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百川坐在辦公室里,盯著墻上的時鐘發(fā)呆。這已經(jīng)是他近來的習慣了,愈接近下班時間,他看時鐘的次數(shù)愈頻繁。以往祇是單純地希望時間快到,今天卻多了一絲煩躁。
她會來吧?楊百川不怎么有把握地對自己說。
自從要求她每天必須來向他做例行性的報告后,楊百川幾乎每天一上班就期待著下班時間的到來,原來他是如此地渴望與她相處。
然而,今天他卻沒有把握她會來。因為昨晚他那樣羞辱她,她應該很生氣才是。
他也不曉得自己為甚么在見到她的笑容后會情不自禁地吻她,那個吻依然令他震撼、那朵笑容依然深植他心;但是,她不讓他吻她,為甚么?為甚么?昨晚她被一個男子載走的畫面又再度浮現(xiàn)眼前,他的心抽痛了一下。
為甚么會心痛?在得知她可能另有男人時?
那個男人知道她的一切嗎?如果知道了,他還會接受她嗎?還是那祇是她以前的恩客?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令他無法靜下心來思考,他多想直接去問她,但她會告訴他嗎?
再者,如果問到了答案,又怎樣?他會因為她有男朋友而祝福她嗎?或是知道她沒有特定的男友,而把她列為獵艷的對象?
答案似乎都是否定的。那么他在在意甚么呢?紊亂的思緒令他在室內(nèi)來回踱步。抬首看向時鐘六點三十五分了,她為甚么還沒來?難道她不來了?
一顆心因聽到敲門聲而安定了下來。他坐回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氣,以平定自己的情緒,不能教自己的不安讓她看出來。
「進來!蛊椒(wěn)的語氣里夾雜著一絲期盼。
李茜茜進來后,將報告放在他桌上!缚偨(jīng)理,對不起,遲了一下,這是今天的報告。」
「嗯!箺畎俅闷鹱郎系膱蟾,心不在焉地翻著。
「總經(jīng)理,今天的進度已經(jīng)完成,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估钴畿缈匆姴鑾咨献约旱钠ぐ巴馓!笘|西我拿走了,謝謝總經(jīng)理替我保管!
楊百川不想讓她就此離開,卻又找不出理由留下她;正在煩惱之際,她卻回頭說:「有件事……想跟總經(jīng)理商量一下!
「哦?甚么事?」她的停留令他喜悅。
「ITU設廠說明會能不能讓劉經(jīng)理代替我出席?」想了一整天,她還是決定婉拒。
「哦?為甚么?」
「劉經(jīng)理的身份比較適合!顾岢鼋蹇谝涣。
「代表『宏揚』有我就夠了,你去是為了資料的蒐集!
「業(yè)務方面的溝通劉經(jīng)理是老手,他可以協(xié)助你。」早知他會有這一招了,李茜茜不慌不忙地搬出藉口二。
「此次業(yè)務方面所占的比重不高,以你以往的經(jīng)驗來說,足夠了。如果不行,還有我!箺畎俅ㄒ娬胁鹫。
「如此一來,祇要總經(jīng)理一人出馬即可,我是可有可無,不是嗎?」意料之中,李茜茜使出藉口三。
「錯!你的地位很重要,因為你是我的女伴!惯@是他的私心。
「如果祇是女伴那還不容易,趙秘書美麗又大方,定可勝任愉快!估钴畿缂莱鼋蹇谒。
「趙秘書完全不懂這個案子,不適合。」楊百川輕松地否決。看來她是有備而來,他想看看她還有甚么把戲,與她「斗智」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可……可是……可是我沒有適當?shù)囊路鱿,怕有辱總?jīng)理面子,而且我也不喜歡穿那種復雜的正式服裝!棺詈笠粋藉口了,希望有效。
「祇有這個原因?沒有其它的了?」楊百川看出她已找不出其它「有力」的藉口了,內(nèi)心竊笑著。
「沒了,但這就夠了。我不希望丟您的臉,也不想讓自己出糗!箍磥硇Ч诲e,有希望了。
楊百川看了她一會兒,終于站起身,抓起西裝外套說:「好吧!
李茜茜聞言,喜出望外。她成功了!
「謝謝總經(jīng)理!」
「不客氣。」楊百川走向她!缸甙!
「啊?呃……不用了!總經(jīng)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再見!箵]揮手,李茜茜就要離開。
「我不是要送你回去,我是要帶你去買衣服!箺畎俅ɡ氖滞庾呷ァ
「買衣服?」她有沒有聽錯?
「對呀!你不是沒有適當?shù)囊路䥺幔窟@好辦,買一件就好啦!」楊百川說得再正常不過了。
李茜茜一直到楊百川把車子停在一家看起來頗具規(guī)模的服飾店門口,才想通原來他不是答應要讓劉經(jīng)理代她出席ITU的設廠說明會,而是要帶她來買衣服,讓她沒有任何理由再拒絕出席。
看著這家氣派的服飾店,李茜茜卻步了。開玩笑,這里面的衣服隨便一件就會花掉她一個月的薪水,她哪買得起!
「呃……總經(jīng)理,我想不用買了吧!
「哦?為甚么?你『突然』有適當?shù)囊路藛?」楊百川不忘諷刺她。
「我可以跟朋友借!官嶅X不易,能省則省。
「何必欠人家人情呢?既然來了,不妨看看,這家店的衣服還不錯。」楊百川拉著她的手就要進去。
「可……可是……」話還沒出口,人已被拖入店內(nèi)了。
「歡迎光臨!楊總經(jīng)理,是你啊,稀客稀客!」一位打扮入時的美艷女子上前招呼。
「嫂子,你愈來愈年輕啦!」楊百川輕佻地勾了林麗香下巴一下。
林麗香是楊百川唸書時的死黨郭世宗的老婆,林麗香學的是服裝設計,郭世宗做的是服飾生產(chǎn)與銷售,夫妻兩一起創(chuàng)業(yè),如今也是小有成就。
「壞男人,吃我豆腐!」林麗香拍掉他的手!覆慌滦」窔⒛?」她老公可是有名的醋桶。
「對哦,保命要緊。他呢?」
「去香港談代理權(quán)的事!沽蛀愊阕⒁獾礁跅畎俅ㄉ砗蟮睦钴畿纭!高祝窟@位是……」
「喔,我介紹一下,她是我的員工,李茜茜。李小姐,這位是這兒的老板娘,林麗香!箺畎俅ǚ謩e為她們介紹。
「你好!」
「幸會!」
兩人互握了一下手。
「嫂子,她有個宴會要出席,幫她挑件衣服吧,簡單大方一點。」楊百川信任林麗香的眼光。
「沒問題,交給我!沽蛀愊憷鹄钴畿绲氖郑骸咐钚〗悖襾。」
「呃……我……」
「去吧,嫂子的眼光是一流的!
「李小姐,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李茜茜就這樣被拉了進去。
楊百川則坐在旁邊的沙發(fā)看報紙等待;大約過了十分鐘,楊百川聽見腳步聲而抬頭,看到的景象令他差點忘了呼吸。
一襲火紅色的合身短禮服將李茜茜玲瓏有致的身段突顯得淋漓盡致,低胸的設計讓她的女人味充分展現(xiàn)。
「如何?她的皮膚白,紅色的最適合她;一雙勻稱的雙腿不該讓長裙遮蓋了光芒,所以我?guī)退x了這一套短禮服!沽蛀愊愕靡獾叵驐畎俅ㄕ故舅某晒。
這一套衣服真的很適合李茜茜——裙襬的雪紡紗在她走路時還會征微飄動,像極了落入凡間的精靈,純真中不失嬌艷。
楊百川欣賞的眼光停駐在她露出來的那一大片雪白胸膛!高@里不會太暴露了嗎?」他手比了比,不贊同地看向林麗香。
「不會啦,那是她的驕傲,身材好就要『禿』給大家知道。 共蝗话镁o緊的誰知道。
「沒這個必要吧?」楊百川的眉揚了起來。想到這一大片雪白凝脂要讓其他人欣賞,他就不是滋味。
「喲!捨不得呀!」林麗香看出他的不悅。「好吧,那這樣呢?」一條同色絲質(zhì)絲巾輕輕覆上李茵茵香肩,遮去了所有好風光;但若隱若現(xiàn)地引人遐思,效果更佳。
楊百川終于滿意地點頭了。
李茜茜看奢鏡中的自己,不敢相信鏡里的人是她。平時她都是T恤、長褲、球鞋的,想不到換了衣服,她也能這么女人,真是人要衣裝!
但在看了價格標上的價錢后,李茜茜祇能盯著鏡中的自己多看兩眼,因為她是不可能買下這衣服的,祇能過過癮罷了。然而此時卻聽到楊百川的聲音
「好,就這一套。嫂子,麻煩你把它包起來!
甚么?包起來?
李茜茜倏地轉(zhuǎn)頭,卻見到楊百川將信用卡遞給林麗香。他要付錢?為甚么?
像是看出她的疑問似的,楊百川走近她,輕聲低語:「這算是答謝你這一段時間來的辛苦!褂挚拷叄骸改愫妹!」
李茜茜被他這一贊美羞紅了雙類,連忙躲進更衣室換衣服,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見鬼了!這樣就臉紅,自己怎么那么沒用!
將一切看入眼底的林麗香走到楊百川身邊!改愕男職g?」
「不是!
「喜歡她?」
「不可能。」楊百川否認得極快。
「哦?」林麗香別有含意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剛才所表現(xiàn)的占有欲是一個男人對自己心愛女人才會有的情緒,閣下確定自己不喜歡她、不愛她?」
林麗香說完,轉(zhuǎn)身刷卡去了,留下空間讓那個嘴硬的男人好好思考……
。 。 。
李茜茜真的很想脫下腳上那一雙「麻煩」,因為它,讓她走路的速度比蝸牛卵快不了多少,還得時時擔心自己會一不小心跌個狗吃屎。而當她看見楊百川那張帥得過分的笑臉時,想將鞋子往他臉上砸的沖動差點付諸行動。
看得出她的「不便」,楊百川體帖地上前,紳士地彎起手臂說:「我想,此刻你會需要我的協(xié)助。」
李茜茜賞給他一記大大的衛(wèi)生眼,然后將頭轉(zhuǎn)向另一邊,不愿接受他的「假好心」,自己則朝會場走去。但是由于她一時不察,重心稍偏,人便往右傾斜過去。
楊百川健臂一攬,成功地將她救回。
「別逞強,出糗的可是你自己!」擱在她腰上的手傳來柔軟的觸感。嗯,她的觸感不錯,忍不住將她摟緊了些,心下竟有不想放手的意念。
「總經(jīng)理,您的手放錯地方了吧?」李茜茜抬眼瞇視他。
「哦?是嗎?我覺得這樣不錯!箺畎俅ㄐΦ闷てさ!缸甙,說明會快開始了,別遲到!
ITU不愧是美國第一大化學公司,不論在廠址的選擇、勞力市場的規(guī)劃、環(huán)境污染的防治、原料品質(zhì)的要求等等,均有完整的計劃。他們對于在臺灣設廠一事非常慎重,因為這是他們進軍亞洲市場的第一個據(jù)點,將來陸續(xù)也要在其它亞洲國家設廠。所以臺灣設廠模式將會做為以后其它國家設廠時的范本,也難怪他們會如此慎重了。
這是李茜茜第一次參加這種正式的說明會,因此她格外的興奮,一雙眼不愿錯失任何一個細節(jié),全神貫注在整個說明會上。
一場說明會下來,整整花了六個小時。雖然中間有用餐時間,但是因為氣氛嚴肅,大家也輕松不下來。直到說明會結(jié)束后的酒會時間。每個人的神態(tài)才放松許多。
楊百川忙著和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應酬,李茜茜則趁此機會到餐檯處拿了杯果汁解渴,順便參觀這個華麗的會場。
該死!她在做甚么?
正在與ITU的執(zhí)行副總談話的楊百川,眼光不自覺地搜尋李茜茜的身影,卻看見六、七個男的圍繞在她身邊,而她還與他們有說有笑的。她不覺得她的笑容太過招搖了嗎?為甚么她對每一個人都能笑得那么……那么迷人?
的確,李茜茜雖不是在場的女士中最美的一位,但是她的存在很難讓人不去注意她。也許大多數(shù)的人會因為她的外表上前與她寒暄、搭訕,卻因為她大方、幽默的談吐而將腳步置留,所以她的身邊才會團著一群人。但是這幅景象卻讓楊百川看不下去了。
「對不起,我有事找李小姐談,失陪了!拐f完,楊百川便在六、七個人的驚愕下將李茜茜帶離他們的包圍。
李茜茜知道他在生氣——從他摟住她腰的手勁就能明瞭。但是,他在氣甚么。
楊百川將她帶至角落的休息區(qū)才放開她,一臉陰虻乜醋潘�
「總經(jīng)理,你在生氣?」李茜茜就近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祇因她的腳快斷了。
「你有必要像個交際花一樣到處招蜂引蝶嗎?」楊百川的口氣不善。
交際花?招蜂引蝶?
李茜茜沒想到他會這樣形容她。她甚么都沒做啊!祇不過是與他們交換一些商場上的經(jīng)營理念而已,這樣就叫「招蜂引蝶」嗎?
生氣!她現(xiàn)在非常生氣!
「甚么招蜂引蝶?我是在替『宏揚』宣傳!宣揚國威你知道吧?請你講話客氣一點,若要真是招峰引蝶,也祇有招來你這只虎頭蜂,楊總經(jīng)理!」李茜茜氣得鼓脹了腮幫子。
虎頭蜂?她罵他是虎頭蜂?從小到大,他祇有被人夸獎的分,從來沒被人罵過,而眼前這個小女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吝賜「罵」。想來自己也真窩囊,每回竟都一再包容,卻也——甘之如飴。
「我像嗎?」楊百川看著她漲紅的俏臉,覺得她此刻頗像一頭小母獅。
李茜茜抬頭斜瞪了他一眼,想到他剛才的樣子,的確有幾分像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楊百川見她笑了,自己也自嘲地笑了;這樣一笑,兩人間的距離也拉近了不少。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看著她的笑臉出了神。
「怎么了?表臉上有甚么嗎?」李茜茜發(fā)現(xiàn)他直盯著她看。
「你很少對我笑!
「你也不常笑啊!」
是啊,他是很少笑。但是自從認識她后,他的笑容比以前多了,這點她不知道吧。
「好啦,別發(fā)呆,那邊好像有人找你!估钴畿缰钢砗筇嵝训。
楊百川回頭看了一下,轉(zhuǎn)頭交代李茜茜在此等他,他一會兒就回來。
李茜茜也想讓自己的腳休息一下,便欣然同意了;但是她的安寧不到兩分鐘就結(jié)束了。
「對不起,我可以坐下來嗎?」一位金發(fā)碧眼的男土以英語詢問李茜茜。
「當然,請坐!估钴畿缫粤骼挠⒄Z回答。她見過這個人,在說明會上有介紹到他,他是ITU總裁的特別助理湯瑪斯先生。
「小姐是宏揚企業(yè)的代表?」湯瑪斯看著李茜茜的識別證得知她的身份。
「代表不敢當,我祇是個助理。湯瑪斯先生你好,我是李茜茜!估钴畿绱蠓降厣斐鍪。
「你知道我?」湯瑪斯眼底閃過一抹驚訝,提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
「我想,剛剛的說明會我有很認真在聽哦!」李茜茜對他綻出一個甜甜的笑。
湯瑪斯的年紀應該很輕,但是氣質(zhì)卻十分穩(wěn)重,斯文的外表無法掩飾他眼底的精明。年紀輕輕就能擔下總裁特助的重任,想必他有過人的能力。
湯瑪斯對李茜茜的大方及幽默很是欣賞。
「李小姐認為『宏揚』對此次ITU該廠案得標的勝算有多高?」湯瑪斯開門見山地問。
「九成!
「哦?這么有把握?」
「當然!汉険P』在建筑界雖非龍頭老大,但是它的每一個案子的口碑相信湯瑪斯先生應該早有耳聞;加上它是一個上、下游整合相當完整的企業(yè)體,對于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的品質(zhì)控制都能掌握在相同的標準。它不像其它建筑公司,須將得標的工程下包給其他中、小包商,造成品質(zhì)的工良莠不齊!
「你的意思是『宏揚』所用的質(zhì)材都是最高級的嘍?」湯瑪斯繼續(xù)問。
「是不是最高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符合經(jīng)濟效益。我們會視情況來判定質(zhì)材使用的等級,否則一味地採用高級質(zhì)材,而不考慮它的適用性,祇是白白浪費公司的資源;不過也不是盲目地以成本為導向,『宏揚』所要做的是如何在適當?shù)馁Y源下,發(fā)揮它最大的效用!估钴畿缱屑殲樗U述。
「既然『宏揚』的條件這么充足,為甚么祇有九成的把握,而非十成呢?」
「凡事都有變數(shù),我們不能把握ITU是否還有其它考量;或許是完全的成本導向,抑或許有其它利害關(guān)系,必須採用非常手段,這些變數(shù)就非我們所能掌握的,您說是嗎?湯瑪斯先生!
她的言下之急是——ITU這么大的企業(yè),不應該祇是膚淺地以成本做為考量因素,或是與某些廠商有不光明的利益輸送才是。
好厲害的小姑娘!湯瑪斯對她的贊賞更加深了幾分。
「李小姐的一席話,讓我有一股想挖角的沖動!
「湯瑪斯先生抬愛了。宏揚企業(yè)里人才濟濟,我祇是一個小小的助理,比我優(yōu)秀者比比皆是!
「兩位相談甚歡?」楊百川遠遠就見他們有說有笑的。
李茜茜看見他走過來,緩緩起身,對著湯瑪斯先生接續(xù)剛才未完的話:「其中之最,當屬『宏揚』的楊總經(jīng)理了!估钴畿甾D(zhuǎn)向楊百川:「總經(jīng)理,這位是ITU的總裁特助——湯瑪斯先生。」
湯瑪斯站起身來,有禮地伸出右手:「你好,楊先生。」
「你好,湯瑪斯先生!箺畎俅ㄒ捕Y貌性地與他握手。
「你的助理很優(yōu)秀,宏揚企業(yè)果真是人才濟濟!
「謝謝,您過獎了。」楊百川看了一眼身旁的李茜茜,他知道湯瑪斯說的是她。
「希望我們有機會合作。楊先生、李小姐,我先離開了。」
湯瑪斯在向他們兩頷首致意后離開。
「你剛剛……」
「放心,我是在替公司宣達理念,不是在招蜂引蝶,沒給你丟臉啦!」她上前勾住他手臂!竸倓傉f了一大堆,渴死了。老板大人,可否請你『協(xié)助』我前去覓食呢?」她對他頑皮地眨眨眼。
楊百川被她的模樣逗笑了,領著她往餐檯走去。他很訝異她對他的撒嬌,輕易地讓他產(chǎn)生一股滿足感,他不知道自己是這么容易知足的人。
李茜茜一口氣喝了兩杯柳橙汁。才覺得剛才流失的水分全補回來了。接著她開始朝那些精致的點心進攻,一點形象也不顧。
看到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楊百川也真想咬上一口,不管是食物或人。
「你們……剛剛談些甚么?」他還是很在意她剛才與湯瑪斯談笑風生的樣子。
「談『宏揚』這個案子的處理情形。 顾鸬貌簧踉谝,眼前的美食吸去她所有注意力。好吃!
「他好像……很欣賞你?」他的口氣有點酸酸的。
「大概吧,他還向我挖角哩。」她又吃了一口巧克力批,哇!真是人間美味!
「甚么?你說他向你挖角?不行!我不準!你答應他了嗎?」楊百川一聽有人要挖走她,抓住她正要將食物送入口的右手,激動地嚷著。
「哎呀!你干甚么啦?我當然沒答應!你看啦,臉上都沾到奶油了啦!」她嘟著嘴尋找餐紙。
聽了她的回答,楊百川的心跳才又恢復正常。他不希望她離開,他要天天見到她。接過她手上的餐巾紙,楊百川輕輕地幫她擦拭臉頰上的奶油。
她的皮膚好嫩,白里透紅,脂粉末施;這樣的柔嫩,吻起來是何種滋味呢?他的臉慢慢地靠近她。
李茜茜覺得臉頰差不多「清潔」干凈了,想到剛剛「失口」的蛋糕,轉(zhuǎn)身又找食物去了,楊百川祇來得及吻到她的發(fā)稍。唉!令人扼腕。
李茜茜一邊吃、一邊咕噥:「人家要挖角也會挖像你這種臺柱,哪會來挖我們這種「肉腳」呢?用腳趾頭去想也知道!」
楊百川沒有回話,祇是一逕地盯著她微笑。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他心里一直重復著這句話。
。 。 。
開標結(jié)果,ITU設廠案順利地由『宏揚』得標,消息傳來,李茜茜大大地松一口氣,總算可以過回以往太平的日子了。但是想到以后可能沒甚么機會可以見到楊百川,心里卻沒有想像中高興,反而有一種失落的感覺。
怎么會這樣?她應該巴不得離他遠遠的,不是嗎?
唉!別想那么多了。一定是前陣子她忙壞了,所以腦筋秀逗了;休息幾天后,應該就會正常了。今天是週末,也是她要回南投老家的日子,等一下她三個弟弟就要來接她了,她得快點收拾才是。
時鐘指著十二點十分,開發(fā)部的門口引起了小小的騷動——三個風格各異的帥哥出現(xiàn)在門外。
「請問三位有事嗎?」林秋英明知他們年紀比自己小,依然自愿上前幫忙。心想老妻少夫也不無可能,機會是自己掌握的。
「我們找人!估钌兄谴砘卮。
「找人?要找哪一位,我可以代為傳達。」林秋英露出自認最迷人的笑容。
「那就有勞你了,我們找李茜茜!估钌兄怯卸Y地回應。
李茜茜?
這三個帥哥要找那個妖女?林秋英懷疑他們與她之間的關(guān)系,為甚么他們要來找她?
李茜茜看見門口的盛況,便知道是她那三個招搖的弟弟找上樓來了,也難怪會引起這種場面了。她那三個弟弟個個出色,到哪都是注目的焦點;光是一個,就能引起不少注意的目光,更何況是三個聚在一起呢。
李尚智成熟穩(wěn)重、李尚仁俊逸斯文、李尚勇豪邁瀟灑,都是女孩子心目中白馬王子的典型。反觀自己,怎么差這么多?
看見李茜茜出現(xiàn),李尚勇率先走向她,損著她的肩道:「下班嗎?」
李茜茜瞪了他一眼!覆皇钦f好在樓下等的嗎?」
「我們怕你忘了!估钌腥首哌^來接過她手上的袋子。
「怎么可能會忘!」昨天晚上母親打電話來提醒呢。
「走吧!估钌兄窃缫寻春秒娞莸群蛩。
李茜茜就在眾人的注目下,被三位帥哥給接走了。消息立刻傳遍全開發(fā)部,轟動的程度連楊百川都知道了。
結(jié)果上次的「攀龍」事件尚未平息,又傳出李茜茜「養(yǎng)魚」事跡,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楊百川正巧從落地窗往下看見對面的馬路邊停了一輛白色的車子,而李茜茜就是被三個男人請上車的。
他們是誰?要帶她去哪?
楊百川的一顆心又開始往下沉了……
他此刻雖然不想擁有她,但也不想失去她;蛟S他是有那么一點點喜歡她,可是那并不表示他非她不可,何況她的背景是他一直介意的。
但是換個角度想,他以往所接觸的女人不也都一樣?一樣是在提供服務?所不同的祇是她們服務的人比較「高級」,而她所服務的對象比較「大眾化」,但是骨子里所做的事還不是一樣?
既然都一樣,那他為甚么不能對她平等看待呢?
想到此,他忽然又想起剛剛所看到的那三個男人,他們與她到底是甚么關(guān)系?
楊百川倏地睜大眼睛,因為他突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他是如此地在乎她!
* 。 。
坐了將近四個小時的車,李氏姐弟四人一進家門后,累得癱在沙發(fā)上動也不動。
「來,先喝個綠豆場,等你們爸爸回來后就開飯了!估钅付藖硪诲伨G豆湯,細心地為四個人盛著。
「媽,給我們十分鐘,十分鐘后我們就來幫忙!估钴畿缯麄人趴在沙發(fā)上,連眼皮也懶得睜開。
當然,那不雅的姿勢立刻引來剛進門的李奶奶怒聲駁斥:「野丫頭,你那是甚么德性?一個女孩子家睡成那樣,成何體統(tǒng)?」
李茜茜聞聲立刻從沙發(fā)上彈跳起來。
「啊!奶奶,你回來啦?媽,更正剛才的話,不用十分鐘,現(xiàn)在就開始。大寶,到檳榔園里去幫爸爸,順便請他早點回來;二寶,開車到鎮(zhèn)上買一些飲料茶點,另外再買個蛋糕;小寶,餐廳整理一下,餐具上桌,喝完綠豆湯后開始行動!估钴畿缫豢跉夥峙渫旯ぷ,端起桌上的綠豆湯,咕嚕咕嚕兩、三口就解決,其他三兄弟也一起行動。
「媽,走,我到廚房幫你!估钴畿缋赣H閃進廚房了。
看著這不過一分鐘的光景,四姐弟已消失在客廳,李奶奶不禁感到好氣又好笑。他們就這么怕她嗎?
不過,今年那丫頭有回來,她心里是十分開心的。雖然她是個女娃兒,又野得令人頭大,但是卻是四個孩子里最帖心的。平時,雖然老愛惹麻煩,又常跟她頂嘴,倒也為她的生活添了幾分樂趣。當初聽說她考上臺北的大學,壓根就反對她去唸。不是認為甚么女子無才便是德,而是不捨她一個小丫頭只身到臺北去。誰曉得臺北的人壞不壞,會不會欺侮她?要唸大學,家鄉(xiāng)不就有一所了嗎?為甚么不在這唸,跑那么遠干啥?
自從丫頭上臺北后,沒人跟她斗智、斗嘴,生活一時冷清了不少。偏偏這丫頭寒暑假都留在臺北打工,祇有逢年過節(jié)時才回家,與她相處的時間就更少了。
她知道自己心底是偏愛這丫頭的,但是又不好表示出來,祇能以嚴厲的管教取代她的關(guān)心,希望她有好教養(yǎng),將來才能嫁個好人家。祇是不知道這樣的用心,她能不能明白?
李奶奶搖搖頭,來到自己房里,翻著孫子們小時候的照片,回憶過往的點點滴滴;這是近幾年來她唯一的嗜好了。祇是這樣翻著翻著,時間也﹂分一秒地過去了,門口傳來小孫子的聲音——
「奶奶,吃飯嘍!」
「怎樣?人都到齊了?」李奶奶收好相本起身。
「對呀,就差壽星了!估钌杏路鲋齺淼讲蛷d。
一家人已圍著圓桌就坐,此刻正等她來開飯?匆娙叶荚谝黄,李奶奶滿足地笑了。她年紀一大把了,圖的就是家人團聚;辦生日;祇是一個藉口而已。
「奶奶,祝你生日快樂!」李尚智首先舉杯。
「福如東海!」
「壽比南山!」
「牙齒不會掉!」這一句是李茜茜說的。
「甚么?」在座所有人不解。
「對呀!牙齒不會掉,才會有口福吃遍各種美味!這是人間最幸福的事哩!」她的賀詞向來與眾不同。
「就你最不正經(jīng),怎樣不學學大寶他們?」李奶奶罵在嘴里,樂在心里。
「是是是!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我家也有三寶——」
「大寶、二寶加三寶!」李家三兄弟異口同聲。
「啊?你們怎么都知道?」李茜茜嚇了一跳。
「姐,你這個笑話,雙冬國中的每一個校友都知道了!估钌杏潞眯Φ貫樗饣。
這是李茜茜在國一的地理期中考時所鬧的笑話,因為她不知道答案為何,索性就把自己弟弟的小名都填上去了,反正都是寶嘛!卻教改試卷的老師當成爐堂笑話,一屆一屆地傳下來了。
「沒辦法。≌l叫奶奶開口閉口對你們寶呀寶的沒完,耳濡目染下,就寫了出來!估钴畿鐚⒇熑瓮平o奶奶。
「少找藉口!自己不用功,還怪別人!估钅棠虈绤栍柍。
「好吧,算我童言無忌,您老人家別介意!估钴畿缤峦律。
「茜茜,對奶奶說話不可無禮!估钫拼葠鄣乜粗。他這女兒聰穎慧黠,說話自有分寸;雖然他不反對她們祖孫兩抬抬積,但也不能默不出聲,否則待會兒少不了母親的一頓訓了。
「是!老爸。」李茜茜也很配合,知道父親的難處。
「姐,你的新工作如何?」李尚智知道她換工作了,趁此機會瞭解一下。
「甚么?茜茜,你換工作了?換甚么工作?」李母緊張地放下碗筷。
她沒忘記當年算命師的話,所以極力鼓勵李茜茜唸大學。要不是李茜茜想再讀書,她還會讓她繼續(xù)唸個碩士、博士的,祇為了防止她「步入歧途」。
「媽,別緊張!我現(xiàn)在在一家規(guī)模很大的公司當助理,公司福利好,待遇也很好!篂樯趺匆惶岬綋Q工作,母親便那么緊張?
「大公司?是正當?shù)墓締?它是做甚么的?」李母不忘追問?br />
「宏揚企業(yè),以建筑業(yè)為主,還有一些金融、保險等相關(guān)事業(yè),是正派經(jīng)營的公司!估钴畿缭缬袦蕚淞,因為她的第一分工作,母親也是這樣問的。
「真的?」李母看了三個兒子一眼。
「媽,是真的。我們都去過了,人家還是全國十大企業(yè)之一呢!」李尚智知道母親想問甚么。
「那就好!那就好!」李母松了一口氣。
「沒事就會讓人操心,干脆把工作辭了,回來找個人嫁了!估钅棠踢是希望她回來,逮住機會就提。
「嫁人?」李茜茜睜大杏眼!肝也哦臍q!」
「二十四歲又如何?你媽媽在你這個年紀,大寶都出生了!沟拇_是年輕了點,她也捨不得,但無奈嘴巴就是不認輸。
「唉!時代在變,奶奶的思想?yún)s不變,我們已經(jīng)有代溝了!估钴畿鐡u頭嘆息,拍拍身旁的李尚智:「大寶,奶奶想抱曾孫想瘋了,為姐的無能,希望就放在你身上了,加油。 挂幌挾旱萌雷拥娜斯笮。
「姐,叫尚勇吧,他女朋友多,希望比較大!估钌兄谴蛱珮O拳,將矛頭指向李尚勇。
「喂!大哥,你是長孫,我可不敢篡位哦!」李尚勇趕緊撇清,免得自己成了砲灰。
一席飯,就在大夥的嬉鬧聲中結(jié)束了。隨后,大家移往客廳泡茶、切蛋糕,當然,也順便拆禮物。
李氏夫婦包了一個紅包給李奶奶,李尚智送了一條金煉子,李尚仁送了一只玉環(huán),李尚勇送了一只金戒指,李茜茜當然是送手錶了。
「奶奶,我?guī)湍愦魃!估钴畿缍挷徽f,拉起奶奶的手就要替她戴上,不意外地看見奶奶手上那個早已不會走動的手錶。雖然李尚勇已經(jīng)告訴過她,但是在自己親眼目睹時,淚水卻不爭氣地湧上眼眶。
知道了老人家不認輸?shù)男膽B(tài),李茜茜也不便點明,技巧性地逼回眼淚,她夸張地大叫:「我的天。∧棠,你戴的這是誰買的爛錶?早就壞了。哪!我?guī)湍阗I了個新的,你瞧,夠酷吧!這個壞的就丟了吧!拐f完,準確無誤地將那只壞的手錶丟入垃圾筒內(nèi)。
「喂!你這野丫頭干嘛那么浪費?東西說丟就丟!估钅棠滩粧蔚乜聪蚶。
「奶奶,手錶是用來看時間的,不是用來裝飾的。壞了當然就丟了,留著做甚么?難不成你以為你的手錶壞了,時間就跟著停了!這樣你就不會老了?」李茜茜以話反激,知道這招有效。
「誰怕老了?我祇是看不慣你那浪費的作風,凈是花錢買些沒用的東西,就知道你教不來!」雖然嘴上不饒人,李奶奶心里是甜得緊。
「算了,如果你不喜歡,就把它丟了吧!估钴畿鐚λ@一成不變的訓斥早就能倒背如流了,所以她也用一貫的答案來回應了。
「我才沒你那么浪費!」李奶奶瞪了她一眼。
看著手腕上的新錶,這是一個帖心設計的錶——知道老人家視力不好,錶面有放大效果,將時間清楚地顯示出來;又知道老人家手腳不靈活,錶帶不用環(huán)扣等東西,而是以手環(huán)式的設計,直接套上手腕即可。
就知道這丫頭帖心,特地為她選了這么個禮物。李奶奶嚴肅的臉上悄悄映出一抹笑,很淡、很快,但是李茜茜看到了。
奶奶是疼她的。
這個倔強又好強的老太婆,用這么遜的方法來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