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餐桌上,又是熱鬧喧騰。
“媽,你的音量小聲點,巴不得讓鄰居都聽見嗎?”至剛一臉懊惱的看著眉開眼笑的媽
媽,他父親正在一旁看報紙,絲毫不受影響。
“這又不是秘密,賈花的羅媽媽傳得比誰都快,自己兒子的事竟由別人嘴里知道!狈
母是一早上市場時,經過鮮花店,賈花老板娘把她拉進去,喜孜孜地說:“你們家至剛有女
朋友啦!”原來至剛昨晚買了花。
“買花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不是天天都有人送花圈、花籃的?”至中不以為然的說
著。
“你們知道至剛他要送給誰嗎?”方母神秘地一笑,閃亮亮的眼珠子朝至剛看著。
“媽——”至剛欲制止媽媽說出來。他真后悔在家附近訂花,真是不智的事。他原本只
是想訂個花束,讓花店送到宣岑家,但又反悔的,想見她一面,見著了她卻忘了把那束花給
宣岑,他把它忘了一個晚上,花還放在車子后座。
“耶——關宣岑。媽,是不是?”天羽腦子轉得很快,一點就通。
她這一嚷,引起方爸的注意,他放下報紙。“兒子,關宣岑,是你女朋友嗎?”儼然一
副法官的問話。
“不是的,爸。她……只是個朋友。”至剛囁嚅的回答道。
“你這兩天很不對勁,跟她有關系嗎?”方爸是直來直往的個性,不喜歡說話拖泥帶
水,繞著話題打轉的人。
至剛微微一驚,但不敢太明顯的讓他引起懷疑!鞍帧銊e聽奶奶和媽媽說什么。才
吹一點風,她們就說得雨點這么大!
方母插了嘴進來,搶著說:“那就怪了,大成昨晚在你出去后,打了電話過來問你去看
宣岑了沒有?”她上下打量著他,狐疑的又說著:“你昨晚很晚回來喔?”
“真的!媽?”天羽眨著眼,有趣的看著至剛。
“克亞,可不可以把你老婆帶回去了?連早餐都不會做,老往娘家跑,換了我早休了
她!敝羷偘姿谎壅f著。
“哥!我是你妹妹耶——”天羽噘著嘴瞪他。
“至剛,你為什么不承認?”方爸犀利的眼光投向他。
“爸,真的不是媽說的那樣子,只不過認識一天半的時間,她在臺北,我在臺中,怎么
會有什么進展?她是個記者,我是賽車手,根本沒有時間……我沒打算浪費時間和她有進一
步的交往,她不適合我,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昨晚,至剛一整夜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在黎明來臨時才下定了決心,他要在未開始前先斬斷對她的思念。
方母聽了氣得收走他的餐盤,罵了一句:“不孝子!”
至中只是嘆了一口氣,埋頭吃他的早餐。
方爸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克亞在一旁不敢發言,他不太了解至剛。
至剛看著他面前空無一物,站了起來,走向他媽媽。
“媽,你拿走我的早餐了!彼焓窒攵俗。
方毋瞪他一眼,打他的手!白詡兒到外面吃,我年紀大了,不愿做老奴才。”嘔著氣
說道。
“媽——”至剛哀求的說著。
這時,樓上傳來叫罵聲和吼聲。
“你這是第幾次了?我才不要再替你收場了!奔鞠铔_下樓到客廳。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還沒說完,你就一口咬定是我!辈煞谱吩谒竺妗
季翔猛然轉過身,采菲一頭撞進他懷中。
采菲索性就趁勢抱住他的腰!澳阋犖艺f完!彼鲋^嬌嗔的說著。
“可以放手了,我聽就是了!奔鞠鑼ι夏菍η宄骸⒒埙锏捻,他認識那對眸子的主
人——唐采菲有五年了。從認識她的那天起,就被她整得團團轉,她一有困難,就一定吵得
他不得安寧才肯罷休,就像這次——不,已是第四次了,每次她的感情出現問題,就拿他擋
駕開刀。
“你早答應不就好了嘛!害我也跟你一樣失眠了!辈煞朴趿艘宦暎砰_他,踱進廚
房。
“喂!是你吵得我一夜不得安寧,還霸占我的床!奔鞠枥∷陌l辮,一手圈住她的
脖子,跟著進廚房。
“噢!你抓痛我的頭皮了啦!看你做的好事,我好不容易綁上去……”采菲用手肘頂他
的胸膛。
方爸皺著眉頭,說著:“你們又睡在一起啦?”
“爸,放心,我沒對她怎么樣?她一整晚喋喋不休的,哪個男人會有胃口做那檔子
事?”季翔坐了下來。
至剛、至中和克亞三人笑了起來。
“有這么好笑嗎?哥——連你也笑我!辈煞频伤麄儭
在洗手臺站著的至剛,突然迸出了笑聲,“很難想像你們上床做那檔子事……”
至中和克亞被他感染的笑了起來。
季翔聳聳肩,嘴角上揚,牽動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采菲,的確難以想像,他壓根兒都
沒想過他會和采菲……他甩去那個瘋狂景象。
采菲靠前傾著身,揪住季翔的襯衫領子,瞪著他警吉他:“想都別想!
電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至中起身,他正要上班。走出廚房進客廳,拿起無線電話。“找哪位?”說著。
“我方至剛!币粋女聲在電話一頭。
“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關宣岑。”宣岑在電話這頭是緊張萬分。
至中一聽,竟有些忘我的興奮得叫了起來,“老大,找你的,是關宣岑——”他拿著手
機沖進廚房。
至剛低聲咒罵了一聲,他媽媽瞪他。他搶下至中手上的電話,走出客廳,三步并做兩步
的到了樓上,甩開他們,不讓他們在一旁起哄。
“我是方至剛!睉挼目跉獠皇呛芎茫行鈵。
“是我,關宣岑,抱歉,這么冒失的就打電話給你!毙俦恳猜牭贸鰜硭牟粣。
“有什么事?”冷漠的語氣。
“你的夾克外套在我這里!备杏X到他的冷淡,宣岑心中頓時一片烏云,她的心就像窗
外下著的雨。
“我找時間拿回來!
“不必麻煩了,今天我有空,我送到修車廠去,”宣岑想掛斷電話了。一早醒來,她就
打電話到修車廠,那是大成在醫院時留下的電話號碼,她以為至剛在修車廠,卻沒有想到他
在臺北有家。
察覺她語氣的轉變,他換了柔和的語調說著:“你……好些了嗎?你不要特地出來,外
面在下雨……我順路,我去拿就可以了!彼直凰男拇驍×。
“不要,我自己會送過去!毙氣的說著。
“你在家里等著,我馬上就過去。”
“你今天不是要去練習場?”她聽大成在說,離比賽日子還有一星期。
“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天!你瘋了嗎?不是下定決心不要和她有所牽扯嗎?怎么說的
又和做的是完全兩回事?
“可以嗎?”宣岑囁嚅說著。
“你不想來也沒關系!闭Z氣中透著失望。
***
宣岑掛下電話,看著電話嘆著氣。
方至剛的言行舉動影響了她的情緒,似乎變得愈來愈不像自己了。
昨晚的相處是那么地短暫,她卻記得昨晚的每一點滴而陶醉著。
這難道就是……愛情嗎?愛情何來?他們只不過認識兩天,加上昨晚的一個小時,怎可
能使愛情從短短的數小時內產生?但為什么對他的思念是既心痛,又讓她脆弱?
她拿起床頭柜上的照片,看他璀璨如陽光般的笑容,她的心不禁興起一絲的迷惘,心中
一陣錯綜復雜,難以言喻的“郁卒”梗在心口上,解不開來。
敲門聲打斷了她飄遠的思緒!斑M來。”她將照片收進枕頭底下。
進來的是惟婕!靶,麻煩你載我到事務所!弊蛲硭拥椒街林械碾娫,就趕到警
察局,車子還停放在那里。是方至中送她回來的。
“宣平走了嗎?”宣岑問著。
“你不舒服嗎?我去跟干媽說一聲!蔽╂颊f著,關心地詢問。
“沒有!毙瘬u頭,從床上起來。
“不對,你似乎……很煩惱。”惟婕研究她的面容。
“這么明顯嗎?”宣岑苦笑著。
“和他有關系?你昨晚和他在一起?”
“別亂瞎猜,好不好?我只是去交了稿。”宣岑對著鏡子畫口紅。
“宣洵說看到你上了一部車。”惟婕看鏡中的她。
“計程車!毙瓜卵劢,拿了把梳子梳頭發。
“關宣岑,你這是在跟我玩猜謎嗎?”
“有嗎?”放下梳子,抓起上衣就先走出房間。
惟婕搖搖頭,她分明是有難題,那張臉藏不住心事。
在車上,惟婕仍不放過她拐個彎、抹個角的想套出她的心事。宣岑只是笑笑,眼中有著
難以了解、化不開的惆悵。
***
遠遠看到家門口停著一部車,宣岑才記起方至剛他要來拿衣服。
她把車子開進車庫,將電動門放下來。
她下了車,打開側門,走出去。
雨還在下著,絲絲細雨落在她發上。
至剛推開車門,下車。
“我不是叫你不要出去的嗎?我不是來了?”他以為她去修護廠。
“我送我干姊上班!笨粗,宣岑的復雜思緒在心頭蠢動。“我去拿外套!彼齺G下
他一人,匆匆地跑進去。
沒一會兒工夫,宣岑拿著外套出來?匆娝驹诖箝T,她尷尬的說著:“對不起,讓你
在外面等著!闭f著,把夾克交給他。
“我們走吧!”至剛說著,走向車子。
宣岑呆怔地看他,里足不前。
“你不來嗎?”至剛打開車門,回頭看著她。
去吧!她的心在催促著。她的手已關上大門。
她聽從的,移步朝他走去。
他們到了練習場時,大成和阿立正要上路。
“宣岑,你也來了。今天是要采訪嗎?”阿立眼睛一亮,推開車門下車,走向她。
大成拍了至剛的肩膀,沖他一笑!拔乙詾槟憬裉觳粊恚★w把車子開走了!
至剛瞪他一眼,他分明是故意的。一定是他把家里的電話告訴她的。
大成一臉嬉笑的打哈哈,“宣岑,你難得休假,想不想去哪里玩?我會是個很好的伴
喔!”
“好啊!”宣岑一口答應。大成或許比方至剛好相處多了。
至剛從大成的車上取出安全帽,沒好氣的將安全帽丟給他,不由分說的拉著宣岑走向車
子,他才不放心讓大成和她有相處的機會,并不是擔心他會如何,而是怕大成那張嘴在他背
后亂扯一堆。他的心情已夠復雜,不需要大成來攪局。
大成看著消失的車子已駛遠,轉過身和阿立放聲大笑了起來。
“至剛那個樣子真是好笑,太不像他了,想追就追,想愛就去愛嘛!”阿立說著。
“他!是個深沉內斂、面冷心熱的人,沒有多少戀愛經驗,這一回……等著看吧!一
旦陷入了,他想逃都難了!贝蟪珊椭羷傉J識十多年,大概也沒有人比他了解至剛了。
“什么時候變成星星王子了?”阿立崇拜的夸張表情。
“我還愛情大師呢!”大成說著,戴上安全帽。
***
至中和同事到命案現場,做一次地毯式的檢查。這房子太大了,包括前院和后院,大得
可以做為大型停車場。
命案發生之初,以死者懸梁自盡處理,他們里里外外再搜查一遍,找出了許多疑點。
至中手上拿著一塊布,在離大門兩百公尺之處抬獲的,他聞過后,發現有異咪,還沾了
狗毛,他的判斷是狗身上的毛,他要帶回局里讓法醫檢驗。
回到局里后,他打了電話到惟婕上班的事務所。那塊布沾上的狗毛顏色,他想應該是吉
斯那只狗身上的。惟婕曾告訴過他——古斯是只有純正血統的狗兒,但她不知狗名,也不知
如何描述狗兒的特徵,看狗毛的顏色,他猜應該是牧羊犬。
事務所的人告訴他,她出去了。
他掛上電話,正要起身。電話響了起來。
“刑事組,方至中!苯悠鹪捦。
“方至中,我找到吉斯的照片,你快來接我。”惟婕在電話一端,她在育幼院打的。她
記得宣平曾替吉斯和院里的孩子們拍照。在不驚擾孩子們的情況下,她偷偷告訴院長吉斯不
見了的消息。
“我不是吩咐過你不要單獨一人去潘宅嗎?”至中在電話中急的吼叫了起來。他以為她
去現場了。
“我沒有去那里,我在育幼院,你生什么氣?又對我吼叫!”惟婕也吼了回去。
“你就等我一會兒,別再給我亂跑!敝林袥]好氣的說著,然后掛上電話。
“那位女律師嗎?”王光雄問他。至中和他是搭檔。
“是?”至中談著,打開抽屜找車子鑰匙。
“聽說是個厲害的女律師,還記得幾個月前一件少年殺人事件嗎?她就是那位少年的辯
護律師,贏得很漂亮,那少年以正當防衛行為獲不起訴之判決。”光雄說著。
至中聽說了惟婕在偵查執行職務時的認真和其精神態度,做到忠實求證據,以利被辯護
人之案情大白或酌情減刑處分。
這兩天數小時的相處,他便被好勝心強、自尊心高、又心細纖柔的惟婕所吸引,散發著
一種自信的魅力,清爽俐落的短發,高雅大方的穿著,令人眼睛為之一亮。
離開警局,來到育幼院,至中已看到揮著手的惟婕。她站在育幼院大門。
惟婕跑向車子。車子才停下來,她就打開車門坐進去了。
“拿去。”惟婕說著,將照片遞給他。她還在為方才那通電話生氣。
至中將照片放進口袋,側著頭看她!斑在生氣?”說著,發動裝子駛離育幼院。
“別對我大吼大叫,我討厭這種人,尤其是有性別歧視的男人!蔽╂颊f得很氣憤激
動。
“冤枉,我沒有那個膽。讓我媽知道了,非敲破我的腦袋不可!敝林挟斎恢涝谶@時
候是男人吃虧,跟女人吵嘴是最不智的了,尤其當女人在發脾氣的時候。
惟婕看他挺有風度和忍讓,她也不好意思耍脾氣、任性。她轉頭看他的側臉,說著:
“說的好似你家是個暴力家庭。真的嗎?你媽會敲破你的頭!
“是夸張了點啦!不過,我媽或許真有一天,會拿榔頭敲我們家的木頭人,像今天早
上,我媽一生氣,就收走我們家老大的餐盤!敝林休p笑一聲。
“木頭人?老大?”惟婕被他這一說有些迷糊了。
“我大哥。”
“為什么說他是木頭人?”惟婕感到好奇。
“我奶奶取的!敝林邢肫鹉棠蹋浇怯兄σ。
“你還有奶奶?”這倒鮮了,聽他的口氣似乎是有趣的口吻。
“我奶奶很有趣的,她和一般家庭的奶奶不一樣,她是個觀念很開放的老淑女。每回我
們幾個堂兄弟回鄉下聚在一起,她就開始逼供問有沒有女朋友?有女朋友的,她就建議先上
車后補票,有了孩子更好。奶奶常會說些今人噴飯的事情,但到現在為止,沒有一個孫子聽
她的!敝林谐38掷锏耐轮v奶奶的趣事,是一籮筐的鮮事,大概也只有他家奶奶說得
出來,做得出來。
惟婕瞪大了眼,怎有如此一個瘋狂的奶奶?
“怎么?你怕和我在一起了嗎?”至中輕笑一聲,看著她。
“你唬我的,對不對?”惟婕微嗔地瞪他一眼。
“哪天有空,我帶你見見我家寶貝奶奶?可要小心了,她會趁你不注意時,拿木棍敲你
的頭喔!”至中的濃眉揚起。
“做什么?”惟婕盯著他那張具危險氣息的臉,沖她一笑。
至中斜睇著她,朝她邪惡一笑,“把你敲昏拖進我房間,你知道那個意思意味著要做什
么吧!”嘴角笑意更甚。
惟婕臉上驀地一片酡紅!澳愀摇钡芍菑埩钏樇t的一抹笑容,既壞又可惡的
笑容。
車子停在事務所門口。
“我的車你不還我,我怎么出去辦事呢?”惟婕抗議的說著。
“你答應我不亂跑,車子就還你。惟婕,我是說真的,不要皺眉頭,我是在擔心你,像
你這樣單獨一個人查案搜證很危險的。還有,這一樁謀殺案,至今對外還封鎖著消息,待法
醫做進一步檢查后,偵查行動就會開始的。你不要擅自妄動,以免打草驚蛇讓犯人驚覺,不
利警方的搜查工作。”至中說著。
“你這是泄漏情報!蔽╂几械礁C心的回他一笑。
“我是顧全大局,更不愿看到你受傷害!敝林腥崧曊f著。
“我會記住的!蔽╂纪督o他一個感激的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敝林杏趿艘豢跉,輕拍她的手。
惟婕站在階梯上,看著他駛離遠去。
對至中的體貼、關切,她打從心底就接納了他,臉上掩不住的綻放了笑顏。她推開門進
事務所。
“嘿嘿!我沒有看花眼吧!你的眼神不對喔!”一踏進事務所,程偉就踱向她來,一屁
股坐在她桌前,傾著上身兩眼盯著她,探究她的表情。
“看什么?盯著我看。我要告訴芙蓉——你在用眼睛勾引我!蔽╂祭_椅子,坐了下
來,順手拿起一張報紙往他臉上蓋著。
“我不看。瑞明、石玉,你們來看她!背虃ト铝似饋。
“不準看,小心我一個拳頭把你們變成貓熊!蔽╂纪{地掄著拳頭揮舞著。
“嘿!真的不一樣耶!”石玉雙手撐在她桌前,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
“討厭!”惟婕雙頰一片配紅,被他們看得不自在。
“終于有像女人的樣子了!背虃ゴ侏M的沖她一笑。
“聽說女人在談戀愛的時候,是最美的時候,就像現在看到的溫柔又美麗!比鹈餍蕾p
的眼光停留在她柔美婉約的臉上。
惟婕輕搖著頭,漾著一抹柔笑,粉頰微燙的說著:“我和他才認識不過三天,談不上了
解,只是……我說不出來那種感覺……”
“那叫來電,很微妙的一種感覺,在別的男人身上感受不到的感覺!背虃ソ涌谡f下
去。
“過來人的經驗談?”惟婕揪著他,半揶揄地說道。
“反正我不說,你也知道我那可歌可泣的情史。”程偉大言不慚地說著。
惟婕被他逗笑了起來,輕啐道:“你那叫死纏爛打!彼蛙饺莸膽賽凼,她和宣岑最
清楚不過了。
程偉輕咳兩聲,掩飾他的窘相。
***
至剛和宣岑離開練習場后,整日都在一起。
至剛開著車漫無目的,從臺北市區到郊外,去了新店的碧潭,下午到了野柳,千奇百怪
的巖石如女王頭是最令人吸引的;傍晚時分,他們到了淡水校區的淡江大學,坐在碧綠如茵
的草坡上,遠眺著淡水夕陽余霞。
當夜幕低垂,他們回到了臺北的一片霓虹燈海。
他們走出牛排館,相偕走向車子。在車前,至剛遲遲不進車里。
倚在車旁,依依不舍地深情地凝視著她。
“想去哪兒走走?”他不愿就這么結束今天。他和宣岑愈是相處,依戀愈深。他毫不掩
飾的多情眼神想織密一張網,捕捉她甜美嫵媚的笑容和典雅靈秀的臉龐。
宣岑凝望著他灼熱的目光,靈秀的明眸眼波流轉,柔聲輕笑道:“到新公園走走!
他們相偕走進新公園內,暫時拋掉近在不遠處的車馬喧囂的街道。
新公園內,已有一對對男女在花叢,在池沼邊、涼亭內或橋上,儷影雙雙。
氣氛似傳染地感染了至剛和宣岑。
一個是克制著不擁她入懷的沖動,一個是芳心怦然悸動,兩人內心翻動著情愫,波濤般
涌起……兩人是如此地靠近,只聽得見兩顆心的律動聲。
“宣岑……”至剛低喚著,柔聲地輕吐她的名字,一只手抬起,輕輕碰觸她的粉頰,燦
如星子的眸子在黑暗中閃動著。
宣岑被催眠似地閉上眼睛,任他的手指在她臉上游移,他的每一個碰觸,令她的心微顫
著,沖擊的狂跳聲催促加快地,令她喘不過氣來。
至剛按捺不住了,他狂猛有力的擁住她,似要揉進他心口上,嵌進心坎里。
在她耳邊低喃著。
“至剛……”宣岑暈眩地感到天旋地轉,想睜開卻又猶豫著,不愿離開他的懷抱,她輕
嘆著。
至剛雙手捧著她的臉,灼熱的眼神,盯著那兩片紅唇,微啟著,心蕩神馳地,低首欲吻
上她的唇。
宣岑慌亂地推開他。
“不要……”她聽見自己掙扎、虛弱的聲音。
至剛被她這一推開,強烈的欲念澆熄了,他轉過身背著她,雙手緊握住拳頭,口中咒罵
著含糊不清的字句,扔下她急急走開。
“至剛……”宣岑急喚住他,他卻像逃離瘟神似地逃得遠遠的。
這一切發生太快了,她無法承受太多,令她意亂情迷,有些措手不及和喘不過氣來,像
張網將她吞噬進去。她只顧自己的心思錯雜,茫然失緒,卻傷到了他的自尊。
宣岑等著他,她想向他坦白自己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解釋她毫無心理準備的獻上初
吻……
但夜突然地冷了起來。
她緊抱著雙臂,看著四周花叢樹影問的雙雙儷影,更顯得自己的孤寂。她的視線落定在
方才二十分鐘前他匆匆離開的方向。
宣岑想著這一天。
從他拉著她離開練習場,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推進車里,他就一言不發去。
她原以為他是個不擅言詞的木頭人,但她錯了,他侃侃能談,談著他的夢想。從小他就
想當個賽車手,對得過冠軍的外國車手,是如數家珍的一一指名道出,是個賽車迷;國中畢
業后,他如愿的順利考進高工汽修科,和車子結下不解之緣;服完役后,和大成在臺中開了
家修配廠。在房車賽引進國內后,他們便參與了多次車賽。在一次國際性房車比賽中他們也
參加了,同時在當地觀賞了地區性的越野車比賽,就此興起了帶動越野車賽在國內發展的念
頭,和一些賽車愛好者組了越野賽車工作室。
他也講述了越野賽車會遇到的危險、困難等問題,同時也透露出賽車手的感情世界,似
乎隱藏了不為人知的背后,也有著男人的血與淚的辛酸、悲凄的一面。這些都是在她采訪以
外的問題,她只是忠實地采訪報導賽車方面的事情。
宣岑收抬起回顧的思緒,悵然若失的內心彈起悲凄的心弦,她被遺忘在涼亭角落里。淚
在眼眶里打轉。
收回等待他出現的視線,她起身走出涼亭,月光下照映出她孤單的身影。
走出公園,迎對著喧囂正濃的臺北街頭。
***
至剛整理好自己的失控和被灼傷的自尊心,他換上了冷漠的面具準備好見宣岑,面對
她。
涼亭內空無一人。頓時內心百感交集,是驚惶的成分多,立即心軟了,著急的四處尋
找。
他沖出公園外,不要命的橫越車潮、馬路,他以為宣岑會回到車子這里。
他沒看到她窈窕的身影。
他嘶吼著,責備自己的行為,他竟然將她一個人丟在涼亭里,萬一——他會自責的。
坐在車上,無視著人來人往和車潮,熱鬧的市街和車內的安靜沉寂成對比。
他真的對宣岑動了心、動了真情嗎?他承認從第一眼見到她是女的開始,便已開始抗拒
她、對她迷惑不已。他不得不承認這兩個月來,在他腦中盤旋不去的清麗容顏、靈秀慧黠的
明眸,陰魂不散的日夜跟著他,尤其在夜里,被自己的夢境遐思驚醒。他不由自主的沉吟
著,情不自禁的呢喃著。他回想著剛才的擁抱,心蕩神馳地想吻她,想做他在夜夢中對她的
予取予求……親吻、擁抱和熾熱的激情接觸……
宣岑拒絕了他,推開他已然準備接受這份感情而敞開的心。
他低咒一聲,打開車窗,讓冷風灌進來,澆熄他燃起的愛苗。
他發動車子,將車身投進車潮中。
***
宣岑麻木、冰冷的臉龐被冷風無情的吹拂,她走了多久?
推開門走進玄關,脫下鞋子,雙眼空洞、無力的催促□痛的兩腳進客廳。
“你這個孩子去了哪里,一整天見不到人影?讓你休假養身體,卻跑出去吹冷風。”關
母嘮叨地數落個不完。
宣岑只是以歉意的眼神望著媽媽,她真的是個不孝的女兒,長這么大了還讓媽媽擔心。
突然地,宣岑抱住了媽媽,滿腹委屈的淚水被逼得在眼眶打轉,“媽——對不起!
關母被女兒這么突然的異常舉動嚇著了,看著女兒的愁容,急急地說著:“宣岑,你不
要嚇媽媽,發生了什么事?有人欺負你了嗎?”
“沒有……沒有人欺負我,我沒發生什么事?我只是感到很抱歉……讓媽擔心我……
媽,對不起……”宣岑說著,又緊緊抱住媽媽。
“沒事就好。好了,快去洗個澡,看你手冰冷的。”關母摸著她冰涼的臉和手背。
“再抱一會兒嘛!”宣岑不依的撒著嬌。
“不害躁,去——去——去洗個熱水澡。洗完澡,喝碗熱湯驅驅寒!标P母催著她進房
間。
宣岑感激的投以一個微笑,然后進了房間。
關母面容擔憂地看她消失在門內的背影。這孩子怎么了?
“你們二姊怎么了?”關母回頭問宣洵,但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電視螢光幕上,沒有回
答。
宣平聳聳肩,問他是自問。
關母搖搖頭進廚房,又折回來,“宣平,你來廚房!泵媛峨y色。她不會使用微波爐。
宣平應了聲,起身放下書本,走進廚房。
宣岑走出房間,將無線電話帶進房間。
她按了至剛家的電話,她想他應該已回到家了。
電話接通了。
“是方家,找哪位?”一口標準的國語,帶著輕柔的聲音。
“我想請問方至剛在嗎?”
“至剛啊——他還沒回來,你是哪位?我是他媽媽,有事我替你轉達他!狈侥刚f著。
原來是至剛的媽媽。宣岑不免有些心里緊張!胺讲改谩沂侵羷偟呐笥眩P宣
岑。既然至剛不在,我想煩請您告訴他一聲——我已回家了!彼钗豢跉狻
“是關宣岑!狈侥秆谧≡捦渤蛷d的人說著,又繼續聽下去接口說:“是你今天早上
打來的電話嗎?”她找話題說道。
“是的。我拿夾克外套還給他!毙疵馓\實地回答道。
“昨晚你們出去啦?”方母輕笑道。
“……呃……是的!
“你們今天也一起嗎?至剛沒送你回去!回來我罵罵他!
“伯母——不是他的錯,您不要責怪他!毙奔钡刈柚顾,幫著至剛說話。
“這樣啊!他回來我要他打電話給你,有空到家里來玩,讓我們看看你,至剛的奶奶直
夸你有禮貌又漂亮!
“方奶奶她好嗎?”宣岑想起至剛那好客、有趣的奶奶。
“她很好。”
“很想念她老人家!
“她聽到會很高興的!
“伯母,我抱歉我要掛電話了。”宣岑禮貌的致歉道。
“好,我一定會叫至剛打給你!
“如果他回來晚了,就不要打了。我明早再打給他。謝謝您,那……晚安,我要掛斷電
話了!毙f著。
“晚安!”方付說著,然后掛上電話。
方母才掛上電話,就面露喜色的急著告訴他們——她和關宣岑的談話。
“老伴,咱們家老大口是心非。他早上說什么來著?”方母早上因為在生氣,后半段她
不想聽下去。
方爸接口,“老大說——他沒打算浪費時間和她有進一步的交往,她不適合他,也不是
他喜歡的類型!辈焕⑹欠ü儆浶院芎茫雎犇芰σ患壈,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媽,你還沒看到她本人就已樂成這樣,那見著了,不就等著人家喊你“婆婆”了?”
天羽促狹地說著。
“想當婆婆想死了。當然,有孫子孫女喊“奶奶”就心滿意足,這人生的夢想圓滿了,
也別無可求的!狈侥刚f著,喟嘆一聲。
方爸有同感地點點頭。
這時大廳外的電動卷門拉開了。
方爸從里面探出窗外,說著:“老三回來了!
在玄關外傳來采菲的聲音。“你還要知道什么?放開我啦!我要回去了。”她甩開他的
手,走向大門。
“他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季翔拉開門,推著采菲進客廳,又反手關上。
“方季翔,你再問我就翻臉了喔!”采菲轉過身嬌嗔地瞪著他。
“可以,看你以后找誰收拾殘局?言歸正傳,我要知道那家伙突然老羞成怒攻擊你的原
因!”季翔好整以暇地等她吐實。
采菲沉吟一聲,跺著腳,轉身不理會他。她才發現客廳有三個觀眾,用疑惑的眼神看向
她和季翔。她微嚅訥訥地說著:“方爸,方媽,你們還沒睡?”
“你們兩個又斗什么嘴?”方母皺著眉,不贊同的說著。
“媽,下次你得管好她交男朋友,她太亂來了,哪有一個女人一年換三、四個男朋友
的,花蝴蝶!奔鞠璧纳らT提高,帶指責的意味揪著她。
“不合當然要分,你們男人不也一樣?花心大蘿葡!辈煞品创较嗷馈
門外電動卷門正在慢慢拉開。接連兩部車進來。
方爸探出頭往窗外看,“老大、老二回來了!闭f著。
至中和至剛同時進門。
“爸、媽。”他們喊道。
“至剛,你快打電話給宣岑,她在等你電話!狈侥敢豢匆娭羷,就迫不及待告訴他。
至中挑著眉,唇角有著笑意,“哇!媽,你什么時候和關宣岑變這么親密?宣岑,叫得
真順口。”
“還杵在那里干什么?打啊——你!狈侥复叽偎。
至剛蹙著眉!八騺砀墒裁?”
“她說告訴你一聲——她已回家了!狈侥皋D達宣岑的話給他。
“喔!”至剛只應了聲。
方母見他那個樣子,似無意打電話,可急壞了她。“你不是和她在一起?怎沒送人回
家?”她換話題。
“耶——?”至中瞇著眼看他。
“干什么?用那種眼神看我,出去玩也能這樣大驚小怪?”至剛瞪著好幾雙眼睛,然后
身走向樓梯。
“悶騷!辈煞瞥┝艘谎,說著。她坐在樓梯口。
“唐采菲!”至剛低頭吼她。
采菲仰頭抬著眼,毫不畏懼迎視他的怒吼!拔艺f的不對?悶葫蘆!
“你——”至剛老羞成怒地拉她起身,“閃邊,別擋我的路!”湊近她鼻尖又吼了一
聲。
“奇怪,我犯著你啦!對我吼?我才不會輸呢!”采菲挺著她一六五的身高,昂著下巴
對上他。
“你……你給我滾回去,我的脾氣不好,別來惹我!
“我也是。哼!可憐的男人,不解風情的木頭人。你敢吼——”采菲扯開嗓門的怒眼瞪
他,喝住了他欲破口大罵的沖。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閉上嘴。采菲,你少說兩句,季翔,你不是和采菲還沒說完
嗎?至剛,你打你的電話,別讓宣岑等!狈侥赋洚敽褪吕,哪一方都不偏袒。
采菲看季翔走向她來,她趕緊說道:“今天不要——”反身沖上樓,逃開季翔的逼問。
“你逃——沒關系,找會吵你一個晚上!奔鞠韪砗笊蠘。
“你敢——”宋菲的聲音漸漸沒去。她的房間在二樓頂樓,季翔的房間也在二樓頂樓,
她常常就是從頂樓直接穿梭她和他的房間。
天羽手拿著無線電話,笑盈盈地走向至剛,“哥,電話給你!
“你還在?還不快回去替你老公暖暖床!敝羷偰米咚稚系碾娫,沒好氣地白她一
眼。
“不勞你費心管到我們家的房事!碧煊鸸室庥脮崦恋匮凵窈涂谖钦f著:“今年的冬天
會很冷!
至中迸出笑聲,朝天羽說著:“你老公把你教得太好了嗎?”
天羽閃爍著幸福微笑。“羨慕嗎?”拋給他一個媚眼輕笑。
至剛無聲地嘶吼,拿著電話就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