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季好像來得特別的早。
夏侯霽月獨自一個人,神態(tài)落寞的坐在霽月閣庭園的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蕩著。當雪花如柳絮般緩緩的從天空飄落下來,沾上了她纖麗無瑕的面容時,她才猛然的驚覺到,這漫長的一年又即將過去了。
日子過得好快。
悵然的一笑,她伸出手掌心掬起片片白雪把玩著,似乎沒有進屋的打算,仍舊傻傻的坐在那兒,任冰寒的風雪侵襲著她單薄羸弱的身子。
楊柳一踏進霽月閣里,所見到的就是這令她揪心的景象。
“哎呀!王妃,你為什么老是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呢?”
楊柳趕緊三步并做兩步的沖上前去,一面動手脫下了自個兒身上的棉襖,披覆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一面氣急敗壞的叫道:“要是王爺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會心疼死的!
“是嗎?”楊柳這番話,終于將她飄揚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他會心疼她?
她也記不清楚到底多久沒有感受到他的噓寒問暖了。打從洞房花燭夜那一天,他憤然甩門離去之后……
“當然呀!王妃!睘槭裁赐蹂蠍圪|(zhì)疑王爺對她的感情。楊柳搔了搔頭顱,不解的想。
王爺那一雙冷漠傲慢、令人膽怯的眸子,也只有在王妃面前,才會釋放出柔和的光芒來。
“那么……他有沒有捎信說什么時候回來?”當這個問題自她口中說出來時,連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曾幾何時,她一顆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心,儼然改變……變得這般——殷殷期待。
這個問題,問得楊柳一愣,這么多年來,這還是王妃頭一次主動問起王爺?shù)氖虑椤?br />
“呃……應(yīng)該有吧!”楊柳不大確定的回答她,“奴婢等一會兒就去問問沈總管,你還是趕緊進屋子里頭去,可千萬別著涼了。”
其實楊柳也弄不清楚王爺和王妃之間到底有什么心結(jié),她只知道王爺在拜完堂之后,原本還歡歡喜喜的說要進洞房去陪新娘子。怎知下一秒,他卻渾身是血,氣沖沖的由里頭沖了出來,臉色嚇人的跟馬夫要了一匹快馬隨即狂奔而去。
從那天以后,王爺就再也沒有踏進王府一步。
后來,她才由沈總管的口中得知,原來王爺是被皇上給派遣至邊關(guān)鎮(zhèn)守疆土去了,短期間內(nèi)是不會回來的。
“不!”夏侯霽月神情恍惚的搖搖螓首,“我還想在這里多待一會兒,這雪景挺美的不是嗎?”
是挺美的,可是我卻快要凍死了!楊柳在一旁冷得直打哆嗦。
“王妃,你就聽楊柳這么一次好不好?萬一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跟王爺交代啊……”
“如果你覺得冷的話,就先進屋里去,別管我了!贝驍嗔藯盍脑,她繼續(xù)自顧自的賞她的雪。
她潛意識里就是想讓自己生病,如此一來說不定他就會出現(xiàn)了。
“可是……”這天底下有哪個做奴婢的,會放著自己的主子不管,而進屋里頭去納涼?
就在楊柳感到為難之際,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霽月閣外頭傳了進來。不一會,只見一名青衣丫鬟上氣不接下氣的奔了進來。
“怎么跑得這么急,被狗追啦?”楊柳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王妃……王爺……王爺回來了……聽說已經(jīng)進了城門口了!”
“真的!”當夏侯霽月一聽到這個消息時,立刻詫異的從秋千上站了起來。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一股沒來由的喜悅瞬間襲卜了她的心頭,驅(qū)散了她心中纏繞已久的陰霾。
他總算回來了,在她的日思夜念之下。
是的,她好想他、好想他;蛟S,在四年漫長的相處下,他的疼惜早已讓她不知不覺養(yǎng)成了依賴他的習(xí)慣。
只是,年紀尚小的她始終未能察覺。
直到洞房花燭夜那天,當他棄她而去的那一剎那,她才霍然驚覺到……她對他并非是毫無感情的。
但……卻為時已晚。
所以,打從他離開她之后,她就一直這么郁郁寡歡的過日子……唉!算算也快三年了吧……
天!他居然那么狠心,拋下她將近三年,讓她等了這么久,盼了那么久。
“楊柳,快呀!快點替我打扮打扮,我想親自到大門口去迎接他!彼荒樑d奮的喊道。
此話一出,楊柳登時瞪大了眼珠子。
“王妃,你……”
以往,只要王妃一聽見“王爺回來”這幾個字眼,馬上嚇得跟見了鬼似的,躲得老遠。而這會兒,她居然說她要親自去迎接他。
這真是太令人不可思議了!
“快呀,你還在發(fā)什么愣。∫姉盍澡圃谠,夏侯霽月連忙拉起了她的手,疾奔人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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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一個時辰,當夏侯霽月和楊柳打著傘,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了天井時,夏侯曜陽的馬車也恰巧抵達王府大門口。
“你們瞧,王妃來了!”
“還真的是王妃耶!”
當聚集在大門口恭迎夏侯曜陽的一伙人,一見夏侯霽月居然破天荒的出現(xiàn)在這地方,頓時都瞠大了眼,紛紛議論著。
打從她和王爺成親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走出霽月閣;現(xiàn)身在大伙兒面前!
所以,他們立刻自動閃到兩旁;讓出了一條通道來。
懷著一顆雀躍無比的心,夏侯霽月終于穿越了擁塞的人群,來到了大門外。當她一眼看見坐在馬背上英姿煥發(fā)的夏侯曜陽時,心頭也開始沒來由的狂跳了起來。
歲月似乎待他不薄,并沒有在他臉上刻劃下一絲一毫的痕跡,他瀟灑俊朗的模樣,與兩年前的地并無多大的變化,唯一改變的是……
夏侯霽月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他到底是哪里變了!本來迫不及待想投入他溫暖懷抱的她,卻因此而止住了步伐,愣在原地。
但是楊柳卻瞧出來了!
王爺真的變了,因為他盯著王妃的眼神已不再散發(fā)著柔情,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股——冷漠。
這是為什么?楊柳納悶。按理說,這么久沒見到王妃,王爺應(yīng)該會很開心才是!怎么在他的臉上卻找不著一絲一毫的喜悅呢?
而他,當然也看到了她。但他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隨即躍下馬背,往一旁走去。
夏侯霽月本以為他會走向她,將她緊緊的擁進懷中,如同以往。但是……在追隨著他的身影望去之后;她才訝然的發(fā)現(xiàn),另一匹白馬上頭,居然坐了一名身穿翻領(lǐng)對襟胡服、頭戴白色裘帽的美麗女子。
她真漂亮。夏侯霽月不禁贊嘆!她看起來并不似一般中原女子羸弱纖細、楚楚可人。不過,氣色紅潤、濃眉大眼的她,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一股落落大方的豪放氣質(zhì),令人眼睛為之一亮。
她是誰?怎么會跟王爺一塊兒回來。正當夏侯霽月感到疑惑之際,夏侯曜陽接下來的舉動,已經(jīng)足以向人伙兒證明——她是他的新寵!
只見他伸出雙臂,親昵的將那名女子給抱下馬背,甚至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低頭吻上了她,完全無視于夏侯霽月的存在。
怎么會這樣?在場的人見了,莫不愕然。
雨霧同樣也被夏侯曜陽這等親密的舉動給惹得心花怒放。自從半年前她被族人挑選出來獻給了王爺之后,她只知道他這人向來冷冰冰的;酷得嚇人,就連在床上歡愛也從來沒有親吻過她的唇,而現(xiàn)在他居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前……
或許,他愛上她了也說不定。
想到這里,她馬上羞答答的將臉蛋埋進了他寬闊的胸前,嬌慎的說道:“王爺,您好壞哦!只會欺負人家!
“你不是就愛我的壞嗎?”抬手捏了捏她凍得紅通通的鼻頭,夏侯曜陽朗聲笑了起來。
呆望著眼前這一男一女打情罵俏的情景,夏侯霽月的眼中不覺泛起了淚光!
老天爺為什么總愛捉弄人?夏侯霽月咬著下唇,不敢相信的搖著頭。在她完全撇下了仇恨,打算接納他的感情之時,他卻已經(jīng)有了別的女人。
那么……他將置她于何地呢?黯然的垂下了頭,她將視線從他們倆身上移開,改盯著皚皚雪地!
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這幅令她心痛的畫面了。
若是可以的話,她真想就這么掉頭離去。不過,現(xiàn)在的她已不是兩年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知小丫頭了,所以她知道,她不能,否則只會徒增笑話罷了。
“王爺!”眨去了眼中的淚水,夏侯霽月故作鎮(zhèn)定的低喚了一聲,朝他福了福身。
這一聲叫喚,終于引起了雨霧的注意力。
“王爺,她是誰?”抬起頭來,雨霧好奇的問道。
由于夏侯霽月此刻正低垂著螓首,所以雨霧瞧不清楚她的容貌。但是從她那弱不禁風、我見猶憐的身形看來,就算這女子長得不是國色天香,也絕不會差到哪里去。雨霧心中這么揣測著。
“承平郡主,本王的正妃!毕暮铌钻柈斚卤憬獯鹆怂囊蓡。
“原來王爺您已經(jīng)娶妻啦?”雨霧一聽,臉色立即刷成了灰白,“那么……霧兒呢?霧兒怎么辦?”
她本以為若是幸運的話,她很快就能當上大唐夏侯王的王妃,替她鮮卑族人爭一口氣?墒恰f萬沒料到他居然已經(jīng)成親了!那么……她的夢想豈不就此落空?
“這樁親事是由皇上賜的婚,并非本王所愿,本王若是不喜歡你的話,就不會遠從老遠把你給帶回來了。”
這番話,讓雨霧頓感渾身飄然、興奮不已。但相反的,卻將夏侯霽月推下了萬丈深淵。
“真的嗎?王爺!”雨霧欣喜的問道。
“嗯!”夏侯曜陽點了點頭,伸手環(huán)住她的腰身,“走,咱們快進去吧!別在外頭待這么久,小心著涼了!
說完,他連瞧都沒瞧夏侯霽月一眼,便領(lǐng)著雨霧繞過了她,雙雙走進了王府里面。
抬起頭來,夏侯霽月怔怔的望著他們倆卿卿我我的背影漸行遠去,兩道清淚早巳不知不覺滑下了她的面頰。
“王妃……”愣在一旁的楊柳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好默默地陪著她一塊兒掉眼淚。
直到人群逐漸散去,主仆兩人仍是固執(zhí)的站在凜冽的風雪中,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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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王爺,王妃同她那丫鬟已經(jīng)在外頭站上一個多時辰了,任屬下怎么勸也勸不進來,所以屬下特來向您請示!薄
當沈吉畏畏縮縮的來到夏侯曜陽的房門外,鼓起勇氣對著里頭的人喊出這些話時,只見正在雨霧身上馳騁的夏侯曜陽,立刻止住了動作,擰起眉來。
“該死的。”他一聽,忍不住怒吼出聲,把門外的沈吉嚇了好一大跳,“這點小事你自個兒處理就行了,還用得著來煩本王嗎?”
“可是……王爺,王妃看起來似乎很傷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讓人見了……”
“那些都與本王無關(guān),滾。”這會兒,他吼得更大聲了!
“是的……王爺!睙o緣無故的碰了一鼻子灰,沈吉也只好自認倒楣的摸摸鼻子離去。
“王爺……您真的不去瞧瞧她嗎?她的身子骨看起來那么柔弱,禁得起這般折騰嗎?”這時,雨霧終于忍不住會這么問,無非是想衡量那女人在夏侯曜陽心目中的分量而已!
“怎么?你就這么巴不得將本王推給她嗎?”夏侯曜陽不悅的問道,臉色倏地轉(zhuǎn)暗,“那么本王就如你所愿。”
語畢,他撐起身子就要撤離。
“不……王爺,不是的!庇觎F見狀,急忙伸出雙掌按住了他結(jié)實的臀,不讓他離開,“霧兒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請王爺您別生氣,原諒霧兒好嗎?”
“那就閉嘴;繼續(xù)取悅我!彼秃鸬。
“是的,王爺!彼s忙應(yīng)道。
看來,她似乎是多慮了。嘴角噙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她抬手圈上了他的頸項,本欲親吻他的嘴唇,不料,他卻避了開來。
“王爺……”雨霧愣了愣,著實弄不明白他的態(tài)度為何跟方才完全不一樣。
“閉嘴!”不耐的打斷了她的話,下一秒,他已再次粗魯?shù)耐M了她的體內(nèi),似要發(fā)泄出他那滿腔的狂猛情素。
“啊……王爺……”閉起了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眸,雨霧忘情的配合著他兇猛粗暴的抽送,完全不能自已!
“不準閉眼!钡暮铌钻枀s在這時沒來由的大吼,嚇得她趕緊睜大了圓眸,動也不敢再動。
為什么?打從一回到王府開始,他整個人就變得怪怪的,難道真是為了那女人?
不!不會的,她甩甩頭。但是……如果王爺當真還是在乎那個女人的話,那她又該怎么辦才好?
哼!明天她就去找人探探虛實。
若有所思的望進了夏侯曜陽閃著狂烈欲火的黑眸,雨霧心中已做了一個決定。
她不只要擁有夏侯曜陽,更要當上他的王妃,哪怕是不擇手段,她也一定要除掉那個女人。
誰叫那女人霸占了這應(yīng)該屬于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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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沈吉精壯的身軀再次出現(xiàn)在大門口時,早已凍得毫無知覺的楊柳馬上迎上前去,湊進他的耳邊小聲問道:“沈總管,王爺怎么說?”
精明干練的沈吉今年剛滿三十,外表長得也不難看,只不過由于多年前他曾在戰(zhàn)場上傷了右腿,所以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教一些姑娘家見著了,總不免退避三舍。
因此至今,他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王爺他……他……”沈吉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偛荒芨嬖V她們倆王爺現(xiàn)在正在房里頭辦事吧!
“你別只是一個勁的結(jié)巴呀!快點告訴我王爺?shù)降自趺凑f?”楊柳簡直快要急死了。
她平時做慣了粗活,身子骨硬朗得很,所以這點風雪她倒還禁得起。不過王妃可是嬌弱之軀,她很懷疑再這么耗下去,王妃是否能抵擋得住這嚴寒。
“王爺正在忙,所以……所以……”他支支吾吾的,似乎相當難以啟齒。
呵!她好傻。夏侯霽月自嘲的一笑。其實不用沈總管挑明了講,她心里頭也能夠明白!
她到底還在期待些什么?兩年前她將他的憐惜視為草芥,而現(xiàn)在……她居然想利用苦肉計來博取他的同情,真是可笑到了極點!
“走吧!咱們進去了!闭f完,她率先移動著發(fā)麻的雙腿,緩緩的走進府里。
在這一刻,她終于深深的明了,無論她再怎么站下去也是枉然,他是不會來的。因為她知道,他對她的情感已不復(fù)以往,她的背叛,已經(jīng)讓她失去他,徹徹底底的失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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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您這回打算什么時候走?”
這兩年多來,每當沈吉將府里面大大小小的事務(wù)向夏侯曜陽稟明完畢,最后總會例行性的問上這么一句話。
“我不走了!”
當這句話由復(fù)侯曜陽的口中說出時,沈吉的表情顯得相當訝異。以往,王爺回來通常只會停留幾個時辰,交代一些重要事項之后即又匆匆離府,而這回,他居然選擇了留下。
“明天記得命人將這封信函送到皇上手中,本王打算請皇上調(diào)派其他將領(lǐng)接任我的工作。”說完,他將寫好的信箋裝進了信封,遞給了他。
“是的,王爺,那屬下告退了!”
伸手接過了夏侯曜陽所遞過來的信函,沈吉隨即恭敬的退出了書房,輕輕將門給帶上。
沈思了片刻,夏侯曜陽也跟著起身走出書房,輕功一施,高大的身形瞬間隱沒于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