,一點問題也出不得的。我看這樣好了,為了確保您的安全還是請您的助理坐到您旁邊,由他來抓緊您,我們黎經(jīng)理太瘦弱了,根本無法發(fā)揮保護您的作用。”他嘴里說著,動作也沒閑著,很快地就換到黎蜜柔的身邊坐下。
黎蜜柔聞言愀然變色,露出不可思議的驚嚇表情瞠著方浩然,因為他竟說著一口流利的日語。
他不是說過他唯一會的日語就只有“阿里阿多”而已嗎?
“你不是不會說日語嗎?”黎蜜柔在方浩然坐定在她身邊后,用只有他們倆聽得到的蚊吶耳語問他。
方浩然對她眨動著閃亮的俊目,同樣低聲回應(yīng):“有嗎?我不記得我曾那么說過,讓我想想,我好像是說‘阿里阿多’這句話我說得很流暢,并沒有說我不會說日語。∈悄阕詡兒妄下臆測的吧?”他裝著極其無辜的模樣,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凈。
“你……”黎蜜柔氣結(jié)得想開口數(shù)落他幾句,卻發(fā)覺不知該用什么樣的話語來表達氣憤的情緒。方浩然說得沒錯,他并沒有說謊騙她,全是她自以為是的猜測所帶來的誤解。
“喂!小心形象,女孩子家齜牙咧嘴的多不好看。”
他笑得好不開心,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她被他惹得柳眉倒豎的模樣他就難掩心中的痛快。對嘛!女孩子就應(yīng)該像她現(xiàn)在這樣,有著喜怒哀樂分明的情緒,有點小小驕縱、有點適度的撒嬌,這樣的女孩子才可愛嘛!
***
言談間,嘟嘟車已經(jīng)將他們載到目的地,黎蜜柔沒有再多說什么,冷冷地拋給方浩然一個“私底下再說”的眼神后,便換上嫣然的笑臉徑自下車走向看似一臉余悸猶存的川島五郎。
“川島先生,我聽說高爾夫球是您最拿手的運動,所以今天特地邀請您來這兒,待會兒您可得展現(xiàn)絕技給我們這些后生晚輩瞧瞧,好讓我們開開眼界!睆拇髮W時就在商場上謀生至今,黎蜜柔非常清楚如何去拉攏顧客,在日本企業(yè)文化的教育下,她不得不昧著良心去承認顧客永遠都是對的。
可悲!
她不知該為她個人感到可悲,還是該為整個利益輸送的結(jié)構(gòu)感到可悲。她無能為力去改變什么,只能將那愚蠢的一面表現(xiàn)于面對客戶時,私底下的她可是完全忠于自己的情緒,這也是為什么方浩然看到的總是她冷若冰霜的一面。
思緒飄及此,她愕然怔仲了半晌,換句話說,也就是她總是無意間在方浩然面前表現(xiàn)較真實的一面。
“是啊、是啊!黎總經(jīng)理,我們倆今天真幸運,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見識川島先生高竿的球技!
方浩然朗聲的笑語拉回她的思緒,回神一看,方浩然已陪著川島五郎準備做揮桿動作了。
雖然不想讓方浩然插手這件生意,但高爾夫球這項運動畢竟是她所不熟悉的領(lǐng)域,不如就讓他先表現(xiàn)一下,至于合資細節(jié)就等待會兒她再來談。
“只有我們兩個人打多沒意思,黎總經(jīng)理你也陪我們一起玩玩吧!”川島五郎邊說邊往黎蜜柔的方向走去,一只肥短的祿山之爪正欲朝她的皓腕抓去。
就在黎蜜柔覺得自己一定難逃對方魔手的碰觸之時,方浩然以極迅速的步伐靠近,用他偉岸的身子擋在他們之間。
“爪島先生您可能要失望了,黎總經(jīng)理可是我們公司內(nèi)出了名的運動白癡,尤其以球類運動最為嚴重,要是您讓她來打高爾夫球,恐怕她會一不小心連球桿也一并揮出哩!
他順著川島五郎伸出的手勾搭上他的肩膀引他回到發(fā)球區(qū),以不得罪人的說辭委婉地替黎蜜柔婉拒,巧妙地扮起護花使者。
黎蜜柔釋懷地吁了一口氣。還好有他來擋掉令人作嘔的川島,從這一點來看,讓他一起來似乎也滿有作用的,只不過,他說得也太離譜了點吧!她就算再怎么不諳高爾夫球這項運動,也不至于會把球桿一起揮出。√^分了,竟把她形容得好像爆笑劇演員一樣。
“不會打高爾夫?”川島五郎的臉上出現(xiàn)暗爽的笑意,一臉橫向也跟著微微抖動。
他這個反應(yīng)完全出乎方浩然預(yù)料之外,一抹大事不妙的念頭躍進腦海里,才驚覺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說錯了話。
“正好,我最拿手的就是指導女孩子打高爾夫球,凡是讓我親身教授過的人,每一個球技都是突飛猛進。黎總經(jīng)理快過來,讓我來指導你一下!彼x了一支球桿硬塞到黎蜜柔的手上。
“這……”黎蜜柔攏起柳眉為難地看著手中的球桿,再笑得極為牽強地看著川島五郎,最后則是憂心如焚地轉(zhuǎn)看向方浩然。
讓川島五郎教她打球?那不等于是送羊入虎口,光看他一副色欲橫流的饞樣,黎蜜柔就禁不住一陣哆嗦,現(xiàn)下她四肢百骸中的每一根寒毛,全都豎立起來向她抗議著。
方浩然一派優(yōu)閑的取走她手中的球桿,并已自若的對川島五郎說:
“川島先生,真是不巧,剛好昨天黎總經(jīng)理身體微恙,本來想跟您取消今天的約會改天再向您陪罪的,可是我們黎總經(jīng)理非常重視與您的約會,說什么也不肯取消,硬撐著不適的身體抱病前來,所以請看在她對您的這份用心上,川島先生您大人有大量就讓黎總經(jīng)理休息一會兒,我代替她來陪您打也是一樣的。”
他話雖說得謙卑,但拒絕的意思卻十分明顯。
黎蜜柔走近方浩然身邊,跟著他一搭一唱:“是!川島先生,就讓方特助陪您打幾桿吧!他的球技也是有一定水準的喔!”
也許人在面對外敵的時候就會變得容易親近同伴吧!不知為什么,她縱使平常都以冷漠臉孔對待方浩然,但此時卻不由自主的親近他身邊,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移動;也許是怕川島五郎再有什么逾矩的行為,也或許是待在方浩然偉岸的身軀旁邊就會覺得格外安全之故吧!
黎蜜柔本就是端麗高雅的氣質(zhì)美人,她的美并非嬌艷炫麗那一型,而是自成風韻的成熟美與智慧美;而方浩然在傲視群倫的俊俏外表下雖然常常給人風流惆儻的感覺,但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他并不是空有外殼的花花公子,從他炯然精銳的雙眸中透露出來的是卓絕不凡的氣勢。這兩個人分開來看只會覺得他們各自是人中龍鳳,但當這兩人并肩而立時散發(fā)出來的竟是難以言喻的協(xié)調(diào)。
但是——有一個人卻不這么認為,川島五郎向來看不慣美女的身邊搭配著他以外的男人,自大的男性優(yōu)越主義作祟,致使他堅持著非要黎蜜柔陪他打球。
他不懷好意地斜睨著黎蜜柔。“這可不成,黎總經(jīng)理既然都邀我來這兒了,豈有不陪我揮幾桿的道理,我可是看著你的面子才赴約的,你隨隨便便叫個人來陪我打球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彼韵轮馐抢杳廴岵唤o面子陪他打球的話,這場生意就甭談了。
黎蜜柔聞言瞼色起了微細的變化,但她僅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掩飾得宜,勉為其難地恢復(fù)原先的笑意。她不得不說服自己,為了生意做點犧牲是在所難免的!爱斎,川島先生您說得是,我確實是太失禮了,還是讓我來陪您打吧!”
“太好了,黎總經(jīng)理果然是個聰明人,就讓我好好指導你一下。”川島五郎笑得不能自抑,不由分說地拉著黎蜜柔走到小白球旁邊。
“知道嗎?高爾夫球是最適合女孩子的運動,因為揮桿的動作必須運用到腰部的力道,這能讓女孩子的腰部曲線變得更加曼妙!彼Φ醚劬Χ伎觳[成一條細縫,一雙毛手悄悄地往黎蜜柔的纖腰移近,正欲乘機上下其手。
方浩然看到了,一把怒火在他體內(nèi)狂烈燃燒著,除此之外還有一股達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酸溜感在胸臆間慢慢蔓延開來;不悅的情緒促使他跨步往前,欲拉黎蜜柔脫離魔掌。
但是他的動作在接觸到黎蜜柔暗示性的眼神后便戛然驟止住,她正用眼神告訴他不要插手。
為什么不要他插手呢?她這個舉動無疑替方浩然心中的怒火加了油、添了醋,方浩然額上的青筋已微微浮現(xiàn),上揚的軒眉說明了他的不悅,圓瞠的銅鈴大眼鎖住黎蜜柔的,想在她眼里找到答案。
黎蜜柔故意對方浩然那噬人的鷹隼目光視若無睹,她一咬牙,別開了眼,轉(zhuǎn)而與川島五郎相視而笑。
她不能得罪這個客戶,這是她進公司來的第一筆生意,只要談成了,有關(guān)茶余飯后的流言、能力的肯定、部屬的順服,都會在這筆生意談成后不攻自破。
“川島先生,是這樣嗎?”她握著球桿擺好揮桿的姿勢,虛心求教著。
“你做得很好,可惜還有一點美中不足,讓我來教教你!贝◢u五郎色迷迷地將雙手由黎蜜柔的背后繞至身前,握住她握球桿的柔荑。
黎蜜柔一顫,她顯然被川島五郎這個駭人的動作給嚇怔了,原以為在公眾場所中縱使他再怎么色欲薰心也當有所顧已心節(jié)制才對,以為只需稍微滿足一下他愚蠢可笑的男性自尊便行,卻怎么也料不到他會有如此膽大囂張的行為出現(xiàn)。
“川島先生……我可以自己來,不……不用勞煩你親自動手的!彼纳ひ舫霈F(xiàn)了明顯的顫抖,川島五郎如蛙腹般突出的啤酒肚頂在她背后,讓她有如芒刺在背,沿著背脊往上竄升的冰冷感更讓她不寒而栗,她都可以感覺涔涔的冷汗就快沁濕她的衣裳了。
方浩然原本因怒氣無處發(fā)而將球桿握得死緊的手,在看到黎蜜柔花容失色、戒慎恐懼的蒼白容貌后,差點將那支可憐無辜的球桿折成兩半。
不過還好,方浩然似乎沒打算將他狂燒的怒焰發(fā)泄在球桿上,他的注意力轉(zhuǎn)而到地上的高爾夫球,一抹邪笑悄悄地出現(xiàn)在他唇畔,烏黑的眸子里閃著狡黠光芒。
他將視線鎖在川島五郎的膝蓋上,瞄準、提氣、凝神、揮桿——
“啊嗚——”一記震天價響的哀嗚聲從川島五郎的口中號嘯而出,堅硬的小白球不偏不倚的正中他的右邊膝蓋,痛得他倏地放開黎蜜柔,改而跌坐在草坪上抱住受傷的膝蓋呼天搶地。
“川島先生!真是對不起,您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方浩然飛也似的奔至他們身邊,嘴里雖然說著關(guān)切川島五郎的話,行為卻是背道而馳,只見他雙手牢牢攙扶著黎蜜柔,絲毫沒有要扶川島五郎起身的意思,要不是川島五郎的助理誠惶誠恐地將其扶起,恐怕他還得在草坪上坐上一段時間。
“八格野路!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惡狠狠的瞪視著方浩然,一副欲將他拆骨剝皮的仇恨表情。
“川島先生,真的很抱歉,我實在太不應(yīng)該了!狈胶迫惶撉榧僖獾纳钌钜痪瞎逯皖^隱藏得意的笑臉。
“都怪我,上百度的近視眼竟忘了戴眼鏡出門,結(jié)果眼前一片視茫茫地分辨不清方向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怎么說我都難辭其咎,還好川島先生您宅心仁厚不跟我計較,你這種寬容待人處事的精神實在讓我們這些后生晚輩打從心里敬仰!
方浩然又再度發(fā)揮他高超的演技,明明川島五郎就已經(jīng)氣得捶胸頓足了,他也能睜眼說瞎話把他說成是以德報怨的偉人,而且奇怪的是,由他口中說出來居然一點也不會有虛偽奉承的感覺,反而像是真有其事似的,這可全都要歸功于他舌粲蓮花的本事,和一張足以騙死人不償命的無辜表情。
“呃……”川島五郎原本正欲破口大罵的臟話,在聽到方浩然對他的推崇之語后,為了符合方浩然口中所謂寬容待人的圣人,只有原封不動地把話吞回肚里,死要面子的硬撐著。
“今天是你運氣好,碰上我這個人修養(yǎng)好,向來不愛與人計較,要是換成別人肯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記住啊!下次小心一點看清楚了才能揮桿,高爾夫球是一項很神圣的運動,不能胡亂來的你懂不懂?”他收起之前怒發(fā)沖冠的表情,改換上道貌岸然的嘴臉,說著冠冕堂皇的話。
“是的,川島先生你教訓的是,是我們公司的教育沒有做好,才害得您受了傷無法打球,不如這樣吧,待會兒請您移駕到球場附設(shè)的酒吧內(nèi)休息用餐,我請服務(wù)生幫您冰敷消腫好嗎?”黎蜜柔愧疚地陪著不是,趕忙交代桿弟開著嘟嘟車送川島五郎去冰敷膝蓋。
“你是故意傷人的?”送走了川島五郎后,她厲聲質(zhì)問方浩然。方才她著實替他捏了把冷汗,她還以為川島五郎一定會在盛怒之下對他武力相向,然后連帶的取消整個合作計劃,那樣的結(jié)果她可是連想都不敢想。
“錯!”方浩然伸出右手食指在她眼前左右晃了晃!拔沂蔷饶忝摾А!彼卮鹬瑢λ涞膽B(tài)度頗為不悅。
這女人怎么搞的?剛剛被人輕薄時分明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想不到他救她脫離了色魔之手后,她不但沒有感動得痛哭流涕也就算了,竟然還擺臉色給他看?這就是她對待救命恩人的態(tài)度嗎?
“不管是為什么,你傷人就是不對,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沖動行事會帶來多大的麻煩?”黎蜜柔整個心思全系在這次生意的成敗上,致使她不自覺現(xiàn)在她所說的話會令對方感到多么挫敗。
“敢情是我多管閑事羅?那真是抱歉。”他自嘲的笑著!耙俏以缰涝瓉砟隳敲礋嶂写◢u五郎的輕薄,我是說什么也不會出手破壞你的好事,也許下次我該等到你被人強暴高聲呼救時,再來問你是不是需要我出手相救?”方浩然難掩高揚的盛焰,嘴里說著不堪入耳的話,眼里血絲滿布,瞠目逼視著黎蜜柔。
“你……你說話一定要這么難聽嗎?”她的纖指緊握成拳,杏眼圓瞠不畏恐懼與他對峙著。
“說話難聽總比你行為不檢點要好!狈胶迫话氩[著警告的眼眸,咬牙低咒著。
“我行為不檢點?”黎蜜柔忿然怒喝。“那倒是要請方先生你說明白我哪里行為不檢點了?”面對這種欲加之罪,她再也按捺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怒潮。
“與客戶公然打情罵俏這還不夠嗎?”他睨著她,雙手環(huán)胸。
“你簡直是無理取鬧。我不認為你在這種情緒下對這件生意能有何助益,你何不放自己半天假?接下來的事情就由我自己獨力處理,一開始我就說過了,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一開始我也說過了,我不是言而無信的人,答應(yīng)王伯伯的事我一定會做到。”
“你……不可理喻!彼铧c“氣”不成聲。
“彼此彼此。”
一個是怒不可遏、一個是氣沖牛斗,兩個人就在碧草如茵的綠地上大眼瞪小眼。若是從遠方的角度來看,搞不好還能看到他們倆頭頂上籠罩著一片雷電交加的烏云哩。
。
在高爾夫球場附設(shè)的小酒吧內(nèi),川島五郎正卷高右邊的褲管,由他的助理手持冰包幫他進行冰敷的工作。他則是癱軟了身體斜躺在沙發(fā)椅上,龐大的身軀輕而易舉的填滿了一張沙發(fā)。
“唉……痛啊……輕點……”他持著冰涼消暑的啤酒大口、大口地灌著,嘴里不時還發(fā)出呻吟聲。
黎蜜柔尾隨在他們之后也進到酒吧內(nèi),當然,在她身旁的還有方浩然。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不對勁,兩人身上充斥了濃濃的火藥味,仿佛只需一點火石磨出的細微火花就能點燃漫天大火,可是……令人不解的是,這兩人卻又笑得好不快樂,你來我往的保持著親切熱絡(luò)的笑靨,只是笑容中看起來有些虛假、有些做作,有點像是為了隱瞞某件事才出現(xiàn)的。
“川島先生,還好看起來似乎沒有太嚴重的瘀腫,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看待會兒還是去一趟醫(yī)院檢查一下。”黎蜜柔坐在川島五郎對面,仔細地端詳他膝蓋受傷的情形。
“當然,待會得去……”川島五郎話還未說完就被方浩然搶了發(fā)言權(quán)。
“黎總經(jīng)理,你太小看川島先生了,像川島先生外型這么強悍、體能這么健壯的人,怎么可能因為被區(qū)區(qū)的一顆小白球打到就得上醫(yī)院呢?在我猜測,川島先生搞不好還曾經(jīng)是武藝精湛的日本劍道家,對一個功力深厚的練家子而言,這點小傷根本就不足為患,川島先生您說是不是啊?”
他當然不是隨便胡猜瞎謅的,而是真的下過功夫調(diào)查,川島五郎確實曾參加過劍道社,只不過并不像他所稱贊的那樣武藝精湛,而是一名功夫下三流的小嘍羅罷了。
“呃?”聽到方浩然的話,川島五郎先是微微一愣,接著便沾沾自喜地順著他的話高談起自己的豐功偉跡,壓根忘了要去醫(yī)院的事。
“是啊!你猜得沒錯,我大學時期曾經(jīng)是劍道社的主將,社團里的第一把交椅,所有大大小小的獎杯全都是靠我贏回來的,那時候我一人獨撐大局……”
在他口沫橫飛的當中,方浩然偷偷地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他可沒看過臉皮這么厚的人,不過給他點顏色而已馬上就開起染房來了。嘖!他暗地里撇過瞼嗤之以鼻,不料卻迎上黎蜜柔責怪的眼神。他瞪視回去,以一種挑釁的眸光。
“……每場比賽下來身上的傷痕無數(shù),所以這點小傷算不了什么的。”終于,川島五郎因為口渴而停下來灌了一口啤酒。
“這樣好嗎?您的膝蓋?”黎蜜柔不確定的問著。
“是還有一點痛啦!不過我想只要黎總經(jīng)理你能幫我揉一揉,把瘀青揉散了肯定會好得更快!边@個人狗改不了吃屎,酒足飯飽之后竟又開始思淫欲。
“這……不太妥當吧!”
噢!他都已經(jīng)費盡唇舌讓川島五郎轉(zhuǎn)移開對膝蓋的注意力了,她竟還白癡地去提起,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钤摚》胶迫惠p哼一聲,這次他不再那么多事插手,他倒要冷眼旁觀看看這個自恃甚高的女人要如何自救。
“有什么關(guān)系呢?再說我的傷可是你們公司造成的,你身為公司的總經(jīng)理理當負點責任,就當是賠償我的精神傷害嘛!如果你做得好的話,也許對我們的合作計劃會有很大的助益喲!”他支開他的助理,拉起黎蜜柔的手就要往他的膝蓋上放。
“川島先生……”她的力量當然敵不過他的,再多的掙扎與喝止都只是徒然,對方只消輕輕一扯,她的柔荑便貼上了川島五郎粗胖惡心的肥肉上。
但是不消數(shù)秒鐘,她的手馬上又被另一人悍然拉回,輕盈的嬌軀跟著撞進那人的懷里,那個人當然不是其他路見不平的閑事者,而是原本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觀的方浩然。
天殺的!他暗咒了自己一聲,他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婦人之仁了,明明告誡過自己不要多事,為何在看到她受驚倉皇時,心頭就猛然糾結(jié)成一團?害得他壞了原先的計劃,他發(fā)誓,這次絕對是最后一次,下不為例。
“如果說要負責任,怎么說也輪不到我們黎總經(jīng)理,短期之內(nèi)王氏企業(yè)是由我代理總裁之職,要算起來黎總經(jīng)理只是我的下屬,沒道理我這個上司對事情不理不睬交給下屬去處理,再說,您老人家的傷本來就是我造成的,我肯定會好好地補償您。”他話說得既輕且柔又平淡無波,臉上掛著的則是一派優(yōu)閑的表情,讓人摸不清他的情緒。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平?此仆媸啦还У膽B(tài)度,一旦換上了現(xiàn)在的模樣,那就表示披著糖衣的撒旦即將要出現(xiàn)了。
可惜,可憐的川島五郎還渾然不知情。
“少唬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只不過是一個特助罷了,能奈我何?”
“哦?是嗎?”方浩然挑著眉,輕輕拿起桌上的啤酒杯,訕笑了一會兒,整杯啤酒便已空空見底,而川島五郎則是淋成了落湯雞。
“你給我記住!我一定會向你們王總裁告你一狀,到時候你等著卷鋪蓋回家吃自己吧!”川島五郎抓了狂似的咆哮出聲,指著方浩然的食指抖得不能自抑。
“請便!睘t灑的丟下一句話,方浩然便拉著瞠目結(jié)舌的黎蜜柔揚長而去。
當然,這筆生意也因這場鬧劇而告吹,甭談了。
。
被拉回辦公室的黎蜜柔第一件事就是奔進盥洗室里,蹲在馬桶旁拼命干嘔。積壓了一個早上的惡心感全在這一刻得到舒放,她本來就對男人排斥,只要有異性靠近就會讓她渾身不舒服厭惡至極,更何況是像川島五郎這種色心熾盛之徒,他那垂涎欲滴的嘴臉及輕薄的騷擾仍讓她余悸猶存,只要一回想起來就又忍不住頻頻作嘔。
當她垂首吐得腸翻胃絞之時,一只厚實且溫熱的手掌撫上了她的背,輕柔地來回摩挲著她的背脊,如此重復(fù)數(shù)次最后停在她的頸椎處。方浩然的這個動作讓她瞬間舒坦不少,不但不再作嘔,連呼吸也較為平順緩和了些。
“既然他的碰觸會讓你厭惡到反胃,你又何必勉強自己強顏歡笑的接受呢?我昨天才告誡過你,一次生意的成敗不能代表什么,你該把眼光放遠一點。”他語重心長的叨絮著。
“我也說過請你不要干涉我,為什么你卻一而再的搗亂我呢?”未消的怒焰使她即使是吐得虛軟無力,語氣也仍舊好不到哪兒去。
“搗亂你?”方浩然的寬肩莫可奈何地聳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卻還是無法狠下心不管你,看來我一定要牢牢記住,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時絕對不能多事,就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被人吃光豆腐,然后再像現(xiàn)在一樣吐得翻天覆地,看到時候有誰來可憐你。”說實在的,他很想把這個腦筋迂腐不清醒的女人抓起來打屁股,看能不能讓她清醒點。
黎蜜柔白了他一眼!拔也恍枰思铱蓱z!
她倏地挺直腰桿站起身,無視于方浩然的存在,驕傲地抬頭走了出去。
可憐?這兩個字用在她身上太可笑,她可是獨立自主、不需要愛情、不需要男人、事業(yè)有成的新時代女性耶!
“哦——”方浩然聞言,心存疑惑的哦了好長一聲。
這女人,矛盾得好笑,明明脆弱得很,卻硬要裝剛強,看了真教人不順眼,直想撬開她剛硬的外殼看看里面藏著什么。
如果她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也許有一天他真的會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