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作惡夢了!
睜大眼看著寢室被污垢染成米黃色的天花板,雨晴深深的呼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隨便用衣袖擦了擦額際的冷汗,她認命的揉了揉略顯酸澀的眼,確定自己又回到了現(xiàn)實。
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
無語的望著天花板,此刻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才好,一個人連作惡夢都會作成了習慣,真不是普通的悲哀。
自從那天從演奏會逃回來后,她幾乎天天都會夢到惡魔藍天。然后每夢到一次她就尖叫一次,叫到現(xiàn)在,連她的室友都免疫了,不再被她的尖叫聲驚醒。
勉強再把因睡眠不足而酸澀的眼睜開,這次映入眼簾的是室友床邊的一幅巨型海報;椟S的燈光,遠去的白色身影及黑色的鋼琴,這是一張藍·布魯克斯遠離專輯的宣傳海報。
那場演奏會辦得很成功,那家伙因此走紅,在臺灣徹徹底底大紅大紫。
現(xiàn)在四處都可以碰到他的瘋狂樂學,像她的室友就是其中之一。室友的床頭、桌面都擺上他的海報及照片報導,而她天天待在寢室和那些“分身”對望的結果,就是每晚越來越頻繁的日有所“望”,夜有所夢了。
其實那家伙說起來也沒什么大改變,除了變帥了些,印象中小時候的他都是不斷的利用先天外表的優(yōu)勢,在大人面前裝有氣質的乖,只有在她面前才會原形畢露。
從她認識他的那一該起,她有人生便是黑白的了。其實說起來也委汗顏,她明明比他大上四歲,但自她有記憶以來,就一直被比她矮小的他吃得死死的。
藍天欺負她的事跡多不數(shù),像是拿蜈蚣、蟑螂嚇她一類的惡作劇還算不Case,記得他六歲時騙她說玩辦家家酒的彩色黏土可以吃;七歲時開始使計吆喝她幫他寫習字作業(yè);八歲他就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魅力,讓全校大大小小的女生都喜歡他,然后當他被女孩子弄煩時,就拿她當借口,害她幾乎被全校半數(shù)以上的女孩子惡意排擠……
自小到大,由于他會裝乖,成績好又長得不錯,從沒有人會把壞事懷疑到他的頭上,任她不管再怎么說,也沒人會相信。
而這些大大小小的坎坷事跡已經(jīng)讓她夠可憐了,偏偏她乖違的命運并沒有得到上天的同情,一件更悲慘的事發(fā)生了——
明明知道她是遇水即沉的旱鴨子,她永遠記得在某個陽光燦爛得刺眼的夏日,他居然對母親大人獻計,要將已經(jīng)把游泳教練氣到吐血的她,帶到他家私人的游泳池練習游泳。
基于牛牽到北京還是牛的道理,惡魔當然不可能真的大發(fā)善心的要教她游泳。
那時才剛看完母獅訓練幼獅法則的他,居然一把將剛換好泳衣的她給推到深水區(qū),以驗證書上的道理是否屬實。
結果想當然耳,她這靈長類動物在經(jīng)過長期文明的薰陶下,終不如書上貓科動物具有野性的神勇,五分鐘后,她被楚天藍找來的鄰家大人救起。
順帶一提的是,她也成了他一直想試試CPR的實驗的對象。
人命關天,那小子事后一臉后悔的跪在她家門前博取母親大人的同情。天生一張無辜的臉加上他平時“良好”的表現(xiàn),母親一句“孩子還小,什么也不懂”便將一切粉飾太平。
而她,自此之后洗澡只敢淋浴,水深過膝就會引起她的恐懼,海邊和游泳池成了她一輩子打死也不敢去的地方。
誰能夠怪她怕他哩?
惡魔!那家伙只有一經(jīng)臉皮能看而已!
用力甩了甩頭,雨晴試圖將那些不堪的往事全部拋之腦后,她還有她的日子要過,沒事想那個家伙干么?
轉頭看了眼床邊的鬧鐘,才五點半而已,她似乎又起得太早了,今天十點才有課,看來她還有機會作個沒有楚天藍的夢……
倒頭繼續(xù)窩進舒服的被窩里,雨晴打算再好好的睡上一覺。
老天保佑,不要再把那個家伙放進來攪和了。在她的夢里她應該是老大吧,既然是做老大的,那么她總該有權利選擇自己要作什么夢。
嗯……昨晚熬夜做大夜班的工作實在是累斃了,熬夜加上夜夜驚魂,惡夢連篇的結果,現(xiàn)在的她真的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半個小時后——
“啊——”
一聲尖叫自女生宿舍響起,如同以往的每一個早晨。
今天,也應該會是個美好的一天吧?
※※※
頂著一雙國寶級的熊貓眼,雨晴一如近日來的一臉疲憊,把東西丟到位子上后,立刻趴在桌上小睡了一會兒。
“喂,怎么啦?又是這么要死不活的樣子!蓖瑢W姍芽好心的探過頭來詢問,這些日子以來,雨晴幾乎都是這副德行。
“是熬夜K書K得太晚?嗯……也不對啊,你向來都在考前兩個星期就會把東西弄好的,你的筆記出早在班上流通販售,沒理由需要熬通宵!
“沒什么,只是有一點睡眠不足而已!睂τ谒年P愛,雨晴只有略微掀開眼皮表示感謝,隨即又垂死的掩上雙眼。
“是不是又打工打太晚了?”對于雨晴拼命三郎似的打工方式她略有耳聞,但是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未免也有點本末倒置了。賺錢再怎么重要也比不上身體健康吧。
“嗯……”懶得解釋太多的雨晴隨便的出聲帶過一切,現(xiàn)在的她只想小瞇一下,其他什么也不想說。
而且如果和姍芽說她最近因夢到男人而睡不好,她搞不好還以為是她思春過度呢。
“自己賺錢養(yǎng)自己還真辛苦……”姍芽自言自語道,還好她爸媽只有她一個女兒,而且她家也不窮。
看到雨晴辛苦疲累的模樣,身為朋友的她也覺得有些不舍與同情。倏地,她猛然想起自己背包中有一樣東西可以激勵一下她的精神。
“雨晴,你別睡了啦,我想起來我有一樣東西可以給你喔!弊员嘲槌鰜砟硺游锲泛,姍芽興奮的搖著趴在桌上的雨晴,一定要她起來看一眼。
“嗯?”聽到有東西要給她,雨晴總算勉強的提起一點精神,不用花錢的東西不拿白不拿,更何況姍芽這個嬌嬌女向來都只買高價位的好貨!笆鞘裁礀|西。俊甭爦櫻康目跉鈶撌峭Σ诲e的。
“鏘!就是這個!你前一陣子不是一直想要這個嗎?”姍芽獻寶似的把那東西放到雨晴面前。
一張CD赫然呈理在她的眼前。
黑色的鋼琴,白色逐漸遠去的瀟灑身影,這張CD的封面雨晴已眼熟到不能再眼熟。
她覺得自己簡直快昏了,姍芽這么做,還不如拿一把刀來砍她比較快。
她承認自己之前是非常想要那張CD沒錯,但那是“之前”,現(xiàn)在的她光是看到那張CD封面就會頭皮發(fā)麻,更別提還會想擁有它。
“啊……那個……這個……”面對姍芽的好意,雨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人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也沒那勇氣去打碎姍芽的好意。
可是她真的不想要那家伙的CD那!
“雨晴你怎么了嗎?是不是太興奮說不出話來?其實這張限量CD也讓我排了三天的隊才買到,但既然是給好朋友的,我可是一點也不會覺得心疼!
是啊……排三天隊而已。她都說成這樣了,她還敢不要嗎?雨晴翻了一個大白眼,在心中暗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謝……”
“雨晴,有人外找喔!”同學的一聲呼喚打斷她道謝的話,也打斷她提手接東西的動作!岸沂请y得一見的帥哥!蹦┝四侨诉如此附注道。
門口的地方在此時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似乎是因為那一伴意外的訪客,看來主人果真有不小的魅力。
是誰?她記得自己沒認識什么帥哥啊?
雨晴納悶的轉過頭,不自禁的僵著一張臉。
不……不可能吧?她睡眠不足歸睡眠不足,該不至于嚴重到會產(chǎn)生幻覺,是她看錯了,一定是她看錯了,他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
褐發(fā)、藍眼、完美的臉部輪廓,無懈可擊的貴族氣息,面對這樣恍若從西洋古畫中走下的優(yōu)雅紳士,在場的人幾乎都呆住了。
“雨晴,那個人是來找你的嗎?天。∵@種高檔的帥哥真是百年難得一見,你們在哪里認識的?”姍芽半羨慕半嫉妒的問。
是幻象就不可能連姍芽都看得見了,雨晴的臉幾乎青了一半。
他、是、真、的。
“只是一段孽緣罷了,你也可以說是我欠他的!痹搧淼慕K究還是逃不掉。雨晴嘆了一口氣,認命的看見命中的災星朝她走來。
“嗨!晴天!背焖{這會兒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位高貴的貴族,而不會讓人聯(lián)想到樂界那個惡名昭彰的天使惡魔。
“你……你怎么會來這里?”明知這個問題很笨,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問出口。
“沒有人告訴過你,不告而別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嗎?”輕輕附在雨晴耳畔,楚天藍“很溫柔”的說著。
在外人眼中這或許是情人間十分親密的耳語,但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在這看起來很溫柔的假象下藏的到底是什么。
看到雨晴驚嚇的模樣,這才讓楚天藍原來惡劣至極的心情稍稍的好了起來。那天他難得乖乖合作的演奏完、接受一些煩人的訪問后,回到休息室竟然發(fā)現(xiàn)她逃脫的事實。雖然他早猜到她可能會乘機逃開他,但當事實真的擺在眼前時,他還是覺得心情很不爽。
不過,今天看到她那種令他懷念的可愛表情,也不枉費他這兩天利用一切人脈去打探她的下落了。
“我……我……”雖然已經(jīng)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但在真的碰上他時,雨晴倏地發(fā)現(xiàn)其實什么也沒用。面對他,她還是怯懦的想跑。
“那,你們不覺得那個人看起來有一點眼熟嗎?他好像是最近來臺灣的天才鋼琴家喔。”同學中已有眼尖的人識穿了楚天藍的身份。
“是那個藍·布魯克斯嗎?”聽到這樣的話,人群中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畢竟最近的他實在太走紅,光是這個班上就有不少人是他的樂迷。
雨晴頓時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痛了。
看到同學們的反應,她深知大事不妙。她向來不是什么希望能引起別人注目的人,從來不是,而且她也不希望自己成為什么校園八卦事件的女主角。
只是事與愿違,她已經(jīng)越來越引人注意了,而這一切都是拜那個惡魔所賜。
“那個……請問你真的是藍·布魯克斯先生嗎?”一個比較積極主動的同學湊上來問。
“我……”
“他不是!他叫楚天藍,是我一個老朋友而已!笨吹匠焖{想回答,雨晴連忙搶答道。她可不想再有任何麻煩的事上身!八{天,你找我有事嗎?我們也好久沒聚聚了,附近有一家店不錯,一起去喝個茶如何?”
為了不讓他破壞她的學校生活,她只好犧牲自己了。
“當然好!迸錾线@種難得的好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楚天藍唇角微揚,心情極好的立即應允。
“那我們走吧!”也不管下堂到底有沒有課,拿起包包、拉著楚天藍的袖子,雨晴連忙將滿臉笑意的他拖離自己的教室。
※※※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燈光極好、氣氛也極佳的Coffee Shop里,兩人才一坐定,雨晴就殺風景的問。
所謂的氣質、風度是表現(xiàn)給文明的人類看的,至于其他披著人皮的“魔”,她是沒太多的好風度可以去用到這一類的人身上。
“你似乎一點也不想再見到我?這樣的態(tài)度對一個久別重逢的青梅竹馬,有點不太恰當吧?”斜倚著柔軟的椅背,楚天藍一臉優(yōu)閑自適的模樣。對于雨晴的惡聲惡語他也風度極好的不介意。
陽光自窗戶柔柔的灑落,溫和的輕拂著楚天藍俊帥的面孔,一時之間,甚至連雨晴都有些看呆了。
這家伙不管個性如何,那張臉還真長得好看到?jīng)]天理,從小她便知道他長得非常的好看,第一次看到他時也是呆了好半天。
打從上幼稚園起,倒追他的小女生便已經(jīng)是絡繹不絕,多得嚇死人,除了唯一熟知他真面目的她之外,幾乎沒有一個女孩子不把他當成童話中走出來的白馬王子,為他心兒小鹿亂撞。
五、六年不見了,上帝在他身上的偏愛依然是顯而易見,經(jīng)過青春期的洗禮,使得他整個人猛地抽離,但又不像一般突然抽高的小男生一樣,變成一根瘦竹竿,他是以完美的等比例抽高,叫人心生妒忌。
當然,他那叫人不敢恭維的個性例外,可是一點也沒有變。
“先生、小姐,請問你們要點什么?”當服務小姐走來招呼他們時,目光也不由自主的瞟向楚天藍。
又有人被外表遮蔽住眼睛!拔乙槐!睂τ诜⻊招〗愦蛄考安聹y的目光,雨晴只是挺直背脊的任她看。即使知道幾乎整個店里的女孩都在猜測她和楚天藍的關系,她仍是不卑不亢的抬起頭來,要看、要猜就隨她們去。
反正她雖然稱不上是什么頂級大美女,但也丑不到哪里去,至少還可以算是中上等級的容貌,和藍天坐在一起,沒理由她得感到自卑還是什么有的沒有的。
“一壺桔茶!被煅獌耗拥某焖{口中吐出的卻是字正腔圓的標準國語,這令本來準備秀出一口流利英文的服務小姐嚇一大跳。
一群無聊的花癡。
對于那些不斷投身而來的傾慕目光,楚天藍一律采取相應不理的態(tài)度,他微微把頭轉了回來,興致盎然的對上另一張極度不甘心的嬌顏。
“你到底找我要干么啦?”嗚……她只要一看到他就會下意識的想跑,如果可以的話,她根本不希望和他重逢。
“你很怕我?”他一針見血的道出一個他倆心照不宣的事實。
“我不該怕嗎?”她和天借膽的反睨了他一眼。真丟人,她明明比他大了四歲,居然還會怕這個小鬼!澳悴皇窃缇偷矫绹斏贍斎チ耍蓡徇回來這里呢?”她巴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
“我回來這里看你的,不行嗎?”他藍眸半掩,似真似假的語氣叫人一時之間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思。
“看我?”當雨晴聽到他這么說時,渾身不禁發(fā)走一陣冷顫!安弧槐亓税,以前我們兩個又不是很熟,再說,現(xiàn)在你看也看過了,應該可以讓我走了吧?”然后她會立刻跑到世界某個離他最遠的角落躲起來。
“以前是我太小了,所以沒有能力去抗拒離開這件事!背_藍看著雨晴,刻意忽略她話中欲離開的表示!艾F(xiàn)在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澄澈似藍天的眼始終盯著,似乎有許多未盡的話都藏在他的眼中。
若他是盯著別人,或許那人會被他眼中那片澄凈的藍給迷去了心思。但雨晴可不是別人,和楚天藍認識十來年,她深知在他那漂亮的眼眸下還藏了些什么。
“你要回來就回來,我想那不關我的事吧?”她避開他的眼眸說。
“我前兩天有打電話和夏媽媽聯(lián)絡過了!背焖{突然天外飛來一筆道。
他們兩家以前是鄰居,雨晴的母親看著他長大,疼他有若親生兒子!澳悴,夏媽媽怎么說呢?”漂亮的藍眼此時泛起一抹令人無法忽視的亮光,叫雨晴感到毛骨悚然。
她絕對別想再輕易地甩開他!他不會再讓兩個人分離了。
一聽到他的話,雨晴當場白了臉。
“我的腦子一向很呆,所以不太會猜迷。你……你可以不要說,而我也不需要猜了!崩咸欤∵@家伙居然奸詐到去找她媽。
雨晴直覺的想逃避他的問題。
“夏媽媽要你好、好、照、顧、我!币膊还芩哪樕绾坞y看,楚開藍一臉興致高昂的揭開迷底!跋膵寢屗拥轿业碾娫捄门d奮喔,還一直說要我有空一定要回去找她聊聊。然后我們談了一下,我又不小心提到我對這幾年改變甚多的臺北不太熟……”
“你夠了吧,藍天,你到底想要說什么干脆一次直說好了!庇昵绨氩[著眼認命的說。母親的命令一直是她最無法違抗的,這家伙就是知道這點才打上媽媽。Oh,shit!
“我在臺灣你就得好好照顧我。而我的要求是——目前我的工作室缺一個助理,而這個助理于公于私都需要幫我打理生活,就這樣!背焖{開心的說出自己的要求,晴天的個性一向不會拖泥帶水,而他最欣賞她這點。
“你……”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若非是顧及在公共場合,她簡直想拍桌大叫了。
“星期二我會再去你學校找你,OK?”臉上露出燦爛無比的笑顏,那張陽光天使的臉龐立時又叫不少正注意著他的女人們看傻了眼。
只有雨晴一臉陰霾,活像只斗敗的公雞。
這下她未來的命運完全注定——死定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