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跪下!”
趙清蓮瞧住盛怒的父親,含著?默默地跪在地上。
“你說,你失?這一段日子到哪里去了?肚子里的野種是什么人的?”
趙清蓮咬住下唇,沒有回答。
“你倒是說話!干了這么些好事,是不是想氣死我你才甘心?”
“不是的,爹爹!”趙清蓮?流滿面。
一切都是她不好,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懷了伊杰的孩子……初時(shí),她坐船不適, 以?是暈船,直到肚子漸漸隆起,她才心驚的明白自己有了身孕!
可,一切已經(jīng)太遲了。
“那你說,孩子是誰的?”
趙清蓮垂著頭,未置一語。
“你……你……這不是存心丟盡趙家的?面嗎?”趙榮拿起藤條往趙清蓮身上打。
“來旺,快,快拉住老爺!”趙夫人吆喝著下人一起上前攔阻。
“別攔我,這種敗壞門風(fēng)的不孝女打死一個(gè)少一個(gè)!”趙榮氣急敗壞地怒?。
“娘,您別攔了,女兒是該受罰。”趙清蓮酸楚的開口。
“罰也不在這一時(shí),你肚子里有孩子。 壁w夫人心疼女兒,忍不住落下傷心的眼 ?。
人不在的時(shí)候天天想,可這會(huì)兒人回來了,?變了個(gè)樣,莫怪她爹要發(fā)怒,連她瞧 了都不免傷心,不知這孩子在外頭吃了什么苦?人都瘦了一圈!
“這種來歷不明的孩子,咱們趙家不能要!來旺,去請(qǐng)大夫開一方去胎藥,趙家不 能要這個(gè)孩子!”
“不……”趙清蓮驚慌地抬起頭!暗笄竽,我要留下這孩子!”
“你……你想活活氣死我是不是?”
“女兒求爹爹原諒我!”
“你敢提原諒這兩個(gè)字?當(dāng)初替你安排了永親王府的婚事,誰知你竟然拒婚,還離 家出走!現(xiàn)在可好,弄了個(gè)來歷不明的孩子回來,你說往后還有誰敢要你?”
趙清蓮半垂下頭,幽幽地回答:“女兒已經(jīng)打算終生不嫁!
“你不嫁就能把這事給了了嗎?”趙榮袍袖一甩,背對(duì)著趙清蓮。
“那么女兒要怎么做才能令爹爹消氣?”
“不可能!”
“爹……”
“老爺……”趙夫人終歸是站在女兒那一方。
“好,要我原諒也成,不過你必須答應(yīng)我兩件事。”
“哪兩件事?”
“第一件,你不能生下這個(gè)野種!第二件事就是你必須依我的指示,在一個(gè)月內(nèi)完 成婚姻大事,不得有任何異議!”
趙清蓮沉默半晌,回道:“爹爹說的這兩件事,女兒全都不能答應(yīng)!
“你……”趙榮眉心一擰,胸中傳來一陣抽痛,身子微微一晃。
“老爺!”
“爹爹!”
來旺連忙扶住老爺坐上椅子。
“爹爹,您還好嗎?”
“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他喘著氣,一手捂住心口痛苦地說著。
“爹……”
“滾!咱們趙家沒有你這等忤逆的子孫!”
“老爺,求您息息怒,咱們就這么個(gè)女兒,她走了,咱們?cè)趺崔k哪?”趙夫人哽咽 地道。
“她丟盡咱們趙家的?面,我不能留她!”
趙夫人流著?,轉(zhuǎn)向趙清蓮,“你倒是說話呀!”
“娘,女兒不肖!”
“你……只有這些話?”
“爹爹的要求,女兒萬萬不能應(yīng)允!”在她經(jīng)歷這些時(shí)日的事情之后,教她怎能再 愛別的男人?再嫁別的男人呢?
“好,好得很,既然你辦不到,那么由今日起,你就與趙家一刀兩斷!來旺,把她 趕出去!”
“夫人……”來旺眼神帶著求助。
“老爺您……”
“什么人求情就一起趕出去!”趙榮打斷妻子的話。
趙清蓮不愿連累旁人,立即起身奔出大廳。
“蓮兒!蓮兒!”趙夫人哭喊。
“別喊了,這種不識(shí)好歹的女兒,不要也罷!”語畢,他袍袖一甩,氣沖轉(zhuǎn)身而去 。
趙夫人向來心軟,哪能容得了女兒在外受罪!
“青兒,快追小姐去,她一個(gè)人挺著個(gè)肚子,要是有個(gè)萬一……”她忍不住哽咽起 來。
“行了,夫人,我去追小姐,您就甭再傷心了,待我追回小姐再向您?告!
“快去吧!”趙夫人含著?說。
青兒立即出了尚書府,不多時(shí),她在兩條街外追上趙清蓮。
“小姐,快隨我回府,夫人正等著呢!”
“不,我不能回去!
“這怎么成呢?小姐不?自己想也得?腹中的孩子想!現(xiàn)下小姐有孕在身,能上 哪兒去呢?我想夫人一定會(huì)?小姐安排個(gè)好的落?處,讓小姐平安的待?!
“可是爹爹他……”
“小姐,老爺脾氣一向不好,也許以后事情過了,氣會(huì)漸消,到時(shí)你再向他陪罪, 或許他會(huì)原諒小姐你的!鼻鄡侯D了一下,催促道:“快走吧!”
趙清蓮悄悄嘆了口氣,開口:“嗯。”
青兒立即拉起她的手往尚書府走回去。
??城下起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chǎng)雪。
透過窗,外頭一片白蒙蒙的,幾乎什么也看不清。饒是如此,趙清蓮仍倚靠著廊內(nèi) 的窗,靜靜地注視著屋外。
突地一聲,屋前的松枝上坍落一方白雪。
青兒由打盹中一顫,清醒過來,回頭一望小姐仍坐窗前。
“小姐,天冷得緊,到里頭烤烤碳爐,暖暖身吧!”
“我不冷。”趙清蓮淡淡地回了一句,沒有回頭,一雙漆黑而沉郁的眼仍落在屋外 。
青兒嘆了口氣,取過斗篷來到她身后為她披上,“小姐,外頭白茫茫一片,您瞧什 么呢?”
隔了會(huì)兒,趙清蓮回答:“你不覺得大雪紛飛的樣子別有一番沉靜之美嗎?”
“是呀,小姐!鼻鄡盒牡装蛋祰@息。打從小姐和她回到太原的老宅之后,小姐就 是這一副落寞的樣子,終日郁郁寡歡。
這一、兩日就是小姐將臨盆之日,偏偏外頭風(fēng)雪劇增,教她一時(shí)間難到城內(nèi)請(qǐng)?婆 來,不禁暗憂在心。
驀地,趙清蓮回首,拉起青兒的手說:“難?你跟我到這種地方來了。”
此地是?城外的一幢小屋,地方不大,原是回鄉(xiāng)祭祖的歇?處,如今?成為她避人 耳目的臨盆之地。
盡管她冒著敗德之罪,可是她?一點(diǎn)也不后悔,執(zhí)意要生下伊杰的骨肉,這是她唯 一能留下的,誰也阻止不了她的?心!
“小姐,您這是什么話?咱們從小一塊兒長(zhǎng)大,蒙小姐不?,待青兒如同姐妹,現(xiàn) 下青兒照顧小姐也是應(yīng)當(dāng),小姐就安心待下,把娃娃生下來吧!”青兒緊緊握住趙清蓮 的手。
趙清蓮十分感動(dòng),問了句:“為什么你從來都不問我,腹中孩兒是什么人的?”
“只要是小姐所出,青兒必視如己出般照料,知不知道孩子的親爹是何人,又有何 妨呢?”她一向了解小姐的脾性,她若不想說,誰問也沒有結(jié)果,倒不如不問。
趙清蓮微微一笑,拍拍青兒的手!爸x謝你!
“小姐毋須言謝,謝多了倒顯得咱們生分了呢!”青兒笑道。這是長(zhǎng)久以來,小姐 第一次有笑容。
“不是我不告訴你,等孩兒出世之后,你瞧了就明白我的苦衷!睘闀r(shí),孩兒的外 表會(huì)讓人明白生父是洋人的事實(shí),她想瞞也瞞不了。
青兒點(diǎn)點(diǎn)頭。“我到后頭準(zhǔn)備晚膳了。”
那一晚上,雪下得很大,直到翌日清早方歇。
青兒趁著雪停,連忙辭別趙清蓮,趕到城內(nèi)請(qǐng)?婆來準(zhǔn)備接生。
孰料,半個(gè)時(shí)辰之后,天又降起雪來,趙清蓮一人在屋中不免暗暗擔(dān)心起來。
這時(shí),松林外出現(xiàn)兩個(gè)身影。
趙清蓮隔著窗,隱隱約約地瞧見兩個(gè)模糊的人影朝著木屋方向走來。
漸漸的,來人冒著大雪,逐步靠近木屋。
趙清蓮心底無端升起恐慌。
這方圓數(shù)里之內(nèi)只有她這一間木屋,來人必是躲避風(fēng)雪而來?,她能讓陌生人進(jìn) 屋嗎?偏偏,來人面上均蒙上厚巾,根本瞧不清面孔,是善是惡更無法辨清?!
趙清蓮四下瞧了瞧,拿起一根木棍,屏息以待。
不消一會(huì)兒,門上傳來敲門聲。
趙清蓮站在原地,動(dòng)也不動(dòng)。
“該死!”隨著這一聲低咒,木門倏然彈開,兩人走入小屋中。
趙清蓮全身的血液似在這一瞬間凍結(jié)!
露在皮帽及厚巾之外的是一雙冷冽的藍(lán)眸,一雙她幾乎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的 藍(lán)眸!
“伊杰……”她顫聲低喊,手中的木棍掉落在地上。
來人摘下皮帽,抖落身上的雪,然后緩緩除下面上的厚巾……是伊杰與魯夫!
伊杰萬萬想不到他萬里迢迢尋到此地,見到的會(huì)是這副光景!
她,該死的竟然挺個(gè)大肚子!
“說,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他怒氣沖天,筆直地逼近她!安烹x開我不久, 就和其他男人勾搭上了,你真行!”他一把抄起她纖纖素腕,。坎紳M?烈的妒意。
“爵爺,您……”
伊杰憤怒的打斷魯夫的話!澳阕】,我問的是她!”他手上的力道因怒意而加重 。
“啊……好痛……”趙清蓮擰眉痛喊。
“爵爺,您快住手!”魯夫焦急地說。
“說,孩子是誰的?”他一定要找到那個(gè)人,將他碎尸萬段,該死!
“我……”下一刻,趙清蓮腹部一陣劇痛,面色倏然慘白。
魯夫立即上前拉開伊杰,扶住神情痛苦的清蓮!澳阍趺戳耍俊
“我……我肚子好痛……”趙清蓮微喘著氣。
魯夫回頭,“爵爺……”
伊杰見她神情十分痛苦,低咒一聲,二話不說一把抱起她,將她放在床炕上。
“爵爺,看樣子清蓮小姐要臨盆了!濒敺蜷_口。
什么?要生了!藍(lán)眸掠過種種復(fù)雜的光芒,最終鎖定在她那張痛苦而蒼白的小臉上 。
“魯夫,把爐里的火生起來!”他簡(jiǎn)短地下令。
魯夫臉上透著一絲喜色,轉(zhuǎn)身執(zhí)行命令。
趙清蓮瞧住他,兩人眸光交纏。
“你什么都不必說,安心待?,我會(huì)守著你。”他脫下身上的皮裘,在床沿坐下來 。
趙清蓮無言的瞧著他,心中百味雜陳。
為什么他要來?心中不斷的問自己,?遲遲未敢問出口。
驀地,陣痛加劇,一陣急過一陣,她冷汗直流,心底有莫名的恐懼。
忽然,他握住她的手,沈緩的開口:“別怕,堅(jiān)?一點(diǎn)!边@是他頭一次這么安撫 女人,該死的是,她懷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心隨意動(dòng),他不自覺的收緊手上的力道。
可這一次,趙清蓮?不覺得痛,腹部一陣急過一陣的痛楚早占滿她全部的知覺…… 就在此時(shí),木門再度被開?,青兒領(lǐng)著?婆走進(jìn)屋里!靶〗,我回來了……”她倏然 噤聲,瞪大了眼!
“你……你們是什么人?”青兒急忙沖到床邊,戒備地注視著眼前的兩個(gè)洋鬼子。 ?什么他們會(huì)在屋里?還握著小姐的手?
“她們是什么人?”伊杰開口。他?不懂中國(guó)的語言。
趙清蓮勉力開口:“是……是我的丫環(huán)!”隨即,她又說:“青兒……不許無禮… …”語畢,她痛呼一聲,血水和著胎水沿著她大腿流下,染紅了被褥。
青兒心頭大駭,再顧不得許多,連忙拉過?婆推至床畔!翱,李嬸,你快瞧瞧我 家小姐!”
李嬸經(jīng)驗(yàn)老到,一看就知道胎位不正,是難?!“你家小姐胎位不正,是頭一胎吧 ?
”
“是!求你一定要幫幫小姐!”青兒亦明白這一番話代表小姐生這一胎必定有危險(xiǎn) 。
李嬸眉心揪結(jié),瞧了眼身邊的洋人。“男人統(tǒng)統(tǒng)出去,還有,燒盆熱水來!”
青兒瞪著那兩個(gè)外國(guó)人,一手指向門外:“請(qǐng)你出去!”她相信這一招連傻瓜都會(huì) 明白。
伊杰動(dòng)也不動(dòng)地回了句:“我不走!”
青兒可以由他臉上的神情明白其意。“不行!”
“青兒,別、別趕他走……”趙清蓮掙扎地開口,左手牢牢地握住伊杰的手!皠e 離開!”充滿痛苦的漆黑瞳眸直凝住眼前這張陰郁的?。
“我說過會(huì)守著你!彼穑皇州p柔的撥開她額前汗?jié)竦念^發(fā)。
青兒瞧在眼底,心頭不由得一震。瞧小姐與這洋人間親匿的舉動(dòng)……莫非……這一 次,她仔細(xì)打量起洋人。他生得十分英俊,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她形容不出的高貴氣勢(shì) ,比起宮里的親王們毫不遜色!
魯夫在一旁靜靜地退到門外。
李嬸見狀,心中雖奇怪,?也不再阻止他留下。
“小姐,用點(diǎn)勁,我會(huì)幫你!”
趙清蓮?fù)吹脦缀蹼y以承受,用盡全身之力……時(shí)間一點(diǎn)一滴過去,她力氣漸漸用盡 ,孩子?依然沒有生下來。
“用力,盡全力!”李嬸喊道,心底開始不那么樂觀。
伊杰見她似乎要昏厥,于是開口:“加油,小蓮,為了我,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 。
”見她如此荏弱,他心頭首度有了恐懼,他不能再失去她!
趙清蓮緩緩睜開眼!埃磕?即……即使孩子……不是你的骨肉?”她低喘,胸口 急遽地起伏。
“該死!你還提這做什么?”他薄怒地開口,一雙大手牢牢地包住她冰?的小手, 他的心是這么的痛!
趙清蓮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注視著他,氣息粗喘。
她是這么的愛他……“為什么來?”她終于問出口。
“閉嘴!什么都別問,我命令你一定要把小孩生下,你聽清楚了沒?”
“你在乎?”她輕問。
“我該死的當(dāng)然在乎!”他低吼,藍(lán)眸赤裸裸地呈現(xiàn)有別以往的深情。管他孩子是 誰的!他只要她平安,只要她活下來……趙清蓮笑了,神情是那么溫柔。
“萬一我?不住……一定要保住孩子……”
“不……”他怒吼。
“孩子是你的……相信我……”她掙扎地道,感覺下處一陣急遽的收縮。
“快,用全力……快……”李嬸急切地喊。
伊杰在片刻的怔愕之后,薄怒地開口:“我誰都不要失去,小蓮,?下去,聽見沒 ?
”他萬萬沒想到她會(huì)懷了他的孩子,他向來很小心!不過,她一向有令他失控的 能力。
驀地,他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下!拔覑勰,小蓮,不要離開我!”對(duì)她,他是真的 動(dòng)了心。
趙清蓮凝望著深愛的男人,?水不斷地奪眶而出。
“別哭……”他低啞地道。
“小姐,求求您照李嬸的話做好嗎?”青兒哭紅雙眼,雖然聽不懂小姐與那洋人的 對(duì)話,可是她?可以感覺到兩人之間那股濃濃的感情,那是唯有深愛彼此的人才能展現(xiàn) 的。
趙清蓮點(diǎn)點(diǎn)頭,深吸口氣,稍稍振作精神,以僅余的力量配合?婆。
也許,是真情的力量,在不斷的掙扎努力之下,孩子生了下來,哭聲洪亮而有力。
“啊,恭喜小姐,是個(gè)男!”李嬸高興地說道。先前的疑惑在這個(gè)黑發(fā)藍(lán)眼的嬰 孩身上有了答案。
青兒亦證明了自己的猜測(cè),這孩子的親爹一定是這個(gè)洋人!
伊杰由?婆手上接過孩子。看著孩子那一雙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藍(lán)眼,他的心底有著 無限感動(dòng)……“小蓮,嫁給我!”他回頭。
然而,趙清蓮?因耗盡氣力而沉沉睡去。
伊杰微微一笑,在她頰上輕烙一吻!昂茫,我的伯爵夫人!彼煽诖腥 出一枚戒指,輕輕地套上她的手指。“我們就當(dāng)作媽咪已經(jīng)答應(yīng)爹地的請(qǐng)求。”他對(duì)懷 中的嬰孩柔語。
青兒在一旁忍不住熱?盈眶,看樣子,小姐有了好歸宿!
屋外的大雪仍持續(xù)著,可屋內(nèi)的每一個(gè)人,心都好暖、好暖……在夢(mèng)里,趙清蓮又 回到伊列斯堡。然后,她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