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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離二分之一 第三章
作者:蕭涵珍
   
  抱著濕透了的映陽,那徹骨寒意直教允陽心思迷亂。匆忙地扯下他頸上的方巾,允陽將他安置在床上,立刻拿著大浴中擦拭著映陽濕淋淋的頭發(fā)。

  這個白癡是活得不耐煩了嗎?居然坐在湖里睡著了。若不是馬家的湖不深,等他發(fā)現(xiàn)時,這白癡大概已經(jīng)淹死了。

  等映陽的頭發(fā)差不多半干時,允陽的目光方才落在映陽解開方巾的頸上,映陽的頸項白皙而滑順,只是……他陡地睜大雙眼,感到不可思議。

  映陽沒有喉結(jié)!這怎么可能?允陽伸手觸著他的喉嚨,天殺的該死!難道這家伙是——

  開門聲打斷了允陽詫異混亂的思緒,陳媽一臉擔(dān)心地走進(jìn)來。

  “少爺,醫(yī)生待會兒就到了!标悑尨蛄恐鴾喩頋裢傅挠酬枺唤麚u了搖頭,伸手欲解開他的衣扣,“這衣服得先換下來才行。少爺,你也去換下自己的衣服,不然——”

  “不用了!”允陽伸手制止陳媽的動作,任由發(fā)梢的水滴落,“陳媽,映陽的衣服我來換就行了。”

  如果這個白癡真的是女人的話,絕不可以讓陳媽知道,不然她老人家一陣叨叨絮絮,這白癡不神經(jīng)錯亂才怪。該死!七曜門那些家伙究竟知不知道映陽的狀況?

  “也好,你們都是男人嘛!标悑岓w諒地一笑,絲毫未發(fā)現(xiàn)到允陽的不安!澳俏疫@就去拿件映陽的衣服來。”

  “不,不用了。陳媽,他先穿我的好了。”允陽連忙阻止。天曉得映陽的衣柜里還有什么,陳媽這一翻還得了?在他還沒確定映陽的性別前,他可不希望有人先在他耳邊嘮叨一番。

  陳媽點點頭,從衣柜中拿出一件長襯衫遞給他,“我看他的腰太細(xì)了,你的褲子恐怕不合。這件襯衫你不是嫌太長嗎?映陽剛好可以拿來當(dāng)裙子穿!

  “拜托!”允陽無奈的喚了一聲。

  “說真的,映陽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孩子,其沒想到他會是個男人,唉!可惜!

  “陳媽!”允陽擦著映陽的濕發(fā),恨不得能封住陳媽的嘴。

  “好好好,我不說,不過你不得不承認(rèn)這孩子確實和八堯的人不相上下!标悑寭u了搖頭,“那么就請少爺幫映陽換衣服,我到樓下等醫(yī)生!闭f完,隨即轉(zhuǎn)身離開房間。

  什么最漂亮的孩子?陳媽實在太離譜了,八堯的第一階層說什么也比這個不男不女的白癡好上幾千倍。

  不過,說實話,倘若這個家伙當(dāng)真是女人,那也稱得上是美女了。

  允陽伸手解開映陽的衣扣,邊解邊想,如果映陽當(dāng)真是女人,究竟當(dāng)初的龍鳳胎其實是一對雙胞姊妹?抑或是當(dāng)初在車禍中過世的人才是真正的映陽?

  當(dāng)衣扣全解開后,允陽的目光停在映陽纏著白布條的胸口上。映陽腦筋有問題嗎?為什么在胸前纏上白布條?若不拆下來,這濕答答的白癡不得肺炎才怪。允陽暗自咒罵著,扶起映陽,伸手解開長長的白布條。

  當(dāng)白布條盡數(shù)解下的剎那,允陽一手繞著長長的布條,雙眉不自覺地蹙緊。這家伙居然真是個女人!

  映陽是個女人,七曜們的人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而映陽到底清不清楚自己是個女人?

  天殺的該死!他恨不能立刻就上七曜門對質(zhì),偏偏映陽不省人事,連照顧自己都不能,而他又不能把這個不男不女的家伙托給任何人照顧,若是讓人發(fā)現(xiàn)映陽是個女人,他準(zhǔn)會被陳媽念得恨不得一頭撞死。

  允陽極度不悅地幫映陽換上襯衫。發(fā)燒中的映陽雙頰排紅,煞是迷人,不過呼吸急促及臉上露出的不舒服卻教人心憐,縮在被單下的臉蛋更顯得楚楚可憐。

  敲門聲打斷他游走的思緒,艮絕侖好整以暇的進(jìn)門,目光掃過床上的白布條,臉上立刻浮起戲謔的笑容。

  “我看允陽哥的身體還好嘛!咦,怎么床上都是白布條?你該不會是想當(dāng)木乃伊吧?”他打趣道。

  “你少羅唆,我是找你來看病的!痹赎柌粣偟孽局颊f。

  絕侖放下醫(yī)療箱,促狹道:“聽說是七曜門的月曜映陽淋了場雨,陳媽可擔(dān)心死了,直說這個孩子又標(biāo)致又漂亮,人乖巧懂禮貌,把映陽形容得不知是男是女!

  該死的!陳媽凈說些有的沒的!允陽更加不悅的打量著眼前玩興正濃的絕侖。

  “看允陽哥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不會是擔(dān)心吧?”絕侖邊說邊玩著允陽的頭發(fā),“這可不行喔!咱們允陽哥可是名草有主羅!怎能敗在另一個男人手上?”

  見絕侖故意裝得嘆息聲的,讓允陽更加生氣。他伸手扳開絕侖的手,抿唇不語。

  終究是多年的伙伴,絕侖知道何時該適可而止,他露齒一笑,“你和我哥一樣,一點幽默感也沒有!

  幽默感?麻煩當(dāng)前誰還會有幽默感?真是天殺的該死!請到的醫(yī)生居然會是艮家老二——那個頑性不改的低能兒。

  允陽嘆口氣,“為什么是你來?”

  “老哥在醫(yī)院忙!手術(shù)室進(jìn)進(jìn)出出的。放心,我的醫(yī)術(shù)也十分高明!苯^侖打開醫(yī)療箱拿出體溫計。

  放心?對于艮家的醫(yī)術(shù),他是絕對有信心,不過以絕侖的個性,在得知映陽真實性別后,若能不大大消遣他一番,那才真能教他放心。真是的,映陽沒事跑到湖里泡澡干嘛?簡直不知死活!”

  不理會允陽抱怨的聲音,絕侖走到床前,打算替映陽檢查。

  這映陽長得果真標(biāo)致,簡直就是不男不女嘛!但當(dāng)他看見襯衫下緩緩起伏的胸部時,他不禁愣了一下,“月曜映陽是個女人?”

  允陽沉默的點點頭。

  “陳媽不知道?”絕侖一面說,一面忙著測映陽的體溫。

  “不知道,我也是剛才才知道的。”發(fā)現(xiàn)映陽是女兒身的震撼依然留在允陽的心中。

  “因為幫她換衣服?”絕侖一臉詫異的問。好歹他們也相處了一整天,身為八堯集團(tuán)的一分子,允陽居然連對方其實性別都分辨不出來,這太離譜子!

  “沒錯!”允陽不耐煩的說。

  “映陽沒事扮成男人做什么?”絕侖不解的問。

  “木曜昳說過她腦筋有問題!

  這張楚楚動人的面容,有哪個白癡會當(dāng)他是男人?該不會連允陽也生病了吧!絕侖望著手中的體溫計,淡淡地說:“發(fā)燒了!

  “廢話!”允陽沒好氣地應(yīng)道。絕侖當(dāng)他是白癡。棵凉L燙的額頭,即使不是醫(yī)生也知道她發(fā)燒了。

  “拜托你客氣點!苯^侖拿出聽診器聽著映陽的心跳,半晌,他收起聽診器問:“心跳正常。她有沒有咳嗽、流鼻水等現(xiàn)象?”

  “我怎么知道!痹赎栯p臂環(huán)胸、滿心不悅的說。他又不是映陽的保母。

  絕侖聞言,瞥了他一眼,繼續(xù)檢查映陽的喉嚨。

  “感冒加上過度疲勞,或許還有心理壓力在。我先開個退燒藥,還有一些消炎片。”

  “她什么時候會好?”允陽問著,語氣里有一絲連他自己也沒察覺的關(guān)心。這家伙最好快點好起來,他還要抓她回七曜門。

  “這要看個人體質(zhì)而定,大概三到七天吧!苯^侖善盡醫(yī)生職責(zé)的回答,眼中快速掠過一抹興味的眸光,有意思,允陽似乎對床上的病人很關(guān)心,這是他未曾見過的。

  絕侖又看了映陽一眼,縱使是在睡夢中,她的額頭仍深鎖著濃濃的愁緒。

  “別給她太多壓力。如果她當(dāng)真精神狀況不好,過度壓力會導(dǎo)致精神崩潰;還有,既然是個女人,你也別太苛求她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允陽不悅地看著絕侖撥動一頭略帶綠色的長發(fā),屬于艮家的獨特色澤,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如果映陽知道自己是個女人,那事情就簡單多了。不過,如果她自己已經(jīng)混淆到分辨不清,甚至在遇到有關(guān)性別的事時總是恍恍惚惚,那么你最好別刺激她!

  “你說清楚點!

  “一般而言,精神混亂到這種程度,多半是因為受到不小的刺激,潛意識中的自我保護(hù)行為。無論是自己遺忘或深藏記憶,或者是潛意識的人格定位錯亂,都是禁不起再一次重大打擊的!苯^侖頓了頓,又回頭看了映陽一眼,方才續(xù)續(xù)往下說:“如果我沒猜錯,映陽應(yīng)該是曾受到重大的打擊,而且七曜門里必定有人了解前因后果,只是不愿揭露。”

  允陽沉默的點個頭,絕侖說得沒錯,那天和昳的交談中,他多多少少聽得出眉目。

  “這么說映陽一輩子都走不出那個陰影了?”允陽問。這也太可憐了一點,枉費(fèi)她長得如此絕美,卻是個神經(jīng)錯亂的人。

  絕侖搖搖頭,輕笑道:“也不一定。新環(huán)境本身就會帶來些刺激,讓她重新思索對自己及未來的定位。我想,七曜門之所以讓她走出保護(hù),參與這次合作案,也是賭上這點。只要不是刻意的質(zhì)問、強(qiáng)迫她去回憶,只要她本身仍有堅強(qiáng)的意志,也是有可能恢復(fù)正常!

  什么堅強(qiáng)意志嘛!一個舉目無親的人,既然選擇了混淆的精神,就表示無法承受痛苦的過往,又怎么會有堅強(qiáng)的意志?允陽不認(rèn)同地想。

  “如果沒有你說的條件呢?她又會如何?”

  絕侖目光注視著允陽,緩緩地說:“那只有一個結(jié)果——崩潰!

  絕侖篤定的聲音回蕩在允陽心中。

  崩潰?不知怎的,允陽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答案。他眼前浮現(xiàn)那張在冷氣中楚楚可憐的臉孔,在大樓中也能迷失的路癡,縱使那白癡有千萬個毋需存在的理由,換得此種下場也未免太可憐了。

  “你可以幫他的,允陽哥!苯^侖邊整理醫(yī)藥箱邊說。

  “我?”開什么玩笑!要他幫忙那個白癡?

  “給她信心、關(guān)心,就是最好的幫助了!

  這算什么答案?允陽沒有應(yīng)聲。

  收拾好東西,絕侖遞給他幾包藥,“紅包發(fā)燒時吃,白包三餐飯后及睡前吃,藍(lán)包是安眠藥,如果映陽想太多,給她一顆,切記,切記!”他像教導(dǎo)小學(xué)生般的說。

  什么切記不切記?他又不是小孩子,允陽皺著眉,有些不高興。

  驀地,允陽被絕侖摟個滿懷,絕侖獨特的發(fā)色在他眼前摩蹭,他還來不及反應(yīng),絕侖的吻便印在他的額頭上。

  允陽回過神,一把用力推開他,沉聲喝問:“你在干什么?”

  絕侖促狹的笑道:“這是祝福之吻!祝福我們的允陽哥順利甩掉黎璇,抱得美人歸。”

  允陽聞言……皺眉瞪著他,怎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有意封殺黎璇的感情,對于突然冒出來的映陽紛紛投下支持票,以期待一場好戲。真不知道當(dāng)初黎家二老苦苦逼婚時,這群人到底在哪里?

  “怎么,允陽哥不高興?”絕侖笑問,提起醫(yī)療箱打算打道回府了。

  “你要走了?”該死的!他得盡快找個方法說服絕侖不要把映陽的性別說出去才行。

  “允陽哥舍不得我?”絕侖嘆聲地說,忍不住又放聲大笑。過了半晌,他才斂起笑容,“你擔(dān)心的事我很清楚,放心好了!闭f完,在允陽不及反應(yīng)時合上門離去。

  “喂!”允陽追了出去,追了幾步卻又在轉(zhuǎn)角停住?諝庵酗h著的是絕侖促狹的聲音和陳媽擔(dān)心的問句。

  “我不是說沒事了嗎?”是絕侖的笑語。

  “你這個孩子少和我打馬虎眼!”

  “陳媽,冤枉!我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名醫(yī)耶!映陽絕對沒事的。”

  “當(dāng)真?”

  “沒事啦,一個大男人偶爾感冒一下不會有事的。”

  好家伙!絕侖果真沒說出映陽是女人的事,允陽不禁會心一笑。

  “你這個家伙!”

  “哇!人家又沒說錯,陳媽別敲我嘛!”絕侖佯裝求饒的說。

  “你這家伙油嘴滑舌的,我不相信,我要親自去看看映陽的情形,我才放心!

  “哎呀,陳媽,你就別去打擾人家小倆口啦!”絕侖的聲音里滿是笑意。

  “什么小倆口?”陳媽嚷道。

  天殺的該死!允陽忍不住在心中咒罵。

  “陳媽;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兩個男人在一塊也沒什么嘛!何況映陽那么可愛,對不對?”絕侖軟語商量。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允陽恨不得立刻轟走絕侖那個白癡。

  “話是沒錯,可是少爺……”

  “沒問題啦!允陽哥什么時候替人換過襯衫了?走啦,我們下樓去了!卑牒灏腧_半捉弄,絕侖和陳媽愉快又滿意的下樓了。

  超級大混帳!允陽站在墻角,面色陰沉地聽著陳媽和絕侖討論著如何向黎家解除婚約,說服八堯第一階層,還有如何籌辦婚禮的話。

  天殺的該死!絕侖還說要他放心,而他居然真的放心,真是天殺的該死!

  ###

  霧很大,夜正深,宇宙仿佛又回到了混沌未開的時代。允陽掀開窗簾一角,靜靜地欣賞這屬于子夜的迷茫與飄然,腦中猶殘存著數(shù)小時前陳媽勸他早點歇息,把映陽交給仆人照顧的情景。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緩緩轉(zhuǎn)過身去,端詳起病中的映陽。

  映陽的燒是一陣陣的,這會兒體溫又回到三十九度,允陽皺緊的眉透露了心中極度的不耐煩。

  絕侖到底會不會開藥?什么醫(yī)術(shù)數(shù)一數(shù)二,映陽再不退燒,他真的會拆了艮家的招牌,塞進(jìn)絕侖那張油腔滑調(diào)的嘴里。

  允陽將藥粉倒進(jìn)溫開水里,幸好絕侖還記得將藥丸搗成藥粉,否則映陽這樣不省人事,怎么吃得下去?

  將藥粉攪勻后,他一手摟起昏睡的映陽,將杯緣的吸管湊至她口中,既然連睡眠中的嬰兒都懂得吸吮牛奶了,映陽應(yīng)該不會全然不知吧?允陽心想。

  他拿著杯子靜待杯中藥水消逝,怎么等了半天,杯中的藥水依然沒有減少分毫。

  “喂!”允陽搖晃著映陽,不悅地呼喊。天殺的白癡!睡得這么沉,居然連吸吮都不知道。

  “映陽,醒醒!吃藥了!”他提高音量的喚道,但她絲毫沒有要睜開眼睛的跡象。他懷疑自己的聲音回蕩在寂寥的夜里,卻百分之百摒除在映陽的意識之外。

  “混帳!”允陽忍不住咒罵一聲,用力放下手中的杯子。

  究竟陳媽前兩次是怎么喂藥的?怎么他一直想不起來?該死的!他再次環(huán)視屋內(nèi),試著找尋另一個喂藥的方法。

  允陽的目光在咖啡杯中小巧的湯匙上停住。也好,就先試試這個吧。

  起身洗凈了小匙,允陽舀起一匙藥水,試著扳開映陽的唇,一點一點地喂。

  該死!這個白癡連喝藥水也不會嗎?允陽瞪著大半流在外面的藥水,顯得更加沒耐心了。他將湯匙丟回桌上,索性交著雙臂置之不理。算了!這種白癡死了算了!他閉目靜息,直到空氣中回蕩著幾許微弱的呻吟聲。

  這里是哪里?為什么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漆黑?映陽遲疑地想。頭好沉重,昏脹得令人難受;沉郁的空氣陣陣壓緊胸口,呼吸好困難。有那么一瞬間,映陽懷疑自己身陷夢魘之中,直到極度的不安與頭痛硬逼著自己清醒些。

  映陽隱約可以感受到自己渾身滾燙,手腳仿若已麻痹般的無法動彈,她試著張開雙眼,卻無法如愿,只能發(fā)出微弱的呻吟聲,神智卻難以清醒。

  允陽打量著苦苦呻吟的映陽,漂亮的臉蛋因劇烈疼痛而皺著,她那楚楚可憐的妖媚直挑允陽心坎最深處的角落。

  該死!他就是無法狠下心不理會這個可憐的小東西,真是該死的!允陽拿起杯子含了一口藥水,眼前也只剩這個辦法了。

  捏著映陽的下巴,允陽輕輕覆上她的唇,她下意識地打開嘴巴。

  藥水喂得極順利,允陽卻覺得不舒服。映陽明明是個女人,為什么他會有種吻錯人的感覺?好像吻一個不男不女的人妖似的。

  允陽強(qiáng)抑著混亂的心跳和惡心的感受,直沖入浴室,以冰涼的水清醒神智。

  這里又是哪里?映陽在微弱呻吟后,漸漸的,連呻吟的氣力也沒了,只能隱約感覺到有人吻著自己,硬是灌了些苦苦的藥水,然后她意識模糊的陷入另一個夢魘。

  那是一片深沉的湖,沒有邊際,沒有光亮。映陽不停地往湖底墜下,難以掙扎,無法掙脫。模糊的視線中浮現(xiàn)另一張相似的容顏。

  “映紅!”映陽拼命地呼喊。

  對方一逕地?fù)u頭,閉唇不語,臉上的淚水融在平靜的湖水中。

  “映紅!”映陽伸手,卻只能觸到冷冷的湖水。

  “映紅!”為什么映紅不理他?為什么止不住映紅的淚水?

  映陽睜大了雙眼,直到眼前那張容顏逐漸清晰。

  那張臉的嘴角殘留一絲殷紅的血,雙臂不斷淌著血漬,在湖水中逐漸暈開,緩緩漾成一片淡紅。

  “不要!”映陽心急地嚷著,伸手撥去眼前的湖水。

  映紅滿臉的淚,嘴角些微掀動,映陽聽不清她在說些什么,卻在看清眼前景象時,一陣驚呼。

  看到了!看到了映紅背后是一對染血的羽冀,殷紅的鮮血正沿著斑駁的白羽流泄,不斷地融入湖中。

  映陽慌忙地奔向前去,可是無論她怎么跑,也觸碰不到那雙悲戚的眼,那樣悲戚的顏。

  “不!不要——”映陽拼命大吼,卻無法自這深沉的夢魘中清醒。

  驀然,映陽可以感受到背后多出了一雙潔白的羽冀,為什么?為什么和映紅不一樣?為什么自己不能分擔(dān)映紅的苦痛?映紅的容顏充滿苦痛,羽冀是染血的紅,然而在映紅的淚水中,為什么會是那樣的包容體諒和心甘情愿的滄桑?為什么?

  “映紅,你說話。 庇酬査缓。

  此時映陽感覺得出自己在上升,或者是映紅正在下墜。不!不能讓映紅獨自損落,不能讓映紅獨自墜向萬丈深淵。映陽伸手極力舞動,但他們的距離卻越來越遠(yuǎn)。

  “不要!不要!”映陽放聲大叫。

  湖里傳來淡淡嘆息,輕輕祝福,及一種深深的期許。

  “不!不要——”撕裂般的吼聲硬生生地劃破了夢魘,猛然驚醒的映陽還殘留著夢中的凄楚;而被吼聲吵醒的允陽表情十分不悅。

  “我……這是哪里?”映陽打量屋內(nèi)的擺設(shè)。很明顯的,這里不是他的房間。

  “我的房間!痹赎柌粣偟貞(yīng)道。天曉得他抱著渾身透濕的映陽時,腦子也跟著混亂,竟然會把這個家伙抱進(jìn)他房里。

  自己怎么會跑到他的房間呢?映陽蹙眉想了好一會兒,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反而讓腦袋更加的昏沉。她伸手揉著太陽穴,這才發(fā)覺自己的衣服已經(jīng)換下。

  “我的襯衫呢?”映陽喃喃的問。

  “都濕了,所以我把它換下來了!

  “謝謝!

  謝謝?允陽微瞇著雙眼,打量著絲毫沒有一點嬌羞之色的映陽。她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男人吧?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允陽直盯著那雙迷茫恍惚的瞳眸,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是厭煩?是擔(dān)心?

  “好痛!”映陽可憐兮兮地說,允陽不自覺地放開手。

  “快睡!痹赎柮睿齾s恍惚地?fù)u搖頭。

  “不舒服?”允陽伸手輕觸她的額頭,燒已經(jīng)退了啊。

  “頭有點痛,而且我……”映陽支支吾吾的說。

  “怎么了?”該死!這家伙怎么老是可憐兮兮的模樣。

  “我……我夢到映紅,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一直叫她,可是都沒有用!彼龘u搖頭,晶瑩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允陽皺著眉,伸手揉了揉她的發(fā)絲,“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好嗎?”他的語氣充滿了關(guān)心。

  映陽恍惚地點頭,“可是……”可是揮不去那場夢魘,如此鮮血淋漓地自胸口被挖起,那樣刻骨銘心,那樣渺茫,那樣迷惘得難以掌握。

  允陽眉頭緊皺,他不忍心看這可憐兮兮的小東西胡思亂想,于是遞上一杯水以及安眠藥,示意她吃下去。

  映陽瞪大眼睛,不解地問:“這是什么?”

  “安眠藥,F(xiàn)在才半夜兩點,你再睡一下!

  “我不要!我怕又會回到那個可怕的夢里!彼龑⒛樎裨谡浦校l頻搖頭。

  “吃下去,乖乖睡覺!痹赎柍谅暶钪。

  她抬起頭看他,語氣遲疑地說:“可是我……我……”

  “我不管你在擔(dān)心什么,我對你們雙胞胎誰死誰活也沒興趣,你要弄清楚,現(xiàn)在活著的是你,重要的是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為你所愛的人及愛著你的人活下去!痹赎枖蒯斀罔F的說。

  愣了好一會兒,映陽露出一抹笑容,接過藥片吞下,帶著笑容人睡。

  或許是安眠藥發(fā)揮了效用,熟睡中的映陽,原本緊蹙的眉疏朗開來,嘴角泛著一抹寬慰的笑容,像個毋需牽念世事的孩子。允陽淡淡地笑著,任由映陽抓著他的一綹長發(fā),倚著床靜靜睡去。

  那會是個怎樣的夢?在映陽開心的笑容中,沒有成片血漬,沒有漆黑孤寂,只有一片青翠的草原,漾著舒服的香氣。天是澈藍(lán)的清,風(fēng)是涼涼的清。第一次,七曜門的伙伴們恣意地奔馳在蒼穹與原野之間。

  旭向來嚴(yán)肅的臉上有著寬慰的笑容,冷靜的凝皓和冷漠的透陽難得促膝長談,接著風(fēng)中傳來泛昀及昳笑鬧的聲音。

  映陽確切地明白這是一場夢,卻是好久以來第一次擁有這樣繽紛的夢境。仰起頭深吸一口氣,映陽凝視著這份幸福,這樣的愛讓映陽沉沉睡去。

  ###

  朝陽劃破薄霧,幾縷金黃色的光芒喚醒了沉睡的映陽,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迷茫中逐漸拼湊出枕邊一張清晰的睡顏,是馬允陽!一陣驚詫讓映陽驟然清醒。

  側(cè)著臉沉睡的允陽看起來相當(dāng)疲憊,映陽回想起夜里發(fā)燒的情狀,伸手觸了觸額,好像沒發(fā)燒了,呼吸也平順多了,只除了頭還有些昏沉外。

  馬允陽也著實辛苦,陪了他一整夜,沒想到馬暴君會有這種好心腸!映陽感激地望了望沉睡中的允陽;小心冀翼地爬下床。

  映陽首次清醒的意識到自己換過衣服,這必定是馬允陽的襯衫,衣擺長及膝蓋,直可當(dāng)洋裝來穿了。她望著鏡中反射出的人影,首次驚覺自己如此穿著的嬌媚竟勝于平日的漂亮!天。

  她簡單地梳洗一番,梳理好有些凌亂的頭發(fā),正打算小聲地溜出門時,就被一個龐然的身影擋住去路。

  “你穿這樣要去哪?”允陽不耐煩地問。這個白癡,穿著長長的襯衫,露出一只誘人的美腿不說,現(xiàn)在才凌晨五點多,她打算溜去哪里?

  映陽望著雙眼仍泛著血絲、一臉疲憊的允陽,一時忘了回答。好一會兒才訥訥地說:“你好像很累,為什么不多休息—下?”

  什么跟什么?允陽皺眉問:“我是問你現(xiàn)在要去哪?”

  “我想下樓吃點東西,因為昨天沒吃什么,有點餓了!逼鋵嵅恢褂悬c餓,映陽感覺到胃腸已經(jīng)絞痛。

  “你知道現(xiàn)在幾點?”馬家的廚子可不比八堯的二十四小時輪班待命,沒有七點廚房是絕對不可能有人的!

  映陽搖頭。這很重要嗎?太陽不是出來了嗎?

  允陽無奈的聳聳肩,“才五點多,廚房是沒有人的!

  “什么?”映陽瞪大眼睛驚詆地問。

  “除非你想自己煮!

  自己煮?映陽搖搖頭。他連菜都沒洗過,更別提下過廚了。

  天殺的該死!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同情心了?一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就于心不忍了。允陽蹙著眉,無奈地開口說:“回你房間,換好合適的衣服,我梳洗好再下面給你吃!

  “嗄?”馬暴君要下面給她吃?映陽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我叫你回去換套衣服!痹撍赖!不管這家伙是男是女,穿得這樣妖媚,就應(yīng)該立刻消失。

  “可是你不是很累嗎?”映陽愣愣地問。他當(dāng)真要下廚?

  “不累!”允陽吼著關(guān)上浴室的門。

  愣呆在門外,映陽始終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為什么要發(fā)脾氣?

  ###

  映陽換好衣服,坐在廚房里,望著忙束忙西的允陽,仍覺得不可思議。只見允陽俐落地切著蔥花,調(diào)著佐料,整個廚房飄著食物香氣。

  她深吸一口氣,好香!沒想到要管理如此龐大企業(yè)的馬允陽也懂得下廚。

  不知過了多久,手抵著額頭靜待的映陽,驟然被一聲吼聲吵醒,她目光迷茫的盯著一臉不悅的允陽,不解他為什么生氣。

  “你不是很餓嗎?”允陽沒好氣地說。真該死!多虧他好心下面,沒料到這個白癡居然又睡著了。

  “對啊!庇酬栍袣鉄o力地應(yīng)著。

  “面煮好了,你到底吃不吃?”允陽提高音量地問。

  “真的?”映陽驚呼。太好了!他的胃有救了!

  允陽撇了撇嘴,冷冷地說:“去餐廳吃!

  “可是我好餓,可不可以在這里吃就好了?”不知道生病和饑餓是不是會讓人變得柔弱些,映陽難得在神智清醒時哀求。

  “不行,這是規(guī)定!彼敬蛩阏f得嚴(yán)厲些,怎知一見映陽又是一臉可憐兮兮,就有些不忍了。

  無奈的搖搖頭,允陽伸手夾了一口面遞向映陽,只見那張可憐兮兮的臉霎時泛起笑容,狠狠地咬了一口,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滿足的笑容。

  “可不可以再吃一小片肉?”映陽小聲的要求。

  允陽不覺地又遞上一片肉和些許面。真是天殺的該死!允陽咒罵自己。居然同情心勝于理性,居然有點高興看到這白癡的笑容,看來他也得去看病了。

  “謝謝!”映陽對他笑笑。其實馬暴君沒有想像中的可怕嘛!而且面條煮得軟硬適中,肉片切得薄薄的,好吃極了。

  他一定也生病了,允陽心想,卻又不由自主地舀了口湯給映陽。

  “好好吃!你好厲害!”映陽贊賞,一口又一口地吃著允陽夾給她的面,“我真的可以一直吃?”

  “廢話!”這一碗本來就是要煮給她吃的,這白癡問啥爛問題?

  “真的可以嗎?”映陽訥訥地問。馬允陽好像不怎么高興。

  “可以!痹赎柊衙嫱脒f給她,腦中思緒混亂,沉默不語的看著她大快朵頤。

  沒有人注意到門外的陳媽和雷管家,早把這一幕盡收眼底。他們悄悄地離開廚房回到客廳。

  “真是太好了!那兩個孩子湊成一雙可真適合。”陳媽興奮的嚷著。

  “拜托!映陽先生是男人。”霍管家提醒道。

  “都什么年代了!”她搬出絕侖先前說的話。

  “可是少爺他……”

  陳媽拍拍霍管家的肩,開心地笑道:“放心,少爺什么時候替人下過面了?即使是八堯第一階層也沒嘗過少爺煮的菜!”

  “那是因為映陽先生生病了。”

  “胡說!這你就不懂了。哎呀!別管這個了,我們可得好好計劃一下訂婚、請柬……”

  陳媽高興的聲音回蕩在廳中,一陣又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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