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琤昏迷清醒的消息果然引來一大票看她的同僚,好死不死的,這些人竟然是在鄒母去買飯盒時涌來,整個病房內,除了她之外,就是那些陌生人。
幾名男人將小小的病房擠得水泄不通,文晴安幾曾被這種粗壯的大漢圍繞,嚇得她臉色蒼白,唇瓣輕顫。若非幾名壯漢中還有一位女性,文晴安真怕自己會昏厥過去。
「鄒琤,你怎么這么不禁撞,才撞到一面鏡子就暈了好幾天?」一名大漢邊咧嘴取笑她,邊用力拍她的肩,將她拍得倒向右邊。
「就是說嘛,我們還以為你是個男人,你就來這招,裝林黛玉。俊褂忠恢淮笫执罅ε乃募,又拍得她倒向左邊。
兩只大掌毫不留情的拍上她的肩頭,痛得她只能苦笑。
林黛玉是誰?她不認識!文晴安心中焦急,一雙眼不住的看向門邊,期盼鄒母趕緊出現解圍。
「奇怪喔!鄒琤竟然沒有回嘴耶,她的腦子該不會真撞得阿達了吧?」另一名大漢察覺她過分安靜,忍不住叫道。
「我……」文晴安尚來不及解釋,就被一道嬌斥聲打斷。
「喂!你們夠了沒?小琤才剛醒,傷還沒完全恢復,你們想和她抬杠,就等她康復再來,少吵人了!箣尚〉拿廊说芍且欢涯腥顺獾馈
美人一出聲,其他男人立即道歉。「是,組長,我們錯了!
組長?文晴安怔楞的看著眼前身形嬌小,美麗像朵清蓮的美人,竟然是這群大漢的頭頭?
「妳……抱歉,妳是?」文晴安給她一個怯怯的微笑,輕輕地問。
瞬間,原本吵鬧的病房頓時安靜下來。
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的瞪著她,像看著怪物。
文晴安知道她一開口的結果就如同現在這般,但鄒母不在,她不得不親自應付。
她再度露出靦腆的笑容。「對不起,我不記得你們了!
眾人聞言倒抽口氣,異口同聲的大叫:「什么?你喪失記憶了?」
文晴安點點頭,輕聲道:「他們是這么說!
「不會吧!才撞一下頭,你就喪失記憶?以前你被車撞、被子彈打中,還不是隔天就生龍活虎?怎么會這樣!」幾個大漢哇哇亂叫,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文晴安雖然聽不太明白,但也知道他們口中的鄒琤是個相當「強」的女人。
「你……真的不記得我們?一個人都不記得?」美人皺緊眉,拉著她的手問。
她低下頭看著美人握著她的手,不怎么習慣他人的碰觸,卻沒有抽回手,只是輕輕地搖頭。
「醫生有說什么時候會好嗎?」
文晴安再度搖頭。想要記憶恢復,除非她和鄒琤的靈魂交換。
「唉!唉!大隊長沒來,他一定會傷心死了。」一名大漢哀聲嘆氣的說,惹來美人的一記白眼。
「你少胡言亂語!」
大漢被其他同伴捶了一拳,隨即噤聲。
「請問你……是誰?」文晴安禮貌地詢問。
「我叫艾薇,是你警校的學姊!姑廊搜凵駥W⒌目粗唵蔚淖晕医榻B。
「哦……妳好!刮那绨膊话驳某h首。
所有人都因為她溫柔拘謹的態度而看傻了眼。
「小夏,你覺不覺得鄒琤不像撞到頭,反倒像燮了個人?」有人低聲說。
「也許喪失記憶,也會改變個性吧?」小夏沒有把握的說。
「嘖!你沒聽過狗改不了吃屎嗎?個性能變才怪!」
「喂,你的用詞文雅點可以嗎?」
「嫌我不文雅?那你說什么叫文雅?」
「至少你得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或是豹改不了身上的斑點……」
「我去你的!一樣是動物,有文雅到哪里去?」首先說話的人不服。
「差多了,至少我沒有像你一樣滿嘴屎和屁!」
雙方就為了一句話吵了起來。
鄒母一進門就看到兩個大漢像兩頭斗牛似地瞪著彼此。
「咦?你們什么時候來的?」鄒母迅速看向床上蒼白著臉、手足無措的文晴安,連忙擠上前。
「鄒媽,你好!拱背u母問好。
「好好,艾薇,你們……剛到?」
「來一會兒了,我們都知道了!拱陛p瞥床上人兒一眼,輕輕一嘆。
鄒母心兒一跳,猶疑的看著他們,「你們知道什么了?」
「娘……他們知道我喪失記憶了!刮那绨惨灰娻u母出現,一顆高懸的心這才落了地,望著她,細聲提示。
鄒母一聽,松了口氣,隨即笑道:「原來是這事,你們不要擔心,小琤不會有事的!
「醫生有說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嗎?」
「這……醫生只說腦部構造很精細,很復雜,所以不確定!灌u母搖頭道。
不確定鄒琤何時會痊愈,鄒母好似一點也不緊張?艾薇狐疑的看著鄒母。
「鄒媽,你不擔心嗎?如果小琤一直無法恢復記憶……」
「擔心有什么用?而且醫生也說,說不定她睡一覺起來又會想起來,所以我們決定順其自然,不想逼她,也不想給她壓力!
「鄒媽,我認識一個很有名的腦科神經大夫,我請他幫小琤檢查看看……」
鄒母聞言連忙搖手!覆挥、不用,不麻煩了。」
「不會麻煩,我現在就打電話跟他約時間!拐f著,艾薇拿出行動電話,就要到走廊打電話。
「請等一下!刮那绨部脆u母不知如何反應,連忙開口,「我沒事,大夫說我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復,真的不需要再看其他的大夫。是嗎?娘!
艾薇蹙眉看向「鄒琤」,只覺她這個學妹的用詞變得好怪。
「是、是,就是這樣,艾薇,鄒媽感謝你的好意,不過,這毛病看再多的醫生也沒有用,所以為了讓小琤能充分休息,我正打算幫她請假!
「這是應該的,鄒媽放心,請假的事我會幫她辦的!辜热秽u媽和鄒琤都這么說了,她也不好將自己的好意強加在他人身上。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你們大家來看小琤,來來,鄒媽請你們大家去吃飯!灌u母不由分說的拉著艾薇,又將眾人趕出病房,臨去前,還朝文晴安眨眨眼。
文晴安唇角微揚,相當喜愛鄒母開朗可愛的個性。
在眾人離去后,病房重新得到寧靜,她習慣性的又轉頭看向窗外的那一片藍天。
未來,她也能藉由這具健康的身軀,看看外面的天地?
十七年來沉重的心,因這微小的想望而飛揚,臉上不自覺地掛著淺淺的笑容,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忽略了門上的輕敲,更未注意到來人開啟門扉,站在門邊,將她深思輕笑的模樣看入眼中。
直到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將她拉回現實,她下意識的往門的方向望去,怔愕的看見范昊旸正專注的盯著自己。
那眼光不是愛慕,而是一種打量、游移不定的眼神。
可他的目光偏就是讓文晴安不安,心跳加速,甚至怯懦。
「你……你是范……范……」她想說他的名字,但在那眼神下,不自覺地臉紅結舌,叫不出他的名字。
「范昊旸。」范昊旸簡單的說,順手將門一合,大步走向她。
隨著他的靠近,文晴安的心跳加劇,有點想不顧大家閨秀的禮儀,跳床逃走。
「你……現在家母不在,孤男寡女……」尾音在他輕挑單眉下消失,她慌亂的看著他,莫名的緊張。
范昊旸凝視著她,直看得她局促不安,低垂螓首,雙手絞扭。
一股怪異的情緒隨著她的羞赧,由他的心底升起,他撇唇道:「現在不時興孤男寡女這種事了,你若想在這里生活,有些想法就要丟掉!
文晴安倏地抬頭,瞠目瞪著他,顫著聲音強笑道:「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范昊旸嘴角揚成一道淺淡的弧度。「如果我說雙龍白玉鏡,你就該明白吧?」
「我……我知道我撞壞你的銅鏡,我很抱歉……」她雙手交握,驚慌的說。
「我來不是要你道歉或賠償,只是你來了,我不能置身事外。」他淡淡的打斷她的話。盯著她好半晌,又輕輕地說:「或者……該叫你文晴安,你才會明白?」
文晴安驚恐的摀著唇,只覺得呼吸幾乎要停了,人也險些昏厥過去。
「你……你……你……」她緊張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連做了幾次深呼吸后,才有勇氣說下去!肝也幻靼啄愕脑挕!
怎么可能?他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文晴安心里亂成一團,直覺否認。
范昊旸不以為意的挑眉微笑,對她的否認,似乎早了然于胸。
「雙龍堡、謝允珩、文府?」
一連幾個名詞,嚇得文晴安臉色發白。「你……」
「想問我怎么知道嗎?」
文晴安咬緊唇,沒有回答,但一雙大眼盛滿不安與惶然。
「我擁有雙龍白玉鏡,自然知道它的特異功能!顾Γ匀舻卦谝粡堃巫勇渥。
文晴安蠕動唇瓣,好半晌才顫聲道:「什么特異功能,范……范……我真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范昊旸望著她臉色蒼白如紙,卻還是執意不肯承認的模樣,輕輕笑了起來。
「你倒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文弱!
「你又不真的認識我,怎么會知道我的個性文不文弱。」她咬著唇,強自鎮定的抬頭看他。只是一接觸到他墨黑幽深的眼眸,臉上忽地又飛上一抹紅霞。
「是,我是不認識你,文晴安!
「我……我不是……」
范昊旸的眸光瞬間轉沉,打斷她的否認,「傳說宋朝時期,雙龍堡得到一面可保命延壽的銅鏡,少主謝允珩將之送給體弱多病的未婚妻文晴安,而后,文晴安雖身體漸佳,唯性情大變……」
文晴安身子一震,慌亂的道:「我說過我不是文晴安,我是鄒琤!
范昊旸突然起身,嚇了她一跳,看著他步步逼近,心跳幾乎跳出喉嚨。
「你要做什么?不要靠近我……」
「如果你不是文晴安,那么自然能用國際禮儀打招呼了!顾麖澫律恚N近她,逼得文晴安不斷往后退,直抵到床頭為止。
「什……什么國際禮儀……」被一個男人如此親近,文晴安簡直要暈了,漲紅著臉小心的問。
「親吻……」
「啊!」文晴安掩耳大叫:「不要說了!」
「只要你承認自己是文晴安,我就不再說了!雇中哂峙纳駪B,范昊旸有種逗弄她的快感。
文晴安瞪著相距不到五指距離的英俊面容,生來就被灌輸的禮教壓迫著她,只能悻悻然的點頭。
「點頭表示你是文晴安?」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低垂著眼問:「只靠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言,你怎么能斷言現在的我是文晴安?」
說什么她也不相信他的話,不論多具幻想力的人,都不可能僅憑含糊不清的傳說,推論出這駭人聽聞的靈魂交換之事。
「我當然有其他的消息來源,只是現在還不是公布的時候。」范昊旸雙目精炯的望著她,不打算將事情說得太明白。當他退開身子,察覺她暗暗松了口氣時,不由得好笑。
其實他今日來,并沒打算將事情揭穿,可是在看見她微笑冥想的側面時,心忽地一緊,然后就這樣將事情說破了。
「那……你拆穿我的偽裝,到底有什么用意?」文晴安仰起下顎,間接承認她的身分,但更加猜疑他的用心。
用意?他只是順從命運來見她,甚至連以后該怎么走都尚未決定呢!而且在挑明她的身分后,他又覺得后悔,自己怎能在不確定心意時就將她的身分說開呢?
他的心思百轉千回,嘲諷自己的不夠果斷、不夠勇敢,只能矛盾、猶豫再三。
「你為什么不說話?」文晴安因為他瞬也不瞬的注視再度緋紅臉,小聲的問。
淡淡的紅霞飛上她清秀的臉龐,剎那間,那紅霞像道火焰燒向他,將他的心莫名燒熱起來。
慌亂的感覺讓他喉嚨倏然一緊,他強壓下忽起的紛亂情緒,撇唇轉換話題!改闶裁磿r候能出院?」
文晴安茫然的看著他,接著才意會他的意思,隨即露出雀躍的表情。
「再一、兩天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等你離開,我帶你出去看看,認識這個世……」
文晴安紅著臉打斷他的話!改阄也⒉幌嗍,一同出游不合宜!
「熟悉與否取決于相處時間的長久,相處久了自然就會熟悉了!乖捯怀隹,他也有些呆楞,他完全不解自己為何會邀她出游,但話既已出口,他也不愿再去深思其中的含意,只是順勢而為,當作下決定,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不穩。
「我……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文晴安垂下眼睫,心跳有些紊亂。
男人說這種話是否代表著某種含意?可是,他知道她的身世,又怎么會對她有任何的企圖?
還是,她誤會他的用心?是否現在的男人總是不經意地對女人說出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