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繁星點點。
檀木桌上有燭火一盞,冷不防地,晚風透過了窗邊的垂簾,一古腦兒地將燭火吹熄
,屋內頓時黑暗一片。
殺氣!
華智鴻只感到一股肅冷的氣息傳來,倏地,幾名黑衣人破窗而入,將他團團圍「你
們是誰?」他不動如山,沒有任何害怕、驚懼。
「要你命的人!
為首的黑衣人示意,其余的黑衣人便拿著劍向他劈去。
「納命來!箮讉凌空的招式襲來,他不慌不忙的閃過。雖是徒手,但以功夫修為
來說,他早凌駕在這幾人之上。不一會兒工夫,他點住三名黑衣人的穴道,并在瞬間掀
開了他們的頭巾,看清楚來人的真面目。
「是你們,狠丘幫!」他一眼便知來人正是聚集在「鳳凰山」上的另一幫派——狼
丘幫。
只是他一向與狼丘幫的人井水不犯河水,他們怎會在今夜襲擊他呢?這是教他吃驚
之處。
「說,你們馮什么要暗殺我?」
其中一人朝他的伙伴點頭,雖然動彈不得,可卻一致地將牙齒狠狠向下咬,企圖自
盡。華智鴻看出他們的意圖,幾個動作,已將他們的穴道解開,并廢了他們的功夫。
「你們走吧!」
來人也不客氣,一等手上、腳上的麻痛感稍過,便丟出一個煙幕彈,迅速跳窗離開
。
這時,在「浩天閣」外的回廊,出現了一抹纖細的身影,「鴻哥、鴻哥,發生什么
事了?」
是若璇!他正要出聲示警,卻聽聞一聲悶哼。
「若璇!」
他奔了出去,黑衣人見到他追趕,便將刀架在那名喚若璇的女子身上,「不要過來
。」
「放開她!」
華智鴻的聲音里洩露出他的害怕。他們捉住了不會武功的風若璇,她是他的至愛,
無用的他竟讓她落在敵人手中。
「你怕了?」來人似乎對他的驚慌了然于心,他們都沒有武功了,和他硬拼只有死
路一倏,說不定可以利用這個女人達到他們來此的目的。
「若璇……」他失去了冷靜,因他沒有把握對方會對她做出什么事。
「鴻哥,不要管我了,你只管將他們捉起來吧!」風若璇一點也不害怕,身為風護
法的妹妹,她早有這種覺悟。
「不,我不能。」他做不到,「你們要什么?」
「三生石。」來人這么說著。
三生石?
他曾聽聞過這個東西,可他手中并沒有。
他們為什么會找上他?
「沒錯,就是三生石。要她的命,拿三生石來換。」他們今晚來的目的,就是偷取
三生石。
他們聽說滄浪幫因為有了這顆石頭的庇佑,才日溢壯大,幾乎要擴展到整個大江南
北,強盛的局面幾乎要蓋過幾代在此生根的狼丘幫。
所以,今夜他們奉了幫主朗秀賢之命,前來偷取三生石。
不料,他們低估了華智鴻的本事,反被廢了武功,幸好他們捉的這名女子在華智鴻
心中似乎有那么一些不一樣。此時不好好利用,更待何時?
「我沒有三生石!顾麑嵲拰嵳f,估量著由對方手上奪下劍的機會。
「那你就看著她死吧!」黑衣人的心也狠,見談判破裂,立刻將風若璇推到自己的
面前,「我是很沒有耐心的,你最好趕快交出來。」
「我說了,沒有!」他一個側身,試著在黑衣人下手前,奪下他們手中的兵器,奈
何黑衣人中有一個熟諳使毒,一見情況不對,馬上向他撒下毒粉。
一陣香味向華智鴻襲去,冷不防地,他吸入了幾口,待他感到有異,腳頓時癱喚。
「鴻哥……」風若璇見狀,猛力地掙扎,可她的力氣畢竟有限。她不顧生死的往前
跑去,纖長的頸子竟被黑衣人的長劍給劃過,而她只是馮了看他有沒有事。
黑衣人沒料到她這種自殘的行為,紛紛訝然,將風若璇往前一堆,快速的逃走。
「若璇……」即將失去意識的華智鴻,看著風若璇的身子虛軟墜下,他竟連爬到她
身邊的力氣都沒有。「來人。簛砣恕
這時,遠在浩天閣外的特衛一聽見聲響,馬上飛也似地奔入!笌椭鳌椭,您沒
事吧?」
「快看看若璇……」驚懼讓他氣血一滯,身上的毒在體內竄流,在閉上眼之前,他
清楚的知道,他再也看不到她了……在杭州,有個叫「火焰山」的小山,每當正午陽光
正熾的時候,從山腳下看上去,就可以看見山中每一處似在熊熊燃燒,而當太陽慢慢向
西移動之后,火光也跟著移動方向,像是火球在跑。
這座山嚇壞了當地的村民,迷信的人們以為那里住了火焰神,祂是他們村莊里的守
護神,也可以說是村里的主宰。
因為每當有人犯罪,當天那人家里的財物就會被洗劫一空,墻壁上還會留下一個似
火焰的圖案。
在這樣對火焰山又驚又懼的心理之下,官吏不敢再收賄、奸商也不奸了;總之,村
里的每個人都安分守已,不敢有任何一絲犯罪的念頭,也許這是當初「飛雪幫」不留想
到的吧!
飛雪幫專司搶劫,基于村民們不敢上火焰山的心理,他們選擇在這里建造家為什么
他們不怕火焰山有怪東西呢?
他們一群強盜殺人都敢了,還有什么不敢的?所以,他們輕易的上了山,就在上里
做起了山大王。
偶爾快要斷炊的時候,就下來搶劫,嚇嚇村民,還故作神秘的留下一個火焰的圖案
,讓大家以為這些都是天神的旨意。
而這些鬼主意,都是飛雪幫的少幫主所想出來的。
這天,是少幫主的十五歲壽辰,昨兒個晚上,大伙兒就下山去搶了一些東西回來送
給少幫主,當然這次只是小小的偷一些而已,因為偷的東西全都是小玩意兒,有面人、
陀螺、紙鳶……這個少幫主,有個外號叫「鬼見愁」,是幫主在十五年前的某一天撿回
來的,因為幫主喜愛得緊,便將這孩子留在一群男人堆里。當時幫里也沒有半個奶娘可
以幫忙照顧,因此,他們幾個粗手粗腳的大男人就當起了奶娘。嬰孩肚子鐵的時候餵酒
,尿褲子的時候也不必換衣衫,就等衣衫自然風干;等到嬰孩長出牙齒的時候就更好辦
了,他們吃什么,孩子就吃什么。
孩子就這么自然而然的……長大了。
十五年了,真快。∩頌閹椭鞯闹艽蟛唤悬c感傷,孩子長大了,他也老了。
近來他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年輕的時候打打殺殺,有了內傷他不曾好好調理,現
在人老了,各種毛病都出來了。所以,今日在孩子的壽辰上,他就會當眾宣布,讓「他
」接牠的位置。
才想著,「他」就蹦蹦跳跳的跑過來了。
「大爹、大爹,你看老娘我收到什么禮物了!」原來那個「他」是個女的,自稱老
娘,但其實是個小丫頭,一個沒大沒小的丫頭。
周大也沒有指正她,反正在幫里哪個人不是這種大剌剌的說話方式!
「瞧妳高興的。是什么?」
「偌!是這個,四爹送我的炮……」等會兒她就要去改裝,讓它威力更大?此
意洋洋,根本不覺得她的措辭奇特。
周大看穿她的心思,「妳一定又覺得這個炮威力不夠大,想去改良是吧?」
「大爹,您這帖老姜果然比我這帖小姜絲還厲害,一猜就猜中了。」她說著。
他周大沒讀過書,也知道是一「塊」姜而不是一「帖」姜,周四到底是怎么教她的
,竟然可以教成這樣?
唉!算了、算了,什么種子開什么樣的花,一切都是天注定的。他沒糾正她,反而
提醒她:「妳要走遠點,別把飛雪幫炸了。」想起上回后山被炸禿,好不容易才又值了
菜苗,可別又炸了。
「知道啦,老娘這次要炸三號山。大爹,我走啦!」后山是幾號山?她哪里記得
上次炸的是哪里,反正哪里有空地她就炸哪邊。想著,她加快了腳步。
周大看著她,邊搖頭邊嘆氣,突地,他靈光一閃,「唉呀!三號不是才炸過嗎?周
二、周四,快去攔住丫頭,我們的牲畜都在三號山吶!」
大家現在知道為什么會有火焰山了嗎?
就是這樣來的。
日陽高掛,青山被亮黃的顏色包圍,灑進竹林的陽光點點映在大地上,過了這片竹
林,就是狄若男所說約三號山。那里有一片清澈的湖,有時會有幾只鴨子在湖面上劃水
。這里到處都是牲畜,她也不怕嚇到牠們,反正牠是來放炮的,犯不著打一聲招呼吧?
走著走著,她突地停住,「他奶奶的,忘了帶火了!
現在要折回去拿又太遠了……在蒼翠的竹林中,她停下來思考,可惜簡單的腦子除
了玩之外,還不曾好好運用過,所以年紀輕輕的她,腦子已經生銹不可用了。
想了大概有兩個時辰這么久吧!她突然想起幫里弟兄們鉆木取火的情況,于是,她
目光機巡林地里可用之材。在她取得材料后,她仿效窩里弟兄鉆木取火的步驟,不一會
兒工夫,小小火苗自木材間竄出。
「唉呀!火、火,是火耶!」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她興奮的大叫。
「快快快。」她喃喃自語著,邊把炮拿出來排好,忘了先驅逐雞、鵝、鴨到遠一點
的地方去;火勢愈來愈大,她似乎也沒發現,好像怕它會突然消失似的,她忙著點炮。
砰的一聲,炮往天上沖去,在空中發出好大的聲響。
「哇!這個炮的威力比之前的好,老娘就指定這個牌子了!箍粗谠诙潭桃凰查g
連渣都不剩,她滿意的點頭,而那轟然作響的爆炸聲,她似乎沒聽見……當最后一枝炮
在前方十里處爆開的時候,整個山除了她站的地力之外,全是一片白茫茫。
「糟了,晚來一步。」周二、周四這才氣喘唹唹的趕到。
「哇哈哈!三爹、四爹,您們看到沒有,威力好大啊!」她得意的笑了,如果再加
上她設計的加長器,這些炮可能會飛得更遠哩!
「若男,妳這……」周四想要先教訓她,可是當下還是先救火要緊。他回頭對周三
說,「三哥,你快回去明弟兄們來滅火,我先多少抑制住火勢。」
「好。」周二往來時路跑去。
兩人都沒空理會狄若男,沒得到任何稱讚的她止住了得意的笑,小聲地提醒「四爹
,您沒看到嗎?威力強大耶!」
「妳再不幫忙,回頭讓妳看看威力強大的懲罰。」
。≡趺磿@樣?以前小時候,四爹都會稱讚她聰明,懂得活用耶!
現在就只會罵她。
「還不快把那些牲畜抱回去!少一只當心被妳爹罵。」周四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時
候。
火燒山耶,就要火燒山了!
狄若男只好嘟起嘴巴,沿著沒有著火的地方找尋牲畜的影子,「呱呱呱,過來、過
來!顾进喿印
「咕咕咕,過來。」這次捉的是雞。
「啊啊啊……」這次是鵝。
她做手勢要牠們去周四那兒,可是不管是鴨也好、鵝也好,都沒有任何反應。
「四爹,牠們都不理我!顾街烊碌。燒死這群不聽話的牲畜好了,人都比較
聽話!
「妳把她們先帶到別處去,等會兒四爹再過去找妳!拐f完,他又繼續滅火。
心不甘情不愿地,她又揮手示意牠們看她,結果還是一樣,牠們全沒反應。
「四爹,我沒有辦法啦!」
她大叫,跑到周四旁邊,拿起樹枝跟著打火,周四只好自己來趕牲畜。
他發出聲音,要牠們跟著他走,可是叫了好幾聲,牲畜們一動也不動。
周四覺得奇怪,這些牲畜怎么到了危急時刻,一點驚怕失措的樣子都沒有?
他靠過去。在雞的耳邊叫,雞的眼睛直視正前方,沒有受到驚嚇;他又在鵝的身邊
叫,鵝連理他都懶,跑到鴨那里,而鴨也沒聽到任何聲音。
他這才弄懂,原來牲畜的耳朵全被狄若男的火炮給炸聾了。
「狄||若||男||」周四本來是個好脾氣的人,但經過狄若男的「調教」之后
,火氣比過去不認識她的時候大了許多。
「干嘛啦?」打火打得手痠,還好火勢沒有再擴大,不然她又燒山了。
「妳負責把牠們弄回去!顾还芰耍準撬J的,誰知道沒了聽覺的牲畜們要怎
么管理?
「弄回去干嘛……」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周二帶著幾個弟兄飛快地來。
周四的注意力馬上被轉移過去,「三哥,這么快?」
「我還沒有回去,大家都過來了,山里到處都是人,他們見到濃煙就都趕來了。」
到處都是人……狄若男聞言,低著頭想溜,卻被周四一把抓住,「妳自己去和妳大
多解釋!」
想當然耳,火燒山這件事根本就出乎狄若男意料之外!
馮什么要她負責呢?
這次山里的損失慘重,不但牲畜聾了耳朵,連竹筍、山菜都遭殃,還有弟兄們疲于
奔命,個個累得都沒空給她祝壽了。
她可真慘,本來今天就會宣布她當幫主了,沒想到卻因為這件事而搞砸。
「妳還不跪好,在胡思亂想什么?」周大給她氣得從病床上跳下來,才罰她跪,她
就給他裝病,小小伎倆也想騙他!
「老娘哪有亂想?不敢不敢。」她低著頭,用十分卑微的語氣否認。
「不敢?妳把咱們的上燒掉了一半,現在農作物不但要整個重新種過,還有幾個弟
兄抗議說要退幫,妳知不知道?」
「有這么嚴重嗎?」
「就有這么嚴重!
火燒過的地方要好幾年才能種菜,這段期間,他們總不能吹西北風過且,看來這里
不能待了,要另外再找個新聚點才行。
「我看你這個樣子,我怎么放心把幫主之位交給妳,一定會毀在妳手里的!
一聽到幫主之位要讓給別人,狄若男當然不依,她還沒像大爹一樣威風過耶!
「大爹,不要這樣啦!人家不是說,肥田不給外人填,您不傳給我,那要傳給誰啊
?老娘那么有能力……」
「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妳有沒有在讀書。窟@么沒大腦怎么做幫主?」他開始擔心
了,傳位的事……還是先擱著吧!
「唉呀,反正都一樣啦!大爹,傳給老娘啦!」她央求道。
「再說、再說!顾笱芩
「大爹,那我們就﹃再說』嘛!」她拉著他的衣袖,完全不像是個及竿丫頭。
「要做幫主可以,妳得聽我的!
「真的?那老娘就聽你的。」她要當上幫主囉!
「首先,妳不準再放炮!
她遲疑了一會兒,為了幫主之位,她忍了,「好!
「還有要按時洗澡!
這……就要好好考慮了,她一年洗一次就已經很多了耶!大爹的標準是怎樣啊?「
大爹,按時是按什么時。俊
「就是最少也要兩天洗一次!
「啊,這么頻繁……」她喃喃自語,末了,她跟周大打了個商量,「大爹,先一步
一步來好嗎?本來一年洗一次,改成洗兩次,然后再洗三次……「那妳什么時候才要兩
天洗一次。俊顾磫査。
「嗯,這樣算來的話,大概是幾十年后吧!」她又不懂數數兒,她怎么知道?
「妳認為這樣合理嗎?那妳幾十年后再當幫主吧!」
提到當幫主,她又遲疑了。
半晌,她點頭,「好啦!那就每年增加四次,這樣可以了吧?」這樣就已經洗很多
了耶!也許,當幫主會要了她的命。
「這還差不多!」周大點頭。
「大爹,那您沒別的吩咐了吧?」她站起來,跪了兩個時辰,腳都麻了。
「先去洗澡。」
「啥?」這么快,不會吧?她都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呢!
「不要當幫主了嗎?」他可是有王牌。
「好啦!」她低著頭離開。沒辦法,誰教她哈死幫主之位了呢?
這種平靜中又帶有混亂的日子又過了一年,被飛雪幫佔據的火焰山,終于在一年后
全部燒光,成了光禿禿的一片,不能再種植農作物,也無法養牲畜,飛雪幫已經快活不
下去了,偏偏這個時候,當家作主的周大過世了。
幫生的位置幾乎是無條件的送給了狄若男這個女娃兒。
其實嚴格說起來,現在飛雪幫已不是「幫」了,應該說是飛雪「小散沙」;自幫主
過世后,幫務由狄若男掌管,雖然明說著她是幫主,可是大家都不太聽她的話,另外,
也有少數人開始懷疑新任幫主的能力。
挑釁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多,狄若男的武功又差。只能靠著一些小機關致勝,所以,
大家開始瞧不起她、孤立她。旦子一久,他們膩了,便紛紛求去。留下的只有她的三個
爹和數十個侍從,和昔日的飛雪幫上百個人相比,現在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偏偏狄若男這個小女娃兒脾氣又拗又臭,眼見兄弟們一個個離開,她就是不承認是
自己的問題。換句話說,她還是想當幫主?墒菐屠镆呀洓]有人可以給她管了,她不甘
心,于是動了離開這里的念頭。
這天,她找來了三個爹商量。
「我說到蘇州好!怪芏@么說。其實他們也同意離開這里重新開始,在這鳥不生
蛋的火焰山,他們也撐不了多久了。
他聽說蘇州的風景好,可以佔據的上也多,不怕沒個好處所可住。
「三爹,您也同意老娘的作法?」她欣喜地道。如果離開這里,她可以沿途廣招高
手,一起到蘇州打天下。
「妳是幫主,妳都決定了,我們還有什么好反對的?」三個人異口同聲說道。
「幫主」兩個字,聽得狄若男心花怒放。好久沒有人叫她幫生了耶!
「既然如此,我們快收拾行李吧!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