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總部
依舊是黃昏時刻,即將西下的落日仍然將滿天照得燦爛,橘黃色光落入屋內,同樣地,落在一個看不見臉孔的男人身上。
「你不能要她死!鬼犻L的柯恩站在男人背后,表情凝重地說道。懲處下來了,雖然在臺灣漁村的她還沒真正遭到攻擊,但是暗火的速度何真快,他只能在命令還沒出去之前,擋住一切。
「叛徒的下場,永遠只有一個──死!鼓腥说穆曇衾镉兄皭旱男σ!肝乙呀涀屗嗷詈芏鄷r間了。」
柯恩抿了抿唇!杆荒芩。」
「她不能不死,柯恩!鼓腥说灰恍!杆羰腔钪,暗火的紀律如同蕩然無存!
柯恩冰亮的銀色眸光一寒!赴祷鸬募o律只有你,你可以操控所有人的生死,放了她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個指令!
「但是,那有違我的原則?露,何必這樣為一個女人求情?」男人揚聲質疑道。
「你無論如何都不放過她?」柯恩不答反問!改锟诉@件事,幸虧有她,不是嗎?否則莫里克這個一石二鳥、想趁這件事順便斷暗火一臂的計謀,不就早已實現(xiàn)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改阏f的沒錯。」他露出一抹魔性的微笑!傅鞘乔∏,她還是必須受到懲罰!
「罰我。」柯恩言簡意賅。「我可以拿我的命換她的命。」
「我可以考慮考慮!鼓腥宋⑽⒁恍。「但是,罰你的命對我來說很不劃算。你是我得意的助手,柯恩!
柯恩臉色愀然一變!刚f到底,你還是要她的命?」他已經決定,若是眼前的男人依舊想要冰戀的命,他會不惜做出一切毀滅的行為,就算兩敗俱傷,他也非得讓眼前的男人死不可。
「放心,我沒那么堅持。你都說要讓我罰了,我哪會這么不知趣。」男人旋過身來,露出興味的笑容,看著柯恩微微詫異的銀眸!缚露鳎锟艘阉,中東的勢力需要重整,我剛好欠缺人手,你不介意去吧?」
「這就是懲罰?」柯恩斜斜挑眉。
「雖然這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但是我給你的懲罰,當然不只這樣!鼓腥舜竭叺男θ莞。「昨天你的管家送來一本你的日記,我已經請人幫我送到臺灣去了。至于給誰,你應該知道!
「你──」何恩銀眸迸出激光!改憧戳宋业娜沼?」
「沒有!鼓腥藫u搖頭!肝铱刹幌霌尩谝,讓你的女人拿槍指著我的腦袋瓜。就算我是她上司的上司,我也是會害怕的啊!鼓腥伺牧伺男乜,露出驚駭?shù)谋砬。「不過我即使不看,大概也知道你里頭寫些什么!鼓腥搜劾锷涑鼍。「不知道為什么你女人就是不了解……對了,你要是不想讓她看到日記的話,現(xiàn)在趕去可能還來得及阻止她。不過,我看還是讓她看一下,以讓她知道自己有多笨好了!
「你原來就沒打算殺冰戀?」柯恩此時才明白自己已然中計。
「我是很想好好懲罰她,不過你連懲罰也要搶的話,那我也沒辦法。」男人聳聳肩,露出一抹無奈而致命的笑容!笇α,我還沒把我所有的懲罰說完呢!不過這懲罰應該是給她的,不是給你的!
柯恩眸中銀光一閃!改悌ぉぁ惯@男人究竟在搞什么把戲?
「不用太緊張,我不會要她死!鼓腥宋⑽⒋,說出他要給刀冰戀的懲罰──
「派你到中東去,對她來說應該是很好的懲罰吧。一個男人可以娶四個妻子,而且整間屋子的女人也都是他的,這不就是對你的福利,對她的懲罰嗎?放心,我會給你比中國皇帝更多的女人!柯恩,你就好好享受吧!」
「你──」柯恩怒眸魄向眼前的男人。
男人的唇角向上勾出了微笑!覆挥蒙鷼狻榱俗屇憧梢韵鹊脚_灣找到刀冰戀,我已經很仁慈地先派人幫你到中東穩(wěn)定情勢了?露,你真的不必太謝謝我……」
這天,在臺灣某個海邊的小漁村,過著平淡生活的刀冰戀收到一件包裹。包裹上沒有來信人的姓名地址,只有她的名字。
她小心翼翼地檢查過包裹,確定那里頭裝的不是爆裂物之后,才謹慎無比地將包裹拆開。
一看,是一本厚厚的日記本,斑黃的顏色看來已經極舊。她微微錯愕著,隨手翻開內真,竟然是柯恩的字跡。
這是何恩的日記本。他竟然會寫日記?她從不知道他有這項習慣。從來不知道。
她一怔,雙手顫抖著,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翻看。頭一頁,竟然就記著他初初領養(yǎng)她的心惰
別人十六歲的禮物是什么?我不清楚。我只是在納悶為何會有禮物的同時,得到一個禮物──
一名女娃兒。
組織送給了我一名六歲的女娃兒,當我的禮物。
之所以會把這名女娃兒交給我,是因為組織想要讓這孤女從小就有依賴且聽命的對象。
而我,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這是組織的計畫,身為組織的一分子,我只能接受,就算她可能是個負擔。
養(yǎng)一名女娃兒很難嗎?我不知道。
反正有保母會負責照顧她。
我只要知道,她名為刀冰戀,她有一雙漂亮的眼,而那雙眼未來將可以銳利地瞄準一切目標,那就夠了。
心開始失去了既有的節(jié)拍,沒有辦法按捺,刀冰戀繼續(xù)往下翻看──
該死!
這么笨的保母究竟是從哪里找來的?連一個小女娃都對付不了。成何體統(tǒng)!
我決定自己照顧她。
雖然,養(yǎng)育對我而言,可能是比毀滅更困難的動詞。
女娃兒怕我兇,但居然也……賴著我、膩著我。
很多時候,她一看到我就會用她那雙大而明亮的眸子盯著我,眸里不是害怕,而是敬畏。
更多時候,她會綻出漂亮的笑容,伸出軟軟的雙臂,直接巴黏到我的身上來,原來想沉下臉拒絕她的我,總會在看到她心滿意是的笑容時,作罷。
被一個漂亮的女孩依偎著的滋味如何?很香、很甜……很讓人無法自持,渴望擁抱她。
然而,一名殺手不該擁有一般人的情緒,組織要我收養(yǎng)她,不過是因為要培養(yǎng)她成為殺人武器而已。
對她好,不過是一種誘拐的手段。
我不該給她太多我付不出的溫暖,不該。
愈來愈多的夜里,我發(fā)現(xiàn)女娃兒倚在門邊睡著了。她睡得似乎不太穩(wěn),口中還念念有詞,仔細一看她的唇形,竟然是我的名字。
她在等我嗎?
看來,她對我似乎已經生出了濃厚的依賴之心。達成組織的要求,我應該高興。但為什么,我竟然沒有愉悅的情緒?
一種連我自己都不想承認的情緒包覆住了我。我恨自己沒能陪她。
刀冰戀的心,狠狠地揪檸而起。是的,她在等他。然而,看到他的恨,她的心跳更為狂亂。原來他是這樣矛盾地在意著她……
她再也不能去管自己顫悸的心跳,只能飛快地往下翻去,一頁又一頁。
今天,冰戀從學校拿回她的作文簿。
題目是,我的志愿。她的志愿竟然是,要成為和我一樣的人,要和我一輩子在一起。
她知道成為跟我一樣的人,所該承擔的后果嗎?
該死的。我竟然在為她憂心。我竟然不想她走上這一條路。
綁著兩條綁子的可愛小女孩將會變成女殺手?我不敢想象。而我居然讓自己陷入這樣的情緒里?
不該,我不該。
美麗的表面總要有戳破的一天。在冰戀拿回作文簿的隔天,也就是今天,在她依照往例要跳坐到我腿上來的時候,我冷下了臉。
事實上,我對冰戀總是冰冷的,只是當她要賴在我身上時,雖然我的臉仍是緊繃的,但總還是沒有辦法真正拒絕,給她她想汲取的溫暖。
然而,今天我冷靜淡漠地告訴她,我的身分,她的身世,以及組織要我領養(yǎng)她的理由。
才八歲的小女孩。
她睜著亮晃晃的眼晴看著我,投向我的懷抱,用她那雙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盯凝著我。
我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害怕她接下來的舉動。我竟然害怕她會唾棄或是離開我。
但是,她沒有。
她只是抱著我的大腿,用她柔軟的身軀膩著我,以堅定的眼光凝視著我,說,她要成為和我一樣的人。
這不就是組織想要的嗎?這不就是我領養(yǎng)她最大的目的嗎?
我達到目的了,然而,我卻全然不覺得喜悅。
在看著她開始接受訓練,一天比一天更強的時候,應該覺得高興的我,竟然沒有絲毫愉快的心情。
看著她的四肢時常會出現(xiàn)淤血紅腫,我甚至憤怒地像頭無處可發(fā)泄的獅子,隨時想咆哮而出。
不能再繼續(xù)這樣下去。
于是,我開始日復一日的冷漠。開始對她冷嘲熱諷,開始諷刺她永遠都學不好,不可能成為一個跟我一樣的殺手。
她總是咬緊牙關,什么都不說,繼續(xù)埋頭苦練。我從她的眼里,看到了義無反顧的決然。
停止吧。我?guī)缀跸胍嬖V她,就這么停止吧。趁她還未深深涉入時,我可以放她走。
但是,我仍然沒說。
我告訴自己,組織,任務,都重于她。她對我一點都不重要,一點都不。我告訴自己,我從來不想念,那從她接受訓練開始,就很久沒有擁抱過我的柔軟身軀。
原來他必須要這樣說服自己。原來他對她的感情深到他得必須不斷地說服自己,才能讓他冷漠。
為什么?他為什么這么傻?
淚,已經悄悄充盈滿刀冰戀的眼眶,她感覺到眼前模糊一片,顫抖的手繼續(xù)翻著日記。
丟給她一瓶藥膏,我面無表情地進到房間里,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撕裂了。
她今天又全身是傷的回來。那苦我受過,就因為我受過,所以,我恨。
恨她為什么從來沒有喊過一聲苦。
在房間恨著的同時,她進來了。她抬眸,以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眸光凝視著我,我發(fā)現(xiàn),她的眸子里閃著淚。
為什么,為什么對她那么冷淡,是不是她做得不夠好?──她輕聲問著我,聲音里有著濃濃的哀凄。
我沉默。不發(fā)一語地看著她。
如果她能夠做得跟我一樣好,我能不能像以前那樣對她好?──她見我不語,繼續(xù)問著我。
我心一揪,卻微揚起唇角扯出冷笑,殘忍地對她說,她永遠不可能做得跟我一樣好。
她一怔,淚水竟然汨汨地直落。下一刻,她飛快地轉首而出,輕巧的身影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我茫然地伸出雙手,卻抓不到她,這才驚覺,她已經長大,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走路跌跌撞撞的小女孩了。
我接手暗火殺手組織領導人的那一天,正是她正式加入組織的同一天。
妳還可以退出。我是這么告訴她的。
我不會。她倔強地這么告訴我。她說,她一定會做到最好。她還說,要我立刻給她案子。
我內心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極端憤怒起來,將最棘手的案子丟到她身上,要她在限定的時間內將人解決,以證明她的實力。
她冷冷頷首,接下案子。轉身離去。
下一刻,我開始后悔,自己沒有叫住她。
為什么還不回來?為什么還不回來?為什么還不回來?為什么還不回來?為什么還不回來?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從她轉身離去的那一刻開始,我完全不能思考,腦中只是一直不斷地問著自己,為什么?
我要自己停止思考,但是壓根就不可能,無論我醒著醉著,腦子里都是她的倩影。
于是,在過度的恐懼過度的擔憂過度的思念之后,發(fā)現(xiàn)那幻影終于變成實影時,我抱擁住她。
并且,要了她。
在要了她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多么地在乎她。然而,我不想面對,我不想面對這樣的事實。
殺手是不應該有感情的,更何況是殺手組織的領導人!
我說服自己,我要她,只是因為要她替組織賣命而已,一次又一次地與她纏綿,不過是想要她更為眷戀我而已。
除此之外,真的再無其它。
在她每一回接完任務回來,我總是如餓虎撲羊般地,要她。
而,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總是會問我,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我得意的武器時,我會留下她嗎?
不會有那么一天的。我知道,這是我的逃避。
我是說,如果。她總是堅持著,繼續(xù)問。
我只要妳──我總是告訴自己,這樣的話語不過是對她的安撫,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但只有我的心底深處清楚地知道,事情一旦成為真的,就再也假不了。我,對她的情感,遠比我能說出口的,還要多。
所以,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欺騙自己,并且告訴自己,自己不過是,在欺騙她。
這原來是真的。原來都是真的!既然是真的,為什么后來會發(fā)生那一連串的事?
刀冰戀抬起螓首,任淚汨汨地滑落,正準備繼續(xù)往下看,一道偉岸的身影突然映入她已然模糊的視線之中。
「柯恩──」她沒有辦法再思考,地無法再冷靜,立刻往他的懷里奔去,貪婪地汲取他的溫暖。
「冰戀……」柯恩先是緊緊地摟擁著她,過了半晌,才拿過她握在手里的日記本!笂吙吹竭@里了嗎?」他唇邊泛起溫柔的微笑。
放下日記本,他抱著她,往海邊的堤防走去,抱著她一塊兜坐在堤防邊,一起看著海浪的升起和破滅。
「對不起,我一直在做欺騙自己也欺騙妳的事。」柯恩習慣性地撫著她柔軟細滑的發(fā)絲,慶幸著海邊的咸風沒有壞了她的發(fā)質。「那件事發(fā)生之后,我的心很亂,只想保護妳,所以我對克莉絲汀做出暫時驅逐妳的命令,沒想到克莉絲汀卻把它傳達為毀滅。」
刀冰戀怔怔地望著他,看著他以平靜的語調解釋著這一切,知道他的心必然是暗潮洶涌。
她多么該死,竟然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
「我不知道她的誤傳。但即使是暫時驅逐,妳的怨恨對我來說依然有理,所以妳來找我的那個晚上,我沒有意外!箍露魃钗艘豢跉狻!傅,妳的自殘,卻是我始料未及的。妳接下來的遺忘,更是讓我痛苦!
「太痛苦了……我只能遺忘……」刀冰戀微微地搖著頭,終于明白他的痛苦絕對不亞于她。
「但是我卻沒有辦法接受妳的遺忘!我恨,恨妳為什么不記得我!顾荒茏屗浰,只因,唯有她的記得,才能證明他的存在。「所以我只好那樣傷害當時不記得我的妳……冰戀,對不起!顾钌畹卦V說著歉意,在她顫抖的紅唇印下一吻。「我遠比妳知道的更為需要妳!
「柯恩……」刀冰戀強烈地戰(zhàn)栗著,除了他的名,再難說出一字半句!缚露鳌
「后來,發(fā)生了爆炸,我發(fā)現(xiàn)妳的記憶又重新被覆蓋,我的心悄悄地欣喜著,以為妳已經完全遺忘那些不愉快的事,我就可以重新?lián)碛袏。我是如此想要擁有妳,卻又如此畏懼妳會想起一切……冰戀,那是我阻止妳做一切事情的原因,我太害怕連一些小的碰撞,妳都會因此而恢復記憶……」柯恩用力地擁緊她,像是仍害怕她下一秒又會消失。
「我懂。我都懂!沟侗鶓俨煌5攸c頭,心疼他所承受背負的恐懼。「也許,那時候我遺落了部分記憶,也是因為貪戀你……我不懂,為什么克莉絲汀要害我?」
「她嫉妒妳。她要我,冰戀!箍露魅詢烧Z帶過,知道她能懂!傅牵苷瓶匚仪楦械呐藚s永遠只有一個──妳!
「柯恩……為什么不解釋?為什么我想起一切的那一天,你不解釋?」她不懂,不懂他為什么要這樣忍耐,忍耐原來不應該是由他承擔的一切。她一定把他傷得很深!笧槭裁淳瓦@樣放我走?」
「我寧愿妳不在我身邊,也不要妳忘了我!箍露縻y眸中陡然畫過流星似的亮芒!肝覜]有辦法看著妳在我面前以決絕的手段證明妳會忘了我,我沒有辦法承受太多次妳在我面前幾乎失去性命……冰戀,我寧愿妳走,也不要世界沒有妳的存在。」
「柯恩……」刀冰戀淚眼蒙蒙。這個男人何真愛她!而她竟然傻得無知無覺!笇Σ黄、對不起!是我沒有辦法相信你……是我……」
柯恩溫柔地撫著哭倒在懷里的她,那一頭輕柔烏亮的發(fā)絲。「妳沒有錯……錯的是我。因為我之前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才會造成這一切波折……」
倔傲如他的男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將所有的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刀冰戀淚流滿面地抬起頭,以含淚的眸凝視著他!覆灰儇煿帜阕约,柯恩。我以后再也不會懷疑你的話語,再也不會。
「那不夠。」柯恩的話語表面強霸,實則有著驚懼!副鶓,我要的不只是這些。」
刀冰戀怔愕地凝視著他,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我要妳的不忘,冰戀。這一輩子,都不許再提起忘記這件事!箍露縻y眸緊緊瞅著她梨花帶雨的面容,凝重地說道。
「不忘。一輩子都不忘!沟侗鶓傥⑿ρ鍪祝瑢⒆约簻貪櫟募t唇獻給他。她要透過她的唇讓他知道,她有多愛他,還要經由她的唇對他保證,她永遠不會忘記他……
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