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霽騎著馬來到一處山崖,此刻的他感到昏昏沉沉的,腳下似有浮云。
想起適才與徐將軍稍稍對飲了一會兒,難道是酒醉了?怎么會呢?他的酒量一向很好,不可能輕易醉倒。
他甩甩頭,想揮去不適感。
驀地,四周出現(xiàn)了十來名蒙古兵,一個個手持弓箭與彎刀朝他呼聲喝喝地殺了過來。
當(dāng)下,慕容霽只覺天旋地轉(zhuǎn),看不清來人。
但他依然勉力定神,策馬欲沖出包圍。
蒙古兵之?dāng)?shù)卻愈來愈多,弓箭手紛紛開弓射箭。
慕容霽在恍憾間以長劍格開飛射而來的箭,卻無法顧及坐騎,數(shù)枝長箭射中了坐騎,馬匹在劇痛與驚慌之下直立而起,將他摔下馬背。
慕容霽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連翻了數(shù)翻之后跌落斷崖。
蒙古兵當(dāng)即歡聲雷動,收兵回營。
***
李晴兒由惡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她竟夢見霽哥滿身是血的告訴她──他已經(jīng)死了!
望著空蕩蕩的床榻,她只覺不安又滿心失落,好像她生命中缺少了什么似的。
經(jīng)此一夢,李晴兒已無法再入睡,瞧瞧窗外,天色微明,她走到桌前坐了下來,開始寫信給丈夫。
打從上次相聚,至今已匆匆過了三個月,想起適才的夢,李晴兒忍不住掉下淚來,點點滴滴落在信紙上。
七日之后,宮里忽然傳來消息,說是慕容霽在邊關(guān)失蹤,下落不明。
李晴兒得知后,心都涼了……那個惡夢居然成真?
不!他答應(yīng)過會平安回來……他答應(yīng)過她的啊!
難忍心中強烈的不安與悲傷,她再度落下淚來。
哭了許久,她告訴自己必須堅強,失蹤并不代表什么,她仍有希望。
驀地,李晴兒心中有了決定,哪怕千山萬水、長途跋涉。她發(fā)誓一定要找回霽哥!
***
李晴兒再度女扮男裝,跟著行商的隊伍來到了邊關(guān)的軍營。此番離京已有月余,她的心情依然十分沉重。
這群行商之人除了賣一些毛皮與烈酒等平日所需之外,還帶了大批內(nèi)地托附的信件,因此剛踏入軍營不久,立即被軍營里的人團團圍住,人人爭著等家書。
李晴兒趁著此時到處游走,想探得一些慕容霽的消息。
可惜連問了數(shù)人,竟是一點消息也無,只知道軍營每日派出大批人馬搜索,可是始終毫無所獲。
至此,李晴兒益發(fā)感到心冷,往后她該怎么辦?又該往哪里去找人呢?
一行人在軍營外待了兩天之后便離開,準(zhǔn)備到下一個邊關(guān)附近的村頭做買賣。
李晴兒決定跟著隊伍走。
商人們通常將內(nèi)地的一些東西買給邊關(guān)人民,再向他們買進一些皮毛、藥材準(zhǔn)備回內(nèi)地高價出售。
這一天,商人們正離開小村落,準(zhǔn)備前往下一個市鎮(zhèn)。
雖然此時天色已晚,風(fēng)沙加大,天候開始變冷,但商人們相信此地雖時有蒙古兵出沒,眼前似乎不太可能遇上,被劫的機會應(yīng)比平時小一些,因此加緊腳步直往下一個村鎮(zhèn)前進。
李晴兒坐在馬背上,亦步亦趨地跟著大伙兒。
這段時日,她的馬術(shù)雖不敢說很好,但已有了一般的水準(zhǔn),只是每回在騎馬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起慕容霽……
不自覺地,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滑下。
「李公子,你怎么了?」
一個年輕商人騎在李晴兒身邊,見她流淚,好奇地問道。
李晴兒連忙搖搖頭!笡]事,風(fēng)沙太大進了眼,不礙事的!
年輕商人笑了起來!赶衲氵@種富家公子大概很少吃這種苦吧?」他并無惡意,只是看這位李公子眉清目秀,身材又嬌小,彷佛一個大姑娘似的。因此一路行來,他總是特別關(guān)照他。
李晴兒淡淡一笑。倘若他知道她是個女子,鐵定更吃驚。
就在此時,前頭冒起一陣煙塵,朝他們的方向蜂擁而來。
商人們久行邊境。當(dāng)即了解那是蒙古大軍所揚起的塵土。
驚慌之下,商人們紛紛掉頭,四處逃竄。
蒙古兵哪里肯放過他們,不消片刻工夫便將商人們包圍住。由于所劫之物豐盛,并有許多毛皮與食物,許多蒙古兵大聲歡呼。
劫清商人之后,蒙古兵便要殺了這些商人,這一向是他們的習(xí)性。
盡管商人們跪地求饒,卻依然難逃一死的命運。
頓時,血光飛濺,滿地死尸。
李晴兒見狀早嚇呆了,天!這些人竟如此兇殘!
眼見一柄彎刀就要向李晴兒砍下──
「帖木格,住手!」一名銀發(fā)老者喝道。
帖木格望住老者,不明所以。
「他還是個孩子,饒他一命,將他帶回去當(dāng)奴隸使喚!
帖木格看著眼前這名清秀的男孩,很懷疑他能做什么粗活?也許得先將他養(yǎng)壯點吧!
于是,他將這名衣著華麗的男孩拉上馬,一群人便揚長而去。
***
李晴兒吃力的由河邊提回一桶水,準(zhǔn)備燃燒馬糞干來燒水。今晚蒙古兵準(zhǔn)備拿出最肥美的羊肉來迎接與拖雷有安答之誼的英拓。
李晴兒來到這個部落已有十天,每天她必須在天未亮之前將馬匹喂飽,喂完馬,她必須到河邊提水回來,準(zhǔn)備燒水煮飯。
最令她不能忍受的是必須幫忙蒙古婦女殺牛宰羊,每一回都令她惡心萬分,食欲頓失。
但是蒙古兵又會逼她吃,似乎想把她養(yǎng)肥。婦女們瞧著她的眼光幾乎是嫌惡與懷疑的,她們不明白為何這名中原人如此瘦小,只當(dāng)她是尚未成長的男孩。
其實李晴兒早已滿十八歲,只是骨架小,面孔又清美絕倫,因此扮起男人來像是十三、四歲的少年。
由于她是奴隸身分,因此雖扮成男人,卻不能和一般蒙古男孩一起去騎馬射獵,所以在平時,她就留在蒙古包內(nèi)協(xié)助婦女們保持帳內(nèi)的營火不滅。這是蒙古婦女最基本的工作。
原本她不懂蒙古語,但行商跟著商人們倒也學(xué)了不少基本對話,而這十日她亦不斷學(xué)習(xí),因此簡單的語句她尚能明白。
每一天,她都想逃離此地,但荒漠無邊,她路又不熟悉,因此只好忍耐的留下來,等待別的逃離機會。
隨著黑夜的來臨,英拓已來到營地。
這時胡茄、皮鼓齊鳴。儀仗士之金笛、銀甲相互輝映。金絲所編之箭囊插滿了彩翎,長弓盤在背后,并半舉佩劍表示對英拓的尊敬。
隨即,在銀發(fā)長老的陪同下,英拓穿過旗門。通過儀仗隊走入此營最大的蒙古包內(nèi)。
李晴兒遠遠地瞧著,只覺得這個蒙古將領(lǐng)似乎十分威嚴。
不多時,李晴兒便被喚入帳中幫忙烤羊肉。
這個營帳相當(dāng)大,可同時容納兩百人。
帳內(nèi)的舞娘跳著雁舞,歌女們唱起了古曲,氣氛熱鬧非凡。
一切全是為了慶祝蒙古第一勇士英拓的重生而設(shè)。
原來,在一個多月前英拓因怪病纏身,幾乎病死,就在大家以為他已死的時候,他又突然醒來,并且身子一日日痊愈,因此蒙古人均為此而歡欣不已。
「奴隸,將羊肉端去獻給英拓。」帖木格命令,同時加上手勢方向。
李晴兒立刻將一大塊羊肉置于盤中,并依循指示方向端了過去。
當(dāng)她以微微發(fā)顫的雙手遞上羊肉時,耳畔突然聽見一句漢語:「抬起頭來!
李晴兒連忙抬頭,目光直落在英拓身上,真想不到這位蒙古第一勇士會說漢語。
英拓在她抬頭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震動了下。
好半晌,他直盯著她,未有只字詞組。
李晴兒盯著眼前這名五官深刻而英俊的蒙古男人,發(fā)覺他灰眸之中似隱隱透著些許悲傷。
為什么悲傷?
銀發(fā)老者見狀,當(dāng)即示意李晴兒遞酒。
李晴兒倒了杯馬乳酒,怯怯地端至英拓面前。不知何故,她竟對此人有種奇怪的感覺,說不上是喜是惡。
可,她該憎厭這個蒙古人的,不是嗎?
英拓接過馬乳酒,一飲而盡!冈偬。」他令道。
李晴兒依言一杯按著一杯倒。
老者在不久之后傳喚來一名容貌艷麗的蒙古女人。
「奴隸,你下去!」老者接著命令美女接替倒酒的工作。
「不,他留下。」英拓瞧也未瞧美人一眼。
老者雖感意外,卻也依言將美人撤下。
因此,李晴兒一整晚都待在英拓身邊服侍他喝酒吃肉。
而英拓的眼光始終落在這名奴隸身上,似悲似怒;又似有奇特的心緒,瞧得李晴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不敢稍有懈怠,生怕一個不慎被識破女兒身。
翌日一早,英拓準(zhǔn)備離去。
臨行前,他對銀發(fā)長老道:「可否將昨晚服侍我的奴隸給我?多少牛羊任長老開口!
老者深深地看著英拓,開口道:「既然你喜歡,奴隸就送你,不要任何報酬。」語畢,老人將正在忙著生火燒水的奴隸傳來。
英拓見奴隸一張小臉臟兮兮的,不假思索地便由自己腰間解下一方白巾,微彎下身為他將臉拭凈。
李晴兒被他的舉動嚇呆了。
回過神時,她立即向后退了開。
為什么對她好?
瞧出奴隸的疑惑,英拓開口道:「由此刻起,你是我的人,我不喜歡身旁之人灰頭土臉,因此你必須時時保持潔凈!
真奇怪,她的臉干不干凈與他何干?反正她只是個被擄來的俘虜,不是嗎?
李晴兒暗自警惕,無論這個蒙古人對她多好,她都不會感激。畢竟正是因為這些人,才會讓她與自己的丈夫分離。
想起失蹤的霽哥,李晴兒的心便痛了起來。
「蒙古人全都該死!」她一時忍不住滿心的傷悲,脫口罵道。
英拓當(dāng)即接口:「謾罵改變不了任何事情,蒙古人依然生長茁壯!
李晴兒原以為會因此語而受重罰,沒想到他只是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并未責(zé)難于她,著實令她訝異。
「走吧!」英拓將怔愕中的嬌小身軀抱上馬背,隨即跨上馬坐在奴隸身后。
眾人對英拓此舉感到訝異,他們不明白為何偉大的蒙古第一勇士要和一名卑賤的俘虜共騎?
英拓卻不理會眾人的目光,雙腿一夾,絕塵而去。
***
天黑前,英拓一行人停下馬,開始扎營準(zhǔn)備過夜。
李晴兒亦協(xié)助他們扎營、生火。
英拓瞧著嬌小的身影吃力地拉著營繩、釘木樁,于是開口道:「奴隸,你過來!」
李晴兒遲疑了下,仍走向他。
此時,夕陽照在英拓臉上,令他染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彷佛天神一般。
天!這個蒙古男人生得真是好看。
隨即,她開始認真的打量起他,發(fā)覺他異于中原人的灰色眼眸。
在蒙古,灰眼睛屬貴族,她相信他的身分一定十分尊貴。
「有什么吩咐?」她抬起頭,驕傲的盯著英拓。
她并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卑賤。
英拓嘴角揚起一抹笑!改悴挥X得自己的態(tài)度不像一名俘虜?」他說的是漢語。
「俘虜?好歹在中原我也是個堂堂的狀元夫……」她很快地打住,未再細說。
幸虧她及時回神,否則讓人知道她的身分就不妙了。
李晴兒不斷在心中警惕自己。
英拓劍眉微揚。「你是狀元?」俊顏似笑非笑的。
「呃,我是說……我曾在狀元府里……打雜!顾銖姵读藗謊。
「哦?那么你可曾聽過慕容霽?他是中原來的抗蒙副將,聽說他是當(dāng)今武狀元,可是真的?」盯住奴隸的一雙灰眸中閃過一抹異常的光彩。
李晴兒一聽見丈夫的名字,臉上立即罩上一層無法掩飾的淡淡哀傷。
該死的蒙古人,居然一開口就扯痛她心里的傷口。
「不錯,慕容霽的確是當(dāng)今的武狀元!估钋鐑候湴恋幕卮稹
「你認識他?」英拓的眼神里掠過一抹微不可察的變化。
「當(dāng)然,我……」李晴兒條地襟聲,眼淚硬是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
該死的!她怎能在他面前流淚呢?
英拓靜靜的看著李晴兒,不再追問下去,彷佛他可以由這個中原人所淌下的淚水看出那份呼之欲出的悲傷。
「從今以后,你就在我身邊服侍我一人便可,不需再做那些粗重的工作!拐Z畢。英拓眼光便飄向遠方,似有無限的心事一般。
李晴兒怔怔地站在原地瞧著他,不明白這個蒙古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似乎對她特別關(guān)懷。
難道他已看出她為女兒身?暗暗瞧瞧自己藏在寬大布袍下的細瘦身子,應(yīng)該毫無可尋之破綻,她因此放下心來。
他絕無可能識破她是女兒身。
抹了抹眼淚,她緩步走向那頂已搭好的最大營帳,開始替這個蒙古人鋪床整被。這些日子以來,她變了很多,不再是相國府里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了。
李晴兒難過的看著自己原本柔嫩的雙手被粗活磨得粗糙,連自己看了都覺得心疼。
驀地,一雙大手執(zhí)起了她的手。
她抬起頭一瞧──竟是英拓!
她怎么一點都不知道他入帳來了?這一點倒和霽哥相似。
心頭頓時一悸,她怎么會將這兩個不同的人想在一起?
「你的手磨破了。」英拓仔細地檢視著,眼里竟像是升起了一抹憐惜。
李晴兒連忙抽回手!概`的手本該如此!共恢醯,她竟然心跳加快。
「手給我!」英拓令道,語氣有不容抗拒的威嚴與執(zhí)著。
李晴兒遲疑了會兒,怯怯地伸出手,連自己都感到訝異,自己居然會乖乖聽這個蒙古人的話?
她是中了邪不成?
英拓握住李晴兒的手,掏出一瓶白色的藥膏為她細細上藥。
這一次,李晴兒一顆心仍舊怦怦地狂跳著,臉頰也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笧槭矊ξ疫@個奴隸這么做?」她鼓起勇氣,大膽地迎向他深邃的眼眸。
「我做事向來只依照自己的心意!褂⑼匚⑿Φ囟⒆±钋鐑。
「你、你有什么企圖?」她懷疑地瞧住他。
「你以為呢?」
英拓冷不防地俯下身,與她的臉相距不到一指。
李晴兒的心差點跳出胸口,老天爺!她還以為他要吻她呢!
一個可怕的念頭忽然在她腦中一閃,這個蒙古男人該不會有斷袖之癖吧?
當(dāng)下,她伸手將他的臉推至一尺開外!竸e、別靠那么近,我、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可是徹頭徹尾的男子漢!」話甫落,她后退了一大步,警戒地瞧住他。
英拓并未動怒,反而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看。
李晴兒被瞧得心底直發(fā)毛。「我去替你準(zhǔn)備晚膳!箒G下話后,她便奔出營帳。
英拓勾起笑,腦中掠過一事──
該告訴她嗎?也許再等一陣子吧!
夜里,李晴兒替英拓鋪好毛皮氈之后,準(zhǔn)備回奴仆的營帳。
「你要去哪里?」英拓由外頭走入帳內(nèi)。
「我要回去歇息了。」她回道。徑自走出帳外,想溜去洗澡。
「不準(zhǔn)回去那里睡!」英拓一把將李晴兒拉回,霸道的緊繃著一張臉。
「為什么?」她無懼地反問。
「因為你必須留下來,在這里過夜!顾芸斓幕卮穑椟S的帳中,他那一雙灼灼灰眸有如火炬。
「不行!我是俘虜,你是主子,身分不同,況且兩個大男人一塊兒睡似乎不妥!估钋鐑杭奔本芙^。
「是嗎?我倒瞧不出有何不妥!顾菩Ψ切。
天哪!她李晴兒這下慘了,竟遇上一個有斷袖之癖的蒙古人!
不一會兒,她已急得滿頭大汗。
「你很熱嗎?」他伸手抹了抹她額前的汗珠。
「不要碰我!」她齜牙咧嘴地。
「記住,往后在人前不可對我如此無禮。」
「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她不畏懼地頂了回去。
「倘若你能改一改這任性的個性,也許今日就不會落得這番下場!顾p嘆了口氣,彷佛兩人是舊識。
「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李晴兒望著他充滿感情的臉龐,竟再一次升起奇異的熟悉感……為什么會對他有這種感覺?
英拓深深地盯著她,再開口時,嗓音微微地沙啞──
「將氈子分成兩邊,可以不同榻,卻必須在同一營帳!龟幇挡幻鞯墓饩下,他的一雙灰眸閃著難懂,卻不容抗拒的光彩。
李晴兒稍稍吁了口氣,她可以接受這種安排。
畢竟這里要比奴仆的營帳要舒適太多了。
在黑暗中,李晴兒一直難以入眠。
莫非她將一輩子待在蒙古?
不,她還必須去尋找霽哥,絕不能在此地久留。
她曾想過也許慕容霽是被蒙古人捉走,若有機會,她會一個個營地去找。
未幾,英拓耳畔傳來輕微的聲音,待他緩緩回過身,正好瞧見嬌小的身影悄悄地溜出帳外。
英拓嘴角上揚,立即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