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慕容爺爺?shù)乃,尹千?fù)心里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全是因為他言語上的刺激才釀成悲劇。于是他下令厚葬老人家,并親自上香、跪拜。
待喪事辦得告一段落后,尹千負(fù)便下令將慕容雪釋放,眼見她身子尚虛,本想過一陣子再將她爺爺?shù)乃烙嵏嬷,可紙包不住火,此事早晚得說,他還是決定趁早讓她知道,若她想哭、想發(fā)泄就到他懷里來吧!
怎料她得知爺爺?shù)乃烙嵑螅磻?yīng)平淡若水,冷靜得令人憂心。
是的,她不會向他興師問罪,她原本就不擅長質(zhì)問他人,何況這一切不是已經(jīng)太明白了?他賜死了爺爺,事后又感到愧疚,才決定釋放她,而聽說他對爺爺?shù)膯适拢瑥募赖、人殮、出殯到埋葬等事一點兒也不馬虎,這算什么?贖罪嗎?
她算是看透他,也恨透他了,一切是非善惡的已在她的仔細(xì)判下成就,他果真是單憑自身喜惡就定人生死的惡霸。
尹千負(fù)發(fā)現(xiàn)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不發(fā)一語,以為她正為喪親之事難過,每晚與她同榻而眠時,總會將她緊摟在懷中,想給她一些安慰,她卻冰冷得像石塊,更虛幻得像浮云,愈來愈感覺不到真實性。
“你要我怎么做?該做的我都做了。人死不能復(fù)生,你這樣折磨自己也無濟(jì)于事。不許再這樣了,你讓我很擔(dān)心!
是夜,尹千負(fù)將她擁在臂彎中,舍不得她獨自承受一切,他想擁有她的一切,而她總是隱藏了某些他觸及不了的部分。
“你……還他的命來。”慕容雪森冷的說著,轉(zhuǎn)身背對他,不想讓他看見她在眼眶打轉(zhuǎn)的淚水!
尹千負(fù)承認(rèn)是他疏于照顧,更不該在言語上有所刺激,間接造成爺爺喪命,她可以怪他,但不可恨他,他對他們祖孫已算仁盡義至,且此事她也有錯,若不是她任性而為,也不會扯出這些事,他對她夠好了,如今他肯既往不究,她又怎能為了爺爺?shù)乃老蛩髅?br />
這個不知足的女人!一般女子若像她得此厚愛與眷顧,早該涕淚相交的謝恩了。
“我無心置他于死,若真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府中人多口雜,或許已有人告訴她當(dāng)日的情形,但他不認(rèn)為他得負(fù)全責(zé)。
他終于承認(rèn)自己的惡行了,卻毫無悔過之意,慕容雪心寒極了,當(dāng)下便決定揮劍斷情,今后不再想他、念他、戀他。是的,她不再是他的了。
但想走可沒這么容易,她必須假意依順,撤去他的戒心,才有逃的機(jī)會,她要這個男人永遠(yuǎn)從她生命中消失。
尹千負(fù)見她似乎在沉思什么,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銳利的雙眼似乎能洞悉她的內(nèi)心!霸谙胧裁?告訴我!
慕容雪忙挪開眼,堅持隱藏心事。
“我想過了,過些日子就娶你過門,讓你成為我名副其實的女人!币ж(fù)總算突破心魔,決定面對兩人最終該有的結(jié)果。
慕容雪不愿接受他的虛情假意,這算什么?補(bǔ)償她,或是施舍她?她不要更不屑,所以毫無歡喜之色,只默然以對。尹千負(fù)望著她令人癡醉的容貌,一時意亂情迷,伸手揮落帳幔,再次滿足自己對她的欲望。
* 。 。
這幾日慕容雪吃什么便吐什么,這時她才真正警覺到,原來自己有喜了。
這對她并非喜事,而是個雪上加霜的壞消息。她不明白,老天爺為何要這么對她,她將永遠(yuǎn)離開尹千負(fù),又怎能為他生兒育女?
她想殺了腹中胎兒,卻遲遲下不了手,著實讓她左右為難,但這也加速她逃離的念頭。再不走,過些時日,尹千負(fù)一定會發(fā)現(xiàn)她身懷六甲的事,到時怕插翅也難飛了。
今兒一早,尹千負(fù)便出門會見幾位少林長老,杜若音算是江湖中人,自然也跟了去,這倒是慕容雪動身的好機(jī)會。
用過早飯后,她回到房中,收舍好細(xì)軟,取下發(fā)上的簪子,將之一折兩斷。
“摧燒之,當(dāng)風(fēng)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fù)相思……”
是的,從今以后,相思與尹絕……秋風(fēng)肅肅晨風(fēng)綢,東方須臾高告之。
她含著淚,輕撫尚未隆起的小腹,這個孩子也算與她有緣,否則在她受了三十大板,又在小屋里害病的情況下,豈不早保不住了?就算是沖著這點吧!她決定留下這個小生命,她發(fā)誓,這么做不是想用來懷念什么?
真的,她發(fā)誓!
一出房門,她就碰上迎面而來的婉秀。
“雪兒,少主要你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怎么不在屋里待著?你若不仔細(xì)一些,當(dāng)心落下病根了!蓖裥闶种卸酥煌牍饒A紅棗湯,正想給她送來。
尹千負(fù)擔(dān)心慕容雪身嬌體弱,在小屋里囚禁數(shù)日,恐怕元氣大傷,吩咐下人好生看顧她。這幾日她當(dāng)真養(yǎng)尊處優(yōu),過著皇妃般的生活。
“我上街轉(zhuǎn)轉(zhuǎn),順便到廟里去上上香!蹦饺菅⿵娜莶黄鹊膽(yīng)對,幸未引起婉秀的懷疑。
“可你手上的包袱……”
“這些是上回我買的布料,買回來以后卻愈看愈不中意,想拿去退貨呢!放心,我去去就回來,這甜品你自個兒喝了吧!”
“這不好吧!要不我跟著去,好在一旁伺候著!
“不必了,我不是生來的主子,不需人伺候。都要你放心了,我這么大一個人還不會照顧自己嗎?”慕容雪堅持不肯,還故意拉下臉來。
婉秀見她滿臉不高興,只好由著她了。
慕容雪有驚無險的過關(guān)后,連忙舉步離去。這一去,她決定永不再回頭。
。 。 。
直到晌午,尹千負(fù)才回到府中,想當(dāng)然耳,他先往慕容雪的房里走去。
如今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放不下她,真所謂一日不見,如三月兮,這輩子他還未在乎什么人像在乎她這般。
不料一踏進(jìn)房門卻不見她人影,只見桌上放著一根斷了的發(fā)簪和一張紙寫著——
試妾與君淚,兩處滴池水,
看取芙蓉花,今年為誰死。
她這是何意?他震驚異常。這幾日她表現(xiàn)得尚稱乖順,對他的求歡也并未拒絕;何況他都已經(jīng)決定娶她了,更不追究她之前犯下的錯事,她竟還想與他恩斷情絕。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時,他發(fā)現(xiàn)她把她爺爺?shù)呐莆粠ё吡,難道她還為這事兒怨他?她裝出的溫馴竟是她用來逃開他的手段?
可惡!這世上沒有人可以玩弄他,絕對沒有!
他氣瘋了,吼著要人傳喚婉秀來見他。
婉秀被他的怒氣嚇得裹足不前,一進(jìn)房門便雙腿發(fā)軟的跪了下來,一路爬至他面前。
“少……少主找奴婢來……是為……”
“我問你,雪兒人呢?我要你看著她,你把人看到哪兒去了?”尹千負(fù)一直克制自己不開殺戒,否則尹府中的嚴(yán)刑峻罰是出了名的,婉秀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用。
“稟少主,雪兒她……她說想上街去,一會兒就回來,奴婢以為她……”
“她都收拾細(xì)軟走人了,你還絲毫沒察覺,我要你這樣的蠢物何用?”
婉秀這才一副驚醒的模樣,原來慕容雪這一走,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了。這下慘了,自己大概小命不保。
“奴婢知罪!奴婢這就去找她回來!彼胪鲅蜓a(bǔ)牢,但愿猶未晚矣。
“我自會派人去找,至于你,就給我到飛龍幫的大牢里好好反省一番吧!”尹千負(fù)立刻喚來手下,押送她至飛龍幫,接受她應(yīng)得的懲罰。
“少主饒命……”婉秀手軟腳軟的被拖了出去,奢望他能回心轉(zhuǎn)意。一般人進(jìn)了那種地方恐怕再無活命的機(jī)會,光是那陰暗潮濕的環(huán)境就夠她受了。
但君無戲言,他決定了的事毫無轉(zhuǎn)圜的余地,她也只好認(rèn)命了。
“來人!”他又喚來早在門邊等候差遣的手下:“還不快帶些人手去把人找回來,若找不著,你們提頭來見!”
大伙全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慌張退下,準(zhǔn)備尋回慕容雪,就是把整個杭州城翻過來也在所不惜。
當(dāng)柔卿得知婉秀被尹千負(fù)發(fā)落至飛龍幫的大牢里受過后,擔(dān)心他一時之氣會鬧出人命,于是私下上飛龍幫求見羅祥,懇求他手下留情。
羅祥對佳人突然來訪驚喜不已。
“不知柔卿姑娘找上羅某,為的何事?”羅祥看見她,眼睛都會發(fā)光。
柔卿竟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直視他,因他深邃的雙眸會使她不由得酡紅了臉。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忠心護(hù)主的英雄,尹千負(fù)有了他可謂如虎添翼,他身上有許多傷正是為尹千負(fù)受的,柔卿向來欣賞他大丈夫的氣概。
“羅護(hù)法,聽說少主將婉秀關(guān)在大牢里,奴婢今兒個來就是想向您求個情,望您多關(guān)照些,婉秀那丫頭罪不至死,只是受了連累!
羅祥一直克制自己,以免看她看得出了神!吧僦鞔蟾攀菤鈽O之下,處分失了分寸,姑娘放心,我不會讓手下動婉秀一根寒毛的!
“奴婢多謝羅護(hù)法,有了您這番話,奴婢就放心了!
此時。羅祥遣退左右,鼓起莫大的勇氣,想將心里話一次向她說個明白。
“羅某知道此時不宜多談兒女私情,但這些話憋在心口一日,就令人難過一日,但不知姑娘……對在下的為人作何想法?”
柔卿聰明伶俐,一聽就明白他話中之意,但一時間教她如何答復(fù)這種事?“羅護(hù)法剛正不阿,重情重義,奴婢一直感佩于心!
“若在下問少主要了你……可好?”
聞言,柔卿大感驚慌,羞澀的低下頭去,半天說不出話來。
羅祥怪自己魯莽,口沒遮攔,連忙向她致歉:“是我腦筋不清,若姑娘認(rèn)為在下輕佻,并非正人君子,在下只有認(rèn)了。方才的話,姑娘請忘了吧!”
“羅護(hù)法言重了,您的情意,奴婢定銘記于心,待日后再從答復(fù)!比崆湫木w如麻,無法馬上作出回應(yīng),只好請他“寬限”一些時日。
羅祥不禁心花怒放,這代表她對他并非毫無情意。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如今他這個人人口中的英雄遇到這關(guān)也只好認(rèn)栽了。
* 。 。
而逃離尹府的慕容雪不知該何去何從,臨走時,她并未帶走尹府的一文錢,因為那并不屬于她,所以她不會要,如今只得將身上穿戴的首飾當(dāng)了,找間客棧住下再說。
杭州城這么大,雖然她還在城內(nèi),尹千負(fù)也己布下天羅地網(wǎng)等著抓她,但想在城里找個人并非易事,所以她一路上遮遮掩掩,尚未被人發(fā)現(xiàn)。
住進(jìn)客棧的第一晚,慕容雪就被隔壁客房的吹簫聲吵的無法入睡。
好事無雙,禍不單行,如今她處境悲慘,竟連夜晚也不得好眠,真教人泄氣。這簫聲是動聽,但擾了她的清夢,不得已,她只好前去理論一番。
她來到隔壁的直欞格子門前敲了幾下。
一會兒,房門被打開,抬頭定睛一看,竟對眼前熟悉的面容目瞪口呆,連原先的目的都忘了。
“士巖!是你嗎?”她不甚確定,因此時荊士巖身著有褂袍,頭戴紗帽,多了幾分富貴氣,與以前那個鄉(xiāng)下窮小子的氣質(zhì)有著天差地別,簡直判若兩人。
荊士巖雙眼瞪得大如銅鈴,一心為尋佳人前來的他對兩人的不期而遇喜出望外!把﹥!怎會是你?你……快進(jìn)來!咱們好好敘敘舊!
慕容雪和他一般喜欣若狂,進(jìn)屋后,拉著他詢問一切心中疑團(tuán)。
“實不相瞞,你離開家鄉(xiāng)沒多久,我娘就發(fā)生意外,失足跌落河中身亡。沒有家累的我便決定只身一人出來闖一闖,順便到杭州來尋訪你的下落,無奈我的盤纏在路上用盡,又染上一身病,幸好天無絕人之路,我遇見了一位經(jīng)營藥材買賣的大老板。他對我一見如故,便收我為螟蛉義子,治好了我的病、正好他在杭州有間藥鋪,知道我想來此找人,便要我接手打理鋪子。真沒想到來杭州的第一天竟在此與你相遇!”
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想不到他竟是福大命大之人,更想不到當(dāng)初慕容雪一語成簽,如今兩人真在杭州相見。
但如今再見已人事全非,教慕容雪不勝唏噓。
“對了,你爺爺呢?你在杭州又是怎么過的?找到遠(yuǎn)房親戚了嗎?”荊士巖一直放不下她,急欲了解她的近況。
慕容雪想隱瞞,但心力交瘁的她卻無氣力編派謊言,何況尹府的一舉一動向來是全城眾所矚目的焦點,就算她不說,總有一日他也會從別人口中得知,到時便不知此事會被渲染得多離譜可笑了。
她只好將一切從實招來,但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早已事過境遷。
她還是這種凡事獨自承受的性子,盡管歷經(jīng)風(fēng)霜,她仍擁有這分不同凡俗的飄逸氣質(zhì),只是……她怎能將爺爺?shù)乃篮退龖延猩碓兄抡f得這般輕松,仿若事情是發(fā)生在別人身上,他這個外人聽了都比她要來得忿忿不平。
“我早聽義父說過,杭州城里有尹千負(fù)這號人物,聽說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三歲便能吟詩作對,自創(chuàng)的劍法更無人能敵,飛龍幫在他的領(lǐng)導(dǎo)下,弟子已多如滿天繁星;可像他這種只手便能翻天覆地的人物怎會對一名弱女子欺凌至此,太可惡了!我就是拼了命不要,也要為你討個公道!”原本就懂些拳腳功夫的他恨不得馬上為她挺身而出,找尹千負(fù)算帳。
慕容雪卻無意再生風(fēng)波,拒絕了他的好意:“我不想再和他有所牽扯,你若真想幫我,就別再提及此人!
荊士巖壓下怒氣,想起眼下最現(xiàn)實的問題:“這孩子你不能要,你尚未出閣便身懷六甲會遭人非議的。我立刻抓副凈身的藥方,讓你將孩子打掉!
“不!我要他,孩子是無辜的,怎么說也是我的骨肉,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他!”慕容雪不自覺用雙手護(hù)住小腹,字字鏗鏘的反駁。
荊士巖沒見過孩子的爹,但他知道那個男人肯定不凡,否則不會讓她牽掛于心,她誓死保護(hù)孩子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這實在是個令人泄氣的發(fā)現(xiàn)。
“好,我不逼你,不過你目前這種情況真是挺麻煩的,我有個提議……不知你是否贊同?”
慕容雪無語,對他的想法洗耳恭聽。
“既然我決定在杭州落腳,你就搬來與我同住吧!我可以當(dāng)孩子的爹……我是說……你大可不必委身于我,但……我很樂意照顧你和孩子!鼻G士巖說得期期艾艾,說話時緊張忙亂的模樣像個孩子。
他義父在杭州不僅有間藥鋪,還有間大宅子,平日他們可以住在宅子內(nèi)。他打算明兒一早他們就趕過去,將來待一切安頓好后,再解決其它的事。
慕容雪對他的好意簡直感激涕零,如此一來,她和孩子就免去流落街頭的命運了。
“大恩不言謝,士巖,幸好遇見你,否則我真找不到安身之所,這世上除了爺爺之外,就屬你對我最好了!
他鄉(xiāng)遇故知是人生三大樂事之一,可沒想到睽違數(shù)月不見,他們兩人皆有了意想不到的際遇,豈是三言兩語就能道盡的?不過無妨,日后他們有無數(shù)個日子可日夜相對,他有的是機(jī)會與她促膝長談,或用一生一世來追尋她的一切,完成他心中一直難圓的夢。
* 。 。
荊士巖的義父姓宋,宋家大宅位于城南,藥鋪離宋家不遠(yuǎn),昨兒荊士巖抵達(dá)杭州時天色已晚,只得與一名義父特地?fù)芙o他使喚的跟班來興暫時在客棧住下,今兒天才亮,就帶著昨夜重逢的慕容雪坐著馬車來至宋家。
宋家自然比不上尹府富麗堂皇,但也稱得上華麗氣派,府中有兩個長年在此看守的下人看見他們的新主子回來,立刻周到的伺候著。
“少爺,老爺已派人來通知,說您這幾日就會回來,老奴早把一切打理好,就等著您哪!喲!這位是少夫人嗎?奇怪,老爺信上怎么只字未提呢?”管家對慕容雪的身份質(zhì)疑,宋家可不許閑雜人等出入。
荊士巖連忙解釋:“這位是慕容雪姑娘,自小便與我指腹為婚。先前我們因一些意外離散了,不意昨晚竟又在客棧里重逢。這輩子我是什么驚喜之事都遇上了,上天真待我不薄!
宋老爺是個有錢沒勢的富賈,平日四處經(jīng)商,居無定所,年近半百的他一直未曾娶妻,自然沒有子嗣,如今收了荊士巖這個義子,便希望將他培養(yǎng)成自己的得力助手,日后能獨當(dāng)一面,幸好荊士巖以前在家鄉(xiāng)曾在藥鋪里打雜,長久耳濡目染,對藥材并不陌生,加上私下多有鉆研,如今尚能擔(dān)此重任。
荊士巖也是窮苦人家出身,所以不會對下人們呼來喚去,倒把他們當(dāng)成自家人,所以來興很喜歡伺候他,因為只要有好吃、好玩的,他不會獨享,總會讓下人也分一杯羹,來興對他便越發(fā)盡心了。
管家領(lǐng)著他們來到后院廂房內(nèi),慕容雪覺得身子不適,想早些休息,管家連忙讓人沏壺?zé)岵鑱砗,便退下,還要所有人不許來打擾。
這廂房倒別致,房外是個小庭院,院中設(shè)置一座涼亭,四周種著一些奇花異卉,紅色拱門旁擺著一些奇形怪狀的大石塊,上面爬滿竹藤,看來挺引人人勝。
慕容雪毫無心思欣賞房外的花草樹木,當(dāng)她瞥見面前壺門架子床上擺著的鴛鴦?wù)頃r,臉色一陣尷尬。
荊士巖立即會過意,一語中的:“放心吧!為免下人們懷疑,今后我睡書房,那里有張臥榻,待四更天后,我再回房,我不會任意侵犯你的!
慕容雪低首無語,將爺爺?shù)呐莆蝗〕,放在木雕花案上。逝者已矣,她不想再去哀悼,或許死亡對爺爺也是種解脫,只是遺憾,他生前一直希望看到她能有個好歸宿,她卻讓他失望了。
“還在為你爺爺?shù)乃离y過?”荊士巖怕她心里有苦不言,到時悶出病來可就不好了。
“只是不明白尹千負(fù)為何如此對我……也罷,或許我一直看錯了他,他果然如他外表一般冷血,是我糊涂,我識人不明!蹦饺菅┖煤拮约,為何總?cè)滩蛔∠肫鹉莻早該忘了的人。
荊士巖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以前他窮,所以不敢對她有任何著想,她像天上神祗,他的奢想會褻瀆她的美麗;可如今他有了身份、地位,多得是財富讓她舒適的過日子,他不想再放掉她了。
“別再想那些痛徹心肺的人與事了。我娘剛走的時候,我難過得欲哭無淚,天有不測風(fēng)云,誰料到她好好的一人竟會發(fā)生那種意外?可在來杭州的路上,我想通了許多事,有些人是必須去把握的,上天既然沒有奪去我的命,又讓咱們在茫茫人世間重逢,證明咱們的緣分是上輩子注定的,我不想再像從前那般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雪兒,你明白嗎?”有很多話他不知該怎么說,想明說,又怕嚇著她,想隱瞞一些不該說的,又怕語焉不詳。
慕容雪是個一點就透的聰明女子,為他含蓄吐露的情意感到訝異,但現(xiàn)在的她實在無力接受他,只想療傷、休憩。
“士巖,你變了,以前的你說不出這種話。”
是的,他真的變了,變得沉穩(wěn)、略帶一絲世故,就是那分處處為人著想的個性沒變。
“來到外面的世界后,我才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井底之蛙,以管窺天,永遠(yuǎn)不知天有多大?磥砦译x鄉(xiāng)的決定真是正確,出來闖一闖才能拓展視野!
慕容雪來到鳳紋漆案前,看著上面擺的那口銜環(huán)的蟾形香爐,緩緩?fù)度霟,讓整個屋子充滿濃郁的香氣,這令她想起暖玉閣里的透雕云紋薰?fàn)t,散發(fā)出的麝香高雅脫俗,她鐘愛那薰?fàn)t。
“士巖,對不住你了,沒好好珍藏你給的那塊玉石!彼蝗惶峒按耸,關(guān)于玉石不保之事,她一直對他有所愧疚。
“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是草市買來的便宜貨,別放心上。我不打擾你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到鋪子里去看看,午飯我會讓人送過來!鼻G士巖沒多去在意玉石的事。
一出房門,他原本帶著笑意的臉立刻沉了下來。誰說他不在意?那塊玉石對他意義重大,如今卻被尹千負(fù)毀壞。
有機(jī)會的話,他倒想會會這威名遠(yuǎn)播的尹千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