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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惡男 第八章
作者:素心
  一夜的長考,一夜的苦苦思慮,江如瑛不知流了多少眼淚,她只覺她像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空蕩蕩的,可是感覺還在。為什么她還有知覺!

  那種挖了心的創痛,是無法用一言語形容的,傷口一直在淌著血,破洞愈來愈大、愈來愈大,大到幾乎要把她整個人吞沒......

  因為這種鉆心刺骨的蝕痛,江如瑛終于認清了自己的感情--她愛浩男。

  她是何時愛上他的?不知道。

  曾幾何時,她習慣了他的擁抱,習慣了他的調笑無忌,習慣他語帶雙關的捉弄,習慣他時而溫柔、時而霸道的占有欲......

  江如瑛搖著頭,搖落紛紛淚珠,要把那些甜蜜的回憶甩掉,F在那些片段,都成了刺傷她的尖刀,一片片地削著她的心。

  人,可以說變就變嗎!江如瑛不懂,沒有一點征兆啊!是她瞎了,還是浩男太高明?啊!又在痛了,心,為什么就是不停止跳動!她不要再繼續疼下去了。

  熟悉的車聲由遠而近,她顫了一下。來了......終于要來了嗎?

  她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宋浩男一身光鮮地踏進屋內,她覺得他好象是個發光體,照得她雙目刺痛,睜不開眼。他的悠然更對照出她的不堪,哭紅的雙目、蒼白的面容和凄然的神情,她像一團揮之不去的黑霧,處在最暗無天日的谷底。

  宋浩男的心抽了一下,一天而已,她變得如此憔悴。憂能傷人,就是這樣嗎?

  他坐在她左首的單人沙發上,好半天不說話,制造無形的壓迫氣氛。

  江如瑛低著頭!看著擱在腿上的雙手,感到他灼熱的視線,燃燒著她的身體。

  像是過了幾世紀那么久,江如瑛開口說話了:「我考慮了很久......」飄渺的語氣不像在對他說話,像是在自言自語。

  「怎樣?」他淡淡地搭上一句。

  說吧!大膽地說吧!說她已經厭棄了他這樣薄情寡義的男人,說她要和他離婚。

  但她彷佛變成了一座化石,不言也不動,良久沒有動靜。

  他感覺有一把火焰燒熾著他的心。他沒催促她,要她親自作決。多年來她一直在他的陰影和羽翼下活著,如今他要走了,至少他要親自摧毀他所撒下的魔咒,讓她解脫,成為一個自主的女人。

  「我不想離婚!

  他呆了。

  「妳不想離婚?」他覆述著她的話。

  江如瑛幽幽地說:「我不愿離婚。浩男,我想了很久,痛苦了很久,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很愛你。有愛才會痛苦吧!我知道你不會因此就和湘文斷絕往來,我也不會阻止你,至少你讓我在你身邊,我可以等,等到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她幽怨低柔的表白,令宋浩男一陣氣窒。他呼吸困難,四肢如死,胸口像被一團硬物梗住,一股熱潮沖上眼眶。

  如瑛,如瑛,妳何苦如此?

  眨掉激動的心緒,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喟嘆:「如瑛,女人能有幾年的青春?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妳,我不再愛妳了,妳不必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湘文和我大哥已經離異,我們打算要結婚,我需要妳的離婚協議書,妳只要點個頭,對大家都好!

  她震了一下,抬起頭來,直望進他眼底。他這是在逼她?宋浩男,愛之置諸膝,惡之墜深淵,因為他不要她了,連「遺憾」兩字也不顧惜,這六年多的感情算什么?

  一把火熊熊燃燒著她,江如瑛從來不曾這么忿怒過。她一向是溫婉的、好脾氣的,宋浩男視她如無物,把她的自尊踩在腳底下,他對她的態度就好象當她是任人搓圓捏扁的娃娃,她要等這種無情無義的人回頭,可能嗎?江如瑛啊,江如瑛!清醒一點吧!別再傻下去了。

  「宋浩男!顾难鄣滋鴦又鴥纱鼗鹈纾跉獗;她連名帶姓地叫他,表示兩人情分已斷了:「既然你要離婚,那我成全你,今天我們就去辦手續!

  他面上含笑,心中大痛:「多謝妳啦!」扮出淡淡歡喜的模樣。

  他打電話約好律師,時間訂在下午三點。近午時,江如瑛待在房里沒出來煮飯,家中一片靜悄悄的。宋浩男的病又犯了,止痛藥愈吃愈多,流了一身的虛汗,整個人一點力氣也沒有;倒在床上,他失焦地望著天花板,神智卻是異常清醒。

  他終于成功地讓如瑛恨他了,等兩人離了婚,他往哪兒隨便一倒,停了呼吸,沒人收理也無所謂。

  昏昏沉沉的,他似睡而未睡,眼前老有一個影子在飄蕩,他奮力想看清楚,卻總是失敗了。是誰?如瑛......如瑛,是不是妳?

  有人輕敲著門:「你準備好了嗎?」

  他猛然而起,應一聲:「等一下。」匆匆梳洗一下,換了一件干凈的衣服。

  開了門下樓,江如瑛立刻站了起來,率先走出去。

  一路無言到了律師事務所,律師宣讀著離婚協議書中的細則,離婚后宋浩男愿將現居的天母別墅轉移到江如瑛名下,做為贍養費。

  「我不要你的房子!顾囊环皱X她都不會拿,她養得起她自己。

  「我和湘文要住國外,房子我留著也沒用!顾辉敢娝秊樯嫴賱,一片苦心拐了彎兒就是要把房子送給她。

  「那是你們的事!顾俑F也不會接受他的施舍,他們要到國外雙宿雙飛,關她什么事呢?「我不要你的房子,任何你的東西我都不會要!

  律師在旁勸說,江如瑛不肯就是不肯,宋浩男插口說:「陳律師,你就照她的意思,把贍養費那條刪了!辦好離婚手續吧!

  不能再婆婆媽媽下去,他堅持要付這么龐大的贍養費,未免大方得太過分,要是引她起了疑心,那就不好。

  有了宋浩男的指示,陳律師很快辦好手續,兩人蓋完章,正式離婚。

  出了事務所,江如瑛說:「我明天就搬走!

  他沉默片刻,說:「好。有地方住嗎?!」

  她點頭。其實她無處可去,可是那個家她再也不會回去了。

  「一起去吃個飯吧!」

  「我要回去收拾東西!

  「--也好,隨妳!

  回程的路上,她望著車窗外,一直沒轉過頭來。



  隔天早上,江如瑛很早就起了床,提了行李下樓,她把鑰匙留在茶幾上,悄然離開。

  宋浩男站在二樓簾后看著她坐上出租車離去,她沒有回頭。

  他回到床邊躺下,好安靜,靜得彷佛連一根針掉地都聽得到。忽然他聽到震耳欲聾的嗡嗡聲,由于太安靜,耳內出現了幻聽。

  化妝臺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他第一次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時間是一秒一秒在移動。過去老覺得時間不夠用,現在卻覺得度秒如年。

  他動也不動。要這樣一直躺下去嗎!似乎也可以,事情已經辦完了,他還起來努力做人干什么?最好死神提前來引領他的靈魂,他不必再延挨著無聊的辰光。

  他雖然一指不動地靜躺著,已經敗壞的胃卻沒放過他。先是小疼,接著是愈來愈厲害的鉆痛,他掙扎著起身拿藥,卻摔下床去。不知手肘,還是腳肚撞到了床腳!那疼和胃的劇疼一比簡直微不足道。摸到了化妝臺上的藥瓶,宋浩男抖著手打開瓶蓋,一個太過用力,藥丸撒了一地。也不管手里有幾顆,他一掌倒進嘴里,囫圖吞下。

  他想睡,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向他抗議,但是他睡不著,眼皮明明沉重得快睜不開了,意識仍是清醒的。癌癥末期的病人是很難有一場好眠的。

  如瑛--她會上哪兒去!他模糊地想著。



  此時的江如瑛站在飯店的柜臺前。出了別墅,她讓出租車載她入市區,隨便指了一家飯店下車。

  柜臺人員正在找房間給她!她暗淡消沉的神色,引來柜臺小姐的好奇目光。她遭遇了什么變故?

  江如瑛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對外界無知無覺。她很累,什么都不想管了。

  「江小姐!挂粋充滿驚喜的聲音叫。

  她抬頭,看見一張英俊而又自負的臉,她有些印象,卻記不得他的名字。

  白非凡對她的反應有些失望:「我是白非凡,黃敏兒的舅舅!

  她記起來了,響應說:「白先生。」自從宋浩男自承外遇后,她的腦袋像生了銹,齒輪都轉不動了。

  白非凡盯著她無生氣的臉龐,又看見她腳邊的行李箱,覺察出不對勁。她提著行李來投宿,那個最惹人厭的家伙上哪兒去了!

  「妳住飯店?宋浩男呢!」他有話就問,也不管別人介不介意。

  江如瑛宛如鋼針刺心,她今晨離開那棟屋子時雖是決絕的,但是被背叛的傷痛仍是活生生地在淌血。

  「我們離婚了。」她簡短地一句帶過。

  離婚?白非凡先是一呆,之后立刻現出欣喜莫名的表情。

  江如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離婚為什么他高興得像要手舞足蹈起來!

  白非凡也發覺自己得意得忘了形了!連忙收起笑容,只是不大成功。他清清喉嚨,正色說:「我不是在幸災樂禍,我是太高興了。妳恢復單身,那我就有希望追到妳了!

  他眼中放出熱烈的光采。江如瑛為他大膽示愛的言語而愣住了,男人都是這么直接嗎?她又想到宋浩男了,他也是這么干脆了當地向李湘文求愛!

  她的眼神黯然,而神色莊重了。

  「白先生,請你不要亂開玩笑,我不愛聽這些!顾p聲而冷淡的。

  「我不是開玩笑。」白非凡急急分辯:「我是認真的!第一次見到妳,我就喜歡上妳了。只不過妳是別人的太太,我能怎樣!可是現在不同了,妳離婚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妳。」

  江如瑛消沉地說:「我很感激你的抬愛,不過,請你找別人吧。依你的條件,相信有很多女孩會愛上你的!

  白非凡雖然被拒!卻毫不氣餒,他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妳現在心情不好,看什么事都不順眼,再過一陣子,妳一定會愛上我的。別說不可能,是誰剛剛說我條件好,一定會迷倒一群女孩子的?」

  若不是江如瑛心情低迷,她肯定會被他逗笑的。這個還像個大男孩的男人,說的話如此天真。

  「白先生--」

  她又以那幽幽的眼光看著他,白非凡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話:「好好,先不談這個,做個朋友行吧!我知道現在叫妳重新開始另一段感情妳也不敢,但至少給我個機會,OK?妳和我相處久了,就會發現我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好男人,錯過我,妳可會終生遺憾哦!好吧!并不是每個男人都像宋浩男那家伙狼心狗肺--」

  真是言多必失!白非凡想要收回最后一句話已來不及,江如瑛本來略略松開的眉頭這會兒又蹙緊了。

  沒事提起宋浩男做什么!這不是惹她傷心嗎?

  他描以別話:「妳住幾號房?晚上吃個飯好嗎?」

  江如瑛對什么事都提不勁來,搖了搖頭:「多謝你的好意,不敢勞煩你。」

  「飯總是要吃的!兩個人吃勝過孤單一個人!

  孤單!是的,她是孑然的一個人了,但是和人虛假地應酬比獨自一人還耗費心力。

  「你讓我靜一靜吧!

  白非凡是識趣的,江如瑛需要時間療傷,他把她逼得太緊只會把她嚇跑。

  于是,他不再堅持,他和客戶約了要見面,告辭離去。他留了一張他的名片給她,從口袋掏出筆寫上他的專用號碼,這個號碼只給家人和機要秘書。他殷殷叮嚀,有事盡管找他,不用客氣。

  江如瑛拿著那張名片,該留還是不留?她不會去找一個算是全然陌生的男人幫助!但把名片隨手丟了這種事她又做不出來,人家是一片誠意啊。她嘆了口氣,將名片放進皮包里去。



  李湘文打了半天宋浩男的電話,沒有半點回音。擔心他出了什么事,于是開車直驅宋家。

  宋浩男的車子停在前庭,表示他在家。她來到門前,突然止步。她貿然闖了來,等一下來應門的如果是江如瑛,她要怎么面對她?說她來看她的丈夫?

  這猶豫只有一下子,她沒見到宋浩男平平安安的,她放不下心。上前按了門鈴。

  站了好一會兒沒人出來開門,李湘文按了數次都是如此。

  難道人不在家!她試著去旋轉門把,門居然是沒上鎖的。

  屋內靜悄悄的!她沿著樓梯上去,輕聲喊著:「浩男!」

  二打開二樓的房間,她在左首第二間找著了他。

  「浩男!」她沖過去撲在他身上,失聲叫。

  他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雙眼緊閉。一時之間,她以為她最恐懼的事情終于發生了!一摸到他溫暖的肌膚才放下心來。

  宋浩男緩緩張開眼睛,欲振乏力地給了她一個淡淡的微笑:「妳來了。」

  他聽見她在樓下叫他,可就是提不起一絲力氣爬起來。

  「你怎么樣!不舒服嗎?」她摸摸他的額頭,又摸摸他的手腳。

  「沒事。」他答完這一句,重又閉上雙眼。

  他并沒有睡著,整個腦袋像有千百顆流星在飛竄著,教他怎么睡呢?若有人能一刀砍斷他的思緒,不再起伏激昂,他會感激他的。

  李湘文見他無事,安心不少,這才發現有異:「如瑛呢?」

  「她走了!

  李湘文好訝異。昨天,她從宋浩男處得知他們已經協議離婚,想不到江如瑛會走得這么快。她是徹底對他心死了吧?

  也好,這么一來,浩男就是她的了。

  她伸出手去,撫摩著他的臉頰!他灰敗的臉色教她心疼不已。

  他--已經病得很重很重了。

  她伏在床邊哭了起來。

  他被她的哭泣聲拉回人世,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覺不起。

  「浩男,浩男......」她嚶嚶哭泣。

  「別哭了!顾p嘆。

  女人,哪來那么多眼淚?浸在淚海里似的。

  她吸著鼻子,克制著波動的情緒。一會兒,她開口了,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浩男,讓我照顧你。我們到沒有人煙的地方去,只有你和我--」

  「我暫時沒打算去哪里!菇S昏了,減弱了威力的橘黃金光,灑進房里;灑在宋浩男的臉上,添了一層寧謐安詳的神圣之感。

  「那我留在這兒陪你!谷ツ膬憾家粯、這世界上她唯一想待的地方就是宋浩男身旁。

  他想說她何必自苦,卻沒有啟唇。

  很多事理智知道該怎么做,感情卻引向背道而馳的路上去。

  李湘文撥電話叫人把她的東西收拾一下,送到宋浩男家中來,分分秒秒守著他。



  她和宋云城離婚的事傳到李振豐耳中,一聽女兒竟婚變又是為了宋浩男,既驚且怒。

  宋浩男啊,宋浩男!他究竟是什么人物,能把他李某人的掌上明珠迷得七葷八素,這么多年了,仍對他一往情深!

  一日下午,李振豐的黑色奔馳座車來到宋浩男的別墅。

  李湘文在屋里看見了,對宋浩男喊一聲:「爸怎么來了?」下樓迎接。

  開門讓李振豐進來,李湘文驚疑不定地叫了一聲爸。李振豐看了女兒一眼,清瘦了一些,眉眼間帶有愁色,哪像心愿得償、和愛人甜蜜相守的模樣?

  「宋浩男呢?」他不悅地問。

  說人人到。宋浩男一步一步走下樓梯,李振豐瞇眼打量著他,清懼的臉龐透著一股淡然的灑脫。宋浩男俊美如昔,不,更勝從前,但李振豐銳利的眼神沒放過那難以掩飾的病容。

  「李董事長您好。」

  李振豐雙眉一蹙,以無比威嚴的聲音說:「湘文,立刻跟我回去。」

  她白了臉:「我不回去。」

  「妳這么大的人,做事仍然這么不經考慮,妳腦子里到底裝什么東西!」李振豐構了宋浩男一眼,冷冷說:「離婚這么件大事,妳連告訴父母一聲都沒有,還自作主張跑了來和男人同居,我教妳這樣孝順父母嗎?」

  「爸,我是個大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身體是大人,心智沒有。湘文,跟我回去,別為了一個始亂終棄的男人弄壞了名聲,妳不喜歡宋云城,可以再找別人,爸沒有反對妳再嫁!顾魏颇袣Щ橹拢瑱M梗在李振豐心中多年,他對他毫無好感。

  「我不會回去的!顾龍远ǖ。

  李振豐真想一巴掌打醒這個執迷不悟的女兒:「妳還要被他玩弄幾次才甘心!直到他又為了另一個不知道打哪里冒出來的野女人拋棄妳?」

  她低頭凄然看著擱在大腿上的左腕上的淡紅疤痕,它紀錄著一段癡心不悔:「我不能沒有他,爸,我求求你,你就隨我去吧。我要是沒了浩男,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李振豐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李湘文竟然愛宋浩男愛得這么癡。他這個傻女兒!她上輩子是欠了宋浩男多少債?

  「湘文,守著一個將死之人,妳是瘋了,還是傻了!沒有回報的!顾裁炊颊{查清楚了,宋浩男得了胃癌,他一生辜負了多少女子,活該有此報。

  她哀婉地搖搖頭:「爸,你若深深愛著一個人,就應該知道愛不求任何回報。我知道我很任性,你就再讓我任性一次吧!我若錯過了這一段時間,我的下半輩子都將活在悔恨當中!

  李振豐被她一往不悔的神情擊敗了,李湘文是他的獨生愛女,他一向對她有求必應。而她所求只不過是陪宋浩男走完最后一段旅程,他怎忍心不答應她!他知道她一直不快樂。

  在商場上斬刈殺伐從不皺眉的李振豐遲疑了,每一個父母面對自己的兒女,心腸永遠是軟的,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好好照顧自己!估钫褙S走了。

  李湘文看著父親的背影,禁不住又摘下淚來。父親愛她何其包容、何其深廣。

  「伯父老了。」宋浩男說:「妳該多陪陪他!

  「那誰來陪你?浩男,不要再趕我走,你在白費心機!顾p臂摟住他頸脖。



  白非凡每日一束白色花束送到江如瑛房間,花束里附著一張小卡片,上頭表達了他的傾慕之情。

  白非凡熱烈大膽的示愛,卻沒有得到江如瑛的響應。她剛剛失婚,心情低落沮喪,對男人充滿了不信任;她又是個個性不積極的人,窮追猛打的作法只有令她更加退縮,覺得壓力重重。

  長期住在飯店也不是辦法,聯絡上舊友許思云,她二話不說就把江如瑛接到自己家中。

  許思云是單身,四十多歲的人了看上去猶如三十出頭,一是會保養,二來性情爽朗四海,天大的事都當被蓋,自然年輕。

  一見面先給江如瑛一個大擁抱,兩人相貼的肌膚傳來了好友真切的關懷,江如瑛心中流過陣陣溫暖。

  「真是打攪妳--」

  許思云打斷她:「說這什么話?妳我需要這么見外嗎?妳來了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看妳要住多久,十年二十年都沒問題。」

  江如瑛笑了。

  至于白非凡,這神通廣大的愛慕者不知打哪兒探聽到的消息,知道她住進了許思云家。某日傍晚門鈴響,江如瑛去開門,站在門口的就是他。

  他把捧著的一束梔子往前送,愕然的江如瑛順手接過。白非凡半是埋怨半是帶笑:「走了也不通知我一聲,叫我好找!

  梔子濃烈的花香圍繞著江如瑛,那么野的香氣侵人,教人不容忽視它的存在。

  「請進!故芰诉@花香鼓舞,她精神也來了。

  她倒了一杯茶給他,他貪戀地看著她窈窕的身段款移。白非凡見過的女人多不勝數,江如瑛肯定不是最美的那一個,但卻是最令他唇干舌燥、怦然心跳的。

  他一定要追她到手,娶她為妻。

  「晚上有空嗎?我們吃個飯!

  「白先生,感謝你的好意,請你另找好的對象吧,我是個離過婚的女人,實在不適合你--」

  他一揮手,截斷她的話:「好了好了,我不愛聽這些話。我今年三十五,不是三歲大,誰是我要的我還不清楚?或者我在妳眼中是少不更事的小毛頭,半點都不值得信任?」他扮出孩子般賭氣的神情。

  「白先生--」

  「叫我非凡!

  「我們的交情不深--」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我不愿再和任何人談感情。」一次的傷害,足夠了。二十年的歲月她給了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可供揮霍?她若再愚癡下去,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已。

  「好,我尊重妳。但是給我個機會,我們從普通朋友開始好吧!人總是需要朋友,妳說是不是?時間久了,妳會明白天下烏鴉不是一般黑,好男人依然很多,別因一次婚姻失敗就對所有男人深惡痛絕!

  白非凡展開綿密而不急躁的追求攻勢,每日一束鮮花仍是少不了的。他常常打電話來約江如瑛出去吃飯;江如瑛愛靜不喜應酬,拒絕了他。白非凡改邀她去逛畫展、看演出,又怕她不愿和他單獨出門,連許思云也一道邀請。

  許思云冷眼觀察,白非凡人品家世皆稱上選,唯一的缺點大概是孩子氣仍重,不大成熟;而如瑛太過保守謹慎,配上樂天派的白非凡,互補不足,正好是一對! ∷龖Z恿江如瑛接受白非凡的約會,自己做陪客。江如瑛拗不過摯友好意,勉為其難答應了。白非凡對許思云真是感激萬分。

  處久了,江如瑛也察覺到白非凡率直坦蕩,真是少見的熱腸人;和他相處你永遠不必揣測他的心意,他說的就是他想的。加上許思云在旁鼓吹,她已接受白非凡這個朋友。

  但朋友是朋友,要再躍升一級,尚要突破江如瑛重重的心理障礙。

  靜極思動,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辦法,時間愈多,愈會胡思亂想。江如瑛找了一家安親班教英文和繪畫,和天真的小孩在一起說說笑笑,她眉間的愁色淡卻不少。其余的時間她開始動筆畫畫,不求有什么出色的作品,繪畫只是她發抒心情的管道。

  許思云生日,江如瑛要幫她慶生,在家里燒了幾道菜,邀幾個好友家中相聚,不去外頭受罪。

  七點到了,門鈴響起。

  江如瑛抹了手去開門;白非凡右手提著蛋糕,左手拿著禮盒,笑嘻嘻地看著她。

  「思云邀我來參加她的生日宴會!

  她側身讓他進來。

  許思云端著菜從廚房出來,一見他便呼著:「好了好了,全到齊了,開動!

  只他一個客人!江如瑛明了她這個熱心熱情的好友又在牽紅線了,笑笑不作聲。

  席間許思云和白非凡對飲啤酒,豪氣干云。許思云大贊江如瑛的手藝是如何如何好,白非凡得知這一桌菜全出于江如瑛之手,雙眼迷迷蒙蒙地閃著光看著她,浮動的不知是酒意,還是情意?

  許思云做得太著形跡,江如瑛有絲為難。

  說說笑笑,時間很快流逝二抬頭居然已經快十二點了。

  白非凡告辭出門,揮別這個愉快的夜晚。

  江如瑛送到門口,玄關頂上一盞澄黃的小燈映著她如玉的肌膚,在她長而密的睫毛下投下一排陰影。

  「你喝了酒,別駕車的好,叫輛車回去吧。」

  他突然一陣沖動,抑制不住滿溢的愛意,俯身去親吻她;江如瑛下意識閃開去,白非凡落了個空,氣氛變得很尷尬。

  「我不是存心冒犯妳。」他本有酒意的臉上紅暉更深了。

  「下次別再這樣了!顾p輕帶過。

  「明天出去走走好嗎!」

  「我要畫畫!

  「那--下次吧。」

  她掩上門。

  白非凡站在門口,呆呆出了好一會兒神,才拖著落索的腳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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