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里,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城中的百姓們莫不爭相來到大街上,瞧著由金陽國來的馬車隊。
“金陽國的蕭太后為什么派了這么多馬車到咱們這呀?”人群之中有人問。
“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呢?”
“今天是咱們皇后的生辰,金陽國的蕭太后是給自己女兒送賀壽禮來的!鳖D了下,又有另一道聲音插入:“還不止這樣呢!王上今晚還為皇后辦壽宴,文武百官都會人宮參加壽宴呢!”
“聽說她年紀雖然不大,卻仁德兼具,并且擁有閉月羞花之貌呢!”
“唉!真希望可以見上一見!
“是呀、是呀!”圍觀的百姓皆有同感。
然而,皇后居于深宮,莫說是百姓,即使是當官的,一輩子也未必能見上皇后一回。
同樣的,對寧真而言,要接觸宮外之人亦非易事。
瞧著堆滿了一室的首飾、絲綢、貂皮……甚至還有珍貴的藥材,寧真說不清心底是什么感受。
唯一可以確定的,只有心底那隱隱約約的不安……
為什么蕭太后要送賀禮?
真是為她祝壽?
驀地,丁香匆匆來到她面前——
“啟稟皇后娘娘,太后差了玉蟬來向您請安了!
寧真面色微微一變……
每回見到玉蟬,她總想起被囚禁的日子。
“娘娘可以不見她的!”丁香瞧出她的懼意,琢磨了會兒,大膽給了建言。
玉蟬一向為蕭太后心腹,此番親臨必有所因,絕非單純為探視而來。
寧真卻搖搖頭!安,讓她進來吧!”她必須接見,逃避只會失去蕭氏對她的信任,屆時,遭到不幸的只怕是她的親生爹娘。
“是,娘娘!
很快地,丁香領了玉蟬來到花廳——
“奴婢見過娘娘。”玉蟬恭敬地福身行禮。
“平身!毕肫鹕凭壦孪嗵幍氖陼r光,寧真仍覺如夢一場。
玉蟬瞧了瞧她,開口道:“娘娘氣色真好!
她沉默片刻,回了句:“母后可好?”
“太后很好,不過近來為了確立王儲之事而心煩!碧撘鲋螅视H莫不暗中競爭王儲之位,太后雖始終不動聲色,卻也未阻止各親王之間的爭斗,由著他們自相殘殺。
“確立人選了嗎?”
玉蟬搖搖頭!斑沒個定數呢!”
“總會有那么一人的,不是嗎?”
“太后找不著合稱之人!庇裣s回答。
事實上,玉蟬明白太后要的只是一個年幼而易操控的傀儡,一如眼前的寧真。
然而親王們個個年歲不小,怎甘受制于太后?因此太后開始有了另一項計劃,這也是她來此的目的!
“是嗎?”寧真怔怔地,思緒飄回從前的日子……成為一個受控于人,一生不得自由的人,是十分可悲的一件事,她深深明白其中感受。
“不知奴婢可否和皇后娘娘單獨說上一會兒話?”玉蟬要求。
丁香一聽,略顯不安地瞧住她……
半晌——
“你們全退下吧!”她令道。
不消片刻功夫,宮女們全退出花廳,僅余丁香一人仍在寧真身邊。
玉蟬瞧住丁香,面上已有幾分了然。
寧真也望向丁香。“你也出去口巴!”
玉蟬冷笑一聲!盁o妨!她算自己人,沒忘吧!丫頭?”瞧住丁香的目光霎時銳利起來。
丁香心底一陣瑟縮,半晌沒答上話。
玉蟬冷冷地收回視線,緩緩由袖口里抽出一封信——
“這是太后囑咐我要親手交給你的密函!边@一刻開始,她又變回了善緣寺的那個女尼,神情倨傲,眼神里了無善意,甚至連皇后的尊稱也省去了,完全不把寧真放在眼底。
她早有認知,不以為意,接過信封后很快地打開來瞧,只見上頭寫了數行工整的字跡——
在得知你已得到李野的信任和寵愛之后,哀家甚喜!
相信你的心一定還向著祖國吧!
還記得臨出嫁之前,哀家對你的囑咐嗎?相信你必定時刻牢記于心。
近日內務必達成!哀家等著你的好消息。
又及——前些日子哀家派人到你的故鄉探視了兩老,他倆日子還過得去,哀家已托人代你照料,勿掛心!
信文末了并無署名。
寧真看完信,平靜的表相下起了驚濤駭浪——
她當然明白信中的兩老指的是她的親生爹娘!
一想到爹娘的性命全捏在蕭氏手中,她就十分不安。
盡管自幼就被擄走,和爹娘被迫分開,但她秉性淳良,欲保爹娘性命的心意未曾少過一分。
“太后交代你瞧完了信就燒了它!”玉蟬開口。
寧真把信交給了丁香,瞧著她取來打火褶燒了信紙。
“那么我先告退了!”語畢,玉蟬轉身離去。
“娘娘……”丁香欲言又止。
“我想獨處一會兒,你可以先到外頭守著嗎?”
丁香嘆了口氣默默退出花廳。
寧真瞧著地上的紙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李野在壽宴之后來到寧真房中。
房間里僅燃著兩只燭火,和平日的明亮不同,她不是不喜歡黑嗎?
昏黃的燭影下,李野瞧見了獨自坐在桌邊的她。
寧真并未察覺他已來到身邊,雙眉緊鎖,整個人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呢?皇后!
她仿佛被嚇了一跳,身子僵了下,抬起頭來,睜大了一雙眼盯住他。
下一瞬,她稍稍回神,連忙起身。“臣妾失態了!
李野扯開了一抹邪氣的笑,出其不意地將她整個人拉進懷里——
“現下沒有旁人,失態又有何妨?”說著,他低頭覆上她的唇。
當地雙臂帶著占有環抱寧真時,她的呼吸不由得一窒,心口泛起隱隱的痛……
像她這樣的人,有資格得到他的擁抱嗎?
直到他的唇覆上她的,以最熱烈的方式一點一滴吞沒她的時候,她的心底仍這么反問著自己……
李野一把橫抱起她,領著她來到床榻。
“由今天起,皇后滿十六了!蹦曀暮陧锍擞猓杏袕奈丛谄渌松砩险宫F的情意!肮讶讼胍粋孩子,和皇后生的孩子!”
他長她十年,卻從未曾和其他女子產下屬于他的子嗣。
她是頭一個讓他興起此念的女人!
間言,寧真的心像是忽然被重物狠狠地撞了下。
孩子……她從沒想過這件事——
緊跟著,李野在床邊坐下,再度傾身吻住她。
寧真幾乎要推開他!
然而,當她的手來到他胸口時,卻被他輕易地捉住,并將之固定在身側。
灼熱的唇在離開她的唇瓣之后,一路蜿蜓而下,在她雪白的粉頸上烙下一連串火一般的吻……
寧真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拱向他,合上雙眼,迷失在他纏綿的溫存里,忘了最初的心意……忘了世間煩擾的一切……
“我愛你!”
李野抬起頭,俯身凝現著這一張教他每每心動不已的容顏。
寧真睜開雙眼,迎上他的,將他眸底赤裸裸的感情盡收于眼底。
這是她頭一回聽他說出口!
然而,在他知道她聯姻的真正意圖后,還能無悔地繼續愛她嗎?
盡管她未有回應,李野仍憐惜地輕輕吻上她額心——
“永遠不要背叛我!”低啞的嗓音徐徐傳人寧真耳中。
寧真瞧住他,一顆心不住地翻攪著——他發現什么了嗎?
這個疑問稍縱即逝,李野的唇再次封上她唇瓣——不容她有半分失神!
他最喜歡她專注瞧著他的時候,仿佛天地間在她眼底只有他一人!
就在他剝開她外衣的同時,寧真忽地猛力推開他——
“不要!”她低聲道,清澄的眸底竭力壓抑著從未有過的深情。
她無法在與他溫存的當兒,還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嫁給他的目的……她會崩潰的!
李野教她突如其來的抗拒所震懾,眉心緩緩糾結。
“為什么?”他問,黑眸里仍殘存著對她的欲望。
沉默片刻之后,寧真直視他的眼,開口道:“清王上移駕別處過夜好嗎?”她沒有回答他的疑惑,只是簡單地要他離開。
“你——你當寡人是什么?”他憤而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我只是累了,請王上體諒!彼届o地回答。
李野凝現她良久良久——
“知道嗎?因為寡人愛著皇后,所以可以容忍皇后的任性!”話甫落,他轉身離去。
李野的話如刀鐫般,深深刻在寧真心版上……
終于,她竭力忍住的淚水無聲地淌了下來。
半個月晃眼即過,李野不再踏入慈和宮一步。
這一日,寧真帶著獅子狗來到長廊上曬太陽——
“好乖……”她寂寞地低著頭,輕撫著懷里的獅子狗,口中輕喃。
倏地,一道身影擋去了寧真頂上的陽光。
她抬起頭,瞧清是靳安。“有什么事嗎?”她問。
這是他頭一回不經召喚而來。
“昨晚卑職接到太后傳來的信,太后要卑職前來提醒娘娘,別忘了自己聯姻的責任,她希望在近日內得到好消息。”靳安面無表情地傳遞消息。
寧真微蹙起眉,沒有回答。
半晌,靳安又道:“太后娘娘還囑咐卑職告訴娘娘,倘若娘娘還想見爹娘,就務必在三日內完成使命!”
三天……
寧真的心瑟縮了下。
“辦不到嗎?”
寧真瞧住靳安,沉默了會兒,終于回道:“我辦到之后,真的能與爹娘見上一面嗎?”
“那是自然!
寧真深吸了口氣,郁郁地抱著狗兒轉身回房。
很快地,她屏退宮女,由床頭的小柜子里取出蕭氏交給她的那只、鑲著寶石的小小藥匣……
嘆了口氣,她將之納在懷中。
掌燈之后,寧真備了一桌子佳肴靜待李野的到來。
等了很久都不見他來——
“王上怎么還不來呀?菜都要涼了!”丁香頻頻探頭門外。
“不來也無妨!睂幷娴f道,她倒希望他別來。
“娘娘……”丁香回頭瞧住她,覺得有些詫異。
丁香知道皇后是個不說假、不造作的人。然而,地明明非常想見王上,為什么要這么說呢?
就在這個當兒,內官的通報聲傳廠過來——
“娘娘,王上來了!”丁香喜道。
寧真只是起身迎到門口,臉上卻少了該有的喜悅。
“臣妾見過王上!
李野伸手扶起子她,兩人的眸光在這一瞬間糾纏……
說不清心頭是怎番的五味雜陳,但他此刻只能確定一件事一——他不能沒有她!
“你們全退下吧!”李野開口。
屏退所有人之后,他拉著寧真的手坐到桌邊。
看著沉靜的她就在眼前,他竟有種失而復得之感!
“王上請原諒臣妾!”她輕輕地開口。
“原諒什么呢?”
“一切!彼陟诤谕路鹨纬鏊频木Я。
李野深深地瞧住她!芭愎讶撕纫槐!”說著,他在椅子上坐下。
寧真斟酒的時候,雙手竟微微地發顫——
“你怎么了?”瞧著她較往日更為蒼白的面孔,他心疼地問道。
她搖搖頭。“沒、沒什么!
李野勾起笑,端起酒杯,黑眸瞬間掠過難以捉摸的光采!熬茨阄业木壏!闭f完,他將酒杯湊近唇邊——
寧真的心在這一剎那幾乎要凍結。
天……她做了什么?
下一刻,她忽地伸手打落他的酒杯——
清脆的碎裂聲清楚地傳到房外……
“皇后,你——”話未完,李野瞥見灑在地上的酒竟冒著一絲絲極淡的煙!
任何人一眼即可明白酒中含有劇毒!
李野盯住寧真,眼神由最初的怔愕與不敢置信,急遽轉為疑惑和冷銳。
“為什么?”他咬牙問道,所有深情和癡迷都凍結在冰原一般的目光里,冷得教人心底發寒。
寧真垂首無語。
“你回答寡人!”說著,他一把抄起地纖纖素腕,另一手則用力捏緊她下顎,迫使她抬頭迎現自己。
“對不起!彼纳ひ艉茌p很輕,清澈的雙眸在此刻染上一層薄霧。
“寡人待你不夠好嗎?”問出這一句的同時,他的心仍然可以感覺疼痛。
該死的!她居然背叛了他的信任!
“王上待臣妾極好!彼。
“那你為什么——”李野話未完,一道黑影急竄人房中,緊接著白光一閃,一陣寒氣直逼而來,迫使他松開寧真的手,急速避開這致人于死地的一劍。
靳安并不放過李野,攻勢未歇,招招志在奪他性命!
蕭太后早料到寧真下不了手,因此派他協助皇太女弒君。
當初答允聯姻,為的就是以寧真為傀儡,進一步得以干涉高天國內政,達到太后擴大國土版圖之野心。
李野自幼習武,武學修為亦不低,當下閃身由窗子竄了出去。
靳安直追而去——
寧真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不要李野受傷。
下一刻,她不再遲疑,追隨兩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