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宛若血腥瑪麗般熱辣艷紅,曬得人昏眼光,連貪食的蟲蠅也懶得抬動翅膀拈花惹草。
霍紫苑亦如一個多月前,來到紐約中央公園,低頭翻看報紙的人事廣告,眼瞳流轉,一路下滑到最後一排,仍是一無所獲。
「啊——」原來,天有絕人之路!想她堂堂一個分子生物學的博士,竟落得「高學歷高失業(yè)率」的困窘中。
回學校找教授吧!好歹助教也是份高尚的工作,假以時日還可桃李滿天下,逢年過節(jié)還有加菜金。人嘛!到終了,還是得為五斗米折腰。
只是她不知自己的「驚天」之聲,惹來了注意她多時的老先生,瞪著她瞧了好一會兒,接著加緊腳步來到霍紫苑的跟前。
「還記得我嗎?霍小姐。」老叟定眼再次端詳著霍紫苑,這時更加確定她就是三年前合作過的小女孩。
「老天——是你?!」霍紫苑認出他那雙炯炯晶眸。
這雙眼總像藏著些什么秘密似地,教人捉摸不定。
她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改悴皇钦f,以後走在路上,誰也不認識誰的嗎?」她強擠出一抹乾笑。
「我是說過,但事情有了變化!估羡畔蛩そL乾橘子皮的臉漾開了毫無殺傷力的笑。
「是有些改變!顾偷袜洁,憶及這一個多月來被紀斐然「趕盡殺絕」的狀況,又惱又怒。
他精明地瞥了霍紫苑手中的報紙,明知故問地關心道:「找工作?」
她連忙將報紙拋在一旁,「隨便看看!
「現(xiàn)在在哪兒高就啊?」狐貍即使和善終究還是狐貍,更何況還是只老狐貍,就算小動物再狡猾,也斗不過他。
「問這做什么?」她不喜歡這種誘餌,吞與不吞都讓人為難。
「聰明的女孩,我只是關心你。吃中飯了沒有?我們一起去前頭一家新開的法國餐廳用餐,邊吃邊隨便聊聊,好歹我們曾經共事一場,如何?」他慈愛的笑越泛越大,就像一張越織越密的蜘蛛網,罩得人心惶惶。
「不了,我吃過了!够糇显反蚨ㄖ饕,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她不能再犯錯了。
「你很怕我?」他步步逼近。
「我……沒有。」她答得心虛。
「藏在你眼鏡下的美麗雙瞳可不會說謊。」他仍舊悠然地笑著。
「你到底想做什么?」涉世未深的霍紫苑,面對他還生嫩得很,慌忙對答中更顯無措。
「霍小姐,讓我猜猜,你目前正在失業(yè)中,而且一直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又不愿讓家人擔心,所以來此打發(fā)一天的時間,順便翻翻人事廣告,以求奇跡出現(xiàn)!顾n老的容顏因自信而釋放歡采,「我說得對不對?」
她戒備地斂上一層霜,「老先生,我想這是我的事,多謝您費心,若沒別的事,我要走了,我還有個家教!顾奶摰爻吨e。
「等一下,霍小姐,如果我讓你感到尷尬,我道歉,我只是想請你幫個忙!惯@口氣倒較先前真誠了些。
霍紫苑這才止住了腳步,緩緩回首,「但愿不是上次那類的差事!
「霍小姐,以你所學在紐約要找到一份適任的工作,除了教職或醫(yī)院,是很難有其他發(fā)展的。讓我再猜猜,如果你喜歡教職,以我對你學識的認知,謀個教職不是難事,可見你并不喜歡執(zhí)教鞭;至於去醫(yī)院工作,問題比較多。
在紐約舉凡需要你這種長才的人,多是經過考試、面試,你我心知肚明,『面試』的是——誰的背景夠看。據(jù)我了解,你的雙親一生奉獻教育,所以,你沒有——」
「夠了!」這個老男人將她的底細摸得太清楚了。
「別生氣,現(xiàn)實就是人生。除非你愿意一輩子端盤子當侍女,否則,千萬別放棄我提供的機會!顾男Κq如沾了毒的蜜,對於處在饑餓邊緣的小蜜蜂,怎么回拒得了?!
霍紫苑想從這個泥沼中抽離,可無數(shù)個一分鐘過去,現(xiàn)實的鞭笞,趁她鋼鐵般意志力流失之隙,悄悄自腳底蜿蜒而上,霸住她曾拒絕妥協(xié)的心。
「你要我做什么?」她開始在心中為自己的失去原則編織理由。
「將上次那個男人帶來我的實驗室。」
「什么?!」她的心幾乎躍至喉間,險些進跳出口。
今日落難,不就是為了逃避這個男人,哪有再自投羅網的道理?
「不!」
「別拒絕得這么快。」他沉穩(wěn)如常。
「我不想再綁架任何人,就算給我二十萬美金,我也不干。」她直搖頭。
「不,是一百萬美金。」他拋下這個天價,相信這個灰姑娘絕對會吞下誘餌。
「什……么?」她沒聽錯吧!
「一百萬,一百萬美金。」老叟笑盈盈道!改阒灰c小手段,把他騙到我的實驗室即可!
「騙他?老先生,你是否老眼昏花了,他紀斐然是何等人物,我會有今日全是拜他所賜!
「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這一點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所以,你該不會叫我這個丑陋,又曾經害過他的人再去騙他吧?!」
「我人是老,眼可不花!共淮糇显贩磻樖忠徽,將她厚重的眼鏡給拿了下來。
「你干什么?」見他的舉動,「把眼鏡還給我!」
「你是塊璞玉,沒有女人可以像你這么美,卻又聰明地將美麗刻意隱藏起來。」倏地,他又將她的發(fā)髻給放了下來。
如瀑的青絲流泄而下,攪亂行經他們身邊多少雙驚艷的波光。
「現(xiàn)下,中央公園里就屬你最美了。」老叟滿眼贊嘆。也許……應該換個方式「誘騙」紀斐然。
「你這個老頭究竟想玩什么花樣?如果你再不將眼鏡還給我,我就大叫非禮了!」霍紫苑心火狂熾。
「還給你!箤端泥僚敛豢M於懷,并準備為她戴上眼鏡。
「我自己來,這么大的年紀還這么唐突!」她氣憤填膺的將頭發(fā)重新圈了上去。
「霍小姐,明天上午九點到我的實驗室來,我們詳談細節(jié)。機會不等人,一百萬對你及未來可是個轉機。我等你。」他向她眨著眼,從容地離開。
他深信她會來。
現(xiàn)實就是人生!
這時,她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柔美的女子聲,「我們可以談談嗎?」
霍紫苑茫然地抬起眼朝來人望去,「是你——卓大小姐,有事嗎?」她一想到那天的事,還是一肚子氣。
卓妤完全不理會霍紫苑話中的不悅,逕自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沒什么事,只是想和你聊聊你和斐然之間的債務。」
「你怎么知道?」紀斐然竟然連這種事都對她說?!
「我和他之間,還有什么事需要隱瞞?雖說斐然口中說這點錢不算什么,不過今天既然在這兒遇到你,我想還是要問問,你年紀輕輕,怎么會欠斐然這么多錢?需不需要我跟斐然說說,讓債務從此一筆勾消?」卓妤故作姿態(tài)地說,存心讓霍紫苑難堪。
「不必了,」她霍紫苑向來不愿欠人債,尤其是欠紀斐然!「麻煩你轉告紀先生,這筆錢三天後,我就能連本帶利的還給他。」話落,立即掉頭就走。
因為,她已經打算接受老頭的提議了!
卓妤望著霍紫苑遠去的背影,旋即泛起勝利的笑容,看來,他們之間真的只有單純的債務問題。否則,就憑霍紫苑那副尊容,斐然哪會看上她!
原本忐忑不安的憂慮,頃刻一掃而空。
***
為了不讓卓妤看扁自己,霍紫苑還是妥協(xié)了。
她一離開老叟的實驗室,便駕駛著車一路往紐約第五大道開去。
如今她的戶頭已有五十萬元美金,另外五十萬那老頭則答應在她事成後兌現(xiàn)。但現(xiàn)在她必須依照老頭的指示,以這些錢去添購一些行頭,以便「色誘」紀斐然。
唉!她瞥了一眼躺在車座上,由紀斐然鉆石公司所發(fā)出的拍賣會邀請函,心頭混亂如盤絲,攪得她呼吸困難。
為了避免第五大道這些有錢人看低她,因此特別將她的小破車停得遠遠的。
首先,她走入一家保鑣公司聘了四名保鑣,以便為兩天後的拍賣會造勢。
緊接著,她又往最有名的流行街,買了一套白底映著七彩光澤的晚禮服,并預約了紐約頗具知名度的美容沙龍設計師,為她化妝與發(fā)型設計。
最後,她得為自己選些精鉆寶石來搭配那件禮服,於是走進第五大道頗富盛名的三星珠寶公司。
據(jù)她了解,這家公司的負責人是一名優(yōu)秀的珠寶設計師,他所設計的珠寶雖不是件件價值連城,然而只要出自他手,即使是簡單的紅藍綠三顆寶石,也能設計出卓越不凡的高雅造型。
才一踏入門板,紅藍綠寶石造型的門把,就熠熠生輝地顯示顧客的到來,殷勤的服務人員笑容可掬地為她拉開門。
霍紫苑為了來此選購珠寶,還特別穿了一套亞曼尼今夏新款的二件式套裝,以防這些名店的店員狗眼看人低,可是所有的完美裝扮,就獨漏將眼鏡摘下及一泄青絲。
「小姐,您需要些什么嗎?」女店員已看出她身上行頭,口氣更加親切。
「我要一副耳環(huán)、項鏈,還有手鏈!顾囍顺雠深^,昂首掃視,以期更像個富家女。
服務的小姐笑咪咪地引她入座,「這邊請,您喜歡哪種寶石?我們店里最特別的,便是由紅、藍、綠三種寶石搭配而成的各種鉆飾!
「那三星極光呢?」她記起這家店最有名的寶石就屬這款了。
「小姐,很抱歉,它是非賣品!狗⻊杖藛T很驚訝她對他們公司之寶的認識。
其實,她只不過是被老頭臨時調教的,哪是真的懂寶石。
「這位小姐,好眼光。它是本公司最高精神的象徵,不賣的,但見你對它及本公司的愛戴,請容我為你選些其他等量齊觀的精品如何?」一聲渾厚迷人的嗓音,字字有力地自霍紫苑後方傳來。
「總裁——」女店員低聲驚呼。
她們的大老板甚少光臨門市部,今天是刮什么風,竟將這位超人氣、迷倒半邊天女人的英俊老板喚來?
這聲音有一點舊人的熟識感,這個男人是誰呢?
霍紫苑幽幽地轉過頭——
好個俊逸男子!
一頭過肩長發(fā),光潔束成辮,皙白的襯衫不經意裸露古銅色的壯碩胸膛,灰黑交織、立體剪裁的西裝褲,有種傳統(tǒng)與叛逆的現(xiàn)代感,卻又流露出巴洛克風味的典雅與突破。
平靜無瀾的好相貌,加上充滿力與美的體魄,兼具懾人心魄的剛猛與火熱,教她失神了好一會兒。
想他這身好風采,準教紐約的蝶兒流連駐足,他與紀斐然的容貌、身形,只怕在伯仲之間。
紀斐然?!
一張熟識的臉,突然與眼前的男子重疊……這兩個男人還真的有幾分神似!
對於她的愕然,紀霍然早已司空見慣,還以為又是個對他容顏傾慕的女子,順手拿出由他設計的「天使之戀」的七彩項鏈,「喜歡嗎?」
一見這璀璨逼人的項鏈,她的心頭一窒,好美!
不經意地瞥見標簽上的價格,四十萬!「美是美,可惜——」
「貴了些?」他笑道,「三十萬如何?」
一下子便宜了百分之二十五?兩泓軟化的波光,昭然若揭地流泄著。
實際些!她是去色誘人,可沒必要將自己的老本花光,她突然精明了起來!溉绻覍λ桓信d趣時,可不可以重新賣還給你?」瞬間皓眸氤氳,并不因厚框的眼鏡而有所改變。
紀霍然不自覺地掉進她清湛的澤光中。無關愛慕,而是一種沒來由的親切感油然而生,像是面對久違的朋友……
最後,他笑了,「好吧!如果你玩膩它了,小店以原價收回!
「真的?」她皎白如雪的臉龐下飛速凝起兩朵彩霞,跳動的波澤在她如夢的眸瞳里灼灼照映著,甜滋滋的風姿,昭顯她的青春。「謝謝。」
「我說過的話,絕不打折扣!鼓菍π憋w的劍眉、挺直的鼻梁及略嫌削薄的唇,更彰顯他男性的魄力。
「再次謝謝,如果它有耳環(huán),還有手鏈一并為我包上,是否也有折扣?」也許是精打細算慣了,總不忘問及折扣。
這種問題絕不會出現(xiàn)在真正的富家女身上,紀霍然頓時對她的「怪異」舉動很好奇,燃火的雙瞳似在思索,轉瞬間,大方地承諾,「就當小店附送你的贈品吧。」
「謝謝。」她喜形於色。
「別謝得太早,如果你想退掉『天使之戀』,也必須將它們一并退回,才能全額退費!
「你真是個帥氣又隨性的大好人,相信尊夫人一定以你為榮!顾d奮得幾乎想親吻他的臉頰了。
「小姐,『大好人』這種贊美,我這是第一次聽見。」紀霍然深不見底的黑眸仍舊平靜無波!赶M愕馁澝,不是故意套問我是否結婚了!沟脑幾H,一聲不響地飄進他深幽的晶瞳底。
霍紫苑忽然嬌笑出聲,「先生,我對你的贊美是因為你的慷慨而起;至於打你的主意,我——敬謝不敏,已經有一個與你,甚至更甚於你的男子,蓄意『騷擾』我多時,夠教我走投無路了,我不會再自找麻煩!
有人比他更耀目?紀霍然錯愕了一會兒,這時他家兩個兄弟的影像,旋即爬上心扉。
不過,他可不相信他們家那個酷哥型的大哥,與花心蘿卜的三弟正好遇見她,而且還對眼下這個女子愛情大放送,尤其大哥更是不可能。
見他警惕的神情,霍紫苑想他一定不相信有人可以像他這般吸引人,這是帥哥的通病,「後會有期了。」她接下由店員包好的禮盒後,瀟灑離去。
有錢男人太難伺候,贊美與不贊美都會被人懷疑有企圖,好累人。
她寧愿選擇伺候鈔票,而不是男人。
紀霍然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對於她就是有種莫名的好感,像她這種不將他俊顏風采放在眼底的女人,著實不多了。淺淺傾贊的笑,不自覺地越逸越大。
「她是什么人?」紀斐然忽然站在二弟身後,無法將視線從漸漸消失在轉角的熟悉身影調開。抑不住狂囂的心跳,連帶聲音也變大了。
「一個有意思的女人!辜o霍然欣賞的目光仍聚焦在前方,語焉不詳。
「我才不管她是不是有意思的女人,我是問她叫什么?」紀斐然再度失控出聲。
「大哥?」他好奇地偏過頭,斜睨著比他高兩公分的兄長。
向來冷靜如南極寒冰的大哥怎么了?竟為了個女人吼他?
不過,紀斐然似乎還未發(fā)現(xiàn)到自己的失常舉動,「我只是很好奇,為何你會將自己親手設計的『天使之戀』以低價售出,還免費附贈耳環(huán)與手鏈……」
紀斐然五分鐘前,才由內部工作人員的出入門進入,就在離大廳約十公尺處,便看見一個和霍紫苑十分種似的女子在大廳挑選首飾。為了確認那人是否真是霍紫苑,他不由地加快腳步,卻聽見霍然與那女子那段「免費附贈耳環(huán)、手鏈」的對話。細聽之下,那人的說話聲竟也與霍紫苑十分相似……
「一個有意思的女客人,竟然可以面對我出色的儀表而不為所動!而且她還有股令人說不出的神秘魅力——」紀霍然對那女子顯然有好感,頻頻贊美。
「所以,你就將天使之戀低價賣給她,還與她打情罵俏!」話中不覺帶有三分醋意。
「我和她打情罵俏?!」紀霍然真不敢相信,這種酸溜溜的話語竟會從大哥口中說出。
「不是嗎?不然為何還提及結婚與否的問題?」話語中的醋意愈來越重。
怪了!怎么大哥今天說起話來酸不溜丟的?
「大哥,這只是一般性的對話!辜o霍然有些哭笑不得。
「是嗎?」語氣里滿是疑猜。
「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為什么會對一個女客人這么感興趣?難不成,你認識她?」盡管他問得輕淡,卻十分好奇。
紀斐然近似狂野的眼神,倏而一斂,「也許!乖捖涞耐瑫r,他快速推開大門,朝那抹已消逝的身影追了去。
怪了,大哥和那個女人有何關系?她竟然可以讓大哥失去以往的冷靜?有趣!紀霍然臉上登時浮出一抹玩味的笑。
***
霍成夫垮出兩道盛載不可置信的紋路,凝視著女兒從不輕易放下的長發(fā),如暗夜的流泉涓涓輕泄在腰際,他渾身每一處毛孔全戒備地張了開來。
「紫苑,你打扮成這模樣要去哪兒?」
「爹地?!」一反過身子,霍紫苑猶如一尊美輪美奐的石雕,渾身釋放出教霍成夫錯眼的沉懶性感。
睇睨女兒這一身合身純白的長禮服、璀璨照人的珠寶鏈飾,及略施丹青的螓首,看似天使,又嬌俏得像精靈,偏又彰顯出邪惡的撤旦化身,美的妖氣、放肆又撒野,簡直就是存心禁錮男人的女魔。
不好的預感就像不住流竄的電流,直導霍成夫的心臟,明顯地昭告女兒此舉的背後,有著不可漠視的意圖。
他一把扯住霍紫苑的手,「你要去那里?!看你打扮得妖里妖氣的!還有這些珠寶是從哪里來的?別告訴我它們是假的,老爸對珠寶還有點概念!」他那高分貝的聲音,也將在臥室的太太給喊了出來。
「發(fā)生了什么事,成夫?」易芊芊急忙忙地走了出來。
四眼相對之際,她這才瞧見,她那幾乎從不肯示出真面目的女兒,幻化成偶然造訪大地的仙子,驀然,她欣慰地笑著,天真的以為紫苑戀愛了。
女兒真的比自己當年還美,上了妝的她有著成熟女人的風韻,恰似醇酒發(fā)出淡淡的陳香,亦如烈酒般地火辣,燃放著蕩心的熱焰。
「女兒,你好美。」易芊芊真心地贊美,頗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
「美什么美,簡直是——妖精!顾谑切姆堑呐兄,實在是出於父親過度保護的反射動作。
「爸!」霍紫苑首次慎重打扮,竟換來這種指責,喉頭哽澀像火炭烙燒,疼痛不已。
「成夫——」
霍成夫摸了摸鼻子,心有絲愧疚,卻不愿罷手,「說,你要去哪里?這又是誰給你的?這么貴重的東西,不該只是給『女朋友』吧!」男人的算盤珠子一向撥得精,沒有男人會白白送這么貴重的禮。
難道……他這個傻女兒被人包養(yǎng)?
思至此,怒火宛如火山爆發(fā),一發(fā)不可收拾,「你當了某個公子哥的情婦對不對?!否則有哪個冤大頭,會將這貴重的東西送你而不收分毫?」
「爸——媽——」她不佑該如何詳解,早知道就在外面換衣服了。
老爸的脾氣來去如狂風遽雨,常教人無所適從,現(xiàn)下該怎么辦?
見她猶豫,霍成夫以為他料個正著,一股怒火由腳底沖到腦門,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我霍成夫的女兒就算餓死,也不能成為別人的情婦!把項鏈給我!」他開始拉扯。
「爸——不要。」她倏地跑到母親後方。
「成夫,你這是干什么?女兒都這么大了,你這是何苦!」易芊芊擺出母雞護小雞的態(tài)勢,毫不讓步。
「芊芊,你讓開!」霍成夫大吼。
「你是想讓左鄰右舍看笑話是不是?」易芊芊反唇相稽,氣氛緊繃。
「好!你們母女口徑一致,我說不過你們,但我霍成夫今天若讓女兒走出去,霍字就倒著寫!顾饹_天地將她們母女鎖在大廳,逕自回房。
「媽——」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霍紫苑見參加拍賣會的時間就快到了,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紫苑,老實告訴媽,你是不是戀愛了?」易芊芊采柔情攻勢,以期攻破女兒的心房。
「為什么這么問?」她心不在焉地望著母親。
「否則你怎么會把頭發(fā)放下來?你不是一向希望找一個不單『看重』你外表的男人嗎?」易芊芊輕撫著女兒這頭光緞如瀑的秀發(fā),母親的驕傲油然升起。
啊?!母親誤會了!
那何不……將計就計?
霍紫苑繼而低頭不語,故做小女兒羞赧狀。
「對方是誰?」
「他叫紀斐然!共患铀妓鳎忝摽诙。
「啊?是那個紐約的鉆石單身漢?」
霍紫苑也被她下意識的脫口之辭嚇了一跳!原來,她早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的心,牽結在那個口口聲聲要向她討債的男子身上。
唉!她想緩阻對他的情愫,卻偏偏深印成底,心中放的還是那抹俊美頎長的身影。
她此生一心希冀一份平凡深遠的感情,也執(zhí)著地相信,有這么一個「識貨」的男人,能夠看出她刻意蒙塵的真正原色。
紀斐然……會是那個真命天子嗎?
不見女兒辯駁及解釋,易芊芊知道女兒真的戀愛了,只是戀慕上這么一個完美男子,她的女兒可承受得起?
「紫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易芊芊認真地問著。
「我……」她終於抬頭面對母親的疑問。
她當然知道,只要完成色誘計畫,她就會永永遠遠地消失在他跟前,他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永遠不會有交集,就讓她帶著對他的妄念,隱沒紅塵,讓一切……歸於原點吧。
「他愛你嗎?」母親的叮嚀總較父親深刻。
「我……」這也是她的困惑!
「唉!強摘的瓜不甜,如果他對你不如你對他般好,未來的路,勢必荊棘滿布,你爹地雖然性子火爆,到底還是個念家的男人。他始終相信一個男人對女人最深的愛,便是娶她為妻,而非無名無分任她容顏老去,最終不理不睬。孩子,對於男人,你父親自比你了解,他的怒是護女心切,你可別怨他!挂总奋份p幽一嘆。
「這些我都懂,否則多年來,我為何戴上奇丑無比的厚框眼鏡?為何將引以為傲的秀發(fā)梳成髻?無非是對男人的一顆真心不抱太高期望。分子生物學早已教會我,男性、甚至多數(shù)的雄性動物,都非『專情』的生物。
我不會成為任何男人的情婦,即使以全天下的財富交換也不會!媽,你放心。只是這會兒我真有點事必須辦妥,以後……我才能……自由自在地開拓屬於自己的天地!
她的話也被附在門板上「偷聽」的霍成夫聽見,鼻頭一陣酸楚。
「紫苑,你走吧。」易芊芊從電視下方取出一把鑰匙,為她開了門。
「那爹地……」霍紫苑眉間鎖著輕愁。
「他能把我怎么著?放心去吧!挂总奋吠浦畠撼鲩T。
「媽……」今天她才了解,女人之間有些感觸是男人永遠碰觸不到的,父母都疼愛她,但在感情的領域中,父親遠不如母親體會的深刻。
「小心點!挂总奋窊]著手送別。
女兒真的長大了。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單飛的小鳥少了母鳥的護衛(wèi),是好是壞她都使不上力,心疼!珠淚潸潸滑下……
一條方巾適巧地湊了上來,「女人真是水做的。」這是霍成夫多年來,首次的溫柔。
「你?」易芊芊抬起沾霧的眼,愕然睇視著丈夫。
「兒孫自有兒孫福!够舫煞驇祥T扉。
他知道鳥籠的門一開,小鳥自會飛上青天,回不回來,已不是自己可控制的了。他只能祈禱,她一切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