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巧計 第三章 作者:芷娟 |
汪巧鈴震驚地打翻茶幾上的咖啡。她瞪著暗褐色的液體,腦中仍無法接受這個消息。 背對著她的歐正帆猶自跟他的電腦在拼命、廝殺,沒有察覺到汪巧鈴的異樣。 “怎么會?”汪巧鈴失神地喃喃自問著。 “誰知道,他這人一向隨便慣了──該死了,又花了一只!說下定他是嫌臺灣的妞他看膩了,所以想到英國追那些個‘讓男人無法一手掌握’的女人──該死!快閃開……” 歐正帆著迷地操縱手上的滑鼠,對汪巧鈴的話只花半分的心思在注意。 “為什么?我的意思是說,萬方銀行要在國外開分行,一定有比歐學長更適合的人選,不必要非得歐學長親自去吧?” 開一家銀行要多久?半年?一年?她還要多久才能再見到他? “我也不知道。公司的事,有我那個萬能老哥去秀就夠了,我一向不管;不過聽我爸說,這一次好像是正揚自己極力爭取的。本來公司內(nèi)部還有些意見,說是想等國內(nèi)的銀行上了軌道以后,再談擴展海外分行的事,但是正揚急著想表現(xiàn),力排眾議;再加上我老爸一向偏袒正揚,有我老爸背書,公司當然沒有話說了,所以這個計劃才成功! “歐學長會去多久?” “不知道。不過幾個月后,他總要回來向我爸這個董事長報告進度吧!” 幾個月后?汪巧鈴的內(nèi)心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下面這句話她簡直問不出口。 “那方小姐呢?歐伯父不是希望歐學長和她結(jié)婚嗎?現(xiàn)在歐學長出國,那她呢?” “哈哈哈……”歐正帆忽然像瘋了似的笑了出來。“那個像飛機場的丑八怪,已經(jīng)被我哥甩了。真是神經(jīng)病一個,正揚甩了她,她不去英國罵他,卻跑來我家大鬧;更倒楣的是,我爸媽又經(jīng)常不在,她居然把氣出在我身上,害我成了她的出氣筒;钤撍徽龘P甩,八字都還沒一撇就虐待我這個小叔,兇巴巴的樣子,誰娶她誰倒楣!娶了她,起碼折壽五十年,就算她再有錢,她老公也會被她折磨死,沒那個福氣花,幸好她沒當我大嫂……” 看來正帆和方若茵是上輩子結(jié)了怨,誰看誰都不順眼! 歐正帆正罵在興頭上,一點也沒注意到汪巧鈴饒有趣味的打量。 依她近半年來跟他相處的了解,雖說正帆因為生在有錢人家,又因為腳殘的問題而脾氣暴躁些,但本質(zhì)上不是一個壞心眼的人,今天他會這么討厭方若茵,對方若茵反應這么強烈,這……原因令人費解喔! 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來。 歐正帆正罵方若茵罵得高興,偏偏方芒茵就恰巧在房門口出現(xiàn)。 “你這個斜眼、塌鼻、歪嘴、招風耳的駝背鬼,更別提你的跛腳了,你有資格罵我嗎?飛機場又怎樣?有人還特別欣賞我這種‘骨感’哩!再說發(fā)育不良是先天的缺失,你呢?你是后天的不努力,現(xiàn)在才坐在輪椅上,你自己不想走沒關(guān)系,還拖累巧鈴姊,全天下就數(shù)你最沒有資格罵我!” 哼!也不先掂掂自己幾斤幾兩重,憑他歐正帆三腳貓的功夫,就想在她方若茵的背后罵她?先閉關(guān)練個三年再來說吧! 歐正帆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太陽穴的青筋浮起。 他跟這個女人大概八字犯沖。每次一見到她,他就心跳加速、呼吸加快,連手腳都不聽使喚,八成是被她氣的。 再多跟她見幾次面,他的命遲早會被她收走。 “方若茵,你又跑來我家做什么?告訴你,我哥在英國,有本事你到英國去罵! 沒事三”兩頭往我家跑,干嘛!你暗戀我啊?” “呸呸呸!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暗戀你?我還不如去暗戀一只豬!我干嘛要跑到英國去罵歐正揚?你搞清楚,是你們歐家對不起我耶!還要我花錢、花時間飛到英國去罵人,我腦筋‘秀逗’啊!你就近在臺灣讓我消氣,我干嘛要跑去英國,你要是受不了的話,大可以叫歐正揚回來呀!” 方右茵罵完,對一直坐在沙發(fā)上“隔岸觀虎斗”的汪巧鈴一笑,也跟著坐下來。 “巧鈴姊,對不起喔!我不是故意要罵你男朋友的,實在是‘有人’很欠罵! 汪巧鈴也回她一笑,難得幽默地說:“沒關(guān)系,反正罵的又不是我,請繼續(xù),盡量罵,我也好久沒看戲了! 相較于自己的內(nèi)向、懦弱,她更能欣賞方若茵的活潑、勇敢。高興就笑、生氣就罵,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就連歐正帆一向自卑的腳,她都能毫不猶豫地拿來當作武器使用。 私下她也覺得,正帆受到方若茵的刺激,顯得更積極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沉默、毫無活力。 “歐正帆,聽到?jīng)]有?連你女朋友都‘棄暗投明’,‘投奔正義’了,可見你的‘暴政’多么遭人唾棄!” “方若茵,你別太過分,跑到我家來罵我,我跛腳又怎樣,至少比你強多了。人家是因為看上你們家那百分之五十七的股票,才跟你做朋友的。哼!我還在想,我哥再‘饑不擇食’,也不會去揀你這‘前扁后凹’的貨色,原來我哥看中的是你背后峻興的股票?墒羌词褂心切┕善,我哥還是受不了你的‘恰北北’。而逃之夭夭,沒想到你還敢出門?我勸你還是躲在家里少出來嚇人的好,免得警察以‘妨礙市容觀瞻’把你起訴!” 哇!沒有比這再毒的話了。 “歐正帆,你──” “我怎樣!”歐正帆得意洋洋地挑釁方若茵。 方若茵用行動回答了歐正帆。 氣炸的方若茵,一心只想堵住歐正帆那張嘴,想也不想地抄起小茶幾上的花瓶,在汪巧鈴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奮力扔了出去──歐正帆一驚,急得從輪椅上站起來,又重心不穩(wěn)地撞倒椅子,連人帶輪椅地翻倒在地上。 花瓶砸到桌角,碎片、水及一些“殘花敗柳”,全灑在歐正帆的身上,一身濕答答的歐正帆,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只可惜從方若茵那兒,他可得不到半絲的同情心。 她甚至對他扮個鬼臉,高興地大罵一聲:“活該!” 汪巧鈴和一些聞聲而來的傭人七手八腳地急忙扶歐正帆起來,一片混亂中,誰也沒有注意到曾有那么個兩、三秒,歐正帆是用自己的腳站起來的。 四年后──“歐正帆,你這個爛胚子,你給我滾出來!” 對于方若茵的叫囂,歐正帆只是溫吞地出現(xiàn)在二樓,輪椅順著樓梯的斜坡慢慢滑到一樓。 畢竟對于長達四年的謾罵,要再有什么劇烈的反應,這也是滿困難的一件事,是吧! “歐正帆,你這個王八兼烏龜!都是你,害我的期末考完蛋了啦!看你怎么賠我?” 歐正帆抬高雙眉,饒有趣味地問:“方若茵。你三天兩頭往我家跑,心情高興就罵我慶祝,生氣就罵我出氣,就算四年前正揚真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你,所有的債也該還清了──更何況跟你結(jié)梁子的是正揚。我受了你四年的罪,沒跟你收精神賠償費,你就該躲在廁所愉笑了,你居然還把你的愚蠢推到我頭上?” “是正揚惹我的又怎樣?‘兄債弟還’,你沒聽過。⊥媾⒆拥母星,別說四年了,就算是三輩子你也還不完!” 這么慘?三輩子也還不完?那……“以身相許”來還行嗎? 長長的四年.歐正帆和方若茵就像兩只公雞,見面就斗;甚至不見面,在電話里,都能罵得電話線燒起來。而經(jīng)過這四年,歐正帆終于也厘清自己的感覺,知迢自己對方若茵手足無措的原因何在了。 人家不是說,打是情、罵是愛嗎?看來他歐正帆正以這種方式在追求方若茵呢! 方若茵被歐正帆看得全身起雞皮疙瘩,連忙用潑辣本性來掩飾她的臉紅。 “看什么看?沒看過漂亮女孩呀!” 方若茵預期歐正帆也會以同樣帶刺的話來回應她,但是她錯了。 歐正帆沒有被方若茵的潑辣嚇到,看她四年、被罵了四年,他早有免疫力了。 “的確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歐正帆話中欣賞的意味,任誰也不會錯認。 這一次,方若茵不僅臉紅,連脖子都漲紅了起來,再也無從掩飾了,最近歐正帆的改變,她不是沒有知覺,但就像飛蛾撲火,她就是忍不住要來找歐正帆。 “孤陋寡聞,我這樣的女孩子又怎樣?活潑、美麗、大方,又善良!哪是你這個一輩子賴在輪椅上的‘廢物’隨隨便便就可以遇到的! 她不是沒有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波濤,但是為了巧鈴姊,她是“不可以”有感覺的。 她下該再來歐宅了。她明知道玩火易自焚,但她還是抗拒不了火的溫暖;于是她只好利用殘忍的言語來抵抗這分吸引力。 但是這一次,歐正帆不容許她再躲在尖酸刻薄的話后頭,就如同他也不準自己再忽略這分感情一樣。他迅雷般的捉住方若茵的手。 “告訴我,你真的計較我坐在輪椅上?你真的認為我是個廢物?”方若茵還想再用話來掩飾,卻被歐正帆的一句暴吼喝止:“不要再敷衍我了!” 無法迎視歐正帆嚴肅的眼神,又無法掙脫他有力的雙手,方若茵只有逃避地偏過頭去,心卻酸得想哭──堅強好勝的她,居然為了一個“情”字掉淚? “這些話你該問的是巧鈴姊。不該是我! “可是我現(xiàn)在問的人是你!” 歐正帆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也把方若茵逼出一把火了。別敷衍他?難不成要她說實話? 她辛辛苦苦隱瞞四年的感情,真要她攤開來說? 他是不是在氣她罵他是個“殘廢”、“廢物”?她也是為了他好呀!希望能激勵他,才下猛藥。他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她方右茵的心。 初見他時心跳不已、惶惶不安,她以為是兩人相克;等到她了解這是愛情時,已經(jīng)太遲了,感情收不回來了。 他真的就這么恨她,恨得要她承認她真的暗戀他? “你又何必在乎我是不是在乎,反正不管我怎么說,你都不肯去復健,離不開那張輪椅! 對于方若茵的火氣,歐正帆只是神秘地一笑。在方若茵瞠得眼珠子快掉出來之下,不靠外力,歐正帆自己緩緩地站起來。 “我沒去復健,不代表我就沒有私下自己偷偷地練習! “啊──”愣了半天的方若茵,興奮地尖叫一聲,忘我地撲向歐正帆,兩人高興地抱在一起,又叫又跳!澳愕哪_好了!你的腳好了──” 兩人眼光不期然地相接,剛才還是慶祝的氣氛,迅速地轉(zhuǎn)變成“天雷勾動地火”的情欲。 “若茵,我──” “不要!”一個溫柔的笑臉閃過方若茵的心頭,方若茵急切地用手捂住歐正帆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不要說了,一切都大遲了。遲了四年了,我們下能忘了還有巧鈴姊! 歐正帆拉下方若茵的手。 “我是對不起巧鈴,但是我不能為了這四年,而欺騙她一輩子啊!我不能為了慚愧和內(nèi)疚,而娶了巧鈴,尤其在我知道我愛的人是你的時候! 歐正帆的剖心表白,卻換來方若茵哇地一聲大哭。 “我不要聽……嗚……你們歐家……的男人……嗚……都一樣花心……正揚是…… 呃……你……你……也一樣……鳴……” “若茵,你聽我說──” 方若茵雙手捂住耳朵,猛搖頭。 “不要!不要!我不要聽……” 歐正帆心急地抱住方若茵,一個沖動地低下頭來吻住她的嘴──她不要聽?那他也不用說的! 汪巧鈴眼睛用力地眨呀眨,還是無法消除客廳的這一幕,可見不是她的眼鏡出問題。 她應該心痛的,但是她明白自己只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或許驚訝和好奇的成分還多些。 看他們倆吻得如此忘我,顯然此時不是探究原因的好時機,還是早點離開,把這片天地留給他們兩個吧! 只是她身影甫一動,就驚醒了熱吻中的歐正帆和方若茵,三個人面面相覷,說不出來誰比較尷尬。 “我看我還是先離開,讓你們理個清楚,我們再來說吧!” 這原本應該是屬于方若茵的臺辭,卻被汪巧鈴搶了個先。 “巧鈴姊──”方若茵低著頭,絞著衣角,難得地表現(xiàn)出女孩子家的姿態(tài)。 被汪巧鈴撞見這種場面,她就是跳到淡水河也洗不清了,更何況她也不是純?nèi)坏臒o辜。 “巧鈴,不用解釋了,再拖下去,對誰都不公平。今天我們?nèi)齻人就坐下來說個明白吧!” 歐正帆第一次知道“男人”真不好做,不管多難堪的場面,還是得硬著頭皮頂下來。 “什么!”汪巧鈴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這一對,如果要說天下最不可能相戀的兩人,汪巧鈴一定猜非他們兩個莫屬。 一見面就恨不得殺了對方的兩人,現(xiàn)在竟然告訴她,他們相戀! “巧鈴,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絕沒有半點玩弄你的心意,只是……感情的事……”歐正帆自責地說,恨下得用力賞自己幾巴掌來向汪巧鈴賠罪。 “巧鈴姊,真的千千萬萬個對不起!我絕不是故意要跟你搶正帆的。你也知道的,我討厭他,看了他就想吐,我從沒有想過我會愛上正帆,如果我早知道會有今天這種情況發(fā)生,我絕對會離正帆遠遠的!可是現(xiàn)在,愛都愛上了,感情都放下去,要收回來也來下及了……”方若茵慚愧地低著頭,快要哭出來地說著。她一生最恨的就是搶朋友的男朋友的人,沒想到她自己卻做了這種事。 汪巧鈴卻微微地一笑。 “若茵,別難過了,我能了解感情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我不會怪你的!蓖羟赦從X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歐正揚的臉孔。六年了,他還好嗎?可還記得她? 汪巧鈴意在安慰方若茵,方若茵卻又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汪巧鈴說的是歐正揚,方若茵卻誤會為她對歐正帆四年的感情。 “巧鈴姊,對不起,你打我好了,要不然你罵我吧!我該死,枉我還一直叫你姊姊,現(xiàn)在卻做了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巧鈴姊,對不起啦……你打我,你打我吧……” 汪巧鈴看到方若茵那眼淚、鼻涕齊下的模樣,想笑又不敢笑,只有憋在心里強忍著。 “若茵,事情沒有你說的那么嚴重吧!來,把手帕拿去,眼淚擦干。別再哭了。其實啊,我早就想把這家伙給甩了,你肯好心接收,我才要感謝你呢!” 歐正帆看汪巧鈴真的沒有生氣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再問一次:“巧鈴,你真的不生氣?” “你們兩個相愛,我如果還硬夾在中間,不就太不識相了嗎?” 汪巧鈴可不會絕情到告訴歐正帆,她這六年來從沒有愛過他,盡管歐正帆不仁。她也不想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不義之事。 她比較好奇的倒是歐正帆的腳,剛剛看到歐正帆站著,她還以為是她新配的眼鏡出問題呢! “不過,正帆你的腳……真的好了?” 歐正帆腆腆地一笑。 “是呀!一直被若茵嘲笑,我不甘心,就自己偷偷地練習;也是那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對若茵的感情! “看來若茵比我更適臺你,我誠心地祝福你們!蓖羟赦徴嬲\地說道。 看著汪巧鈴走出去,歐正帆終于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腳踏兩條船,他還以為會被她們兩個聯(lián)手給宰了! “看來巧鈴真的不生氣,” 方若茵嘴巴大張,無法傭信地瞪著他,又氣得揍了他一拳。 “你是白癡還是豬呀?真不知道我是愛上你哪一點!巧鈴姊陪了你六年,卻被她的好友──我所背叛,她內(nèi)心的傷痛是無人能體會的。她只是強忍著眼淚,不愿讓我們自責而已,只有你這個負心漢看不出來!哎呀!說來說去,這些全都是你的錯!” “我的錯?”歐正帆指著自己的鼻子,訝異地問方若茵。 “當然是你的錯!如果剛才你不逼我。找他下會把隱藏四年的感情說出來,才不曾背叛巧鈴姊,傷了巧鈴姊的心。所以總歸一句話,你的錯!”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可以了吧?” 遇到這種“番”的女朋友,不是他的錯,他也要道歉。唉!誰叫他要愛她呢! 歐國豪對這趟行程沒有預期什么。畢竟對一個四年來除了公事,絕口不提私事,甚至不回臺灣的兒子,兩人已經(jīng)生疏得有如陌生人了。 只是他也絕對沒有想過會是這種景象。 既然不是談公事,所以歐國豪也不去歐氏的海外介公司,而是直接殺到歐正揚在英國的住處。 向鐘點管家解釋他是歐正揚的父親而讓他進屋,一點也不困難。因為從他那張除了皺紋,五官和歐正揚有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看來,也是最不可否認的證據(jù)。 一進門,入眼的便是一張放大成真人尺寸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盈盈笑著,像是撫慰歸家人的疲憊?吹秸掌,歐國豪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察覺出歐國豪的異樣,鐘點管家用好奇的語氣問道:“她是不是你兒子在臺灣的女朋友?少爺好愛她,經(jīng)常會看她的照片看到發(fā)呆呢!” 歐國豪回她一個微笑,只是她不會知道他這個笑有多苦。 “她”的確是“他兒子”的女朋友,只不過不是這一個! 當正揚向他提起到英國設立萬方銀行海外分行時,他以為他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銀行業(yè)不是正揚攻讀的本科系,初出社會的他又沒有任何經(jīng)歷,更別提英國銀行業(yè)的超級保守作風了。 所以他只給了他兩百萬的資金,及三個月的時間去碰釘子。他預期三個月后,回來的會足一個垂頭喪氣的兒子。 但是他太低估正揚了! 他三個月后沒回來,一年后也沒有回來。四年了,不管他這個做爸爸的怎么催他、說他、念他,他都不肯回來。 扔給他的,是年年突破的業(yè)績,和年年暴增的利潤,好像他冷血得只管銀行的業(yè)績,全然不管兒子的死活似的。 而現(xiàn)在正揚不肯回臺灣的原因,終于真相大白了。 四年前,正揚來英國時,幾個不死心的女人也追到了英國。江翠華利用留學的名義,在英國待了兩年;走入演藝界的辜娟娟也趁著拍外景它便,來了幾趟英國。不過據(jù)他從側(cè)面得來的消息,知道她們?nèi)粤苏龘P的閉門羹。 當時他還在欣慰──正揚收心了,肯專心在事業(yè)上了。 原來他是在替汪巧鈴“守活寡”! 可笑的是,汪巧鈴做正帆的女朋友這么久,他卻從沒有像這一刻這么感覺到她的存在── 打開門,回到家的歐正揚,卸下了在商場的冷靜和無情,面對汪巧鈴歡迎的微笑,洗去了他一身的寂寞和疲憊。汪巧鈴的照片,一向能帶給他溫暖和平靜。 經(jīng)過漫長的四年沒見面,他已經(jīng)不在乎照片中的巧鈴是在對誰笑了。他情愿假裝巧鈴是在對他笑;畢竟餓太久的人,是沒有資格挑剔手上食物的。 而四年來,他也學會了和相思共存。 歐正揚微微呼口氣,轉(zhuǎn)頭卻錯愕地對上他爸爸了然的眼神。 “你為什么不說?” “因為我笨!我蠢!”歐正揚眼光盯著汪巧鈴的照片,嘲弄自己!耙驗槲乙詾槲铱梢园阉攧e的女人一樣,立刻就會把她忘記,再找一個新的來代替她。反正圍在我身邊的女人多的是!我以為那種感覺只是一種化學變化,我以為──我以為……那些全部都是廢話!我只是還不想承認我戀愛了、我被一個女人綁死了!” “怎么會這樣呢?你從沒有向我們說你愛巧鈴!睔W國豪不解地問道。 “等到我承認的時候,一切都太晚,正帆已經(jīng)先說出來了。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二個巧鈴了,沒有第二個女人可以在第一眼就讓我心疼得整個心都糾在一塊,沒有第二個女人可以讓我想珍惜、疼愛、寵愛,有如她是我的全部生命!讓我想替她遮風擋雨、想站在她和世界的中間替她擋住全大下的黑暗,將光亮呈現(xiàn)給她!睔W正揚走到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又說:“再也沒有一個女人能再讓我放心地將我的感情捧給她,而我會珍惜她如世上最珍貴的珠寶;當她知道有一天我腿瘸了、臉毀了、破產(chǎn)了,她還會心甘情愿地陪在我身邊做涸乞丐婆的女人──只有巧鈴!但我不能和正帆爭,尤其是在我害正帆的腳瘸了以后。如果有幸能擁有巧鈴的愛,那個男人會是全世界最幸幅的人!只可惜,那是正帆,不是我;對巧鈴來說,我永遠都只是‘歐學長’,” 自始至終,歐正揚的眼光都沒有離開過汪巧鈴的照片。 臉上渴望又脆弱的表情,連歐國豪看了都不忍地別過頭去。 正揚十歲、正帆五歲時,他就把他們送到英國了,他現(xiàn)在才知道,正揚小小年紀,就要兄代父職地照顧正帆。他和姚芳,除了有公事到英國時,順便看看他們兄弟倆外,幾乎不曾主動地去關(guān)懷他們。也由于正揚和正帆的成績一向很好,他和姚芳也就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們應該適應得很好。 他和姚芳都忘了,他們只是十幾歲的小孩子,正還是賴在父母身邊的年紀! 正帆為了追趕要和朋友去打球的正揚,而從樓梯上摔下來,這原本就是個意外! 連他們請的英國女傭也證明了事情的經(jīng)過,事情只是一個單純的意外。 如果真的有錯,也是他們這一對不盡責的父母所造成的! 可是他和姚芳不敢面對事實,將一切的過錯全推給正揚。 往后姚芳溺愛正帆,他則更全心全意地將注意力放在公司;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和正帆相依生活八年的正揚,才是所有的人中最自責難過的啊! 他和姚芳卻又以這件事來逼正揚離開汪巧鈴。頭一年,正揚究竟是以怎樣心痛的心情看待正帆和汪巧鈴? 歐正揚似乎看穿歐國豪的心思,一邊嘴角毫無笑意地上揚著。 “正帆和巧鈴是很適合的一對。他們都屬于文靜那一型,喜歡同一個作家、喜歡同一首歌曲,他們甚至連脾氣、習慣都相同;最重要的是──巧鈴愛正帆!只要正帆能給巧鈴幸福,我會祝福他們。”一個是他弟弟、一個是他深愛的女人,全世界他最希望他們兩個快樂。 至于他……他還不夠勇敢回到臺灣去面對現(xiàn)實。留在英國,他可以看著照片,幻想著每天早上和巧鈴一起喝咖啡、每天晚上可以擁著她入眠……而不用覺得對不起正帆。 正帆已經(jīng)擁有真實的巧鈴了,而他只是在遠遠的地方取一些不會傷害到正帆的快樂。 他寧愿獨自一個人留在英國,留在他編織的夢幻里。 但是,看來他也無法再逃避多久了。正帆和巧鈴相戀六年,巧鈴也畢業(yè)快兩年了,正帆大概急著催巧鈴結(jié)婚了吧! 事實上,臺灣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來,才更令他覺得驚奇,如果換成他,早在六年前,他就會纏著巧鈴嫁給他了。如果巧鈴是他的女朋友,他連一天都覺得不安全;不是信不過巧鈴,而是信不過其他的男人,除非巧鈴戴上他給的結(jié)婚戒指、冠上他的姓,安全又合法地屬于他,否則他一天都安不下心來。 或許正帆也是這樣的想法……歐正揚的心思正漫游著,忽問道:“您這一次……是不是他們要結(jié)婚了?” 盡管歐正揚裝得輕松,歐國豪還是可以聽出他話中的一絲緊張。 在這種情形下,他該怎么告訴他?歐國豪忽然說不出話來。 他可以和總統(tǒng)稱兄道弟、他可以在商場上呼風喚雨,可是面對兒子,他卻說不出話來了。當他剛剛才對他剖心表白濃烈感情,和他強忍著痛苦獨自一個人遠避異鄉(xiāng)的心血,他要如何對他說,他努力的一切全白費了? 看著兒子的眼睛,歐國豪覺得自己是全大下最失敗的父親──不管是對正揚,還是正帆。 最后,他還是硬著頭皮,輕聲地說:“正帆要結(jié)婚了,新娘不是巧鈴,而且正帆的腳也好了! 歐正揚乍聽之下一陣錯愕,接著涌上一陣忿怒;他非回臺灣不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