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聲劃破寧靜巷道冷凝的空氣,一輛計程車停在一棟五層樓的建筑前;那是六、七O年代式的雙并公寓,看起來有些老舊,有些人家的陽臺還安裝了鐵窗,或者養(yǎng)些花草,或者曬著衣物,實在不如市中心那些新式大樓的豪華,但卻多了點樸實與靜謐的味道。
一個男人從計程車?yán)锾崃诵欣畛鰜怼?nbsp;
他的行李很簡單,一個旅行袋,外加一個看起來不怎么輕的公事包。
「應(yīng)該就是這了!顾敿(xì)對照著手里紙條上的地址與公寓的門牌,確認(rèn)無誤之後,就向司機(jī)打了個招呼,計程車隨即離去。男人提著行李靜靜仰望這棟建筑。
三樓左邊的那戶人家,將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
男人名叫唐士祺,不久之前剛從部隊退伍,在透過研究所學(xué)長的介紹下,他的待業(yè)期并沒有太久,很快地就在臺北一家網(wǎng)路公司找到工程師的工作。原先他打算找房子租住,結(jié)果母親的老同學(xué)樂媽媽卻要求他幫忙,希望他能住在她女兒的居所。
原來,這位樂媽媽的女兒獨身住在臺北的某公寓里,她很擔(dān)心一個女兒家單身住在外面會遇上危險和麻煩,正巧他即將到臺北工作,于是她希望他能照應(yīng)她女兒。
他的個性原就樂于肋人,更何況如此一來還省掉找房子的麻煩,母親又在一旁附和樂媽媽,既然如此,他何樂而不為?
于是,他來了。
望著三樓陽臺的某一點,唐士祺在心里默念:「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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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傭懶的女聲在電鈴?fù)ㄔ捚骼飺P起。
唐士祺急忙靠向電鈴答話:「你好!我是唐士祺。請問是樂群小姐嗎?」
對方久久沒回應(yīng),正當(dāng)唐士祺想再重復(fù)一次回答時,公寓陳舊的木造大門「卡」的一聲被打開了,一位妙齡女郎走出來。
隨後,她斜倚著木造大門的門框,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銳利的眼光打量著站在門口的唐士祺。
她,正是樂群。
「你是……唐士祺?」她挑眉問道,語氣間有著戒慎防備。
這個人……就是老媽同學(xué)的兒子?就是要來跟她一起住的人?
樂群問話的態(tài)度不太親切,甚至可以說是帶著敵意;其實是因為她對唐士祺的借住覺得荒謬,從頭到尾她都持反對意見,偏偏她老媽自作主張,硬是將這事拍板定案,即使人現(xiàn)在都來到她面前了,她仍是老大不爽,出口之間自是不由然地惡聲惡氣。
她應(yīng)該是樂群吧?唐士祺心里揣測著。
在樂群打量他的同時,他也不動聲色地仔細(xì)觀察眼前的這位俏女郎。
她有著一頭俏麗短發(fā),幾繒發(fā)尾亂翹,顯得桀驚下馴,襯著她帶著幾分狂野的艷麗媚容,再加上一身嗆辣的細(xì)肩帶緊身上衣及三分短褲包裹著玲瓏身段,艷光逼得人要睜不開眼。
幸好唐士祺的自制力不錯,才能維持著不動聲色、不興波瀾。
多刺的玫瑰——這是唐士祺對樂群的第一印象。
「我是。你是樂小姐吧?」唐士祺謙和地回應(yīng)樂群的問題,感覺到樂群隱隱的敵意——果然是朵多刺的玫瑰——心里雖這么想,他仍表現(xiàn)親切的態(tài)度與氣度。
「上樓吧!」樂群沒回答他,只是瞅了他一眼,隨即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只扔了一句話示意要他跟上來。
唐士祺提了行李跟在樂群後面走上樓梯,來到他們住處所在的三樓——其間他們沒有交談。三樓有兩戶人家,樂群拿出鑰匙打開其中一戶的門進(jìn)去,她沒繼續(xù)招呼唐士祺,唐士祺只好自動自發(fā)地隨後進(jìn)門。
唉!樂群好冷漠。未來跟她相處的日子恐怕會過得不太愉快。
但,他是寄人籬下,況且還答應(yīng)樂媽媽要幫忙看照樂群,那么這會兒不管樂群待他態(tài)度如何,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了。喔!連面皮可能也得裝厚點了。
「客廳、廚房、浴室,這些地方的東西你都可以使用,但其它兩個房間你不可以進(jìn)去。至于這間房間就給你用,這是房間跟大門鑰匙,給你!
樂群領(lǐng)他到了一間擺設(shè)頗為雅致的房間,約莫八坪大小,有一小方窗,從裝潢、擺設(shè)看得出來,這房間之前的主人是個滿有品味的女孩子。
「這房間以前住著什么人。俊固剖快靼崔嗖蛔『闷娴貑柕。同時,也想趁此機(jī)會與樂群多聊點話,看看是否能改變從打照面開始一直板著的面孔。
樂群一聽他的問話,則皺起眉說:「我就直接跟你說清楚好了!
她大刺剌地往床上一坐,真恨不得從鼻孔哼出大氣。
「我從一開始就不歡迎你來這里住,因為這房子根本就不是我家的,而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的,我老媽根本就沒有讓你住的權(quán)利,再說——」她咬牙切齒,「要我跟一個陌生男人同屋共住更是別扭!」
因為如此,當(dāng)聽到老媽的電話留言時,她差點發(fā)飆!
老媽簡直是反客為主、鳩占鵲巢!
她正要一通電話打回家抗議時,方柔卻打了電話來。
方柔,她的大學(xué)同學(xué),這屋子的主人。
她記得那時方柔甜美軟柔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聽樂媽媽說了,她想讓她老同學(xué)的兒子住到我們那,我想也好,有個大男生鎮(zhèn)著,不但安全,而且也方便多了。」
「他是陌生人耶!隨隨便便跟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一起住,哪來安全?簡直是引狼入室!」樂群堅持反對。
「樂媽媽很稱贊他的人品呢,我想他應(yīng)該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固煺娴姆饺峥磥硎呛苜澩剖快鞯倪M(jìn)駐。
但樂群仍不死心:「我們只有三個房間,沒有多的房間讓他住了!
這話一說完,她聽到電話那頭隱約有一陣清靈的聲音響起,而後方柔才繼續(xù)對著她說:「小悠說,就讓那位唐大哥住她以前的房間吧!
「小悠難道不回臺北了嗎?房間讓給別人睡,那她以後回來睡哪?」樂群的聲音難掩焦燥。
電話那頭,方柔回頭詢問一下身旁的人,隨後才又對著話筒說:「小悠說她沒打算在臺北定居,就算上去也只住個兩三天。我覺得啊,那幾天她可以跟我一起睡啊,正好夜里可以來個蓋棉被純聊天,嘻嘻!」
樂群很無奈:「你真的要讓『你』的唐大哥來住這?」
方柔聽出樂群的不滿,急忙安撫:「那沒什么不好的!你想想,家里的電燈還是其它什么的壞了,有個男人不是挺方便的嗎?還有,要是出現(xiàn)你最害怕的蟑螂……」
「我才不怕蟑螂呢!」樂群氣急敗壞地澄清。
「好啦好啦!你最『憎惡』的蟑螂,可以吧?」嘻!明明怕蟑螂,還不許人家說!膏,他的年紀(jì)比我們大,我叫大哥是對他年紀(jì)的尊重,你也可以這樣叫。 狗饺徇記得要對樂群那句「你的唐大哥」提出反駁。
「我沒空跟你抬杠啦!既然是你答應(yīng)下來,你什么時候回來處理?」
「小悠的老家真是個好地方,風(fēng)景優(yōu)美,空氣清新,我在這里住得很舒服呢。找時間你也來玩玩?」方柔有意無意地答非所問。
樂群隱忍不住再次重重地問道:「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我還想在這繼續(xù)住一陣子呢,那位唐大哥來住的事就麻煩你了!
「你!還真讓我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
「你別擔(dān)心,那位唐大哥應(yīng)該值得信任,他不會對你怎樣啦!記得幫我跟小悠向他問好,我要是能回去就盡早回去!
是老媽老奸巨猾,先博得方柔的支持,連一向謹(jǐn)慎沉穩(wěn)的小悠也不反對!
房子的主人都同意了,她這房客還能怎樣?只好不甘不愿地放唐士祺進(jìn)來,像現(xiàn)在這樣地瞪著他瞧。
原來如此呀!難怪她一直臉色不豫,原來不是他惹人厭的關(guān)系。
唐士祺心里當(dāng)下恍然大悟。
但樂媽媽也真是大膽,這是別人家的房子,竟然沒先跟他說明,許是怕他顧忌吧,連他問起每個月該付多少租金,樂媽媽也直說不用了,他覺得不好意思毫無代價地住在人家家里,樂媽媽卻安撫他說是她拜托他的,照顧樂群就是他付的代價,以致于他一直以為這房子是樂家的。
不過,既然樂群不歡迎他,怎么剛才還讓他進(jìn)門呢?
房子主人知道他來住的事吧?樂媽媽有霉得主人的同意吧?
應(yīng)該是有的,否則樂群不會讓他進(jìn)來。
幾個問號連番在唐士祺心里劃過,他最終還是向樂群提問:「你大學(xué)同學(xué)同意我來住了嗎?我愿意付房子的租金。」
「哼!她才不貪你租金!」樂群很下情愿,但還是回答了唐士祺的問題:「如果她不讓你住,我也下會讓你進(jìn)門來!」
果然如此!
「那么是你去問過她的意思,還是樂媽媽?」
「是我媽!她不知道怎么跟方柔講的,居然讓她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很氣,但她更氣自己干嘛他問什么自己就乖乖回答什么。
氣不過,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招來一記白眼的唐士祺,心里暗自地吐舌頭。他猜得到樂群不可能代為徵詢主人的意見,但總?cè)滩蛔∠雴杺清楚。
現(xiàn)在,他還想再繼續(xù)問個問題。
「方柔就是你的同學(xué)?這房子就是她的?」她剛剛提到「方柔」這個名字,他有點好奇。
「對!」該死!她又回答了!
這回,她氣得撂下一句話:「請自便!不打擾啦!」
然後,看都不看他一眼,甩頭就走。
唐士祺怔楞地自言自語:「她還沒告訴我這房間之前是誰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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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兩廳兩衛(wèi)浴的格局,有點老舊的公寓,是樂群大學(xué)四年的回憶。
方柔——樂群的大學(xué)同學(xué),父母早逝,這棟房子是他們留給方柔的遺產(chǎn)之一。
四年多前,方柔恰巧考上這附近的大學(xué),便從親戚家搬到這里住。後來,相繼認(rèn)識同學(xué)樂群、小悠,她們離鄉(xiāng)背井北上求學(xué),于是,方柔找她們一起來當(dāng)室友,好有個照應(yīng)。
四年來,她們同在一個屋檐下,感情好得像姊妹。
那段日子里,有笑有淚,揉合著大學(xué)生的輕狂與率性,該笑的時候有人陪著笑,哭的時候也有人在旁邊捧著面紙盒,尤其在期未考的前一天晚上,三個人一起點燈熬夜苦拼,共患難的革命情感更是一瞬間加熱上升,那種一路定來,始終有人在旁陪著的感覺,最是讓樂群無法忘懷的感動。
她個性叛逆,對家里沒有什么眷戀的情感,但這里卻讓她再次體會到「家」的溫暖。
只是,大學(xué)畢業(yè)之後,小悠決定回老家,而方柔也因為某些原因離開臺北,樂群又下愿意回家里整天受她老媽的轟炸,于是一個人繼續(xù)賴在方柔的房子里。
少了方柔與小悠的房子,有些時候,她還真感到寂寞哪。
「你在想什么?」
樂群從自己的思緒中抬起頭來,看著聲音的來源。
又是這個煩人的家伙!
「你手里拿著什么?」她惡狠狠地瞪著唐士祺,一眼瞄到唐士祺手里拎著一袋東西。
「喔,這個啊,這是樓上陳媽媽要送我們吃的芒果,聽說是她親戚從鄉(xiāng)下寄上來的,可是從產(chǎn)地來的喔!」唐士祺興奮得像個獻(xiàn)寶的小孩。
但是,他的模樣,樂群看了就有氣!
她有點挑釁地說:「想吃芒果自己買就可以了,干嘛拿別人家的東西?」
「是人家的好意嘛!推辭也不好意思!
「你三不五時就去打擾人家,怎么就不會不好意思啊?」這個唐士祺,來了三、四天,整天就只會串門子,整棟公寓十戶人家,他幾乎都混熟了。樂群大學(xué)時代時,就連主人方柔也沒跟鄰居走得這么近,後來只剩她一個人住時,她更是懶得去跟鄰居打交道。
「我看陳媽媽一個人挺孤單的,丈夫死了,兒子到美國留學(xué),女兒嫁人,她家里就只剩她一個,我才想多去跟她聊天嘛!」唐士祺前幾天見陳老太太一個人提著一袋重物爬樓梯上樓,好心幫她提東西到她家,因而得知她家里的情況,于是這幾天有事沒事總會到她家關(guān)照一下。
「你就這么閑?怎么,你不是到臺北來工作的嗎?就看你整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
「我下禮拜才開始上班,所以才想趁這空檔多認(rèn)識環(huán)境。說到工作,你是做什么的?我看你這幾天都是傍晚出門,很晚才回來,是為了工作嗎?」
他真的閑得沒事干,連她出入的時間也要管!「關(guān)你什么事?」
「我擔(dān)心你一個女孩子那么晚了還在外面……」
「我是你的誰?你擔(dān)心個什么?簡直是多管閑事!」
唐士祺本想說是樂媽媽拜托要好好照顧她,但後又一想,樂媽媽提醒過他,樂群個性剛烈倔強(qiáng),絕下可以告訴她樂媽媽拜托他的事,所以他轉(zhuǎn)口說:「你是我的室友,我們同屋共住,我關(guān)心你也是應(yīng)該啊!蛊鋵,即使撇開樂媽媽的特別交代,他也會很自然地關(guān)心與自己同住的室友。
見樂群又想反駁,他又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畢竟我還是住進(jìn)來成為你的室友,而且短期之內(nèi),我也不太可能再另外找房子搬出去。我知道要你跟我好好相處,實在是難為你了,但是我誠心希望你能夠坦開胸懷好好認(rèn)識我,我自信我不是什么難相處的人,我們一定可以共同生活得很愉快,否則總不能每次你看到我不太爽快,我見到你也覺得難過吧?」
正想再沖撞一句要唐士祺別多管閑事,他後來的話卻像是槌子似地敲了一下樂群的腦袋;她發(fā)覺自己確實有點無理取鬧,從跟他說第一句話開始,就帶著十足的火藥味,甚至這幾天一見面就沒給他好臉色看。
認(rèn)真想起來,其實她對他算是遷怒吧!
從他聽到這房子是方柔的反應(yīng)來看,他一開始并不知道這件事,說不定他來還是老媽主動的邀約:再說,她心里氣的是老媽的自作主張,甚至還有些惱怒方柔她們丟下她獨自一人;雖然他是導(dǎo)火線,但這幾天她對他的態(tài)度,的確是有點過分了。
可是,要她一下子就接受一個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進(jìn)入她視為「家」的領(lǐng)域,她也難以心平氣和面對;她覺得困窘、別扭,局促不安,或許就是這樣,她面對唐士祺時,就變得像張開羽毛示威的公雞,非得以強(qiáng)悍來武裝自己的懦弱。
而反觀唐士祺,從第一天就釋出極大的善意,每次見到她,無論她對他如何惡聲惡氣,他總是好言好語地對她噓寒問暖,對鄰居們也是熱絡(luò)地來往。
他的親切,讓她更覺得難堪。
「我為我之前的態(tài)度向你道歉。」思索了一會兒之後,樂群開口,卻是意想不到的道歉。「但我也下想跟你有什么友好的關(guān)系,我們就保持距離,見面打個招呼,其它寒喧的話就免了!
疏離、淡漠的關(guān)系嗎?
唐士祺望著她想了一下——
雖然說她仍然不太友善,但態(tài)度總算軟化了一點,少了一些敵意,更何況心高氣傲的她還對他道歉了呢!那么,就暫時先順?biāo)囊猓S持這樣的關(guān)系吧。
「嗯,你好,我是剛搬進(jìn)來的新房客——唐士祺,請多多指教!顾酚衅涫碌刈晕医榻B,還伸出手來等著樂群跟他握手。
唉!當(dāng)初剛見面的時候,就是少了自我介紹完握手的步驟啊。
樂群剛開始被他這個舉動弄得一頭霧水,稍楞了一下,才會意過來。
他的意思是:從現(xiàn)在起,他們才算認(rèn)識彼此,之前種種不愉快猶如昨日東風(fēng),皆已消逝無蹤,此刻,才是他們相識的開始。
理解唐士祺的想法,樂群覺得他還真的挺有意思的,一時好玩地也配合著伸出手與他相握,「我是樂群,幸會!
兩人握著手,突然不約而同心有所感地相視而笑,在樂群的噗哧一笑中,她沒發(fā)覺自己心里的某一處正逐漸因唐士祺而軟化。
想要維持疏離淡漠的關(guān)系?恐怕是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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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群,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吃消夜?」
「不了,我今天想要早點回去!箻啡菏帐爸浺羰依锷y的資料,婉拒身旁同事的邀約。
錄音室外,其他同事喧鬧著「收工」、「消夜」,每個人臉上布滿著工作完成後的疲憊與放松。
樂群畢業(yè)後找到的工作是電臺節(jié)目的制作助理。因為是晚上播出的節(jié)目,所以樂群工作的時間也在晚上,白天的時間多半是準(zhǔn)備晚上節(jié)目需要的資料。
中文系出身的樂群對搞創(chuàng)意的工作很有興趣,制作助理雖然是依上層的指示做事,并沒有很多出點子的機(jī)會,但這總歸是樂群往自己的夢想跨出的第一步,當(dāng)作是實習(xí)也好。她想總有一天,她的夢想會實現(xiàn),她的創(chuàng)意會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因此,即使每天過的是這種晝伏夜出的生活,她仍然很認(rèn)真的過日子。
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完成電臺的工作,又是一天的結(jié)束;每天到了收工後的這個時候,電臺的工作伙伴總會吆喝著一起去吃消夜,樂群有時會跟著大夥一起去,但因為今天的工作量分配得比平常多,她現(xiàn)在只想趕快回家沖個澡、放輕松,于是回絕了同仁的邀約。
進(jìn)了家門,樂群習(xí)慣性看往現(xiàn)在住著唐上祺的房間,果不期然,如以往的每一天一樣——燈,亮著。
「你回來啦!」唐士祺聽見樂群開門的聲音,從房里走出來。
唐士祺住進(jìn)來也有一陣子了;在這些日子里,不管樂群工作回來得多晚,他一定還醒著,然後像現(xiàn)在一樣,在樂群回來的時候,出來跟樂群說聲——你回來啦,接著,就會去廚房端出一杯溫?zé)岬呐D探o樂群。
「你等一下喔!牛奶我已經(jīng)熱好了,就在廚房,我現(xiàn)在去端出來!
就是這樣!樂群感覺唐士祺照顧她比她老媽還像個母親。
剛開始,就是樂群愿意重新認(rèn)識唐士祺的那一天,她半夜工作回來的時候,就見唐士祺在客廳里看電視、為她等門,然後看她回來了,就從廚房端出牛奶給她喝。那時,她直覺唐士祺在討好她,就算她答應(yīng)不再給他壞臉色看、會跟他和平相處,但也不想接受他刻意的討好。
于是,她點個頭說了聲「心領(lǐng)了」就回房去,不再理會他。
隔天,唐士祺又一樣地等她回來,一樣地端出牛奶,她也一樣跟他點個頭就直接回房。
第三天,她特意跟工作伙伴一起去吃消夜,拖到很晚才回來,結(jié)果唐士祺依然端著牛奶等她回來,這回她終于受不了了——
「你這是在干嘛?」樂群像個茶壺,兩手叉腰。
唐士祺很無辜,不知道她的火氣從哪里冒出!笢(zhǔn)備熱牛奶給你喝啊!」
她按捺不住地瞪著他,「不是說好互不干涉的嗎?你又是等門又是牛奶的,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工作到那么晚才回來,我這個室友得幫你多注意一點,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可以在第一時間就反應(yīng)!惯@原本只是他的一番好意,好像被她曲解得很不堪。
這是什么思考邏輯?「神經(jīng)!別詛咒我!」
天大的誤會啊!他可從沒想過要詛咒她!高@不是在詛咒你,像你今天比平常還晚回來,我就很擔(dān)心,怕你出了意外,幸好你平安回來了!
之前他見她還沒回來,整顆心七上八下,簡直坐立難安;他也知道自己的反應(yīng)太過了,卻無法理解這樣的不安從何而來,總算等到她回來,他才松了一口氣。
他真的擔(dān)心她嗎?「你杞人憂天啦!我只是收工後跟同事去吃消夜而已。」她心里注入了一些溫暖,卻嘴硬地用粗聲粗氣來掩飾。
「喔!原來如此啊,真的是我多心了!固剖快飨肫鹬暗膿(dān)憂,自己也覺得好笑!冈捳f回來,有個人能幫你多注意一些事情,不是比較好嗎?至少你不是孤獨一個人的!
他嘗試著讓樂群了解他的好意,可是話還沒說完,剛剛好不容易才軟化的表情又開始狠狠地瞪著他。
「什么孤不孤獨!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啦!」撂下話,樂群頭也不回地進(jìn)她房里,還把房門重重甩上。
孤獨——真是刺傷了樂群的心。
其實,從方柔、小悠相繼離開之後,孤獨就一直糾纏著樂群,也難怪樂群突然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
唐士祺摸摸下巴,雖然再度被人拒于門外,但他敏感地從樂群的反應(yīng)里嗅出了一點訊息,若有所思地望著樂群緊閉的房門,他想他開始有點了解樂群了。
玫瑰多刺的外表,仍有著一顆脆弱易感的心!
在這一天之後,樂群嘴上雖說是不情愿,但如果要晚歸的話,她都會事先打通電話告訴唐士祺她會晚點回去,電話總是會在接通的第一聲被接起來,唐士祺溫柔低醇的聲音便在那端響起。
也不管樂群回去的時候有多晚,唐士祺總替她等門,這讓樂群開始習(xí)慣他的存在,而且在進(jìn)門的那一瞬間期待他準(zhǔn)備好的熱牛奶。
又有一天,樂群開門進(jìn)來的一刻,竟發(fā)現(xiàn)客廳是暗的,突然間有一種失落的感覺襲擊她的心,那個窩在沙發(fā)看電視的熟悉人影不見了,沒有「你回來了」的問候,也沒有熱呼呼的牛奶,樂群呆呆傻傻地楞在客廳,有一種舞臺散戲後只留下她一個人在臺上的凄涼!
「你回來啦!」
在樂群感到沮喪的時候,背後的這一聲有如天籟一般,好像一雙無形的手捧住樂群逐漸低沉的心。
她回頭看往聲音的出處,那個熟悉的人影正頂著溫暖的笑容看著她。
「廚房有剛熱好的牛奶,我去端出來!」
唐士祺正舉步往廚房移動,樂群突然叫住他——
「喂!」
唐士祺疑惑地回頭。
「你怎么不在客廳里看電視?」
「喔!今天上司交代了一些工作,我?guī)Щ貋,趕著把它做完!
唐士祺比了一下他房間的方向,表示他在房里加班。樂群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這才注意到他房間的燈是亮著的。
趁唐士祺到廚房去,樂群探頭往他的房里一看,書桌上放著一臺筆記型電腦,亮著的液晶螢?zāi)簧巷@示著一些她看不懂的htmlu語法,原來他帶來的那個公事包,里面裝的就是這臺電腦,而他是要靠這吃飯的。
「熱牛奶來了!」
接過唐士祺手上的牛奶,樂群說道:「原來你已經(jīng)開始上班了!
「嗯,到了新環(huán)境重新出發(fā),我要開始認(rèn)真啦!」唐士祺信誓旦旦,好像漫畫里的熱血青年。
「你以前不認(rèn)真嗎?」捧著牛奶的樂群涼涼地抓他的語病挖苦他,她的心剛剛經(jīng)歷了如三溫暖又如溜滑梯的震蕩,很需要一些開心果來壓驚。
「!不是!」沒料到樂群會挖苦他,唐士祺有點反應(yīng)不及。「新生活的開始就是要開始認(rèn)真努力,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嘛!」
「那你繼續(xù)認(rèn)真努力吧,我不打擾你了。」樂群轉(zhuǎn)頭就走,再度留下摸不著頭緒、大感女人心海底針的唐士祺。
但唐士祺沒注意到,轉(zhuǎn)身離開的樂群,臉上帶著一抹微笑,那是一種失而復(fù)得,又像是安心的微笑。
之後的每個夜晚,唐士祺若不在客廳看電視,就是在房間里邊工作邊等樂群回來,但無論工作情況如何,他都會熱好牛奶等著樂群。
也因此養(yǎng)成樂群進(jìn)門都會下意識地看向他房間的習(xí)慣。
日復(fù)一日,接過熱牛奶的樂群早已不再抗拒唐士祺的好意——
「謝謝。」這一次,樂群不同以往地小小聲向唐士祺道謝。
雖然小聲,但他還是聽到了。
他張目結(jié)舌,簡直比看到UFO還要詫異。
看到他的表情,她有種惡作劇得逞的得意!冈缇驮撜f了,不是嗎?謝謝你比我老媽還像老媽的照顧!
是早就該說了,他是真的關(guān)心她,他對她的好,她老早就記在心里。
「!不會!這應(yīng)該的!」唐士祺還收不回心神,呆呆楞楞,回答得不知所以,最後連自己怎么進(jìn)房間的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