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早,葉悠莉像只勤奮的小蜜蜂,拎著大家的早餐,再趕在九點(diǎn)前到電視臺打卡。
日復(fù)一日的重復(fù)著一般人都會厭倦的舉動,她從來不嫌煩,也沒有一句埋怨。只是很認(rèn)命、很認(rèn)真的埋頭做她該做的事。
“早餐買回來了!彼凉M頭大汗的進(jìn)到辦公室,扯開嗓門嚷嚷。
出乎意外地,室內(nèi)不若平常熱絡(luò),每個人都默默的盯著她,場面安靜到近乎詭異。
向來對自己沒信心的葉悠莉,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不禁感到心虛。于是不放心的囁嚅道:“呃……請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鄰近的女同事覷她一眼,隨后轉(zhuǎn)頭將視線往后調(diào)。
葉悠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到自己位置偏僻的座位上已坐了個人。
還來不及困惑,那張熟悉的俊逸面孔映入眼簾!巴!”她驚惶的向后倒退一步,驚呼一聲。
“你……你……你……你怎么會在這……”她嚴(yán)重結(jié)巴,語氣微微顫抖。
“早,又見面了!备翟テ鹕,噙著笑緩緩走向她。
隨著他逐漸逼近,悠莉的心跳也越來越急促,她懷疑是否所有人,都聽見她夸張的心跳聲……
她可以明顯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銳利眼光,宛若一道道利箭,而她則成了眾矢之的。
“用過早餐沒?”他睇著她,語氣溫和,絲毫沒有大牌架子。
葉悠莉習(xí)慣性的垂下頸子,從耳根子一路紅到頸根。
傅豫伸手抬高她的下顎,強(qiáng)迫她與他直視。
“跟我說話時,記得看著我!
他的口吻活似老師教訓(xùn)學(xué)生,聽來嚴(yán)肅,但唇邊的笑容泄露了他的情緒——
他存心捉弄她。
即使有了這樣的認(rèn)知,她仍漲紅了臉,全身躁熱,心臟猛烈的撞擊胸口,并且開始感到無力……
“不回答,就當(dāng)你還沒吃。”傅豫收回手,繼而攬住她的腰!皠偤梦乙策沒吃,我在‘帝王飯店’訂了位,逾時不候!
語畢,便帶著她離開辦公室。
葉悠莉早就喪失思考能力,幾乎是被他強(qiáng)行拖著離開的。
從傅豫進(jìn)來,到他離開,他的所做所為,都讓眾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從頭到尾,辦公室里的人都處于呆滯狀態(tài)。
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助理,憑什么受到高不可攀的音樂教父青睞?甚至一早就到辦公室等她,還邀她到六星級豪華飯店共進(jìn)早餐?!
這是眾人心中共同的疑惑,尤其是女性同胞,更是又嫉又妒,臉部表情有些扭曲。
葉悠莉儼然成為其他女員工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后快。
*****
從辦公室到大樓Lobby不過是八層樓的距離,對葉悠莉而言卻恍如隔世,如置身夢境。
電梯門打開,傅豫自然的牽起她肉肉的小手,和他想像中的觸感截然不同,他微擰起眉。
嚇!悠莉頓時僵化,動彈不得,連腦袋也停止運(yùn)轉(zhuǎn)。
“怎么了?”他睨著她,輕聲問道。
心跳快得她快要負(fù)荷不了,只能不斷的深呼吸調(diào)適,避免自己因過度緊張惶恐而昏倒。
“我不是說過,跟我說話時要看著我?”他黯下眼瞳,語調(diào)降低了幾度。
嘖!才十分鐘他就開始不耐煩,接下來,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得跟她耗。
想歸想;他仍耐著性子扮演溫柔情人的角色,臨陣退縮不是他的風(fēng)格,向極限挑戰(zhàn)才是他慣有的作風(fēng)。
他冷淡的語氣鉆進(jìn)悠莉的每個毛細(xì)孔,感受到強(qiáng)大寒意,更教她啞口無言?傊,全身像被下了定身咒般,手汗不斷冒出來,無一處是她能控制的,感覺好糗、好拙。
見她一股呆愣,仿佛靈魂出竅,傅豫放棄與她溝通,直接牽著她走出電梯。
見狀,所有人莫不瞪大眼睛,表情比看到外星人入侵還來得驚愕。
剛來公司的伊妮蒂甫進(jìn)門,撞見這么一幅畫面,也大感詫異,連忙喚住他。
“傅大師,我的助理做了什么事,讓您不高興嗎?”縱使她已是主持界公認(rèn)的一姐,但用字遣詞仍舊小心翼翼,不敢輕忽。
身為娛樂主播,有攀親帶故的機(jī)會絕不錯過,和藝人私交好一點(diǎn),獨(dú)家新聞、私人八卦才會比其他人多,也就能提高收視率。收視率好,她的身價自然會更高。
傅豫觀她一眼,微勾起唇角,輕笑道:“你的助理?”
平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音樂教父有所回應(yīng),伊妮蒂當(dāng)然不會放過繼續(xù)攀談的好時機(jī)。
“是啊,悠莉是我的助理,不過她老是笨手笨腳的,惹了不少麻煩呢!”伊妮蒂吃定她不會反駁,不惜出賣個性憨直的她。
事實上,悠莉除了不太會說話以外,工作勤奮認(rèn)真,待人誠懇實在,根本沒惹過麻煩。
也正因她少根筋的性格,使得大伙都喜歡逗弄她,等著看她強(qiáng)烈的反應(yīng),當(dāng)做茶余飯后的消遣。
“聽起來,你對她很不滿?”傅豫似笑非笑,眼神卻透著一絲冷漠。
在競爭激烈、取代性極高的演藝圈,每個人都練就了一身抹黑的好本領(lǐng),只說對自己有利的言詞。
他天生反骨,就喜歡看盡人生的黑暗面,讓他覺得人性極有意思。
伊妮蒂干笑一聲,急忙澄清。“怎么會呢,我只是……只是……開玩笑的!奔词瓜騺砜邶X伶俐,也一時語塞。
“悠莉,看來你是遇人不淑了。”
傅豫顯然不相信,附在她耳畔低語,音量不算大,卻恰好讓身旁的人聽見。
兩人距離如此親近,對本就處于神經(jīng)緊繃狀態(tài)下的葉悠莉而言,不啻是另一項刺激。
她的體溫持續(xù)攀升,耳朵發(fā)燙,腦子里亂哄哄的,血壓上升,頓時有些頭暈?zāi)垦!?br />
伊妮蒂臉色微變,尷尬的牽動嘴角,掩嘴笑道:“呵……傅大師您真是愛開玩笑……”其實心里是無比氣悶。
據(jù)她所知他交往過的女友、傳過緋聞的對象,都是公認(rèn)的氣質(zhì)美女、或是才華出眾的知性美女,是眾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而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各方面條件都不差、甚至稱得上優(yōu)秀。
為何他卻偏偏維護(hù)眼前這個矮不隆咚、一身贅肉又沒半點(diǎn)特殊才能的小助理,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教她心里怎么能平衡!
“我沒那個時間跟你開玩笑!备翟ズ敛涣羟榈幕氐,當(dāng)眾攬著葉悠莉不算細(xì)的腰,闊步走出大樓。
素來被吹捧慣了的伊妮蒂,覺得面子掛不住,感到十分難堪,但論名氣、論人氣或身世背景,傅豫都是一等一的,不是她惹得起的,這份屈辱,她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認(rèn)倒霉。
至于她的小小助理,居然沒向她報備、也沒經(jīng)過她同意就蹺班,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等她回來,她非得把事情問個明白。
*****
等葉悠莉回神,她已經(jīng)坐在舒適寬敞的真皮座椅上,而且不知何時已系好安全帶。別過頭,看見駕駛座上俊挺的傅豫,她的心又怦然狂跳。
“呃……我……”她猛咽口水,支支唔唔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嗯?”他啟動引擎,一邊利落的操控方向盤,一邊分神的回應(yīng)她。
望著他優(yōu)美好看的側(cè)臉,悠莉竟無法收回視線。
雖然注視著前方路況,但傅豫還是感覺到她的凝視,不禁調(diào)侃道:“那樣看著我,是想說什么嗎?”
偷看被抓包,悠莉雙頰酡紅,手足無措的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膝蓋發(fā)呆。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他的語氣輕輕的,卻鏗鏘有力,教人不敢不從。
她雙手緊握,很努力的表達(dá)出心中的困惑。
“傅先生,你是、是不是……找、找錯人了?”
她的沒自信,全然表露在她畏縮、茫然的圓臉上,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你叫葉悠莉,今天剛滿二十一歲,沒錯吧?”
傅豫單手握著方向盤,點(diǎn)出她簡單的資料。
她吶吶的頷首,結(jié)巴小聲的回答:“我叫葉悠莉沒錯,今天滿二十一歲?”她偏著頭用力思索,甚至還扳著手指算著。
她天真的舉動落進(jìn)他眼底,惹得他莞爾一笑!斑B自己幾歲都搞不清楚?”
他每說一句話,她的臉就更紅一分,體溫升高一度。
她的頸子越垂越低,下巴只差幾公分就要抵到胸前了。
“今天不是你二十一歲生日嗎?”瞥了她一眼,他開始有些不耐煩。
經(jīng)他一提,悠莉才恍然記起今天是十五號,確實是她的生日沒錯!皩Α毙,她抬頭望著他!斑?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說的太快,她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傅豫瀟灑的一個急速大轉(zhuǎn)彎,葉悠莉失去重心,往他的身上倒去。
“啊——”
她東倒西歪、張大嘴巴的拙樣,驚惶扭曲的五官擠在一張圓臉上,十分逗趣,讓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她動作僵硬的調(diào)整好坐姿,以眼角余光偷瞄了一下他的表情。僅是短短幾秒的時間,已夠讓她深深著迷。
她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有一天,能和平常只能在電視或報章雜志上看到的音樂教父,共乘一輛車、并肩而坐。
而且,他連她今天二十一歲生日也曉得,對她似乎頗為了解……
究竟,是何原因?
悠莉單純的腦袋,怎么也推敲不出合理的原因解釋現(xiàn)況。
“你挺有趣的!彼麄(cè)首凝睇她,剛好捕捉到她癡迷的眼神,揶揄道:“對我還滿意嗎?”
“什……什么?”悠莉鴨子聽雷似的,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傅豫眉頭淺蹙,修長的手指輕敲方向盤,顯示他已逐漸失去耐性。
她慢半拍的反應(yīng),使得他懶得再贅言,專心的開車。
氣氛頓時陷人一陣沉默,對葉悠莉卻未嘗不是件好事。至少,她一直處于超速的心跳得以平緩,過度緊張的心情也稍稍獲得紓解。
最終,她仍沒得到答案,一連串的問號,盤踞在她混沌的腦海,理不出一點(diǎn)頭緒。
*****
當(dāng)車子停在隸屬于“帝國集團(tuán)”的六星級帝王飯店門前,Doorman立刻趨前接待,絲毫不敢怠慢。
傅豫已解開安全帶,走下車,葉悠莉卻沒有半點(diǎn)動靜。
他繞到另一端,打開車門,發(fā)現(xiàn)她像個被老師懲罰的小孩,端坐著不動。
瞇起眸,俯身探進(jìn)車內(nèi)!斑在發(fā)什么呆?”語氣夾帶幾分不悅。
悠莉收回心神,赫然被眼前放大的俊逸面孔嚇了一跳,夸張的向后仰,并且發(fā)出高分貝的叫聲。
他垂眸、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火氣,免得他一時失控,將她扔出車外!澳氵@笨女人,別拖拖拉拉的。”
”呃……嗯……對不起……”她回避他炯炯有神的黑眸,畏畏縮縮地低下頭,顫著手,卻怎樣也解不開安全帶。
他終于看不下去,索性親自為她松開安全帶,捉著她的手腕拉她下車。
”對不起,這位小姐的衣著不符合規(guī)定,不能入場!遍T侍擋在門前,面帶笑容、態(tài)度恭敬,語氣卻相當(dāng)堅決。
瞄了她的穿著一眼,傅豫沉默了三秒,有種被打敗的感覺——
褪色的T恤、泛白的牛仔褲,外加一雙臟得可怕的不知名球鞋,別說品味,簡直邋遢到令人敬而遠(yuǎn)之,難怪二十一歲了,還要上網(wǎng)標(biāo)男人共度生日。
這種不懂得打扮以掩飾自己缺點(diǎn)、又沒腦袋、缺乏樂趣的女人,恐怕到了四十二歲還是這副德性。
置身電視臺娛樂新聞部、當(dāng)家娛樂主播助理,經(jīng)常有和藝人接觸的機(jī)會,卻沒有感染到演藝圈生態(tài)的特有文化——投機(jī)、虛偽、重外表,勢利眼……
諸如此類,足以腐敗一個人心志的種種陋習(xí),在她身上統(tǒng)統(tǒng)找不到。
他牽起她的手,帶她到飯店地下樓名牌精品專柜,選購適合她的衣物和飾品,并將她交給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美麗專柜小姐打理。
沒多久的時間,再看到她已判若兩人。
她穿著一襲剪裁簡單的連身洋裝,上了淡妝,散亂的發(fā)也被梳理整齊,雖離美麗高雅還有一大段距離,但至少看起來端莊大方。
傅豫掏出金卡遞給專柜小姐結(jié)賬,支付一切費(fèi)用。
葉悠莉聽到竟是她薪水好幾倍的價格,不禁瞪大眼睛,脫口而出:“是不是算錯了?!”也才買了一件洋裝、一雙鞋、上個妝罷了,怎么可能需要那么多錢?說不定是多看了一個零……
美麗的專柜小姐聞言,霹出淺淺的笑。
“小姐,您身上穿戴的,都是YEN的當(dāng)季商品呢!”
傅豫睨著她,覺得她的問題可笑至極。
“YEN”的盛名享譽(yù)國際,悠莉縱使再怎么對名牌沒研究,也非常清楚它是名牌中的名牌。該品牌商品都是全球限量發(fā)行,就算有錢也不見得能擁有,也因此更添其珍貴性。
這若是場夢,也該醒了吧……
悠莉稚氣的捏了自己臉頰一把——“唔……”會痛耶……
“你在干什么?”看著她愚蠢傻氣的舉動,傅豫啼笑皆非。
一旁的專柜小姐也忍不住掩嘴輕笑。
悠莉面紅耳赤,覺得難堪,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沒勇氣看大家嘲笑的表情。
收回金卡,他立即帶她搭乘電梯直接進(jìn)飯店。
他尚未向侍者報出名字,侍者已認(rèn)出他的身份,主動帶領(lǐng)他們?nèi)胱?br />
在場的人也認(rèn)出他就是叱吒樂壇的音樂教父,紛紛交頭接耳,也使得悠莉再度成為目光焦點(diǎn)。
甭說別人覺得不搭軋了,就連她自己都感到荒謬、不可思議,甚至破壞畫面。
自卑感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將她淹沒。
她緊張的猛咽口水,四肢僵硬,由于沒穿過高跟鞋,腳一拐踢到自己的鞋尖,絆倒了自己,丑陋的姿勢,引來旁人的哄堂大笑。
悠莉簡直要羞愧而亡。
“你還好吧?”傅豫扶起她,黑眸閃過一絲漠然,但語調(diào)還是溫柔的。
他的手?jǐn)R在她的腰際,關(guān)心的語氣竟讓她想哭。
大家在捉弄她之后,只會大聲的取笑她笨,從來沒有一個人、一個男人,這樣對待她,令她既感動又窩心。
她吶吶的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沒事。
“放輕松點(diǎn),今天你是女主角,盡情享受你的生日。”他看得出她很不安,說些話鼓勵她。
“嗯……”悠莉嘴里雖如此應(yīng)著,但神經(jīng)卻越來越緊繃,仿佛是拉緊的弦,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疑惑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她心里有好多問題,卻不曉得從何啟齒。
周遭打量的眼神像箭般射向她,她的步伐愈加沉重,心跳越來越急促……
漸漸地,她覺得周遭的聲音越來越小,視線越來越模糊,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知覺——
接下來,發(fā)生什么事,她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