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莊,位于蘇州城南,是冷家堡眾多房產(chǎn)之一。
以往冷星寒下江南巡視商務時,總會到南莊小住一段時間。不過自從七年前發(fā)生家變后,冷星寒不再南下,南莊因此閑置多年。
這些年萬奇只派幾名仆人留守南莊,最近由于水離情要遷居進來,為了怕暴露冷星寒身份,他將原先的仆人調(diào)回冷記糧行,另外由步青云以「錢飛」的化名,重新雇用了一批仆婦。這些仆婦都不識冷星寒及步青云的真實身份,只知道他們的主人名叫莫仇,而錢飛則是莫爺?shù)牧x弟。
這日,南莊建筑宏偉的大門外停下一輛馬車,駕車之人正是步青云。
他跳下馬車前座,向坐在馬車內(nèi)的一家子說道:
「伯父、伯母,水嫂子、忘塵,咱們已經(jīng)到家了!
這時,聽到仆人入內(nèi)通報的冷星寒,也趕到了莊門口。
「你們終于來了!谷找孤N首企盼,總算盼到他們母子到來,冷星寒強抑著激奮的心情,上前含笑招呼。
「莫爺,真不好意思,在錢爺替我們找到合適的住屋前,暫時得在府上打擾了。」水離情很客氣地致意。
「水嫂子,妳這樣說就太見外,既然妳已同意讓忘塵當我的義子,今后咱們也算是一家人,說什么打擾不打擾的。南莊宅院大得很,你們就安心住下來,還找什么房子呢?」冷星寒當然要力勸水離情打消另覓住屋的念頭。
「可是……」水離情猶想婉謝他的好意。
「水嫂子,咱們先別說這些,大伙兒別凈在門外站著,到大廳再敘話吧!」步青云機伶地打斷她的話,隨即引導客人前往大廳。
一行人進入廳堂坐定,冷星寒身為主人,遂先禮貌地問候林旺夫婦:
「老人家想必就是忘塵的外公外婆了,真是幸會。兩位的身子還健朗吧?」
「多謝莫爺關心,這陣子我跟老太婆的病都有起色,感覺精神多了!
林旺忙稱謝不迭,一旁的林旺嬸也直點頭。
這對老夫婦年約六旬,一副老實憨厚的模樣。冷星寒雖不知愛妻當年死里逃生的經(jīng)過,以及拜林旺夫婦為義父母的始末,但現(xiàn)在他們已住進南莊,日后他自會找機會探求答案。而目前要做的,就是先安排他們一家子的住處,以及厘清一下彼此的稱呼。
「那就好。伯父伯母,靜心居位于南莊的北院,十分清靜幽雅,很適合養(yǎng)病,今后兩位就安心住在那兒靜養(yǎng)吧!此外,水嫂子已同意忘塵當我義子,老人家既是忘塵的外祖父母,也就像是我的父母一般,長輩稱晚輩為莫爺如何敢當,以后請叫我莫仇即可!
「這……這樣好嗎?」憨實的林旺局促地搓著手吶吶問。
「當然好啦,伯父伯母,以后也別喊我錢爺,叫我錢飛就行。現(xiàn)在,忘塵該磕頭拜義爹了吧?」步青云再幫腔,同時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對喔,當初說好等住處安頓好后,就讓忘塵正式拜義爹的。阿情啊,妳的意思呢?是不是現(xiàn)在就讓塵兒磕頭呀?」林旺嬸也開口說話了。
「嗯!顾x情輕輕頷首。既已同意,什么時候拜義爹又有何差別呢。
「太好了,忘塵,快過來向你義爹磕三個響頭!共角嘣泼⑺鼔m拉到冷星寒身前,囑咐著他道。
乖巧的水忘塵立即跪地,中規(guī)中矩磕上三個響頭,甜甜叫了聲:「義爹!」
「塵兒!」冷星塵心喜不已,扶起水忘塵后,從懷中取出一條如意金煉套進他頸項。「這是義爹給你的見面禮,但愿你此生平安如意、長命百歲。」
這是他的親兒呀,雖然骨肉至親還無法相認,但能聽他先喊自己一聲義爹,也堪滿足欣慰了。
聽忘塵喊一聲義爹,水離情心中也不勝欷歔!
原本她是不想讓孩子認義爹的,但忘塵卻表達他渴望有個爹疼的心聲。為了不忍讓孩子失望,再加上步青云在一旁勸說,終于促成了這件事。
現(xiàn)在塵兒終于有個義爹了,可……他那遠在酒泉郡的生身之父呢?他卻是狠心不要親兒呀!思及往事,水離情忍不住又心酸起來。
冷星寒、水離情各懷心事,一旁的步青云腦海里也思潮翻涌──
這次促成大嫂一家人遷居南莊,可真花了他不少心力!
由于在冷家堡相處過一段日子,他深知大嫂外柔內(nèi)剛的性子,要說動她搬到南莊居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偏偏老大又丟給他這個燙手山芋,責成他務必完成任務,幸好他這個二堡主腦筋還算靈光,經(jīng)過一番苦思,終于教他想出一條妙計。反正老大說過,只要能讓大嫂點頭,不管用什么法子,花多少銀兩都在所不惜。自古以來,有錢就好辦事,所以他也就不客氣,將大把大把的銀子砸了出去。
首先,他要萬奇出面跟青板巷的地主洽談買地事宜,預計將整條巷子都買下,理由是冷記糧行的糧倉不足,買下青板巷的土地,準備加蓋幾座糧倉。
買妥土地,再來就是請住戶遷屋,那兒的住戶都是些窮苦人家,當然少不得又要花些銀子補貼他們搬家的費用。
這些事情「錢飛」當然不方便露臉,從頭到尾都是由萬奇派人代為處理。等買地遷屋諸事搞定后,他才又到水家拜訪,假意要商量忘塵拜義爹的日子,從而得知青板巷已經(jīng)易主,水家必須遷移還屋之事。
于是,步青云熱心地自告奮勇,表示愿意幫忙找房子。結果可想而知,當然是找了幾天,就回說找不到房子。然后再開始勸說水離情,力促她暫時遷到南莊,再慢慢尋找住屋。
水離情雙目失明,拖著一家老小,小的小老的病,要出去找房子著實也難,而拆屋的期限又迫在眼前,萬不得已之下,只好采納步青云建議的權宜之計,暫時先到莫爺家打擾了?伤齾s怎么也想不到,這回遷進南莊,根本是來得去不得也,冷星寒是說什么也不可能再放她走的。
人已經(jīng)遷進來,接下來就看老大怎么挽回大嫂的心了,往后應該沒他的事了吧?想到此,步青云總算如釋重負,渾身感覺輕松無比。
☆☆☆
步青云才想著可以無事一身輕了,誰知隔天冷星寒又交下另一項任務。
「青云,麻煩你替我跑一趟川蜀!顾逻_這道指令。
「川蜀!做什么?」步青云哀叫,心里直怨嘆自己的勞碌命。
「去天奇峰百草谷替我找個人!
「誰?」
「玉面醫(yī)神宮無忌!
「宮無忌?他退隱江湖已經(jīng)十載,從沒人知曉他的行蹤,大哥從何得知他隱身在天奇峰百草谷?」步青云好奇地問道。
這宮無忌出道甚早,十六歲就背著藥箱行走江湖,由于他長相俊美,醫(yī)術又高明,因此被武林同道封了個名號叫玉面醫(yī)神。
宮無忌行醫(yī)十年,有「醫(yī)」無類,救活人無數(shù),甚得江湖上黑白兩道人士的敬重。然而十年前,正當他聲譽如日中天之際,不知何故卻突然急流涌退,從此銷聲匿跡,江湖上再也見不到他四處行醫(yī)的瀟灑身影,令武林人士惋惜不已。
冷星寒這才對步青云道出當年結識宮無忌的一段因緣:
「十年前,宮無忌準備退隱江湖前夕,在一個巧合的機緣下,我無意間在一群盜匪的刀下救了他一命。宮無忌一生都在醫(yī)病救人,還不曾欠下別人救命恩情,故而將退隱的處所告訴了我。當時他曾說,或許有朝一日,我會有用得到他醫(yī)術幫忙的地方,屆時,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他定會出谷相助,同時也要求我勿對他人泄漏他的行蹤,以免江湖人士前去打擾。那時,我對他這番話并未在意,心想這輩子根本不可能有求助他的地方,沒想到世事難料,事隔十年,我當真有用得著他幫忙的時候了!谷耸罒o常,讓冷星寒也不禁嗟嘆。
「大哥需要他幫什么忙呢?」步青云不解地問。
「我想請他來醫(yī)治你大嫂的眼睛。」
「哦,原來如此。」步青云這才恍悟,興奮地說道:「大哥,江湖傳言,宮無忌的醫(yī)術神奇無比,他既然允諾過大哥,想必定會出谷相助,這么一來,大嫂的眼睛復明有望了呀!」
「但愿如此,只是要辛苦你跑一趟川蜀了!
「為了大嫂的眼睛,再辛苦我也認了!共角嘣七@下倒是沒有怨言了,不過,他忽而又想起一層顧慮!缚伞蟾,若大嫂復明了,咱倆的身份不就露底啦?屆時,若她不肯原諒你當年的行為,執(zhí)意要求去,那該如何是好?」
「她眼睛會失明,是我間接造成的,唯有助她重見光明,方能稍贖我的罪孽。就算她復明后不肯原諒我昔日之過,我也絕不會讓她離開南莊,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求得她的諒解。總之,這輩子我是照顧定了他們母子,再也不會放手的!估湫呛Z氣十分堅決,也透著霸氣。
與其說照顧她一輩子,不如說是纏定她一生一世了,步青云可是相當了解自己這位義兄的脾性。
「大哥,別忘了你已經(jīng)休離人家,若大嫂堅持求去,你憑什么強留她?」他不得不點醒,免得老大將來承受不了打擊。
「休了就不能再娶進門么?」冷星寒惱怒地瞪他一眼。
說中了他心中的隱憂,難怪他要犯惱。冷星寒嘴上雖是說得強硬,心中其實也沒十足的把握。畢竟昔日自己做得太絕,就怕映月對他已經(jīng)恩斷義絕,今生再也不愿與他重修舊好、一家團圓哪!
「那可要看大嫂點不點頭了!共角嘣篇q是不怕死地澆冷水。
「我會讓她點頭的!挂辉俅驌羲男判模湫呛挥珊丝∧。
「好好好,那小弟在此先預祝大哥與大嫂未來美好的二度姻緣!乖俨蛔R相些,步青云肯定老大要翻臉揍人了。
「你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就出發(fā)吧。騎我的『奔雷』去,它腳程快,可以早些趕回來。」冷星寒這才稍緩臉色交代。
奔雷是冷星寒的愛駒,奔馳起來可以日行千里。平常冷星寒是絕不讓別人碰他愛馬的,這回竟然大方出借坐騎,可以理解他急著想找來宮無忌,早日讓愛妻重見光明的心意。
☆☆☆
遷進南莊已經(jīng)數(shù)天,水離情母子被安排住在西院一幢美輪美奐的樓宇──思月雅筑。
今天一早莫爺就到西院,親自帶塵兒上學堂,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近晌午,塵兒也該下學了吧?孩子第一天入學,水離情難免心有系念,遂到思月雅筑的廳軒坐等愛兒歸來。
莫爺派來伺候她的丫鬟羽娟被她支開了,少了活潑愛說話的羽娟,室內(nèi)顯得沉靜許多,讓她得以整理一下這些日子來雜沓的思緒。
她曾問過塵兒,為什么苦苦哀求她同意讓他拜莫爺為義爹?塵兒的回答竟是因為他覺得莫爺很「可憐」。
原來錢飛告訴塵兒,莫爺深愛他的妻子,不幸妻子卻在七年前難產(chǎn)而亡,連孩子也沒能救活。如果莫爺?shù)暮⒆硬回舱郏昙o正好與塵兒一般,由于思子心切,莫爺才動了想收塵兒為義子的念頭。塵兒這孩子心地善良,基于同情心,故而答應錢飛要拜莫爺為義爹,以撫平他喪子之痛。
而羽娟也告訴過她,自己現(xiàn)在住的這幢樓宇,是莫爺為了紀念愛妻而建,由于莫爺?shù)钠拮用小杆荚隆,所以小樓特地題名為「思月雅筑」。
事實上,思月代表的意涵是──思念映月,不過錢飛當然不能對羽娟實話實說,只能交代她如此告訴水離情,目的是想在她心中營造出莫爺是個深情男人的良好印象。
水離情果然有了深刻的感受!
一樣是七年前發(fā)生的不幸事件,兩個男人的表現(xiàn)卻如云泥之別。莫爺對妻兒有情有義,而「他」呢?郎心似鐵,竟然狠心要殘害自己親生骨肉!雖說事隔多年,但一回想起來,水離情的心猶是傷慟不已。
「娘,我回來了。」水離情正自感傷,忽聽門口傳來水忘塵興奮的聲音。
「塵兒!」水離情忙放下心事,也高興地喚著愛兒。
水忘塵跑到娘親面前,卻被娘親眼眶中的淚光怔住。
「娘,您怎么又傷心了?」他偎進母親懷中,關心地仰視她美麗的臉龐。
「沒有啊,娘只是高興你終于可以上學堂了!顾x情掩飾道。
「那娘是喜極而泣嘍?」水忘塵天真地說。
「你這孩子!」水離情被他逗得破涕為笑,疼憐地擁緊懷中嬌兒。
「水嫂子!拐驹陂T口沉默地看著這一幕的冷星寒,這時才開口。
乍聽這低沉的嗓音,水離情錯愕了下,莫爺也來了?
「啊,娘,我忘了告訴您,是義爹去學堂接我回來的!顾鼔m忙掙開娘親懷抱,跑向門口將義爹拉進廳軒。
到底是父子天性,血脈相連,經(jīng)過這幾日相處,水忘塵已經(jīng)不怕冷星寒的嚴肅,甚至敢膩在他身上撒嬌了。
「莫爺,請坐。是你到學堂接塵兒下學的么?」水離情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招呼。
「嗯!估湫呛蛻宦暋
想到昨日林旺告訴他的真相,知道她這七年來吃盡苦頭,方才見她眼中隱含淚珠,知她又在傷懷往事,不由教他內(nèi)心愧疚萬分。
昨天,他到靜心居探望林旺夫婦,特地問起他們收水離情為義女的因緣。結果林旺告訴他的經(jīng)過,與七年前映月落水失蹤的情形完全吻合。
原來當年映月落水后幸運地攀住了一根浮木,被激流沖到岸邊后她即昏迷不醒。當時林旺正好路過,于是將她帶回家中救了一命。
只是,有幸也有不幸!當映月醒來后,卻發(fā)現(xiàn)眼睛瞎了。事后經(jīng)過大夫的診斷,研判是腦部撞擊到河中暗礁,連帶影響了她雙眼的視力。
映月醒后隱瞞了真實身份,告訴林旺她叫水離情,因為遇人不淑被夫婿休棄,一時想不開才投水自盡。由于林旺夫婦膝下猶虛,而映月也已父母雙亡,同是天涯孤獨人,彼此都相當珍惜這意外的緣份,于是雙方遂結為義父女。
更巧的是林旺夫婦也是蘇州人士,在年輕時遷到西塞謀生,落葉歸根,人老時難免想念故鄉(xiāng)芬芳的泥土,而映月也有意離開傷心地,故而沒多久三人就回到蘇州定居了。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這也是為什么當年冷星寒打撈不到愛妻遺體,也遍尋不著她人影的原因。
林旺又告訴他,這七年當中,義女絕口不提那位負心漢姓名,因此忘塵出生后就跟了娘親的姓氏。由于林旺夫婦并沒有太多積蓄,再加上年老多病,這些年在蘇州陋巷的生活,都虧了義女茹苦含辛撐著這個家?上攵吃鲁粤硕嗌倏、受了多少煎熬!想到這,冷星寒十分不舍,心疼得都揪成一團了。
冷星寒心情抑郁、悶聲不語。水離情等了良久,聽不見莫爺?shù)幕貞,只好再開口打破沉寂:
「莫爺早上才親自送塵兒上學堂,怎好又勞煩你去接他下學,我看往后就讓塵兒自己上下學吧!
「那怎成,塵兒年紀還小,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出門,以后每天我都會親自接送他!估湫呛@才收拾起低落的心情,回答水離情的話。
過去的錯他已無法挽回,但今后他將竭盡所能,給他們母子最舒適的生活,以彌補這些年他們所受的風霜苦楚。
「貧苦人家的孩子不似富家子弟嬌貴,塵兒以前就常替我上街采買跑腿,不會有問題的!顾x情不想太麻煩莫爺,遂婉轉地回絕。
「我不會再讓塵兒吃苦了,從今后他是莫家的小少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錦衣玉食我是絕不會虧待他的!
「莫爺千萬別太寵溺塵兒,孩子還是得多磨練才能成器呀!」
「妳放心,我會好好教導他成材,不會慣壞他的,今后教養(yǎng)這孩子的責任就交給我吧!」冷星寒蘊含無限深情的雙眼,睖睇在水離情絕美的臉上。
水離情雖是看不見,卻感覺得出莫爺灼熱的視線正緊盯在自己身上,這令她的心跳陡然失序。
「莫爺,這……太麻煩你……」她不由心慌意亂,連話也說不全了。
「水嫂子莫客氣,塵兒既已拜我為義爹,我就有責任教養(yǎng)他,除非……」冷星寒突然頓口不語。
「除非什么?」水離情詫道。
「除非……塵兒的親爹能出面照料他。」冷星寒忍不住要探問。
「塵兒的親爹……」沒想到莫爺會提起她最不愿想到的人,水離情霎時愁鎖雙眉、淚眼迷蒙,哽塞著咽喉說不出話來。
「娘,您不要傷心,忘塵沒有親爹沒關系,忘塵現(xiàn)在有義爹了。我會孝順娘,義爹也會照顧我們的,對不對,義爹?」水忘塵見娘親又感傷,急忙貼心地安慰。
「那當然,塵兒,義爹一定會照顧你們一輩子的!
見了水離情哀痛逾恒的神情,明白自己在她心口上劃下的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冷星寒一顆心跟著深深沉落。
「義爹,那您往后不能再提起我親爹的事哦。以前我每問一次爹的事,娘就哭一次,后來我都不敢再問了!顾鼔m拉拉冷星寒衣袖,小小聲地告訴他這個禁忌。
「喔,義爹以后知道了!估湫呛冻鲆唤z苦笑,低回不已。
自己今后該怎么做,才能撫平她內(nèi)心那道傷口呢?
「莫爺,請恕我剛才失態(tài)了。」水離情好不容易重整好心情,才以平靜的語氣致歉。
「不,是我太冒昧,不該提起這個話題的!估湫呛策B忙表達歉意。
「其實這也沒什么,只是……塵兒已經(jīng)沒有親爹,今后就有勞莫爺管教他了!顾x情擺明了不想再提那個絕情的負心漢。
沒有親爹?在她心中已經(jīng)徹底抹去他的影子了么?所以塵兒才會「已經(jīng)沒有親爹」!她甚至提都不愿再提到他,是當世間沒他這個人了吧?
水離情淡漠的態(tài)度著實大大傷透冷星寒的心,他只能強笑應道:
「水嫂子放心,我會好好教養(yǎng)塵兒。今天他第一天上學堂,夫子就對他的聰穎贊不絕口,不過,由于塵兒入學較晚,程度難免落后別的學童,因此我打算每天下午到這兒親自督導他課業(yè),讓他早日跟上進度。」
「這……」水離情一聽,怔住!「可是……莫爺這么忙,怎好麻煩你每日來督導塵兒的課業(yè)呢?」
「水嫂子何以知道我很忙?」
「是羽娟說的。她說莫爺生意做得很大,所以我想莫爺該是個大忙人吧?」
「我一點也不忙,所有的事業(yè)我都交給錢飛去打理了,忙的人是他。」
說罷,冷星寒忽想到什么似,望了望四周后,才微惱地道:
「說到羽娟,我來了這么久,為什么沒見到她人影?我交代過她,妳眼睛不方便,要她好好跟在妳身邊伺候的!
「是我遣她到廚房幫忙去了。莫爺不必費心,我不用人伺候的!
「為什么?妳眼睛看不見,有羽娟在旁服侍我才放心。」
「我們一家四口借住莫爺府上叨擾,我眼睛不便無法幫忙做些雜務心里已感過意不去,怎好再占用一個仆人伺候我呢?」
「我說過,塵兒是我義子,我們就像一家人,別再說這些客氣話了。羽娟還是得留下來服侍妳,這件事就這么決定。」冷星寒霸氣地作出裁示后,才又道:「對了,我剛說的每天下午到這里教塵兒讀書的事,沒什么問題吧?」
羽娟的事,水離情算是領教了莫爺?shù)膶。至于他要親自教導塵兒課業(yè)之事,雖說他是以征詢的語氣問她,卻帶著一股不容人拒絕的意味。
水離情盡管內(nèi)心忐忑,又不得不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意見:
「莫爺,我看不好意思每天勞你大駕,還是讓塵兒自己到莫爺住的東院,跟著你學習吧!
一旦莫爺?shù)剿荚卵胖虊m兒讀書,今后勢必每天都得面對他,水離情心里不免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壓力。她也想不透對莫爺何以會有這種感覺,在錢爺面前她就輕松自在多了。
「妳眼睛看不見,每天陪塵兒到東院,來去間恐有不便!估湫呛畢s不同意她的方法。
「我……我沒要過去呀,讓塵兒自己去東院就行了!顾x情訝異地回答。
塵兒念書,她跟去湊熱鬧做什么?
「塵兒是我們兩人共同的孩子,今后我們要一起負起教養(yǎng)他的責任,因此,在書房教讀可不能少了妳。妳的眼睛不方便,所以還是我過來西院的好!估湫呛室庠⒁馍铋L地說道。
塵兒是我們兩人共同的孩子……水離情頓時臉熱心跳起來。
欸,自己想到哪去了,莫爺這句話雖有些語病,但相信這只是他無心之語,她實在不該胡思亂想呀!水離情暗責自己的多心。
看她艷如晚霞的嬌美臉蛋,冷星寒突起一股沖動,好想將她擁入懷中,對她傾訴這幾年刻骨銘心的思念,但最后還是勉強壓下欲望。
他告誡自己,在重新贏得愛妻芳心之前,還不能輕舉妄動;否則,萬一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不肯原諒他而堅持求去,屆時自己又要煞費一番苦心來留住她了。
慢慢來,這事急不得的。到思月雅筑教導塵兒讀書,目的就是想制造與她相處的機會,進而重新培養(yǎng)兩人的感情。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冷星寒相信假以時日,自己定能融化她一顆冰心的。
☆☆☆
「鼻吸口吐、氣納丹田;右手出掌、左腿旋踢。呀!喝!」
低沉渾厚的嗓音,夾雜著稚嫩的童音,節(jié)奏有力地吆喝著。而隨著口令一遍遍認真演練拳法的水忘塵,額上已經(jīng)泌出汗珠。
水離情坐在園中的涼亭里,耳邊聽著那一大一小練拳的聲音,思緒不受控制地浮動著……
搬進南莊已十來天,每天下午莫爺必到思月雅筑督促塵兒課業(yè);讀書告一段落后,父子倆接著就移師到花園的空地上,由莫爺教導塵兒練拳健身,說是要把孩子調(diào)教成一個文武雙全的人才。
然而,教水離情無奈的是,莫爺指導塵兒讀書練拳時,總要求她在一旁陪伴,說是孩子的學習過程,不能缺少娘親的關懷。因此,水離情此刻才會坐在亭中,「聽」著他們爺兒倆練拳的吆喝聲,「參與」親兒的習武過程。
本來陪著孩子學習也沒什么不好,但說不上來為什么,在莫爺?shù)拿媲埃褪歉械綔喩聿蛔栽。她雖然看不見,卻總敏銳地感覺到莫爺?shù)难酃,?jīng)常牢牢鎖定在自己身上,令她頗為坐立難安。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為什么莫爺總愛默默凝視著她?讓她覺得有一種壓迫感,那股壓力甚至強烈到讓水離情有了想遠遠避開他的念頭,偏偏莫爺又不容人逃遁……
「娘!」在水離情思緒間,水忘塵已結束今天的練拳課程、興匆匆跑進亭中,喊了娘親一聲。
「。 顾x情這才收回游離的心神,伸手擁住嬌兒!妇毻耆嗣?呀,瞧你出了一身汗呢!」
水離情急忙掏出懷中手絹,無限疼愛地拭去愛兒額上的汗珠。
「娘;義爹也出了一身汗,您也幫他擦擦嘛。」水忘塵望向隨后步入亭中的冷星寒,露出一臉淘氣笑容。
「這……」水離情心一窒,驀地刷紅臉。「小孩子別胡說!
「嘻,我才沒胡說,義爹真的是出了一身汗嘛。」水忘塵吐吐舌,故意曲解母親的話意。
「呃……」水離情尷尬不已。
唉!孩子天真無邪,尚不知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可……為什么莫爺卻也沉默著,不糾正塵兒的謬誤呢?
「娘,要不,您的手絹借義爹擦汗也行!顾鼔m見兩個大人杵著,嘻笑著又出了個主意,而且不由分說一把搶過娘親的手絹。
「塵兒……」水離情不防,手中的絹帕一空。
「義爹,塵兒替您擦汗。」水忘塵跳上石椅,踮高足尖攀在冷星寒身上,舉著小手為他拭去額上汗水。
「謝謝你了,塵兒!故纸侊h散出淡淡幽香,教冷星寒堅毅的唇角浮出一抹陶醉的微笑;而孩子體貼的舉動,更讓他胸臆間充滿感動。
「塵兒,你、你這孩子真是……」水離情見莫爺依舊不糾正孩子不當?shù)呐e措,一時哭笑不得,姣美的瞼上表情無奈。
「義爹,娘香香的手絹被我們的汗水弄臟了哩!」擦完汗珠,水忘塵跳下石椅,抬頭望著冷星寒猛眨眼,似在傳遞著某種訊息。
「沒關系的,塵兒,待會兒娘叫羽娟洗過就干凈了。」水離情連忙應道。
「那可不好意思,是我弄臟了水嫂子的手絹,還是我拿回去叫丫鬟洗干凈后再送過來吧!估湫呛挠徐`犀一點通,也笑著對水忘塵眨眼。
「不……」水離情急得正欲回絕。
「對對對,誰弄臟了合該由那個人洗。義爹,那娘的手絹就交給您了。」不待娘親表示意見,水忘塵將手絹塞進冷星寒手中。
「塵兒,你……」水離情一愕,不知該拿天真的孩子如何是好,只好尷尬地轉向冷星寒致歉:「莫爺,孩子不懂事,請別見笑!
「怎么會,這主意是我提出來的,莫非水嫂子也認為在下不懂事理?」冷星寒玩笑似地反問。
「啊,不,莫爺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顾x情急得脹紅粉臉。
「既然不是這意思,那手絹就由我拿回去洗干凈嘍。」冷星寒對忘塵一笑以示嘉許之意,將愛妻的手絹珍惜地藏納入懷。
想當然爾,這條手絹是不會再回到水離情的手上了。
「莫爺,這樣不……」水離情想討回手絹,又遲疑地咽下話語。
或許莫爺只是單純地想拿回去命丫鬟洗凈后再送還給她罷了,自己何必看得如此嚴重,說不定反會引起莫爺?shù)恼`會,認為她「想入非非」而笑話她哩!
「嘻,」水忘塵掩嘴竊笑,又施出第二計!改铮铱柿,義爹也是,孩兒去找羽娟沏壺茶來!
說罷,不等娘親應話,又沖著義爹擠眉弄眼一番,才快步跑出涼亭。
「塵兒!」水離情試著要喚回愛兒。
她可不想跟莫爺單獨相處,那會教人好緊張、好拘束的。
「塵兒已經(jīng)跑遠了!估湫呛p聲告訴她。
「喔!顾x情只好悵然應道。
看著水忘塵跑遠的身影,冷星寒不由莞爾。
這孩子年紀雖小卻機靈聰穎,似乎已察覺到自己經(jīng)常對他娘投以深情的目光,所以才借故跑開,好讓兩人有獨處的機會吧?真是個人小鬼大的淘氣精!
事實上,水忘塵年紀尚小,哪會知曉男女間微妙的感情事?不過,林旺夫婦卻私下告訴過他,如果想永遠跟義爹及娘親生活在一起,那就要設法讓義爹變成繼父……
于是,在林旺夫婦的指點下,水忘塵才會有這些牽紅線的舉動。只是冷星寒沒料到那對看似憨實的老夫婦,心思竟會如此細膩敏銳罷了。
調(diào)回目光,冷星寒的視線又落在水離情身上。
七年困頓的生活,不可免地在她臉上留下些許歲月滄桑,卻無損她的美麗,反而更增我見猶憐的楚楚風韻,教人想好好疼惜、呵護她一輩子。
水離情又感受到那道令人無措的犀利眼光膠著在自己身上。她心底相當疑惑,弄不懂莫爺?shù)哪抗鉃楹慰傁矚g在她身上停駐?
「莫、莫爺……」感覺出莫爺盯她的眼光久久不曾移去,水離情不得不開口,試圖打破這令她心慌的氛圍。
聽到她怯怯的聲音,冷星寒猛然回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瞧她瞧得癡迷失魂,害佳人心生靦腆了。
「水嫂子,有什么事么?」他不由放柔聲音,藉以消除她的不安。
「呃……好幾天沒看見錢爺,不知他上哪兒去了?」倉促間,水離情想到了這個話題。而事實上,她也的確有事想找錢飛。
「妳找他做什么?」冷星寒不悅地皺起眉頭,心里竟有點不是滋味。
他可不愿見她太過關心別個男子,即使是青云也不行。
「我想問問錢爺,房子找得怎么樣了?」
「房子?什么房子?」冷星寒故意裝著糊涂。
「借住南莊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錢爺答應過替我找房子的!
「他有事到川蜀去了,不知何時才會回來。」冷星寒只輕描淡寫地交代錢飛去處,并未道出他去川蜀的目的。
事隔十年,宮無忌是否依然住在天奇峰百草谷,冷星寒也沒有把握,青云此行能否找到他仍在未定之天。因此,他暫時不想讓水離情知道為她延醫(yī)的事,免得屆時青云找不著人、害她白高興一場。
「不知何時回來?那……那找房子的事……」
「我早說過,南莊宅院大得很,空著也是空著,還要找什么房子?」
「可是……」水離情為難地蹙起眉心。
可是──她不好意思長期在南莊打擾人家呀!更要緊的是,莫爺帶給她的壓迫感愈來愈強烈,更是促使她想早日搬出去的主因。
「沒有可是,你們安心在這兒住下,以后別再提找房子的事了!估湫呛桓睕]得商量的語氣。
又一次見識到莫爺?shù)陌詺,水離情只好無奈地閉嘴。不過,此時她卻突然想起保安堂藥鋪的大夫常書懷。
這幾年常大夫替爹娘看病,與她家倒也有了情誼,前些日子聽他提起要回鄉(xiāng)探親,個把月后才會回來。而自己碰巧也在這期間搬遷住處,常大夫回來后想必會因找不到他們而掛懷吧?
對了!何不明日差羽娟到保安堂探探,若常大夫已經(jīng)回來,就請他到南莊見個面,順便拜托他替她找間屋子好讓一家人安身。
心中有了這個法子,水離情才稍展顰蹙的眉宇。
☆☆☆
「常大夫,好久不見,這次返鄉(xiāng)探親,家中一切可安好么?」
思月雅筑中,水離情正含笑問候羽娟為她帶來的客人──常書懷。
「托水嫂子的福,家中一切安好。只是沒想到省親一趟歸來,卻見青板巷已人去屋空,正在掛念之際,幸喜羽娟姑娘帶來口信,得知故人無恙才稍放寬心,但不知伯父伯母身體康健否?」常書懷是個文質(zhì)彬彬的青年,也以他一貫溫和的態(tài)度答禮。
「多謝常大夫關心。我爹娘最近身子可硬朗了,這都要感謝莫爺,不惜花費銀兩買些極珍貴的藥材,替他倆補氣強身!
「莫爺?」
「喔,莫爺就是南莊的主人,姓莫單名仇!
水離情遂將青板巷土地易主,他們因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房子搬遷,故而先借住南莊,以及忘塵認莫爺為義父的始末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忘塵有這番際遇,你們也有了安身之處,那我就放心了!
「常大夫,但我們一家子總不好意思長久叨擾莫爺。所以今天請你來,一則是要告訴你我們的訊息,另外就是要麻煩你替我租間房子,好早日搬離南莊!
「你們要搬離南莊?不是今后就在這兒住下了么?」
「不,我們只是暫時借住而已,一旦找到房子還是要搬出去的!
「忘塵既是莫爺義子,他會同意你們搬遷出去嗎?」
「莫爺能出資供塵兒上學堂,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為了不想再增添他的麻煩,才想搬出去自力更生。我想若能找到合適的房子搬遷,莫爺不至于不同意的,畢竟他只是認塵兒為義子,沒理由就得連帶照顧我們一家四口的生活呀!
雖說莫爺提過要他們安心在南莊住下,但也未嘗不是些客氣的應酬話,因此,水離情還是沒打消搬出去的念頭。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后會幫妳留意一下房子的。」聽她這么說,常書懷也就承允了下來。
「謝謝常大夫,那就麻煩你了!
「水嫂子甭客氣!钩鴳褱匚囊恍,猛然又想起一事:「對了,我也該去問候一下伯父伯母,不知是否方便?」
「我爹娘住在北院靜心居,我叫羽娟帶路,我們一起過去吧!
水離情正要召來羽娟,這時卻聽前廊步履聲近,緊接著水忘塵的呼喚聲入耳。
「娘!我們回來了!
啊,對了,現(xiàn)在正是孩子下學堂的時刻呀!水離情才剛想著,水忘塵就小跑著進了廳軒。
「娘!咦?常叔叔!」水忘塵一眼瞧見常書懷在座,興奮地喊。
「忘塵,你好嗎?恭喜你上學堂了呀!钩鴳岩残Φ馈
隨即他瞧見一個高大俊挺的男人,跟在水忘塵身后跨檻入廳。這男人威儀十足,英氣煥發(fā),一望可知是個慣于發(fā)號施令之人。
冷星寒也瞧見了座上陌生客,鷹隼般的利眼立即打量起常書懷。
「常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們住在這兒呢?」水忘塵跑向常書懷面前,熱絡地問道。
「是娘要羽娟去通知常叔叔來的。」水離情替常書懷回答兒子。
「這位是?」這時,冷星寒也走向前問道,目光依舊審視著常書懷。
「莫爺,這位是保安堂藥鋪的常書懷大夫。常大夫,這位就是我剛提到的南莊主人,也是塵兒的義爹,莫仇莫大爺!顾x情旋即為兩人引薦。
「幸會了,莫爺!钩鴳延卸Y地起身一揖。
「常大夫客氣,請坐吧!估湫呛颤c頭為禮,態(tài)度卻顯得冷淡。
水離情眼睛看不見,并未察覺冷星寒驟然陰沉的臉色,轉而問水忘塵:
「塵兒,你回來得正巧,娘跟常大夫正要到北院看你外公外婆,你要一道過去嗎?」
「好,我要去,我要去看外公外婆!顾鼔m拍掌歡叫。
「好極了,有塵兒帶路,娘就不用麻煩羽娟跟著去了!顾x情笑謂,而后轉向冷星寒:「莫爺,那我們……」
「讓塵兒帶常大夫到北院去就好,妳留下來,我有話跟妳說。」冷星寒卻突兀地打斷她的話語,他就是不樂意她跟別的男人接近。
「呃,這……」水離情愕住。
什么事如此緊急,難道不能等她的客人走后再談么?
「沒關系的,水嫂子,有忘塵陪我過去就行了。」常書懷倒很識趣。
「那……真不好意思,常大夫,我……」水離情一臉歉意。
「塵兒,你現(xiàn)在就帶常大夫去北院吧,我有事跟你娘說!估湫呛俅尾蹇,徑自吩咐水忘塵。
「喔!顾鼔m乖乖應諾,轉身拉住常書懷!赋J迨,我們走吧!」
「好。」常書懷起身道:「水嫂子、莫爺,既然你們有事要談,在下不便打擾,等見過伯父伯母后,我就直接回保安堂去,在此先向兩位告辭。」
「常大夫慢走,待會兒恕我不送了!估湫呛謸屧谒x情開口前送客。
水離情不知如何接口了,只能怔怔地聽著兩人的腳步聲漸去漸遠。
是自己多心么,為什么總覺莫爺今天陰陽怪氣的?
「妳要羽娟去通知他來做什么?」常書懷離去后,大廳靜默了一會兒,冷星寒才口氣不善地問。
水離情這下確定不是自己多心了,她聽出莫爺語氣中的煙硝味。只是……她想不通為什么?
「呃,我……」
本想告訴他,自己托常書懷代為租屋之事,但察覺莫爺似乎心情不佳后,水離情不敢再拿這事煩他,遂隱去實情淡然道:
「我們搬離青板巷時,并未告訴常大夫去處,所以今天才邀他來見個面。」
「以后別再邀他到南莊來。」沒想到冷星寒卻悶聲回道。
「嗄?」水離情呆住,弄不懂莫爺?shù)降自趷佬┦裁矗?br />
難道是為了她找常書懷來?但……這點小事也值得他如此生氣么?
「為什么?」她不禁想問個明白。
「南莊的門禁規(guī)矩是閑雜人等少入,尤其是生面孔的陌生人。」冷星寒語氣淡然地說道。
「但……常大夫不是陌生人,他替我爹娘看病已多年!
「伯父伯母的病,以后我會延請城內(nèi)最大的濟元醫(yī)館的大夫來替他們看診,不必再勞駕他了!估湫呛@話擺明了對常書懷的敵意。
他也搞不懂自己怎么回事?她不過是跟個故友話家常,他有必要惱成這樣么?問題是這個故友如果是名年輕英俊的男子,他就不得不防,尤其若不幸這人還是個單身漢的話,那就更危險啦!
「他成家了么?」有了這層想法,意隨口出,冷星寒突然又冒出一句。
「誰?」水離情一愕,半晌才轉過腦筋!赋4蠓蛎?他尚未成親!
果然不出所料,這下冷星寒心中的警鈴更是大作!
「以后別再跟他見面了!顾恼Z氣酸得像剛喝了一缸醋似。
「這……」水離情訝然怔住。
不知冷星寒心理的她難堪地想:到底是寄人籬下,連邀個友人到此,都惹得主人不快!
為此,她搬離的心更迫切了,但愿常大夫能早日為她覓得住屋。
「莫爺,是我失禮了,沒先征求主人同意,就擅自引人進南莊,以后我會謹慎的。」是自己不懂作客的規(guī)矩,怨不得人,水離情低聲道歉。
見她面露委屈,冷星寒這才警覺到自己反應過度,連忙緩和一下氣氛:
「水嫂子,我沒別的意思,妳可別多心!
「我知道!顾x情點頭淺笑,狀似無所謂,心頭其實苦澀得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仰人鼻息的生活,本就沒有所謂的尊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