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 第五章 作者:夏雨寒(蘇緹) |
我的心情似乎又更惡劣了,因為她。 出乎意料之外的,她竟沒因為我是個“死”過的人而害怕,她來找我時,聽到我提起過往的事,竟然眼眶含淚的問我,“你死的時候痛不痛?” 她在同情我,可憐我嗎?而我竟然因此而有點喜悅,太奇怪了。 還記得那眉心的痛楚轉瞬間穿透全身時,我難受得立即昏厥,醒來后,已經在這個牢籠里…… 我很想告訴她所有事情發生的經過,但是我能嗎?愈讓她了解我,與我知心,只是愈增加她的危險,增加以后離別時,我將承受的痛苦,更稱了秋楓、白樺為難我的心意。 所以我當時起身就走。 但奇怪的很,無論我躲在哪里,她總有辦法找到我,白樺說是秋楓告訴她的,但面善心惡的秋楓是怎么被她收買的?我想她應該沒有那么大的本事。 然而我錯了,某日秋楓竟然出現在我面前,“我們一起吃飯吧?”他說。 多令我驚愕,一向都是白樺送食物來,讓我獨自取用,曾幾何時變了? 因為元晴嗎? “我愈來愈喜歡你的新娘了。”秋楓笑著說。 我的心因他的話猛然狂跳,為她歡喜為她憂,更為他們的愉悅相處感到嫉妒,有沒有那個可能……秋楓將取代我成為元晴的丈夫? 想到這里,我的心情更加惡劣了。 ☆ ☆ ☆ “夫君,吃紅燒蹄膀好嗎?”元晴體貼的夾了塊親手做的菜放進他碗里。 他沒拒絕,默默的吃飯。 “小晴晴,那我呢?”秋楓索性把碗遞到她面前,一副我也要妳夾菜伺候的模樣。 “你有手不會自己夾嗎?”她兇兇的瞪過去,刻意坐到他身邊,“夫君是特別的,喔!”她多希望他能點頭附和一下。 可他沒有,竟夾起她夾給他的那塊蹄膀,送到秋楓的碗里,“吃吧!” 秋楓得意的朝她擠眉弄眼,也學她的模樣靠到他身邊,故意嗲聲說:“爺對我果然是特別的。” 元晴氣得眉頭皺在一起,“秋楓,你是個男人,夫君也是個男人,男人跟男人撒嬌,你不覺得羞恥嗎?你看,連白樺都在笑你了! 坐在對面默默喝湯的白樺確實是在笑,不過是冷笑。 “我是在笑妳!卑讟遢p鄙的睨了她一眼,“誰規定男人跟男人不能成夫妻?” 元晴怵然眼睛大睜。白樺的意思不會是…… 她連忙看向秋楓,注意到秋楓竟然伸手探入她夫君的衣襟內,讓她夫君露出胸前一截白皙的肌膚,而她夫君竟躲也不躲,任秋楓蹂躪。 “對,我們就是這種關系!鼻飾餍ξ耐,“不然這山里頭還有誰能當爺的對象呢?” 還有白樺呀!至少她是女的,用起來比較正常……等等,天哪!她在想什么? “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卑讟鍑熈艘豢谇寰。 真相大大重擊了元晴。她夫君不只是她跟白樺的夫君,還是秋楓的夫君,他們是二女一男共侍一夫,天哪!她受不了,這超過她道德與倫理可以忍受的范圍。 “不可以!我們不可以這樣搞在一起!痹缗淖勒酒饋怼 秋楓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無聊似的打了個呵欠,“怎么,妳要退出,專心當廚娘?” 她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認為…… “你應說跟白樺在一起!笨稍捯怀隹冢秃芑诹。白樺跟夫君先在一塊的,她怎么可以后來居上?“不,我是說我應該……”跟秋楓在一起。想想也不對,她一直當秋楓是姊妹呀!天,她頭痛極了。 “妳怎么曉得我們沒在一起過?”白樺漫不在乎的輕哼。 元晴聽得嘴巴張得大大的。白樺是說……是說她跟秋楓也有肌膚之親?而且還在他們的夫君面前坦承通奸? 這對夫君不是莫大的打擊嗎?他一定氣炸了! 元晴小心翼翼的轉頭看向她夫君的臉,黑壓壓的一片,根本看不出喜怒哀樂。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不然咧!”秋楓無聊的用手指敲著桌子,“幾百幾千年了,不找點事做,怎么打發! “也不能因為無聊就亂搞呀!”元晴低吼,不敢相信秋楓的道德觀念這么差,“小心死了下地獄。” “那還得我們死得了才行!卑讟宓芍,仿佛恨透了她提起“死”這個字。 “小晴晴,妳真笨,都跟妳說我們已經數千歲了,妳怎么還搞不清楚?我們根本是不死不老之身。”秋楓很好心的提點。 “什么?”元晴愕異的僵直身子,他們不老不死,不就意味著當她老了,白發蒼蒼的時候,他們還是這副德行? “妳是我們之間的例外!卑讟褰又f,“不然妳以為我會輕易把我的男人讓給妳嗎?真是天真,妳對我們來說只是個短暫的玩具! 一把利刃刺穿元晴的心。她只是個玩具?她悲哀的望向夫君,多希望他吐露一點否認的聲音,但他沒有,坐在那邊仿佛是尊木頭雕像。 從出生她就不是被人期望的存在,爹怪她害死了娘,怨她不是可以傳宗接代,下田干粗活的男孩兒,村人更認定她是個災星,縱然她努力做一個好女兒,認真做每件事,但還是有人不滿。 她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盼望有個人愛她,需要她。親人是無望了,她轉而希冀那個未知的丈夫。 當她后來覺悟到,要被犧牲做祭品時,她連那個愿望都放棄了,因為她不認為她真嫁得成?衫咸齑箲z,讓她嫁了,卻又嫁了個不把她當“人”的丈夫,就連“大房”、“二房”也一樣不把她當“人”。 玩具? 她這一生就注定要這么無用嗎? “夫君,”元晴含淚低語,“你真把我當玩具嗎?” 他默然不語,雖望著她,但沒有人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 “難道還真愛妳一生一世?”秋楓溫溫的笑著,“若他真的做到了又如何?等妳老了、死了,再傷心難過個幾千幾萬年嗎?妳還真狠心! 仿佛被槌子重重敲了一下。是!她怎么可以自私的要求他的真心,畢竟她沒法與他白頭偕老!當她老死后,他該怎么辦? 老天憐她,卻又折磨她,給了她無解的姻緣,讓她空歡喜一場。 “夫君,你說話啊?”元晴碎聲要求。 至少說一句“沒錯,妳就是玩具”來徹底斷了她所有的癡心妄想。 但他只是端著那張黑臉望著她。 “是還是不是?”秋楓代“她”溫柔的問,“至少給她個話,讓她明白自己的本分! 剎那間,元晴又了解了一點。秋楓看似親切,但實際上或許不,感覺上雖然和善,但事實上,可能也不。為什么人的表面與內在有這么大的差別? 為什么幸?偛唤蹬R在她身上? “夫君?”淚光在元晴眼眸打轉,是心碎,是情裂。 “是! 他的輕輕一聲,卻鏗然有力,重重撞擊著她,把殘余的心霎時壓個粉碎。 有夢,最美;夢滅,卻最悲。 “我明白了!痹鐜缀躅澆怀陕暎澳敲础視M我……玩具的本分,任憑吩咐,夫君……”她立即搖頭,“不,是爺,不,也不是爺,我還沒那個資格跟白樺、秋楓這樣叫你,我應該稱呼你……主人。” 轟隆一聲大響,閃電畫過天際。 山頂隆隆的似要坍下來。 元晴驚愕的抬頭。不解發生了什么事? “山崩了。”秋楓失笑,輕輕一點他的下巴,“看來你的心情惡劣極了,呵呵!” 山崩,跟他的心情何干? ☆ ☆ ☆ 元晴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印象中,原本蒼翠的“累積山”光禿了一半,而原來老是細雨不斷的天空則不斷降著滂沱大雨。 “怎么回事?”她驚愕的問著身旁帶她出山,瞧瞧久違天地的秋楓。 秋楓依然和煦的笑著,“爺心情不好,當然天地與之同泣了。呵呵!” 他為什么心情不好?是因為她嗎?她……做錯了什么?而天竟然跟他的心情同調,太令她驚訝了。 “怎么樣才能讓……主人心情變好?”她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他的心情變好,村民就不會再受水患之苦了。 “那就看妳了!鼻飾魍嶂^。 她不了解、不明白,看著滿天大雨,心情沉重了起來,她擔憂起她的爹親、她的村人,大雨加上山崩對他們可有影響? “秋楓,我想回村子里去看看,我一定會回來的,你幫我轉告主人,好不好?”她焦急的詢問,再三的保證。 秋楓的嘴角更上揚,“好極了,妳回去一趟,待個幾天再回來吧!” 秋楓人好好喔!或許她之前想錯了,秋楓其實還是和善可親的,只是他笑的樣子,太……詭異了,好像還有什么別的企圖? 她想太多了吧? “妳要回來的時候,只要對著這棵大樹說‘摩莎摩謁訶’,通往山里的門就會打開。”秋楓細心的叮囑,更不忘提醒,“別忘了回來時,帶些好玩和好吃的。” ☆ ☆ ☆ 遮雨的傘從元晴震驚的手里掉落,因為眼前,她從小居住的村莊,竟被土石淹沒了一半,村民們正努力想從土石中挖出還活著的人和尸體。 恐懼攫住了她,把她的心一下抓得老高。這一切都是她的錯!都是她害他心情不好,天才會降下大水…… “爹?”她爆然大喊,往頹圯的土堆奔去,她還認得她家的屋子就在土堆的下頭,“爹,你在哪里?阿晴回來看你了,你快出來呀!爹!”發瘋似的用雙手挖掘土石,眼淚和大雨混在臉上再也分不清。 村人們驚異的看著她,一個個停下手上的動作。 “你們在干什么?為什么停下來,還有人在里頭。 痹绯麄兇蠛。好奇怪,他們的臉看起來好陌生,卻又有些熟悉。 “妳……妳是阿晴?” 元晴望向那白發蒼蒼的老人,熟悉的輪廓、相識的眼眸,卻配上陌生的斑斑白發以及歲月的皺痕。 “爹?”她輕喚,不明白何以成了這般?“你真是我爹,元……元鏢?”爹為她傷心而一夕白了頭發嗎? “是呀!我是元鏢。”老人激動的走上前去,摸摸她的手,捏捏她的臉頰,“妳真是阿晴?”看她點頭,又更激動了,“這么多年過去了,妳怎么一點都沒變?” 山里奇異的遭遇從她腦海掠過,難道…… “多少年過去了?”她屏息的問。 “三十年! 三十年?可她在山洞內并不覺得過了三十年呀!頂多個把月而已,難不成,她成了秋楓、白樺的同類?可他們說她會老會死……那么就是山中歲月一日,人間流金一年了? “阿晴,妳……是人,還是鬼?”元鏢害怕的猜測。 “爹,我當然是人。”她握住他老人家的手,“你瞧,我的手是溫的! 確確實實還有著人的熱度。 “這些年來,妳都在哪里?” “山里,‘累積山’的山里,我和他們住在里頭!彼幌腚[瞞爹親,讓爹親擔心,“夫君待我極好,我在里頭也過得很好!彼皇侨隽它c小小的謊,把“主人”和“夫君”稱呼調了一下。 村人們恐懼的面面相覷,憤恨的交頭接耳起來,可是她并沒有注意到。 “那個‘水爺’不中意妳當他的新娘嗎?” “怎么會?”元晴裝出燦爛的笑,說謊只為了讓爹親放心,“我跟夫君一直相親相愛! “既然如此,為什么從妳嫁進山里開始,這雨勢不但不停,而且還更大,最近這一陣子甚至大雨不斷。” 才說著,豪雨就像傾泄的水流般,嘩啦嘩啦的降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