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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婚進行曲 第六章
作者:甄幻
   
  若是不幸撞上衰運,龍穴也會變成豬圈,指的正是這種情況。

  說真的,第一眼瞥見這棟宅子的感覺還真是不錯,黑瓦白墻配上一大片碧綠,有股清涼颯爽的風(fēng)格,只可惜這座好風(fēng)好水的房子,偏偏有個“惡魔黨”在里頭盤踞著,教她怎么敢隨便踏進去?

  “我為什么要有心理準備?理虧的是你耶!”尹梵水賴在莫家大門前,抵死不肯進入。聽說莫爺爺詭計多端,邪獰得可怕,而且一肚子都是壞主意,想起自家祖父的殷殷叮嚀,她不禁打了個寒愿,寒毛直豎,拜托,她連小孫子都拚不過了,要是再不幸掉進魔頭爺爺?shù)氖种校會有活著逃脫的一天嗎?“我要先回家。”

  “這里就是你的家!蹦粤液翢o預(yù)警地出手橫抱起尹梵水,無視于她的踢捶掙扎,徑自帶她進門,“很好,繼續(xù)保持這股活力!

  “屁!”尹梵水扯開喉嚨在他耳畔大嚷,為那荒謬無理的話語發(fā)火,“說過幾百遍了,叫你不要隨便碰我,你耳背啊!”

  “再大聲一點。”屋子里還沒有人鬼頭鬼腦地偷窺,鐵定是聲量不夠,以致吸引不到觀眾,“潑辣些也沒關(guān)系,不要太矜持。”

  媽的,沒見過壞人是嗎?變態(tài)!尹梵水氣得一塌胡涂,渾身發(fā)顫,清亮的眼睛滿是熾火,熊熊焚燒,綿延萬里。

  “該死的白癡兼混蛋,去死啦你!”莫以烈練過金鐘罩等絕世武功嗎?怎么掐、捏、擰、咬、踢、踹都沒用?“我生是尹家人死是尹家鬼,不進你莫家門就是不進!

  “右邊再多咬幾口,最好能留下淤青。”莫以烈在她耳畔低喃吩咐。

  他真的有。∧挠腥藭Ю锾鎏鲇纱笙仫w回臺灣,然后在自家門前上演被虐秀?惟一的變態(tài)奇葩就是他,簡直該送去讓人解剖,看看到底是哪根筋燒壞了。

  “不干!蹦粤蚁旅钏头堑寐爮膯幔块_什么玩笑,尹家人才沒那么窩囊。

  “別笑得一派清純嬌弱,難看死了!蹦粤阴局碱^瞪她,“你明明是個潑蠻女,少給我做假!

  終于踩著他的痛處了,雖然他的邏輯觀與常人大不相同,但總也是有弱點的,要她表現(xiàn)活潑本性可以,先離婚再說。

  “天哪,你竟然不覺得本人笑靨炫人嗎?”尹梵水故作無知地眨動雙眸,笑意甜美,表情再溫柔不過,“好傷心哦,才結(jié)婚幾天而已,你就嫌棄我。”

  尹梵水當場哭給莫以烈看,并且凄凄慘慘,哀哀切切。

  “別哭了!”明知她是裝的,仍是不舍,他不禁朝天翻了個白眼,暗自悲嘆三聲無奈。這下可好,她的演出完全反方向,爺爺不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才怪!

  “人家傷心嘛,流點眼淚你也不許……嗚……”尹梵水一面假哭、一面不忘偷窺他那張黑沉的俊臉,心中有說不出的快意。嘿嘿,占上風(fēng)的感覺真好,空氣似乎也清新得多,雖然水氣多了點,但是心情卻是大大不同。

  “你們商量夠了吧?爺爺?shù)鹊貌荒蜔┝,想扁人出氣了!卑准嗛T突然被踢開,走出一名長發(fā)飄飄的男子,瘦高帥氣,滿臉盡是煩郁,“拜托,你費盡心力弄回來的就是這種貨色?你的雪亮眼睛長到哪兒去了,腋下嗎?”

  難得接收到鄙夷的目光,不禁今尹梵水果愣了好半晌,爾后險些被那道冷諷譏嘲的目光給逼進地洞。

  “啰唆!蹦粤液莸蓪Ψ揭谎郏匾韵嗤谋梢哪抗,“滾遠點去,別再讓我聽見你說出侮辱你嫂子的穢語。”

  “你以為我希罕?要不是為了看你出糗,我才懶得回來呢!”莫以濤突然伸手攫向尹梵水,將佳人摔向地面,“腳沒斷就自己走,少裝可憐了。”

  她在落地前兩秒才稠整好姿等,差點站不稔。媽的,要不是從小訓(xùn)練有緊,無端被人這么亂弄亂搞,只怕不傷筋動骨也得躺上個把個月。

  “請問這只惡心低級的沙豬姓啥名啥?快把他的賤名報上來,免得讓人說我無情,讓他落得路邊無名尸的凄涼下場!币笏耘豢啥舻难酃夂輩柕貧⑾蚰粤,她真的被無名氏粗魯?shù)呐e動和無禮輕藐的態(tài)度給惹毛了。

  “濤,還不向你嫂子自我介紹?”莫以烈唇畔帶笑,似有幾許得意,“她可是柔道高手,惹火她沒好處的!

  “有什么了不起?來比呀!”莫以濤就不信他的跆拳道會打輸她,女人,不過是舌尖嘴利的低等動物,動口倒還能聽聽,若是動手就會死得很慘,令人作惡,他對她不屑地冷哼道:“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讓你三招。”

  “統(tǒng)統(tǒng)給我滾進來!”宏亮有力的吼聲由屋內(nèi)傳出,滿是不耐。

  以聲音聽來,是有點年紀了,但由這大嗓門推斷,此人應(yīng)當健朗依然,是他們口中的爺爺嗎?如果是的話,那就是這兩支歪斜下梁的上梁嘍?瞧瞧也好,看看究竟是怎樣的歹竹,竟教養(yǎng)出如此不肖的歹筍。

  尹梵水瞪著仍杵在外頭的兩人,“進去呀,還呆在那兒做什么?是腿斷了要人攙扶是不是?”她后頭那句當然是沖著莫以濤而去。

  “去他媽的,又被老頭騙了,還說什么感冒喉嚨痛,裝得一臉可憐兮兮,原來都是假的,老騙子!”莫以濤沒理會尹梵水話語中的挑釁,倒是對那由屋內(nèi)傳出的叫喚聲產(chǎn)生極大的反應(yīng)。他臉上凍滿寒霜,表情極端不愉悅,只見他長腿一伸,大腳一踢,當場踹倒一排籬笆,“要玩你們自己進去陪他玩,我要蹺了。”

  踏過離笆殘骸,莫以濤慍怒地跳上機車,還惡狠狠地瞪了屋子一眼,神情極為光火。爺爺又故意用他最恨的騙人步數(shù)惹惱他,可惡!這種把戲爺爺還沒玩夠?都快三十年了,爺爺玩不膩他都快要被玩瘋了!

  “你以為能蹺多久?爺爺?shù)纳裢ü泶竽泐I(lǐng)教過,自己好自為之。”莫以烈冷著一張臉,淡淡地告誡堂弟,連心思續(xù)密的他都逃不過,暴躁少根筋的濤就更剛癡心妄想了,“走吧!”他將手臂攬上尹梵水的肩。

  “不要碰我。”走在鋪滿白石的小徑上,尹梵水始終為拍不掉莫以烈那雙死皮賴臉的大掌而煩心,幾乎忘了先前爭吵的正題,“你很煩耶!”

  “你該學(xué)著習(xí)慣我!蹦粤依卫蔚丨h(huán)住她纖細的肩,不許一絲繼隙存于他們之間,“別忘了我們是‘夫妻’。”

  “那是你說的。”尹梵水避開他的眼光,不悅地反駁。

  白紗門第二次被踹開,這回出現(xiàn)的不再是高大英挺的帥哥,而是位拄著拐杖,身材矮小的老者。

  “烈,限你三秒鐘之內(nèi)給我老實清楚招來,你們到底結(jié)婚沒?報紙每天都登了超大篇幅,還繪聲繪影的;尹家那兩個老頭也吵得天翻地覆的,一天到晚找我要人,要是你們沒結(jié)婚……嘿嘿……”一雙精明狡黠的老眼不住地往他們兩人身上轉(zhuǎn),似乎想找出什么蛛絲馬跡。

  “不是感冒嗎?怎么不多加件衣服?”莫以烈淡漠地問候爺爺,死死地緊握住她想叛逃的小手,不讓她有機會溜走,“這是梵水!

  “又是個軟趴趴的女人?不是跟你說過了,這種女人滿街都是,隨便勾勾手就會拜倒在你的面前,要她們做什么?廢物一堆!”莫爺爺白了她一眼,相當鄙夷不屑,與莫以濤的冷眼不相上下,“不過,如果說你是看上尹家那塊破爛招牌,倒還情有可原,畢竟仲老頭的名聲還不錯,賢老頭就差了點……”

  他就是看不出這種一掌就可以打死一票的女人有什么好?是,她是有一肩披泄的長發(fā),秾纖合度的身材,眉目如畫,但美則美矣,沒用嘛!那種軟趴趴、沒擔(dān)當?shù)氖菪〖绨蚰軗?dān)得起“擎企”董事長夫人的重責(zé)大任嗎?烈這小子的眼光未免太差了,這款沒骨頭、軟麻糬的女人做爺爺?shù)乃湍芘獊砗脦状,隨他愛挑肥撿瘦都行,何必大費周章地去搶別人家的,真是。

  “媽的,臭老頭!什么爛招牌?有種你再說一遍。”尹梵水惱怒地甩開莫以烈的鐵臂,全身揚著烈焰,怒火沸騰地對瘦小老人開炮。他居然敢在她面前數(shù)落仲爺爺與賢爺爺,那是她最最最敬重的人耶!要是忍得下這口窩囊氣,她就不姓尹。

  “你……你是在跟我說話?”莫爺爺有些瞠目結(jié)舌,顯然沒料到會被人當面責(zé)罵,“而且還說臟話?罵我臭老頭?”

  “罵你怎么樣?誰教你侮辱我爺爺,我們尹家是哪里惹到你了?你把我家說得那么難聽,只罵你算客氣了!币笏ь^挺胸、氣勢高昂,保家衛(wèi)土是人人應(yīng)盡的本分與義務(wù),女流之輩也一樣。

  看那老人家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定是氣壞了,尹梵水心底不禁閃過幾許慚意,為自己的莽撞出言感到羞槐。她對老人家口出惡言是十分無禮,但她就是氣不過嘛,她能眼睜睜看他侮辱親人嗎?又不是沒血沒淚的機器,誰忍得下這種鳥氣?罷了,最好因此扯斷紅線,讓兩家老死不相往來,前怨后恨一筆勾銷,倒也算是好事一件。

  “烈,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這個小辣椒的?改天指點一下熾,他看女人的眼光太差,該跟你好好學(xué)學(xué)!蹦獱敔斃拭@大笑,開心無比。

  “爺爺不再堅持了?”莫以烈謹慎地開口相詢。

  “唉,你娶都娶了,爺爺還能怎么做?當然是陪你上門賠罪去呀!”莫爺爺不住地以欣贊的目光凝視尹梵水,愈瞧愈關(guān)心,“好,選得好。”

  “好什么好?”尹梵水啐道,莫家的人都有病嗎?被人忤逆還興奮成那副德行,怪癖!

  “爺爺喜歡有個性的孫媳婦!蹦粤已院喴赓W地說明,“你通過考試了!

  見他的大頭鬼啦!滿嘴臟話叫有個性?那倒不如到街上捉小太妹,隨便一提都可以碰上七、八個這副吊兒郎當?shù)拇拄斚,個性?他當真是老眼昏花了。

  “喂,老頭你過來!币笏疀Q定讓癡長年歲的老人看清現(xiàn)實的殘酷,“你真的以為罵幾句臟話,叫你臭老頭就算有個性?”

  “嘴巴放干凈點,難道那兩個老小子沒教過你敬老尊賢的道理?”莫爺爺臉色沉了沉,不再像先前那般笑了,“話不是這么說,不過,你不太一樣!

  現(xiàn)在想想,倒覺得烈的主意不壞,光是瞧見那兩個尹老頭氣得半死的模樣就夠本了,更別提往后吵架頻率大大提高,那才有趣。

  “當然教過,不過,請問你老人家今年貴庚?”尹梵水灼亮的眸子迅速地竄過一道狡黠光華?雌饋聿辉趺礃勇铮稽c都不像是能只手翻天的惡魔王,就不知道仲爺爺怎么會忌諱這種好騙的老人家。

  “再過兩年就能辦八十壽誕!蹦獱敔斮\兮兮她笑,相當竊喜。算命的說他只能活到七十,瞧瞧,眼看就要八十了,身子骨仍健朗如昔,呵呵。

  “那就恕不得我了!币笏槺确瓡快,立即陰狠地逼向莫爺爺,“我爺爺今年都八十五了,你都能侮辱他們,我做孫女的替他打抱不平,說幾句話替他們洗刷恥辱都不行嗎?去你的沒家教!人必自辱而后人恒辱之,笨蛋!”

  “你……你你你……滿嘴粗話的野丫頭!”莫爺爺氣得撫著胸口,震怒大亂,順道下了逐客令,“馬上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這個潑婦。”

  唷呵,太棒了,這可是正中下懷,求之不得的好事咧,尹梵水乘機偷覷了眼在一旁悠哉游哉看戲的莫以烈,眉心皺了皺。怪了,他怎么還一副沒事樣,不怕她弄假成真嗎?平常是個連聽見她提離婚都會發(fā)怒的人,現(xiàn)在居然這么鎮(zhèn)靜,算了,不管他,搞定這個老人家才是要緊事。

  “可是,人家不小心嫁給你孫子,他霸道得要命,人家走不開耶!”尹梵水揪著莫爺爺?shù)男渥,為難地低吟著,叫他辦離婚哪,快呀!

  “那你就留在他身邊,慢慢折磨他一輩子吧!哇哈哈哈哈!”莫爺爺突然狂聲大笑,眼角滿是淚水,還拍桌頓足地笑個沒完。唉,人真是不能不服老,憋了滿肚子笑氣還得裝兇臉,實在傷身,不過倒是沒料到這小姓兒竟蠢到這地步,好玩、好玩,過癮哪!

  “你……你的意思是……”尹梵水困惑的眸光徘徊在兩個神情相去不遠的男人之間,除了有驚愕、有呆愣、有怔仲、更有不解,她不是逐步邁向解脫之路了嗎?眼看只差一步了,怎么突然又被推回原點?

  “去去去,小倆口到旁邊玩去,爺爺我還有事兒要忙。”莫爺爺眉開眼笑,拭去了老淚,逗著尹梵水,“小娃兒乖乖在這兒待著哦,你們尹家人很快就會來,別急。對了,叫烈陪你玩親親嘛,時間很快就過了,乖哦!”

  “你騙我!”尹梵水終于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唇青臉白,氣得苴發(fā)抖,“從頭到尾,你一直都在耍我!

  “對呀!”莫爺爺微偏著頭想了想,“其實也不是全部,至少稱贊你的部分都是真的,沒騙你哦,要是熾也能找到像你這樣的老婆,那就更好了。”

  尹梵水凜著臉,全身都繃得緊緊的,森冷地瞪住猶自開懷暢笑的莫爺爺。

  “你再繼續(xù)裝瘋賣傻試試看,管你是不是年邁老朽,我照樣讓你難看!币笏幊恋仨獱敔,恨不得一刀解決他。

  “看來日后你們會處得不錯!蹦粤医K于出面插手了,“走吧,帶你認識一下環(huán)境。”初次見面爺爺就這么逗人,也難怪她會氣成那樣,情有可原,不過,她的態(tài)度也好不到哪兒去,有待改進。

  “不要拉我!你們都是一丘之貉,誰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壞心眼。”尹梵水甩開他的手,一點都不配合,“我要留在這里。”她用力地跺腳,以示心中的不滿。

  “好哇,我舉雙手贊成!蹦獱敔斸莘鹞┛痔煜虏粊y,笑咪咪地接口道,“這樣吧,為了彌補孫媳婦兒受到的心理創(chuàng)傷呢,我決定傳授她幾招御夫術(shù)!

  “鬼才希罕!”尹梵水不屑地啐回去,這個臭老頭愈看愈礙眼,笑成那副鬼祟樣會有什么好事?御夫術(shù)?搞不好弄到最后反倒被對方御去了,她才不會蠢到自投羅網(wǎng)!與其跟臭老頭在一起混時間,她寧可選擇較為養(yǎng)眼的帥哥,“喂,你不是毛遂自薦要當導(dǎo)游?走呀,還杵在那做什么?”她忿忿地拽走莫以烈,一去不回頭。

  唉,這娃兒跟熾一樣好唬弄,三、兩下便擺平了,玩起來亂沒成就感的,莫爺爺獨自坐在客廳,望著孫兒們的背影不勝欷吁,唉,人生無趣呀!



  ※                              ※                                  ※



  氣死人了!尹梵水凜著臉靠在窗邊,目露兇光地瞪住外頭的碧綠山水,完全漠視房內(nèi)仍有另一位活人的事實,尤其那人亦呈她發(fā)怒的原因之一她明明是八風(fēng)里最老奸巨猾的一個,怎么會在短短幾天之內(nèi)淪為甕中之虌?還被人吃得死死的?一旦行思至此,一股怨怒之氣不由得再度升起,氣得她太陽穴發(fā)疼、牙齒發(fā)麻,手指也發(fā)酸,簡直是氣死人了啦!

  “翻臉啦?”莫以烈托起她的臉,沉郁的目光閃爍不已,半認真地發(fā)問,“為這么一點小事,不值得吧?”

  她的引信真短,短到一秒鐘便能燒完,炸開轟天巨炮,雖然爺爺玩得是過分了些,可也沒到結(jié)下滔天冤仇的地步,這么繃著臉生悶氣,實在是小題大作,器量太小可不是件好事,尤其她的身分異于常人,更該有所警惕才是,能睜只眼閉只眼的事就不必太計較,退一步海闊天空,世界仍然是一片美好。

  “我氣我的,不要你管,也不希罕你雞婆!币笏畯娖茸约貉氏屡瓪,想找回一些原先的自我,他在旁邊看戲當然很快活,怎么能體會她的惱火與怨憤?虧他先前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扛起一切,騙鬼啦!

  “原來我也有份。”莫以烈正經(jīng)地凝肅表情,一臉慎重,彷佛如臨大敵,“你想如何懲治我?說吧,別客氣,我不會皺眉拒絕的!

  他如果沒聽過飛蛾是如何撲火而死,也該知道豬是如何笨死的呢!

  “如果我要你撞墻一千下,你撞是不撞?”尹梵水沒好氣地拍開他托在自己下巴的手,悶悶地瞪他,“看你一臉為難,就知道你沒誠意。”

  “我只是在考慮……”莫以烈想辯解,可惜末能說完。

  “好了,我知道你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上天都有好生之德了,更何況是渺小的人類呢?反正天底下貪生怕死的人不只你一個,不必太自責(zé)!币笏疀鰶龅剞陕渌,字里行間滿是嘲諷,“心意收到了,你可以滾了!

  “其實,你氣的是你自己吧!”莫以烈一語,刺得尹梵水坐立難安,“矛盾的感覺令人十分不好受,而且難以排遣,對不對?”

  瞧他說得像過來人似的,好似經(jīng)歷過這種針扎刺癢的折磨,騙人!上梁不正下梁歪,爺爺是個愛耍人的老騙子,孫子能好到哪里去?她才不希罕這種假惺惺的好意,這樣假意的關(guān)懷,分明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存心想騙取她的信任。

  “是呀、是呀,不知莫先生是在哪所著名大學(xué)修得心理學(xué)博士學(xué)位的,真是太厲害了,居然能看透人心,教人打從心底佩服哪!”尹梵水打算嘻皮笑臉地混過去。

  什么叫欲蓋爾彰呢?瞧她那一臉不自然的笑容便是了,莫以烈好笑地盯住她,并小心地將笑意凝在眼底,以免惹禍上身,好天真的人,她真認為自己的掩飾騙得了人嗎?別傻了,用怒氣來遮掩在意、關(guān)注,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偽裝,根本別想瞞過他這雙雷達眼。

  “想不到這么快就發(fā)生了!蹦粤亦咧D(zhuǎn)過身,開始整理行李,“世事真是難料,還以為要等到天荒地老呢,沒想到……”

  “你在嘀咕什么?”尹梵水狐疑地挑高眉,瞪著他的側(cè)面問,“喂,自言自語可能是精神病發(fā)作的前兆,你確定不需要上醫(yī)院做仔細檢查?”

  “親愛的老婆,你的蘭心讓我好感動!蹦粤衣洱X一笑,開心地擁住她,說真的,他已漸漸喜愛上這種帶點火藥味又不失濃情蜜意的對話,“如果你不介意發(fā)揮行醫(yī)救世的天性,可否麻煩替我這只殘手上點菜如何?”

  莫以烈一直以為在大溪地的那幾天里,尹梵水必定會發(fā)現(xiàn)他的傷疼,自然會為他處理傷口,但沒想到她神經(jīng)粗得可以,一點都沒發(fā)覺他的異狀,害得他只好自己動手,可惜為時已晚,還是感染細菌了。

  尹梵水瞪住莫以烈發(fā)炎紅腫的手掌,又想扁人出氣了,媽的,幾乎每個傷口都化了一堆膿,他居然現(xiàn)在才想上藥,以為自己是超人,打不死的嗎?

  她掙扎地跳離他,徑自取出行李箱里隨身攜帶的藥箱,忿忿地在他身旁坐下。

  “手拿過來,笨蛋!币笏L了臉,毫不溫柔地對他吼。

  “對待病患請和顏悅色,不然傷勢會加重的!笨粗轁M面、渾身煩郁的她,莫以烈就是忍不住要出聲調(diào)侃她。

  “你痛死最好,一了百了!币笏異憾镜鼗卦挘髨D氣死他,但手里仍忙著為他消毒,沒片刻停緩,雙氧水也用掉了大半瓶。

  其實就像他說的,她是在氣她自己,氣自己愈來愈墮落,竟然會因為他不經(jīng)意的眼神而臉紅,還常常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簡直……唉,沒臉見八風(fēng)成員了,她已經(jīng)被腐化成半個花癡,再世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不,如此就犧牲親愛娘子的后半生幸福?不,萬萬不可。”莫以烈再次蕭正神色,“況且世道炎涼,不知有多少惡徒暗中覬覦娘子的美色與財富,為夫的不可一日不伴身側(cè),以免歹人伺機而入!

  似是而非的長篇大道理,全、是、屁!他最好離她離得遠遠的,少來侵害她自由逍遙的幸福日子,要不是他插手破壞,她早就跟八風(fēng)那票女人會合,一塊兒玩著捉弄老實人的把戲,才不是現(xiàn)下這副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慘狀。

  “好啦,都弄好了,本人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麻煩你滾遠點,別讓我招惹晦氣。”尹梵水俐落地收起藥箱,推開他,“只要你別蠢得拿手去泡鹽水,這只手應(yīng)該能保用到你踏進棺材!

  “那洗澡怎么辦?”莫以烈溫吞遲緩的問話里潛藏著捉弄的快意。

  “什么怎么辦?難道你用鹽水洗澡?”她奇怪地瞪他一眼,沒好氣地反駁他,“要是弄濕就換藥換繃帶,事情就這么簡單,沒事少拿白癡問題來煩我,無聊!

  莫以烈靜默無語,緩緩地走到她面前,忽然伸手環(huán)抱住她,尹梵水又驚又氣,拚命地想睜開與他相貼的身子,但沒有成功。

  “別鬧了,不然,不然我要控告你性騷擾。”尹梵水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怯于與他纏綿灼熱的目光對峙。

  “知道嗎?等待是會讓人推心折肝的,所以,你還是承認了,好不好?”莫以烈的執(zhí)拗,點燃了眼瞳中的火焰。

  “又沒人要你等。”或許是因為他臉上掩蓋不住的熾烈情感,她的心軟了,也罵累了,再也不想費神找難聽的字眼回敬了。

  “沒辦法,因為愛你,所以變成這么一個癡傻頑固的人。”莫以烈捉住尹梵水的手,在頰邊偎著,牢不可破。

  “三八!羞不羞呀?男人說話這么婆婆媽媽!币笏槃菰谒樕陷p畫幾道,作勢糗他,“你八成天天拿肉麻當飯吃,對不對?”

  “終于肯承認我是男人了?”莫以烈深幽的眸心倏地燃亮,跳動著欣悅的光彩。

  “有人強烈抗議要求正名,又吼又叫的兇樣嚇死人了,我敢不遵命嗎?當然只有認命的順應(yīng)情勢,總不能傻傻地吃眼前虧吧?”尹梵水嬌聲嬌氣地輕笑著。

  “原來。”她笑得賊兮兮的,還帶點洋洋得意,“原來我說的話你都放在心上,牢牢銘記,不敢忘記。”

  “少胡說八道,我才不是那種花癡!”尹梵水立刻翻臉,氣急敗壞地直嚷嚷,想一掌打掉他那張笑得極其邪惡的可惡笑臉,“不要把我形容成女人之恥。”

  “既然說出口了,何必后悔?”莫以烈忽然正經(jīng)起來,不復(fù)方才的濃情蜜意。

  聽聞此言,尹梵水轉(zhuǎn)然抬眼,正巧瞥見他眼中的精明冷銳,當場俏臉變色。

  她最討厭的就是這副市儈的嘴臉,商人成天在數(shù)字與錢堆里打滾,難免沾染其銅臭,所以她才挑上于本中,隱逸不問世事的學(xué)者多清雅脫俗啊,也不會逼迫她面對丑陋的貪婪人性,瞧,她的眼光多么雪亮清明,作出多么正確的選擇,只可惜被程咬金給壞了大事,唉。

  “對,我是犯了大忌,不過,那并不代表我沒念過莫氏教戰(zhàn)手冊。”尹梵水懊惱不已,俏臉皺成一團,“別想訓(xùn)我,本人沒心情聽你講古!

  關(guān)于莫氏的點點滴滴,尤其是商場上的大小瑣事,一向是家中閑談少不了的必要話題,每每數(shù)落至一段落,爺爺們猶不忘耳提面命一番,惟恐小輩落入敵方的惡毒魔掌于萬劫不復(fù)之境,她是正式的繼任人選,被疲勞轟炸的機率自然大過其它人許多,甚至連拒絕的權(quán)利都被剝奪了。

  “不是教訓(xùn),只是出于關(guān)懷,好意提點你!蹦粤也粍勇暽厥栈負碇碾p臂,神色陰沉,“同樣有著相似的生長背景,我以為……”

  “知不知道我有多厭惡你的自作主張?”尹梵水提高聲量,眼神也冷了下來,“拜托你少自以為是一點行不行?究竟要把我害到什么地步你才肯罷手,不妨直說,或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他怎么會以為她需要幫助?這么一位咄咄逼人又氣勢磅礡的巾幗英雌,有誰能欺侮、壓迫她?莫以烈不禁暗自感嘆,怪自己太過杞人憂天,以致招攬禍端。

  “是愛抑或是害,你自己慢慢思量!蹦粤覟t灑地拎起外套,大步邁向門扉,“我去樓下看看,說不定能見著尹爺爺!

  是呀,爺爺要來了,尹梵水蹙緊眉頭,咬白了下唇,臉上盡是不安與擔(dān)憂。雖然說先前是她一直嚷著要回家,但那并不表示她已經(jīng)準備好面對長輩們的震怒。

  唉!她不禁再次暗嘆自己魯莽,行事草率,都是貪玩惹的禍,不去招惹麻煩又不會少塊肉,何必賭氣允婚?還惹上爺爺千叮萬囑都不許碰的莫家人,這下可好,生平第一次拿到自主權(quán)就攪出這么一團亂事,以后還能有好日子過嗎?別說爺爺不許,換作是她當家主事,恐怕也難以輕饒如此青澀輕狂的后生晚輩。

  “呃,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尹梵水勉強自己放下高傲姿態(tài),聲調(diào)柔軟,“只是一個小忙,舉手之勞而已。”

  “說吧!”莫以烈一口答允,甚至連緣由都不問,難得的奇景,向來強悍自主的她竟然也會有求于人,若是拒絕她,那太狠了,會傷了她的自尊心。

  “能不能幫我擋住臭老頭……不,你爺爺!币笏皶r收回惡言,以避免請求遭到駁回,“然后,讓我先回家一趟!

  “有必要嗎?”他挑起劍眉,順手帶上門,“兜了那么一大圈,不嫌費事?”

  廢話!如果不是別無他路,她會忍氣吞聲地向他求助嗎?

  “除非你想看我當場被巨雷劈死,自然另當別論。”看他一副懷疑的樣子,尹梵水心中暫息的無名火又再度焚燒起來。

  “說穿了,你還是不信任我!比娱_外套,莫以烈優(yōu)雅地在她身畔坐下。

  “我當然相信你,不然怎么會找你幫忙?”尹梵水哭喪著臉,死盯著腕上跑得飛快的秒針,還有閃亮的七彩霓燈,“基于人道立場,勸你還是答應(yīng)得好!

  “否則?”他斂沉的眸子依然幽暗,令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否則,若受皮肉之苦便是你此刻難以避免的遺憾了。”神情轉(zhuǎn)然一轉(zhuǎn),她竟笑盈盈地面對他,毫無之前的懊惱模樣,那輕淺笑容一如熏然甜軟的春風(fēng),吹得人心脾沁爽極了。

  “是嗎?”莫以烈被她難得展現(xiàn)的溫婉勾去了思緒,有些怔忡。

  “男子漢大丈夫,做人行事要有魄力,別拖拖拉拉的,有失格調(diào)!币笏岳w暖的心手拍了拍他的胸口,輕柔地催促著,“答應(yīng)了?”

  “要我擋住爺爺,送你回家……”他的眼睛泛起迷霧,彷佛沉醉于夢境之中。

  “乖,說‘我愿意護送尹梵水安然回家’,快,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尹梵水看看腕上的閃燈,有些著急了。煞女們在三分鐘之內(nèi)就要飆到了,他再不知死活地胡攪一通,就算是天仙下凡也救不了他,“快說!”

  “是八風(fēng)要來?”莫以烈展現(xiàn)帥氣自信的笑容,捉住她那雙來不及離開他胸前的小手,迎上她訝異的眸子,“久聞大名,沒想到今日有幸與之相見。”

  “你知道?”尹梵水著實怔了好一會兒,吶吶難以成言。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蹦粤椅巧弦笏崛魺o骨的掌心,眼光復(fù)雜深沉,“你若想以相同的手段報復(fù),我再歡迎不過。”

  “你既然知道八風(fēng),還敢招惹我?”她根本沒聽進他所說的一字半句,一徑沉浸在自己的選輯思考當中,“她們……不,我們的作風(fēng)一向冷硬,出手從不留情,尤其是對你這種……”

  “新好男人!蹦粤医財嗨脑捨,霸道地加上自我批注,“不需要對我述說那些,我說過,關(guān)于你的一切我全都清楚明白,你所肩負的一切重擔(dān),也將由我來扛。”

  “可是……”尹梵水還想提醒他一些該注意的事項,卻被他再次蠻橫地打斷。

  “記住我說過的話,不要質(zhì)疑!蹦粤曳湃崃寺曊{(diào),親上她憂心忡忡的面龐,“你的關(guān)懷雖然令人欣喜,卻是不必要的!

  “那……”這下子她可得為八風(fēng)的成員們擔(dān)憂了,瞧他那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樣,想必防備功夫一定做得十分周全,那么……

  “她們是你的朋友,不是嗎?”莫以烈深深凝視她,彷佛與她心靈相通,“我不會傷害她們的,至少不會有皮肉之苦!

  唉,她什么時候成為墻頭草的?不論是任何一方折損都會令她不安、提心吊膽,而且,尹梵水嫌惡地掐了自己一把,相當不齒自己的“變節(jié)”,她似乎關(guān)心他多過于關(guān)懷八風(fēng),活像是桃桃口中那個“見色心變、色欲熏心、有了男人忘友伴!”的女人之恥。

  “既然你自以為了不起,我才懶得管你!彼﹂_他的手,她氣沖沖地把自己關(guān)進盥洗室,抵死不肯出來見人。

  “口是心非的小女人!蹦粤倚χx開,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悅,有人關(guān)心自己生死的感覺真好,好到令人飄飄欲仙,快活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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