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文在柳絮浩的房門前將仆人送來的酒攔截了下來,打發下人后,他拿著酒壺推開門,大步邁進去。
只見桌上、地上皆散放著空酒壺,而柳絮浩端坐在椅子上,臉色陰郁,卻十分清醒的將酒灌入喉中。
柳絮浩的酒量一向是三兄弟中最好的,可說是千杯不醉,甚至是愈喝愈清醒。
柳絮浩瞥他一眼后,將眼光移到他手中的酒壺,伸手道,“酒給我!
柳絮文淡淡地看他一眼,沒有將酒壺交給他,反而朝地上摔去。
柳絮浩身形一閃,不知何時,人已到他面前,腳一踢,酒壺應勢向上飛起。
柳絮文一笑,一只手揮向他。另一只手則拍向酒壺,孰料柳絮浩一只手擋住柳絮文揮來的掌風,另一只手同時護住酒壺。
兩人誰也不肯退讓,電光石火之間,兩人巳互拆數十招,驀地酒壺突然爆裂,酒潑灑了一地。
柳絮浩嘶啞地道,“你浪費一壺上等女兒紅!
柳絮文冷哼道,“總比讓你借酒澆愁,卻又愁更愁來得好。”
柳絮浩狂笑一聲,“誰說我借酒澆愁了?我只是突然酒蟲犯了,想好好喝上幾壺美酒解讒罷了!
“是嗎?酒蟲似乎來得很巧,不是嗎?”柳絮文在椅子上坐下,悠閑地說!爸豢上礤e時間了!
柳絮浩瞪著他道,“有話就說,我現在沒心情聽你打啞謎!
“你當然沒有心情,因為你的心上人已經嫁給他人為妻。柳絮文溫和地笑著,眼神卻銳利明亮。
柳絮浩沉下臉喝道,“老三,你是存心來找碴的嗎?”
柳絮文揚眉道,“我沒有這么狠心,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一定能夠趕走你的酒蟲,恢復你的好心情!
柳絮浩面無表情的瞪著他。
“我說過我見到我的夢中人了吧!”他慢條斯理的。
柳絮浩微揚怒眉,不耐煩的眼神表示他的煩躁。
柳絮文笑得分外燦爛,似乎看著柳絮浩的氣瀕臨暴發邊緣是件愉快的事。
“耐心點,我還沒說完!”
“如果你是來看我的窘態,你已經看到了!绷鹾茮]好氣地吼道。
“咱們是親兄弟,我怎么會是來看你的窘態呢”他依舊一派溫文。
“原本我不認為你會,但是現在我確定你根本是來取笑我的。”柳絮浩瞪著弟弟,很想伸手掐死他,只可惜他知道要掐住柳絮文的脖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別發火嘛!”
柳絮浩瞥他一眼,粗聲地說:“說吧!我倒要聽聽你想說什么‘了不起’的話,非得打擾我喝酒不可。”
柳絮文神情泰然地道,“放心,一定讓你滿意。”停了一會他才又開口,“我曾說過我見到了我的夢中人,而且她已逃跑,對不對?”
柳絮浩睨他一眼,對于他再三提起這件事覺得奇怪,“沒錯,你已經提過很多次了!
“我又見到她了。”
“什么?”柳絮浩一楞,問:“又見到誰了?”
柳絮文對他的心不在焉覺得無可奈何,“我又見到我那位失蹤了的夢中人!
柳絮浩皺眉道,“那很好,恭喜你了,不過,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關系可大了!绷跷膰@氣道:“你不想知道我在哪里看見她的嗎?”
柳絮浩靈光一閃,“難道你是在家里看到她?”
柳絮文笑著點頭,看樣子二哥稍微恢復神智了。
“對,而且你也見過她!
“我見過她?”柳絮浩蹙緊眉頭,開始回想他今天曾經見過哪些人,
但是沒有一個女子符合柳絮文夢中佳人的條件。
柳絮浩不想傷腦筋去想哪一個女人才是老二的夢中人,在腦海中只有一個女人。
“我沒有印象,我想不出見過的哪個女人有可能是我未來的弟妹!彼麚u搖頭道。
柳絮文揚高眉,嘴角浮起隱約的笑容!拔矣姓f是女人嗎?”
柳絮浩剛入口的酒猛地一噴,瞪著柳絮文結巴的叫,“老、老三──”
柳絮文移開擋住臉的衣袖,徐緩地搖頭道:“你一定要將酒噴得到處都是嗎?”
“老三,你……你說什么?難道你……你……”柳絮浩震驚得語無倫次,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柳絮文低聲咒罵,瞪著二哥苦笑道:“你怎么也和大哥一樣,話不聽完就下結論?該死!你們兩個竟然把我當作那種人,我真該和你們斷絕關系!
柳絮浩被他瞪得坐立不安,尷尬道:“我當然不是懷疑你,可是……你的話讓我不由得聯想到那方面去!再說你──直在找那個夢中人,我擔心你會……咳!”
柳絮文嘻笑著盯著他道:“擔心我會病急亂投醫?饑不擇食,捉住一個貌似夢中佳人的男子,就將他當作替身?”
柳絮浩被他一語道破心中所想之事,不禁有些羞慚,卻仍不住嘟嚷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歷史上又不是沒有男人愛上男人的事……”
柳絮文冰冷的眼神,讓他猛地閉上嘴,再說下去,無疑是火上加油,難保三弟不會翻臉。
別看他這個弟弟長相俊美非凡,猶勝女人幾分,外表溫文儒雅,個性卻是如冰似火,遇著不喜歡的人,他冰冷得可以將人凍死,但是一碰上感興趣的事,他就如同一團火,狂野的火。
他不輕易動怒,然而一旦惹惱他,他所散發出的烈焰足以燒噬對方,將敵人燒得尸骨無存,所以他和大哥都明白對他開玩笑要有限度,因為他們可不想和弟弟動手,正如怕一頭發怒的老虎。
“我不說話了,我喝酒!绷鹾谱R相地轉移話題,開始斟酒自酌。
柳絮文斜睨他道:“放心!我不會那么容易生氣!
柳絮浩停下倒酒的動作,望著他好半晌,才問:“你到底要說什么?把話說清楚吧!”
柳絮文平和地說,“我說的人是項容!
“項容?!葉子的丈夫?他是你的夢中人?”柳絮浩手一顫,迭聲問。
“沒錯,她就是我的夢中人,但她并不是葉歌的丈夫。”柳絮文淡然地說。
“什么意思?我聽不懂!绷鹾埔活w心懸在半空,緊張地看著他。
“你曾聽過女人和女人成親嗎?”他簡單的一句話撞得柳絮浩腦中頓冒許多金星。
是他喝太多酒聽錯了?還是老三真的說了項容是女人?
那名清俊的書生會是女人?
“老三……你說他是女人?葉子的丈夫是女人?!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柳絮浩手撐在桌面站起身,震驚的叫道。
“我沒有開玩笑!彼麍远ǖ赜蚨。
“她是女人?她竟是女人?!葉子欺騙我?為什么?為什么?我要去問她,我要拆穿她的謊言!”柳絮浩臉色陰沉的轉身。
“慢著!”柳絮文倏地拉住他,嚴肅的道,“不要急,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告訴你這件事是不想見你為葉歌痛苦,但是,你現在去揭穿她的計劃,她會逃得更快,說不定下一次真的去嫁一個真正的男人,好讓你徹底死心”
“怎么會?”柳絮浩頹喪地跌坐在椅上,搞不懂事情怎會如此出人意外!
“難怪她會要我將葉子搶回去,原來是這個意思。我卻以為她是個沒良心的薄幸男子!”柳絮浩想起自己指責項容的話,不禁慚槐的無地自容。
“她真的這么對你說?要你將葉歌搶回來?”柳紊文笑了起來,原來她并不是那種漠視他人感情的人,她了解二哥對葉歌的癡情。
“嗯!她還說上好些話,F在想起來,我才明白她話中的含意!绷鹾茡u頭嘆息,如果他有老大狡猾機智,或是老三的聰明靈活,就可以少吞這斗苦酒。
“她說什么?柳絮文好奇地問!
“她要我找出葉子的心結,而且說她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她說我是名門公子,所以不了解葉子的心情!绷鹾瞥蠲伎嗄樀仄疵鼡u頭。
柳絮文聽了之后,微笑道:“原來葉歌躲避你是因為身份問題,她實在太傻了!
柳絮浩苦笑道:“這只是其中一項!
“喔!”柳絮文深深凝視他一眼:“是那件事嗎?”
柳絮浩深吸口氣,“沒錯,那件事才是造成我們之間無法跨越那道鴻溝的主因。”
柳絮文拍拍兄長的肩,語意深長地說:“鬼魅在你們的心中,一日不除,你們就一日無法踏出陰影,要斬除鬼魅,劍就在你們心中。”
柳絮浩抬起頭,瞇眼看他,似有所悟,欲默不作聲。
“她知道你認出她了嗎?”他將話題由自己身上轉開。
柳絮文搖頭無奈地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認出她,恐怕這輩子我就得一直和她玩捉迷藏了。”
“她也躲著你?沒道理!柳絮浩不解。
“我也不明白。自一開始,她就以男裝出現,而且明顯的和我保持距離,我真的摸不透她的心思!绷跷恼勂鹦纳先,眼眸中透露出憂喜摻半的光芒。
“我還以為沒有女人能夠狠得下心拒絕你,沒想到你的情況不比我好到哪里,咱們真可謂難兄難弟。”柳絮文同情的看著他。
柳絮文自嘲地道:“我看說我們是毒蛇猛獸才對,否則她們怎么會一看見我們就怕得四處躲呢?”
柳絮浩頗有同感地吸道:“沒錯!為咱們的悲慘干一杯!”
說罷,他喝了一大口酒,抹干嘴后望著弟弟道:“你為什么不喝?”
柳絮文撇撇嘴露出一抹危險而自信的笑容,輕松地說:“我還沒認輸呢!我會改變這種情形,我一定要讓她心甘情愿地走向我!
柳絮浩一怔,好奇地問:“可能嗎?項容看起來不是那種容易改變心意的女人。”
柳絮文淡淡一笑,堅定而執著地看著他道:“我也不是會輕易退縮的男人,尤其是對她!
柳絮浩深吟片刻,又問:“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是不是有什么計劃?”
柳絮文瀟灑地揮揮手:“不算是計劃。只是想卸除她的心防,攻心為上!
“攻心為上?”
“嗯!所以我不揭穿她是女扮男裝,以一個朋友的姿態去接近她,而不是男人。”柳絮文微笑得像一只正在追捕獵物的豹子,眼神閃閃發亮。
“攻心為上?”柳絮浩眉頭緊皺,不斷喃喃的念著這句話。
柳絮文輕輕一笑,起身拍拍他的肩,優雅地走出房間,留下了兀自煩惱的哥哥。
X X X
“什么?他是你的夢中人,而且是個女人?!”柳夫人杏眼圓瞪,險些將口中的茶噴出。
首先回過神的柳絮飛笑著說:“娘,你應該說她是個女人!而且是老二的夢中人!
“還不是一樣,夢中人和女人都提到了,你不要挑我的毛病啦!”柳夫人瞪了他一眼。
“難怪,我就覺得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事實證明我的直覺果然沒錯!绷蛉朔篷R后炮地自吹自擂起來:“畢竟我也曾是叱咤一時的女名捕,明察秋毫的本領寶刀未老!
柳絮飛和柳絮文對看一眼,覺得好笑。
“所以我說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她,原來是在你的丹青之中見過。”柳絮飛這下對自己的記憶力又恢復信心,他還以為自己真的年紀大了,記憶力一夜之間衰退。
“既然找到你的夢中人了,就趕快把她娶進門。∪绱艘粊,老二事也解決了,真是雙喜臨門,我得快點修書通知你們父親,讓他高興高興!绷蛉苏f著就站起身要去寫信。
三兄弟對母親這種說風就是雨的個性,真是莫可奈何。
柳絮文拉住母親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就解決的,只怕我們才開口,她們連夜就捆包袱逃跑。打草驚蛇只有將事情弄得更麻煩,一定要有計劃才行!
柳夫人揚眉看著兒子問:“你這是在談情說愛呢,還是在領軍作戰啊?什么計劃不計劃,如果我和你爹以前也像你們這樣談計劃,恐怕你們還不知道在哪里等著排隊投胎呢!”
“她們和娘不同都有心結,結一日不解,她們就一日無法真正地接受我們!绷跷哪托牡叵蚰赣H解釋。
“小結?哎呀!她們這么年輕,怎么會有心結呢?好啦!我先不寫這封信,不過你得告訴我你所謂的計劃是什么!绷蛉藝@了口氣,意興闌珊地坐下。
“我告訴項容,我已經找到夢中人,并且準備成親,我希望家里裝出正在準備婚禮事宜!
“你告訴她你要成親了?這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她一定會走得遠遠的……”柳夫人蹙起眉頭道。
柳絮飛狡黠地笑道:“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柳絮文點點頭:“沒錯!
柳夫人哦了一聲道:“這招很危險哦!搞不好真的死而不復生!
柳絮文溫柔地笑:“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娘請安心吧!”
“我能安心嗎?”柳夫人說著,轉首瞥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柳絮浩一眼,這孩子著實反常。
她拉拉兩個兒子的衣袖,壓低聲音問:“老二的事情怎么樣了?他有沒有什么計劃?”
柳絮文安撫擔心的母親道:“二哥不需要計劃,他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
“哦?”
“他的方法就是暫時什么都不做,時間一到,自然東風吹、萬事備。”柳絮文神秘地說。柳夫人吁口氣,感嘆地道:“這就好,這就好。我只望你們都能如愿就好了。”柳絮飛擁著母親安慰地道:“不用操心,娘很快就娶到媳婦,抱到孫子了!绷蛉藫P起嘴角,幼稚地對他笑,
“很好,老大,不忘記為娘的說過的話,明年冬天以前你得娶個老婆,聽到了嗎?”柳絮飛一愣,為難地皺皺眉:“娘,不需要這么急,我還不想成親……”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楚!绷蛉颂鹈鄣乜粗,柳絮飛看見這如蜜糖般的笑容時,連話都不敢說,只搔鼻子苦笑。
“好啦!我去籌備婚禮的事,真的沒有,假的亦行,過過癮也好。柳夫人疾步如風,仿若柳絮一飄,隨即無蹤,留下各懷心思的三兄弟。柳夫人嘴角含笑,走邊長廊時,一眼就望見項容和葉歌并肩站在曲橋邊,一個低頭看著池中的游魚,一個凝望著西沉的夕陽,沒有交談。
知道項容是女人之后,柳夫人特別仔細的打量──纖細瘦高的身材,較葉歌高上一顆頭,難怪扮男子不令人覺得突兀怪異。項容的五官雖沒有葉歌來得的美麗,卻自有一種特殊的魅力,眼神中透露出堅強的個性,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孤絕卻又隱隱泄漏她心底的脆弱的氣質。
矛盾卻深具吸引力。
柳夫人輕嘆口氣,也只有這樣的女孩才能夠讓絮文如此癡情,數年如同一日。
葉歌是很美,光芒卻不及項容耀眼,是什么樣的家庭造就出項容那種不同于一般的女子的特別氣質呢?她心中疑惑著。
葉歌突然聽到一聲嘆息,驀地回過頭,驚訝地叫:“柳夫人?”
項芙蓉也轉身,淡淡地道:“柳夫人,恭喜了!
“恭喜?喜從何來?”柳夫人愣住了。
“三少爺即將成親,這不該恭喜嗎?”項芙蓉話才出口,便覺得胸口一陣刺痛,她捂住胸口,還以為自己已經休息夠了,而且也對柳絮文的成親釋然了,設想到她仍是不夠灑脫。
柳夫人這才想起兒子的計劃,連忙笑道:“多謝項公子的道賀,我這個兒子對他的新娘可說是一片癡心,現在他就快成親了,總算讓我放下心中的大石!
“柳夫人見過那位姑娘嗎?”項芙蓉下意識地探問。
“沒有,不管她是誰,只要絮文高興、喜歡就行了,我和他爹都不會有意見的!绷蛉顺蛑。
項芙蓉沒想到柳夫人竟是如此開明。她望一眼螓首低垂的葉歌,突然有股想幫助她的沖動,
“柳夫人對門第身份當真不在意?”項芙蓉看著她直接地問。
柳夫人豪爽地笑道:“我如果在意就不會嫁進柳家了,其實我以前也是江湖兒女,快意思仇,并不是什么名門千金、大家閨秀!
兩人皆是一驚,她們并不清楚這段歷史。
柳夫人輕笑道:“項公子是文人,大概不清楚,葉姑娘或許聽過女捕瑤仙吧!”
“啊!難道你是……”葉歌震驚地叫。
“沒錯,我就是金瑤仙,不過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所以,你們說我又怎么會在意媳婦的出身呢?嫁娶是一輩子的大事,媒人之言雖無不好,但是能夠兩情相悅、白首偕老不是更好嗎?”柳夫人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們兩人,溫柔地道:“我愛我兒子,只要他們喜歡的人能夠讓他們快樂,我喜不喜歡又有什么關系?畢竟要和他們過一輩子的人不是我,不是嗎?”
項芙蓉衷心地道:“如果天下為人父母都像夫人這些開明,就可以減少許多悲劇了!
“悲劇不完全是上一代的錯,兒孫輩也必須負起責任,愛一個人就要勇敢的表達出來,有時候考慮太多幸福反而會溜走,你們說是不是?”
項芙蓉和葉歌彼此對望,笑而不答。
柳夫人似乎意猶未盡,拉著葉歌的芋,搭上項芙蓉的肩,溫和地笑道:“我和你們十分投緣,直把你們當成我的女兒──和女婿,甚至比我那三個兒子都來得討我歡心。你們就留在王府里陪我,好不好?”
葉歌瞪大眼,不敢說話,只得用眼睛瞟項芙蓉。
項芙蓉婉轉地道:“葉子在揚州還有事呢,我們只是下杭州探望一位朋友,已經耽擱多日,恐怕近期就得離開王府,夫人的厚愛,我們夫妻永銘不忘,日后有機會定當登門拜訪!
柳夫人抿抿嘴道:“是嗎?只怕你們離開杭州就不回來了呢!”
“怎……怎么會呢!夫人多慮了。不論多遠,三少爺的大婚之日,我們夫妻必當厚禮以備,登門道賀!比~歌匆促的說,柳夫人只覺項容倏地一僵。
“說得沒鍺,不論是我的哪個兒子娶媳婦,你們都是理所當然的貴賓,只是絮文的大喜之日就快到了,你索性等婚禮結束再走吧!如果你們怕朋友擔憂,我可以派人去將你們的朋友接進府里,如此一來,你們既可以與朋友相聚,又可參加小兒的婚禮,豈不妙哉!”柳夫人眼眸含笑,熱心地要她們告訴她朋友的名字。
項芙蓉與葉歌面面相覷,硬著頭皮說:“其實他是個喜歡到處流浪的怪人,我們也是一時興起,能不能找到他還是個問題呢,所以不用麻煩夫人了!
“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我只是動動嘴罷了,能煩到什么地步呢!”柳夫人壞心眼的逗著她們。
“娘?你就別為難她們了!
正說著話的三人,絲毫沒有注意到背后有人,而且也是三個人。
三兄弟站在一起,更加增添各自的魅力,不同類型,不同氣質,就似不同光彩的寶石并列,只照得旁人贊嘆、渴望擁有。
項芙蓉暗暗驚訝,柳家三兄弟如此卓越不凡,這世間如何找得出能夠與他們相提并論的男子呢?感謝眾神,沒讓他們生在二十世紀,否則難保不會引誘女孩子為他們犯罪。
人說紅顏禍水,其實男子才是禍首,尤其是眼前這三個男人。
“你們走路不會出點聲音嗎?像鬼一樣突然現身,嚇死我了!绷蛉瞬粣偟氐芍鴥鹤觽儭
柳絮飛好笑地說:“我們如果走路發出聲響,只怕會被娘罵,甚至逼我們練功,我可不想重溫童年噩夢,再說是你們太專心談話,所以才沒聽到我們來了。”
“噴!瞧你在客人面前把我說得像個后娘似的,我哪是那種沒良心,以欺負自己兒子為樂的母親?”柳夫柳眉倒豎,斜睨兒子一眼。
柳絮飛走近母親,討好地道:“你當然不是沒良心的母親,所以我們才會心甘情愿的任你捉弄啊!”
柳夫人翻翻白眼,嬌嗔道:“捉弄?!打從你八歲起,我哪一次捉弄成功過?還好意思跟我邀功!
項芙蓉看著眼前這一幕,嘴角不自覺的漾覺起輕柔的笑意。
多甜蜜的家庭,率性、真誠、疼愛兒子的柳夫人,一直是她希望擁有的母親。如果她的母親像柳夫人,也她就不會是現在的自己,而是一個敢愛、勇于追求所愛的開朗女子,只可惜她母親不是柳夫人,她的個性也不可能改變了。
柳絮文的目光片刻未離項芙蓉,所以她的神情全望入眼底,她淡淡的喜和乍起的愁,將他的心緊緊揪住。
他真想將她擁入懷中,要她把她的悲喜全部交給他,再也不愿看她難過,不想見她寂寞!然而,他只能將手緊握成拳頭,什么都不能做,因為在他眼中,她應該是個”男人”,而非女人。
項芙蓉無意間接觸到柳絮文溫柔的眼神,竟有些驚慌失措,她移開視線,不敢再看他。
她對自己這種扭捏不自然的舉動,深感不恥,卻又不敢深思這種舉動背后的意義,有時頭腦太過清楚反而痛苦,索性裝迷糊到底吧!她終究做了一件自己最痛恨的事,當只將頭埋入沙堆中的鴕鳥,或者說是以縮頭烏龜為榜樣,在自己的周遭筑起厚厚的墻,阻絕一切可能危及自己的事發生。
對自己的事可以徹底裝迷糊,但是她敏銳的觀察力卻發現葉歌站在較遠的一邊,嬌俏的粉頰竟是一片蒼白,頭低垂的瞪著欄桿。
她的眼睛一轉,看著另一頭,柳絮浩的俊臉上是一片陰霾,眼眸有意無意的老往葉歌身上瞟去。每看一眼臉色就愈加沉重,直似有千斤石壓在他的肩上,看起來竟然有些憔悴。
項芙蓉微蹙起眉,看著他們兩人,愈看愈急。
她從來不是個好管閑事的人,也深知愛情這種事,第三者往往會愈幫愈忙,可是她真的有些受不了,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沒有家庭反對的壓力,卻自個將往事陰影背在身上,讓人看了又急又氣,甚至連她都忍不住想要插手了。
“這兩位想必是項容公子和葉歌姑娘吧!”柳絮飛這是第一次面對面的見到兩位弟弟心儀的女子。
項芙蓉看著柳絮飛,她應該討厭這種風流倜儻的男人,但奇怪的是,她不但不討厭她,甚至衷心的欣賞他。
當她第一眼看到他時,直覺認為他風流不羈的外表只是個幌子,讓人輕忽他的力量,實際上他是一個擁有操縱他人力量的智謀家,根本就是一只披著貓皮的豹子。
似乎有這種感覺的人不只是她,項芙蓉聽見葉歌以清脆卻好笑的語氣說:“大少爺該說項夫人,我已不是姑娘了。我想以大少爺聰明的頭腦,不該犯這個錯誤吧!”
柳絮飛笑道:“這是我的疏忽,對不住,不過項夫人實在不像是已婚的婦人!
葉歌和項芙蓉對望一眼,項芙蓉揚起嘴角,淡淡道:“倒不知大少爺所謂的已婚婦人該是如何?葉子年紀雖輕,但行走江湖多年,自非般婦人所能相提論,瀟灑的行徑更不會因為嫁人而有所改變,柳夫人也是如此嗎?”
簡單的反駁,從容的態度,還有那雙清澄得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讓柳絮飛刮目相看。
葉歌爽朗嬌美的神態與母親頗有幾分相似,不是江湖女俠;而項容,冷漠傲然的氣質更非尋常人有,一時之間,他竟有些羨慕兩個弟弟慧眼獨具,縱辛苦卻也值得。
“項公子言詞犀利,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绷躏w灑脫地笑,絲毫不因項芙蓉的話而尷尬。
項芙蓉拱拱手道:“得罪之處,還請大少爺包涵!
“不要叫我大少爺,聽了讓人全身不舒服,如果你們愿意,就叫我一聲大哥吧!”
她們相望一眼后,才叫了一聲大哥。
“阿項,你們剛才說要訪友,是哪一位朋友?也許我們認得!绷跷拈_口問。
“這……”項芙蓉怔了怔,她在這里哪認得什么人,只好看向葉歌。
葉歌咬著下唇,苦思片刻才沖口而出:“歐陽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