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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哦如歌 第八章
作者:甄情
   
  「圓圓,我不會讓妳失望,我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完全戒掉!钩葜v得很肯定,他的生理反應(yīng)卻扯他的后腿。他接連打呵欠,顯得精神不濟。

  「你昨晚沒睡好嗎?」安娜問。

  他神情委靡的搖頭!高@是我的身體在發(fā)出它需要大麻的通告!

  「否則它等下會給你更多苦頭吃?」安娜蹙眉。染上毒癮真是麻煩。

  他點頭,又打個呵欠。

  安娜咬著下唇,在他不容旋馬的斗室內(nèi)來回踱了幾步,然后停步道:「搬到我那里去。」

  「?」楚捷抬頭看她,眨眨眼睛仿佛不敢置信。

  她蹲到地上,與他平視,看著他說:「你搬去我家住,我才能二十四小時照顧你。你這里!顾h(huán)視一下他簡單的家具和擺在地上的單人床!副容^不方便!

  他有氣無力似的淺笑。「以前妳不是拼命要趕我走?」

  她赧然道:「此一時彼一時嘛!」

  「妳不怕……」他拖長聲音!溉f一被狗仔隊發(fā)現(xiàn)……」

  她聳聳肩、攤開雙手,很美式的動作!改且仓缓秒S他們了。你戒毒比什么都重要!

  他打個呵欠,再四下看看!肝以谶@里住了快兩年,還有一個多月房屋租約就到期。」他再看回她臉上!笂呑詈迷倏紤]一下,考慮清楚!

  他太慎重其事,她反而靦腆!改阋詾槲以谘愀彝訂幔縿e臭美,等你戒除毒癮,我就會趕你走!

  「那我要假裝戒除不了,永遠賴在妳家!顾麘醒笱蟮男。

  她站起來,雙手在胸前交抱,眼睛看天花板!肝疫是再考慮考慮好了!

  他扶著墻站起來!赋舜虬欣,我還要帶走吉他,兩把都帶!顾呦蚣闷痍惻f的木吉他!高@把是妳阿姨給我的。妳還記得嗎?」

  她當(dāng)然記得。她接過木吉他,沿著它的腰身輕撫。這是她小學(xué)五年級升六年級的那年暑假,阿姨要赴美深造琴藝之前,拿到嘉義送給她的。但是媽媽不贊成她學(xué)吉他,怕分去她練琴的時間,她就建議阿姨把吉他送給楚捷,并且教楚捷彈吉他。

  「還能彈嗎?」她輕撥琴弦。

  「能,我一直很珍惜它,勤加保養(yǎng)!

  「它陪伴我阿姨度過四年大學(xué)生活,又陪了你十四年,堪稱是骨董吉他了。」

  「我每天看到它就想到妳。」他輕聲說。

  他溫柔的眼神幾乎要將她的心看得融化。她癡癡的、憨憨的,眸光與他交鎖。四目凝注,情感在無言中交流,地球仿佛在這一刻停止運轉(zhuǎn),時間也宛如為之留步,直到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喔,一修。我不能去彩排……因為我答應(yīng)安娜立刻戒掉大麻……嗯,我昨天告訴她……對,沒錯,她還敢要我……我當(dāng)然會不舒服,不過,我想有安娜的幫助,我應(yīng)該能克服。幫我一個忙……開車過來我這里,幫我搬些東西,我要搬去安娜家住一陣子……嗯……對,她現(xiàn)在就在這里……好,待會兒見!

  掛斷手機,楚捷開始收拾行李。他拿出旅行袋,把一些衣物收進袋子里,一邊收,一邊流眼淚、流鼻水、打呵欠,安娜想幫他的忙,可是不知道該怎么幫。

  「除了一修,還有多少人知道你抽大麻?」

  「只有一修和丁香知道。一修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他不會說出去!

  「你今晚臨時不唱,會不會有問題?」

  「不會吧!前兩次我想戒的時候,一修也代我唱過幾天,他唱得還不錯,只是音域沒有我廣,高音他唱不上去就用假音!

  不到二十分鐘一修就來了,楚捷的情況更差了些,不時無法自制的全身抖動一下。幸好他還能自己走路,由一修和安娜幫他提東西。

  在車上,一修警告安娜別太樂觀。「如果戒毒是一件簡單的事,毒品就不可怕了。楚捷前兩次戒毒的時候,我每天去陪他幾個鐘頭,好恐怖,他完全變了個人,成了病人和瘋子的綜合體。有時候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滾,有時候像羊癲瘋那樣抽筋,有時候像暴躁的獅子,有時候痛苦得哭叫。」

  「真的有那么可怕嗎?」楚捷歪躺在后座,軟聲問:「安娜,也許妳真的該再好好的考慮一下!

  「不去我那里,你能去哪里呢?勒戒所嗎?」安娜說。「現(xiàn)在的媒體最喜歡炒作這種新聞,別說是進勒戒所,只要你抽大麻的消息一傳出去,一定會有一大堆記者追著你跑,甚至做SNG聯(lián)機。你禁得起那樣的壓力嗎?還有,你的演藝事業(yè)也一定會大受影響。」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管不了我的事業(yè)、前途那種問題,我只想把毒癮從我的身體里連根拔掉!钩萦袣鉄o力地說。

  「上次楚捷想戒戒不成我也有錯!挂恍拚f!杆纯嗟靡恢贝蛩纳眢w,我阻止他打他自己,他就打我,來真的耶!害我的胸部瘀青了一個禮拜。我一個疏忽,他就跑出去買大麻。我當(dāng)時應(yīng)該狠狠的揍他一頓,打醒他的理智。安娜,我看你最好準(zhǔn)備一根棒球棍,楚捷要是發(fā)起瘋來,又意志不堅的時候,妳就一棒把他打昏!

  「她打不下手的,我知道,她舍不得!钩蓦[隱笑道。

  安娜臊紅了瞼。「只怕我一拿起棒球棍就被他搶去,反倒把我打昏!

  「絕對不會!钩蒉q駁。「我寧可殺了我自己,也不會傷害妳!

  「很難講唷!」一修說!竸e太早為你在神智不清時的行為打包票。我就是一個受害者!

  「這次不會那么糟!钩菡f!肝乙呀(jīng)減量了,大概不會再被毒癮折磨得那么慘!顾f完就身不由己的抽搐一下。

  「但愿如此,我愿意相信愛情的力量比毒癮還大!挂恍拚f!覆贿^,安娜,妳還是要有最壞的心理準(zhǔn)備。你可以隨時打手機向我求救,任何時候我都會盡快趕到。必要的話我可以在楚捷床邊打地鋪。」

  「謝謝你。」安娜由衷地說。「楚捷真是幸運,有你這么好的朋友。」

  「他的確很幸運,瘦得像猴子,又有毒癮,還有人愛,愿意不顧任何危險幫他戒毒。我要是有毒癮,茉莉一定馬上會跟我劃清界線。安娜,妳太了不起了!」

  「喂,別想趁機拐我的女朋友。」楚捷叫道。

  「楚捷,我覺得你很笨耶!」一修說!改阆虢涠緫(yīng)該偷偷躲起來戒,戒完了才對她猛力追求。你現(xiàn)在冒險告訴她你抽大麻,又讓她看到你毒癮發(fā)作時的惡形丑狀,你不怕把人家嚇飛了?」

  「不會!钩菘隙ǖ恼f。

  「你怎么這么有把握?要是不會的話,那我覺得她也很笨,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獨獨鍾情于你這支毒草,自找麻煩!挂恍拚f。

  「你不覺得你也很笨嗎?」安娜笑道!改惴堑辉缭绺@只毒猴子劃清界限,而且他一叫,你馬上就趕來服務(wù),還承諾隨時都會幫助他!

  一修莞爾!附挥巡簧髀!」他趁紅燈車子停下來時向坐在前座他旁邊的安娜伸出手。「歡迎加入笨蛋一族。」

  安娜微笑著和他握手。

  「喂,喂,花和尚,」楚捷在后座抗議!竸e想趁機握我女朋友的手吃她豆腐。我們已經(jīng)有十幾年的交情,你拐不走她的!

  「十幾年?」一修訝道!搁_什么玩笑?你們也未免太早熟了吧?」

  安娜又臊紅了臉。一修想到哪里去了?他當(dāng)然是無意的,卻把她和楚捷那段純潔的感情抹上色彩!改菚r候我們只是……」

  她想解釋,一修卻大叫著打斷她的話。

  「。∥蚁氲搅!,」一修的左手拍一下他自己的大腿。「妳該不會就是那個圓圓吧?可是妳一點都不胖呀!」

  安娜微笑若點頭。

  「哇!真是女大十八變!挂恍蘅畤@。「有緣十幾年后又湊在一起。難怪楚捷不怕妳被他的毒癮嚇跑!

  「楚捷以前跟你談過我?」安娜很好奇,渴望知道之前她在楚捷心里占多大的份量。

  「他沒有真正跟我談過妳。妳大概也知道,他那個人是悶騷型的,很少講他自己的事,講來講去都是音樂,有時無趣得很。他那把舊吉他早就該丟了,他卻老是當(dāng)寶貝,不準(zhǔn)我碰,只說那是個紀(jì)念品。去年我失戀,喔,那時我跟茉莉還不熟。楚捷很夠朋友,每天都陪我喝幾杯,有一天我們喝得比較醉,他講起圓圓就滔滔不絕,一改他不多話的習(xí)性,講到我睡著。第二天我又約他喝酒,我刻意保持清醒,灌他多喝一點,然后我問起圓圓,他果然又滔滔不絕,我才相信前一天我不是醉得作怪夢。」

  「陳育修,你有完沒完?」楚捷怨道!冈捘敲炊啵彀筒凰釂?」

  「你那兩天加起來跟我講圓圓,講了三、四個鐘頭,我都沒擔(dān)心你嘴巴會酸!挂恍蘅罐q!杆逍训臅r候就假裝沒那回事,」一修對安娜說。「之前我有點擔(dān)心他是不是同性戀,因為他好象對女人都沒興趣。他酒后吐真情后,我才知道原來他心里早就有個女人了。」

  「拜托!」楚捷擦一下鼻水!改菚r候圓圓只是個胖女生,根本不是個女人!

  「可愛、善良、純真的胖女孩,你至少跟我講了十遍。你早就愛上她了,所以你的心里容不下別的女人!

  「我也跟你說過我交過兩個女朋友!

  「一個是你在加油站打工時認(rèn)識的女孩,一個是你的英語老師。老兄,歸根究底就是你心里有人了,沒有用真感情和她們談戀愛,沒有把她們放在心里,當(dāng)她們是可有可無的人生調(diào)味料,所以有別的男人用心追求她們時,她們很快就琵琶別抱!

  「陳育修,我平常虧待你嗎?所以你今天故意要在安娜面前一吐怨氣,斗爭我。」

  「喂,姓楚的,你別不識好歹,」一修仍掛著笑臉!肝沂窃趲湍阋!讓安娜多了解你一些,不是在扯你的后腿!

  「多謝你的雞婆,我和安娜可以完全溝通,互相了解,不需要你多事。噢!」楚捷突然呻吟一聲!赣謥砹耍 顾纳眢w縮起來。

  「你怎么了?」安娜急忙轉(zhuǎn)身看他。

  「肚子痛。」他自齒間擠出聲音。

  「橕著點,石牌就快到了!挂恍藜涌燔囁。

  等到一修在安娜家門口停好車,楚捷已經(jīng)痛得臉色蒼白、直冒冷汗,由一修扶他進去,半扶半拉的將他送到二樓的客房床上。

  「怎么辦?」安娜懮心忡忡地看著身體蜷曲如蝦的楚捷問一修:「我能給他吃止痛藥嗎?」

  一修的手機響起,他掏出手機來接聽!改銈兌嫉嚼?不好意思,楚捷臨時有急事要回阿里山,我剛剛送他上車,馬上趕過去。待會兒見。」

  他收起手機說:「他們在等我排練!

  「你快去吧!」楚捷在床上翻身打個滾。

  「那我走了,晚上唱完我再打電話來。安娜,臨時有狀況的話,隨時打手機給我。喔,對了!不能給他吃止痛藥。最近我剛好遇到一個高中同學(xué),他現(xiàn)在做精神科醫(yī)生,我問過他,他說要給戒毒者吃抗焦慮、抗痙攣的鎮(zhèn)靜劑,我等下會打電話問他,看能不能弄點藥來給楚捷減輕痛苦。」

  「那就拜托你了!

  安娜送一修下樓,再回到樓上時,床上竟然是空的,楚捷不見了!她大驚失色。

  「楚捷?」她高聲叫。

  「我在浴室!顾陈曧憫(yīng)。

  她拍拍胸脯,給自己收驚。走到浴室門口,聽到他在作嘔的聲音!改氵好吧?」

  「還好……」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只是……上吐……下瀉……而已。」

  「你會不會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

  「不是……這是毒癮發(fā)作的現(xiàn)象之一……我有過兩次經(jīng)驗!

  這樣就已經(jīng)夠可怕了,還有現(xiàn)象之二、之三嗎?制造毒品、販毒毒品的人實在喪盡天良。丁香到底是何居心?她如果真的愛楚捷,怎么會喂楚捷吸毒?她不過是想控制楚捷,滿足她的占有欲罷了!

  稍后楚捷從浴室出來,好象舒服了些。他的臉上沾著些水珠,顯然剛剛洗了把臉。

  「好點了嗎?」她問。

  他吁出一口氣,點點頭,一臉的疲憊!笗簳r好了點!

  「你累了吧?要不要睡一會兒?」她柔聲問。

  「也好,我昨天幾乎沒睡!顾洗。

  「我晚一點再來叫你吃飯。」她幫他蓋好棉被。

  他握住她的手,送到他唇邊親吻!钢x謝妳,有了妳的幫助,我相信這次我一定能戰(zhàn)勝毒癮。」

  「希望你能盡快成功!顾皂械莱鰧λ膽z惜。

  他對她微笑,放開她的手,蠕動一下身體,閉上眼睛。

  安娜靜靜地看著他長睫毛下的黑眼圈,心疼地發(fā)現(xiàn)之前他養(yǎng)胖的那兩、三公斤,似乎在一天之內(nèi)全消失了,好不容易長了點肉的臉頰又變得瘦削,顯得臉既長又尖,與他第一張專輯上健康俊朗、神采飛揚的模樣差好多。

  她在心里暗念:楚捷,我會盡力照顧你,幫助你早日恢復(fù)健康。

 。

  安娜被手機的鈴聲吵醒,這才發(fā)現(xiàn)她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新聞看得睡著了。

  她接聽手機,一邊往樓上走。

  「喂?」

  「安娜,我是一修。楚捷的情況如何?」

  「你走了沒多久他就睡著了,我看過他兩次,他睡得很熟,F(xiàn)在……」她站在客房門口看,楚捷不在床上,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他在洗澡!

  「需要我?guī)兔Φ脑掚S時打電話給我,半夜也沒關(guān)系,我的手機會一直開著!

  「謝謝!

  「我跟我那個在當(dāng)精神科醫(yī)生的朋友聯(lián)絡(luò)過,他要我明天去醫(yī)院掛他的號,他會開楚捷需要的鎮(zhèn)靜劑給我。我當(dāng)然沒說是楚捷要戒毒,只說是一個演藝界知名的朋友。」

  「謝謝你,一修,你真是個好朋友。」

  「朋友嘛!就是要互相幫助,也許哪一天我也需要妳跟楚捷幫忙。沒事的話我明天再打電話給妳,bye-bye!

  安娜下樓到廚房去,用微波爐把她為楚捷準(zhǔn)備的晚餐熱一熱。不一會兒就聽到楚捷下樓的腳步聲。

  「睡得好嗎?」她笑臉迎向他,欣然看到他精神好了些,不再一副委靡相。

  「還好!顾⻊傁催^的濕發(fā),還她一個微笑。

  「你一定餓了,來吃飯吧!」

  「好,謝謝。」

  「你在拉肚子,不能吃油膩的東西,所以我給你煮了肉粥!

  「太好了!」他坐到餐桌前,慢慢的一匙接一匙的吃,

  「我記得你以前吃東西沒這么斯文!拱材茸谂赃吪闼。

  「我總不能老是給妳看我的丑相。」他苦笑。「事實上我還是不太舒服,沒什么味覺,不過,我必須吃點東西保持體力,我也不能辜負(fù)妳特地幫我煮東西的用心!

  她以手支頰,懮心地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會難過幾天?」

  「我到網(wǎng)咖上網(wǎng)查過,兩個禮拜完全不碰大麻,才能算成功的戒斷,最初的一個禮拜到十天是戒斷癥較嚴(yán)重的時候。我第一次戒只橕了一天就投降,因為我痛苦得想跳樓,可是樓下有個大遮雨棚,我怕沒摔死成了殘廢,以后一輩子行動不便,或成為植物人,會浪費社會的資源。第二次我橕了一天半。我事先要一修看著我,別讓我半途而廢,很不幸的我意志不堅,又墜入地獄。這次,」他看了一下手表!肝乙呀(jīng)橕了三十三個鐘頭沒碰大麻!

  「你一定可以橕過去!拱材葹樗驓。

  「有妳的支持和鼓勵,我再不努力橕過去的話,那我就是廢物了。圓圓,」他柔情款款的凝視她!肝夜陋毺昧耍姨矚g妳陪著我、照顧我,讓我有家的感覺。如果我讓妳失望的離開我,那我會殺了我自己!

  她故意逗他!冈瓉砟阒皇羌拍枰伺,是不是我都無所謂!

  「當(dāng)然有所謂!顾畔聹纵p撫她的臉,極其真誠的說:「我不喜歡的人要陪我的話,我一定回絕,寧可自己一個人啃嚙寂寞。妳知道當(dāng)我在藍星看到妳坐在臺下與無厘頭講話時,我有多激動嗎?我差點不顧一切的沖下去找妳。那剎那間我頓悟到,十幾年來,我的心始終空虛,不自覺的在眾里尋她干百度,驀然乍見到妳,方知我心里在尋覓的人就是妳。」

  她愉悅的微笑!改愫竺婺嵌卧捒梢詫懗筛柙~了。十幾年來我的模樣變化這么大,你怎么能在那么多觀眾里認(rèn)出我?」

  「當(dāng)然先是因為妳坐在貴賓桌,而且是跟無厘頭和駱駝坐在一起,我才特別注意妳。我第—眼看到妳就認(rèn)出妳了,妳雖然變瘦、變漂亮了,但是妳的眼睛沒有變、妳的神情沒有變、妳講話時習(xí)慣性的常常去摸耳垂的小動作沒有變!顾⑿χ^續(xù)吃肉粥。

  她的面色轉(zhuǎn)為凝重!付∠阋遗闼櫶ズ,我想過很多次,我回臺北來找你是不是錯了?也許我根本不該來打擾你的人生。從她墮胎的診所回來那天,我甚至考慮過要立刻搭飛機離開臺灣。但是我的心不讓我走,過去對你的認(rèn)知使我不肯相信你是那樣冷血無情、不負(fù)責(zé)任的人,即使事實已擺在眼前,我仍然按捺著心痛,渴望能找到希望!

  「那件事你應(yīng)該早點問我的,不該放在心里那么久自苦。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疑慮嗎?」

  「我在想,」她又不自覺的摸摸耳垂!敢苍S我們并不是真的相愛,我們只是兩具孤獨的靈魂,因緣際會又聚在一起,因為在純真的年歲時曾經(jīng)熟稔,對彼此沒有世故后的心防,對音樂又有共同的興趣,所以就以為我們相愛!

  「妳等我一下,我再回答你這個問題!顾酝曜詈笠豢冢研⊥牍玫搅骼砼_泡水,然后用手接自來水,漱了兩次口,才關(guān)掉水籠頭,轉(zhuǎn)身面對疑惑地看著他的安娜。「妳過來。」他的臀靠著流埋臺,唇邊泛著神秘的微笑。

  安娜不解的走近他。

  「再過來一點。」

  她遲疑的再靠近他一步。再邁個半步的話,她就要走進他懷里了。

  他果真拉她進他懷里,涼涼軟軟微濕的唇攫住她的唇,溫柔無比的吻她,教她無從抗拒。理智模糊了,疑慮蒸發(fā)了,他溫?zé)岬拇缴嘁辉倥c她的唇舌纏綿、吮吸、挑逗、撩撥,害她渾身發(fā)熱、激情狂燒。

  「妳還在懷疑嗎?」他在她唇上呢喃。

  「什么?」她還在回味剛才那個令她四肢虛軟卻血脈僨張的熱吻。加上他的唇仍在她唇上燙來燙去,快把她的心燙熟了,她的腦筋電路全秀逗。

  「妳還懷疑我們相愛嗎?」

  她努力保持清醒,呼吸濁重的說:「這并不能代表什么。」

  「這是最本能的反應(yīng)。別的男人吻妳也能使妳如此陶醉嗎?」

  「不能。」她誠實的回答,害羞的把臉埋在他頸窩。

  「我也不能。對別的女人我只有第一次和她接吻時才有一點感覺,第二次以后就覺得無味?墒沁@已是我們第三次接吻了,我卻愈吻愈有感覺。」

  為了證實他的話似的,他再吻她,緊緊的摟抱她,吻到她攤軟昏眩、吻到她不能呼吸、吻到她渾身輕顫。他把她抱得好緊,緊到像要將她揉進他骨子里,她因此清楚的知覺到他的身體已進入亢奮狀態(tài)。

  她不安的輕推開他!肝夷盟o你吃。」她勉力踏著虛浮的腳步,打開冰箱,拿出一盒洗好的小西紅柿。

  楚捷低著頭,走經(jīng)過她的時候,順手拿了幾個小西紅柿,再繼續(xù)走進琴室。

  安娜站到流理臺前洗碗,連連長長的吐氣,讓自己烘熱的身體冷卻下來。她可以承認(rèn)她愛他,很可能在青澀的年紀(jì)時就懵懵懂懂的愛上他了,所以十幾年來,她雖然曾試著接受別的男人的追求,但是不曾真正談過戀愛。久別重逢后,她日漸明白,這種對他過于關(guān)懷、過于懸念的感情便是愛。她的心已是他的,她的人遲早也會是他的,可是她不想在他戒毒的這當(dāng)兒,和他發(fā)展太親密的關(guān)系。

  之前沒有想那么多,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要他住到她家來戒毒不是個好主意。古人早有明訓(xùn),孤男寡女不宜共處一室。她當(dāng)然相信,如果她不肯,楚捷不會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問題是她根本管不了自己,當(dāng)她被他吻得昏頭轉(zhuǎn)向時,理智幾乎蕩然無存,激情在她體內(nèi)奔騰,欲望似燎原野火,放肆的、狂妄的燃燒。這次幸虧楚捷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下次他如果克制不住,她不以為她能有足夠的理性喊停。

  他在彈唱「愛情的痕跡」,歌聲很小,彈吉他的水準(zhǔn)也遜于平常,還沒唱完就止住。

  怎么了?

  安娜急忙快步走到琴室。

  他雙手抱著頭,坐在長沙發(fā)上。

  「楚捷,」她柔聲輕喚!改悴皇娣䥺幔俊

  他一手扶著頭,抬頭看她,兩道眉幾乎糾結(jié)在一塊兒!肝翌^痛,突然痛得好厲害,」他用手指敲敲自己的頭!咐锩嬗幸粭l神經(jīng)在抽搐!

  「我?guī)湍惆茨σ幌拢磿粫靡稽c!顾呓,坐到長沙發(fā)上!改闾上聛恚^放在我腿上。以前我繼父常頭痛,我媽都這樣幫他按摩!顾p輕揉壓楚捷枕在她腿上的頭。「有沒有舒服一點?」

  「有,舒服很多!顾拿碱^慢慢舒開,嘴角也浮現(xiàn)淺淺的微笑!笂吀鷬吚^父處得好嗎?」

  「很好,他很疼我。他的第一任太太和襁褓中的兒子死于文化大革命,他就逃到美國,從洗盤子開始奮斗,二十年后擁有兩家規(guī)模不小的餐廳,客人常常得排隊等候!

  「我第一次聽到無厘頭介紹你姓鄺時,有點懷疑我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直到載妳到妳阿姨家,才百分之百確定我的直覺是對的。原來妳跟著妳繼父改姓!

  安娜點頭,想起繼父對她的好,眼眶不禁泛紅!脯F(xiàn)在兩岸是否要三通的問題吵得沸沸揚揚的,我不懂政治,我只知道我繼父是個親切、勤勞、踏實、可敬的大陸人。在我和他相處的五年中,他待我就像親生女兒!

  楚捷苦笑。「我繼父待我如陌生人,我媽死后我沒有再跟他來往。不過,我名氣大的時候,他也沒有籠絡(luò)過我,或跟我要錢。他那個人的個性其實跟我有點像,是外表冷漠的天蝎座。好了,妳手酸了吧!」他坐起來,隨即又坐不住似的站起來,摸摸吉他、摸摸鋼琴,在空間有限的琴室里來回走了兩三趟,再走出琴室。

  安娜暗叫不妙,跟著他走到客廳,看他不時搔搔頭,在客廳里踱步!赋荩氵好吧?」

  他轉(zhuǎn)頭看她,一臉的苦惱!覆恢,我就是覺得煩躁,好象……好象快精神錯亂了!顾O履_步,握拳打墻壁。「有一部份的我很清醒,有一部份的我像被魔鬼附身,很想暴力的破壞什么東西,我快壓抑不住這種瘋狂的力量,也許妳該趁我還沒發(fā)瘋之前,把我綁起來,否則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事來!

  安娜害怕的打了個冷顫!改阆搿覒(yīng)該叫一修來嗎?」

  他瞄墻上的鐘。「一點了,一修大概剛睡著。」

  「他說有事可以隨時打手機叫他來!

  他用手指耙耙頭發(fā)!覆挥冒桑∥蚁胛覒(yīng)該不會怎么樣!顾央p手插進褲袋里,又開始踱步,好似不動一動他無法發(fā)泄多余的精力!负芡砹耍瑠吶ニ!」

  「你這個樣子我怎么睡得著?」她發(fā)現(xiàn)楚捷的目光不時瞟向大門!负!楚捷,你該不會意志不堅,想出去找大麻吧?」

  「啊?怎么會?」他笑得很不自然,眼神也閃爍!肝抑皇恰顾裰幻甑暮镒樱瑑芍皇衷谒砩系教幟プ!高馈砩舷隆顾笥衣杽蛹绨颉⑴づげ弊!付疾惶珜,嗯……筋胃酸痛。」

  「那怎么辦?」安娜邊說,邊裝作不經(jīng)意的靠近門!肝铱础阕鲎鲶w操好了。我車禍后在復(fù)健的時候,物理治療師教我每天做體操。來,你跟著我做!顾硨﹂T,站定,開始舞動四肢!笍哪莻時候起,我每天做體操,沒有間斷!

  楚捷跟著她做,一副不情愿卻不想拂逆她的樣子。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只是在應(yīng)付她,不是真正在運動。做到第三個動作他就不耐煩了。

  「圓圓,沒有用,」他退后,背靠到墻壁不肯再做,臉上的痛苦神色也令她不忍逼他繼續(xù)做!肝摇顾麚釗嵝、抓抓肩、捶捶腿!笂吶ニ桑e管我了!

  「你在難過我怎么能不管你?我再幫你按摩,也許會好一點!

  他搖頭,兩手握緊成拳,咬著下唇,身體沿著墻慢慢蹲下去。

  「楚捷!」安娜立即飛奔到他身邊!负懿皇娣䥺幔恳灰洗踩ヌ芍?」

  他輕輕的點頭,在安娜的扶持下站起來,慢慢上樓梯!敢恍拚f得好,妳應(yīng)該準(zhǔn)備一根棒球棍,把我打昏!

  「要是打成腦震蕩呢?」

  他喟嘆!缚偙任椰F(xiàn)在神里神經(jīng)的,想大哭、大叫、大鬧的好。圓圓,等下我要是真的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妳不必猶豫,就拿椅子或吉他什么的把我打昏!

  「不會那么嚴(yán)重吧?」不知為什么她聯(lián)想到狼人,把自己嚇得毛骨悚然。楚捷當(dāng)然不可能變狼人。

  「上次我戒不成,發(fā)狂的和一修打架,一修被我打得流鼻血!

  「OH!MY  GOD!」安娜低吟。

  「后悔了嗎?妳要是想把我這個包袱丟出去,我不會怪妳的!

  她把他輕推進客房。「我應(yīng)該想辦法把你的門從外面鎖起來!

  「我可以跳窗,不過才二樓而已!

  她緊張的走到窗邊向下張望!改闾氯サ脑挄暨M水溝,捧斷腿!顾D(zhuǎn)身來看他,他在捶墻!负!墻得罪了你嗎?」她擔(dān)心他會捶痛了手。

  他放過墻,轉(zhuǎn)過身來背靠著墻捶胸。

  「你干嘛?」安娜趕過去抓住他用力打自己胸膛的手。

  「我不知道,」他搖頭,鈕動身體。「妳別管我。妳最好離我遠一點,回你的房間去!顾沽它c蠻力掙脫她。

  「楚捷!」她無助的看著他,不知道該怎么幫助他。

  「我沒事!顾郎洗,身體蜷曲成熟蝦狀!笂吇貖叿块g去!顾悦羁跉庹f!缚旎厝!」

  眼淚在安娜眼眶里打轉(zhuǎn)。他不可能沒事,沒事他不會抱著自己的身體,緊閉著眼睛在床上滾來滾去。

  她打開床頭柜上的枱燈,再關(guān)上大燈,然后關(guān)上門,趁他仍背對她時,趕緊無聲地躲進陰暗的角落坐在地上。

  他滾過身來看門一眼,顯然以為她出去了,便開始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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