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敏兒的家教課一直進行著,她很用功,英文成績有顯著的提升,可見她是下了不少的苦心。
但是看到她的成績單,其它各科并沒有太大進步,她是把所有精神全貫注在英文上了。
「黃敏兒,妳英文進步這么多,表示妳頭腦不錯,別的科目妳也該加強才對!顾魏颇幸岳蠋煹目谖钦f。
黃敏兒在椅子上動了一下,今天她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貼身雪紛衫,將她纖瘦玲瓏的曲線表露無遺,頭上還夾了一只俏皮的發夾。
「我想考外文系,我得把英文讀好啊!顾掏痰卣f,瞅了對面的他一眼。
「光是英文好,其它科目不行,妳還是考不上!顾麧娝渌。依她的成績看來,頂多考上一間三流的私立大學。
黃敏兒偷覷著正垂眼批閱她的考卷的宋浩男。
怎么會有這么英俊的男人?
第一次見到宋浩男,她整個人就被他吸引住了。新生入學的第一天,她在校園里和宋浩男不期而遇,她呆住了,在她的印象中,老師不是嚴肅刻板,就是死氣沉沉,那天的宋浩男穿著剪裁合宜的襯衫西褲,入時而很有品味;不是打扮得很前衛,但一看就知道是用心搭配過的。衣服是來襯托人的,但是穿在宋浩男的身上,是他提高了衣服的價值。
舉手投足間,宋浩男流露無比的自信,還帶著點不合于世的孤高、冷淡。像一匹狼,一匹傲然于天地之間的銀狼。
她騙江如瑛說她和有婦之夫相戀,為的就是要借機接近宋浩男。她快畢業了,以后到了外地求學哪能再輕易見到他?她必須制造機會和他在一起,讓他愛上她。
她從小對自己的容貌就很有信心,小時候人人都夸她是個小天使,長大后許許多多的男孩子開始跟哨、遞情書。她家里有錢供她打扮自己,使她和別的普通女孩子不一樣,她不去路邊攤買兩三百元一件的便宜貨穿,只穿歐日進口的名牌少女服飾。
她對自己評價很高,沒有人會不喜歡她,宋浩男遲早要愛上她的。
「老師,你喜歡江老師什么地方。俊怪褐,她先探聽宋浩男的喜好,才好迎合他。
「妳問這個做什么!」他冷淡的。
「沒有啊!顾恼Z氣嚴峻,令她不禁怯了一下,可她不會那么容易就打退堂鼓:「人家好奇嘛!老師和江老師是學校公認的俊男美女組合,我們都好羨慕呢!我想知道老師是怎么追上江老師的,你們是在美國認識的嗎!」
黃敏兒的追問讓宋浩男不由自主追憶起他和江如瑛相識的經過。他不是喜歡回顧往事的人,尤其是他那段慘綠的荒唐年代也不是什么太值得追想的過去。
她感興趣的是兩人之間的羅曼史吧!他先是強逼了如瑛的人,連婚姻也是要脅來的,這樣的「羅曼史」連對至親的兒子宋玄而言都是一種打擊,又豈是能對一個外人說的?
「妳把書念好比較重要,閑話少說!顾幌胩帷
他不是怕被人揭發了他的無行。在宋浩男的字典里從沒有「后悔」兩個字,做便做了,他不會粉飾偽裝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但是江如瑛不行,柔弱善良的她禁不起任何閑言閑語。
「老師你好小器哦,告訴我又不會少塊肉。」得不到宋浩男的響應,她不死心地繼續話題:「老師,你喜歡像江老師那種文靜溫柔型的是不是?」
她今天哪來這么多話!他不悅地沉下瞼:「妳是來讀書,還是來當包打聽的?」
宋浩男動怒了。黃敏兒見情形不妙,她還沒展開攻勢呢,先讓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那怎得了?
「老師,你別生氣,我不問就是了嘛!」
「妳若不想念,以后不用再來了!
黃敏兒嚇了一大跳,頭搖得像搏浪鼓似的:「老師,你別生氣,我不問就是了嘛!
他不愛人問他和江如瑛的事,是他不喜宣揚,又或者是有什么不好啟口的!
心思曲折的黃敏兒在肚子里慢慢動起腦筋來。
由于黃敏兒的心思全放在怎樣才能讓宋浩男和自己兩心相印上,上課時間就老看見她在發呆,神思不屬地想心事。
這樣當然會影響她的功課,高三的課業本來就很重,再加上私立學校為聯考通常會提早一個學期把進度教完,以便復習;稍不用功的學生,很快就會落后一大截。
一次模擬考后成績出來,當宋浩男看見黃敏兒的分數時,不由得蹙起眉頭,叫住一個經過的學生去叫黃敏兒。
黃敏兒聽宋浩男叫她,歡歡喜喜地一路蹦蹦跳跳而來,到了教師休息室門口,她先不進去,對著門邊的鏡子理理頭發衣裳,看看一切沒有不妥才踏進門去。
她非常愛美,即使是千篇一律的制服,她也完全照她的身材特別去訂做、以表現她窈窕的體態。
「老師,你找我!」她期待地以為他終于注意到她了。
宋浩男看著她高興的表情。她以為他叫她來做什么?
「妳自己看,妳這次模擬考的成績!顾讶喑煽儐畏旁谧郎。
黃敏兒臉上的笑容消淡了幾分,走過去拿起成績單。她不看也知道,最近她根本無心念書,課本一拿起來就浮起宋浩男的臉孔,等她一回過神,常常一兩個小時已經過去了。這樣怎能念得好書?
「除了英文,妳每科都退步,而且退得毫不象話!妳到底有沒有花心思好好讀書?」宋浩男神態語氣俱現嚴厲。
她噤口不出聲,委委屈屈地在心里說:我怎么沒有在讀書?你看我英文不是進步很多?
覺得宋浩男根本不該怪她,她也想認真讀書考個好成績讓他贊美她,可她一拿起課本,就癡癡想著他,完全無法專心。
說來說去都是他害的。如果他肯響應她的感情,她就不會一顆心毫無著落,整天在那兒空想、飄蕩、思緒紛亂了,她絕對能念得非常好,不負他的期望。
「妳是不是還在和那個有婦之夫來往!」
休息室中沒有旁人,他單刀直入劈頭就問?此桓睉醒笱蟮臉幼樱樕系谋砬閷懼复豪槌睢顾淖。春困!冬天都還沒過去呢,她居然還有時間發愣相思!高三生的時間是最寶貴、分秒必爭的,她到底還想不想考大學!
「我......」她幽怨地瞅他一眼,心怨: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呆子!根本連看都不正眼看我。
見她默不作聲,他當她是默認了。他微微感到不悅,語帶譴責的:「妳再和那個人交往下去,只有自毀前途。做人家的第三者,妳以為妳真得到對方的心嗎?他若真的喜歡妳,就不會又跟他太太在一起,又和妳切不斷。男人都是貪心的,左擁右抱,他又不吃虧。妳和他這么繼續下去,到最后妳什么都沒了!
她心有不甘地搶白:「不會的,他是愛我的!他只是有點困難,沒辦法和他太太離婚,他找不到任何借口--」她一邊說,一邊把這些話和自己的情況結合在一起,自欺欺人地以為宋浩男一直不響應她是為了保護她。
是的,一定是這樣。他這么世故、成熟的大男人怎么可能會完全看不見她的脈脈情意!因為他沒辦法擺脫世俗的枷鎖,所以才對她這么冷淡,刻意忽視她!一定是這樣的!
想到這兒,她低落不安的心緒一掃而空,整個人豁然開朗起來。
絕對是這樣,他沒理由不會愛上她的。論外表,她不比江如瑛遜色;甚且比起來,她比江如瑛年輕許多,他會選擇誰,那是顯而易見的事嘛!
哦!原來他是這樣想的,干嘛不跟她明說呢?
黃敏兒突然變得快活起來,宋浩男疑怪不已,她正在受斥挨罵呢!居然會有這種愉快的表情。
他有點不高興:「妳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她忙收斂笑意,宋浩男現在的訓話她已能坦然接受,甚至把它當作是他對她愛意的表示。
他是她的老師,難怪他有這么多顧忌。老師和學生談戀愛,這在還有著傳統觀念的南部鄉下,仍是一件離經叛道的事;他是為了她,不得不假裝看不見兩人之間的互相吸引,而忽視拒絕她吧......
真傻。
黃敏兒自顧自沉溺在自己編造出來的美夢之中,決心要掃除重重困難,讓他下定決心不再猶豫,兩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沒有,我很認真在聽啊!顾浗浀,她要配合浩男,在人前假裝什么事也沒有:「老師,我知道錯了,我不會再胡涂下去了。下次模擬考我一定考個好成績給老師看,老師盡管放心!惯@個「放心」一語雙關,她另一個意思是,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們在談師生戀,她就絕對不會泄露口風。
宋浩男瞥了她一眼。好吧,有精神總比死氣活樣好。她的保證到底有幾分可信度,他實在沒有多少信心,許多人說是一套、做是一套,他只抱著姑且信之的心態。
你能拉著午到岸邊,可沒法子強按牛頭喝水。是好是壞全在她,他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監視著。
「妳最好說到做到。不是小孩子了,老師希望妳能清醒一點,先放下感情的事,專心準備聯考。」他語重心長地說。
黃敏兒甜甜一笑,讓人想對她生氣都氣不來!甘,謝謝老師,我一定聽老師的話!
你什么都替我想到了,我怎會不依你呢!她在心里說。
又過了一陣,黃敏兒的表現有了起色,不再像之前上課發呆、考試無心。
宋浩男頗欣慰。這個學生肯受教,還算有救,但愿她從此和那個有婦之夫斷了,不再往來。
又到了上家教的日子,黃敏兒來到宋家,只有江如瑛在,不見宋浩男。
江如瑛正在講電話,對她綻開一個微笑,示意她隨意坐。
「你決定星期五到?那我上去接你。外婆身體還好嗎?那就好。替我跟她問好。拜拜!菇珑恢驼l在通話。
放下聽筒。江如瑛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看起來很是高興。
「江老師,妳在和誰講電話?妳好象很高興!顾傺b隨口問問,想探出一點秘密。
江如瑛毫不防備,不疑有它地笑說:「是我兒子小玄,他從美國打電話回來,說他這個星期五要回臺灣來看我們!
「江老師,你們有小孩?」黃敏兒詫異的。宋浩男和江如瑛總是同出同入、形影不離,他們在學校任教多年,也沒見江如瑛懷孕生子,想不到他們早已經有孩子了。
「他是小留學生嗎?他一個人住在美國不會很孤單?」宋浩男和江如瑛年紀不大,她便以為他們的兒子頂多也十一、二歲。
這個問題令江如瑛很難措辭了。
宋玄今年十八歲,去年她去美國看他,個頭又高了不少,完完全全是個男人的樣子。他是她十六歲時生下的,思想很傳統、行為很保守的江如瑛在宋浩男的強迫下成了他的人,再成了他的妻子,宿命論的她認分地接受一切。
她不怨怪任何人,在她的腦袋里只有「逆來順受」四個字。這個在現代人眼中看來簡直是愚蠢又可笑的字眼,卻是她一直能保有那溫柔不迫的微笑的原因。
她太知足了,一點點小小的幸福都能讓她感激不已。
現在和宋浩男這種平淡的日子,是她當初結婚時料都料不到的。她求的不過就是這種最平凡的生活,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黃敏兒灼灼雙眼等著江如瑛回答,在她目光逼視下,江如瑛竟有些口干舌燥起來。幸好這時出門去買東西的宋浩男提著一包東西回來了。
「你回來了!」江如瑛迎上去,接過他手中的袋子,為不用回答黃敏兒的問題而松了一口氣。
「妳來了?先進書房背單字。」
黃敏兒剛有一點斬獲,卻因宋浩男出現打斷了,不然她還可以再問出些事來。她聽話地站起來,走進書房。
門一關上,江如瑛放心了,她微笑著對宋浩男說:「小玄星期五要回臺灣,我打算上去接機!拱阉芰洗锏臇|西一一拿出來。
宋浩男幫她把東西放定位-漫不經心說,「他要回來還得勞動他媽媽大駕,老遠從云林上臺北去接他,他派頭不小嘛!」
江如瑛「噗哧」聲笑了出來,他語中好重的酸味。地撒嬌似的說:「你別這樣嘛,小玄從小就和我很親,我們好久沒見面了,是我想早一點見到他啊!
他關上冰箱,直起身子,以最若無其事但其實最在意的語氣說:「是、是,妳說得很是,誰親得過他呢!他可是妳懷胎十月、從妳肚子里生出來的心肝寶貝!
「浩男。」她又笑又喧:「你在和小玄吃醋嗎!」
「豈敢!」他酸溜溜的:「我怎配和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爭寵?」
每回宋玄回臺灣,宋浩男就成了透明人,江如瑛全副心神都貫注在宋玄身上,拉著他問長問短,除開睡覺,母子兩人整天都黏在一起。
一回兩回,宋浩男心里就不高興了,只是臉上還沒顯露出來。宋玄這幾年直往上長,塊頭快逼近宋浩男,和依舊年輕貌美的江如瑛站在一起,兩人不像母子,倒像是情侶。
江如瑛和宋玄在一起時,她總會摸摸他的頭、抱抱他什么的,感覺好親昵?丛谒魏颇醒劾,真是又妒又羨;江如瑛可不會這樣待他,兩人私下相處,總是他追她躲,她從不主動親近他的。
宋浩男和宋玄這對父子天生相克,看對方總是有那么一點不對勁。為了江如瑛,他們維持著客客氣氣的禮貌;也為了江如瑛,他們都覺得對方的存在讓他們不快。
這叫什么!伊底帕斯情結?他曾自嘲地這么想。
「你別這樣!顾恋模骸感⌒悄愕膬鹤影 !
兒子!宋玄叫他爸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可不期待這個來不及參與他成長過程的兒子,能對自己有幾分敬意。
「我星期四下午要請假上臺北,小玄的飛機早上十點多到,我們大概晚上就回來了,這兩天麻煩你自己弄來吃,對不起啊!顾傅。
宋浩男一想到還有吃飯這個問題,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他和江如瑛結婚這么多年,每天吃她親手烹調的佳肴,不知不覺外面的飲食對他已產生不了吸引力。他想到江如瑛上臺北的那兩天他必須自己打理三餐,這簡直是變相的虐待嘛!心下就更不樂意宋玄來了。
大概他所有的情緒全表現在臉上,江如瑛直勾勾地盯著他,拉住他一只手臂輕輕搖晃,像個小女兒向父親撒嬌,又像慈愛的媽媽在安撫鬧情緒的小孩,柔聲說:
「你別不高興好嗎?我去去就回來了,只不過兩天嘛。你不希望見到我們的兒子嗎?」
在她軟濃似水的柔情款語下,宋浩男滿腔的不悅化作烏有,煙消云散了;這樣溫柔的女人,誰能對她生氣!
星期四中午,宋浩男載江如瑛到火車站搭車上臺北。
傍晚放學后,他一個人開車回到家中,扭亮大燈。少了一個人,屋子彷佛變大許多。
他洗完澡轉開音響,踅進廚房找面條準備煮個面吃時,門鈴響了。
誰?開門一看,是黃敏兒。
「妳怎么來了?」他不是說今天不用來了嗎?
江如瑛上臺北去接機,他想一個人獨處。
「糟了,我給忘了!裹S敏兒吐一吐舌,睜著一雙大眼睛,很無辜地說:「老師,對不起啊!顾艣]忘,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可以和他單獨相處,她才不會輕易放過。
「妳回去吧,今天我不想上課!箿蕚湟P門。
她搶在他關上門前一步跨進來,他尚然盯著她,帶著點不高興的意味。
她不能退縮,挺了挺胸,很可愛、很天真地撤賴說:「人家都來了,老師,你不要趕我走嘛!
宋浩男總不能真的把她攆出去,說:「妳先進書房吧!
他走進廚房,卻發現她跟了進來,他皺起眉頭。她把他的話當作馬耳東風!
黃敏兒看著流理臺上的鍋子和面條,很不舍又驚奇地叫了起來:「老師,你晚餐就吃這個呀!」
「誰讓妳進來的!我不是叫妳去書房等!」他已隱隱有怒意。
他今天脾氣挺大的,黃敏兒忙找了一個理由做借口,拿起一個玻璃杯說:「我口渴,能不能給我一點水喝!」
他把鍋子放在瓦斯爐上弄起面條來,沉聲說:「自己倒!
黃敏兒雙手捧著玻璃杯,站在廚房入口看宋浩男煮面。他因沒料到她要來,穿著很隨興的運動衫和短褲,頭發還是濕濕的。
她的視線從他烏黑不見一根銀絲的頭發往下看,溜過他高挺的鼻子、抿緊的嘴唇和堅毅有棱的下巴,再掠過他健壯的胸膛、平坦的小腹,最后是修長而結實的腿。
誰說只有女人賞心悅目!出色的男人同樣也能讓人看得舍不得移開視線。
他突然轉過頭,把她嚇了一跳,她假裝鎮定地看著他,不讓他看出異樣來。
他拿著鍋子手把,要把面端到外面桌上吃。她側著身子讓他過去,跟在他后頭。
他盛了一碗面,自顧自吃了起來;這碗面只加了味噲和麻油,味道和江如瑛煮的何止以千里計。如瑛煮飯時他很少進去看,不知道她到底施了什么妙法才能做得么好吃。
他囫圇吃了一碗,因為不太合口味而不吃了。起身正要去洗碗,黃敏兒很快把碗搶了過去:「老師,你坐,碗我洗就好!箾_進廚房。
他當然看得出她在討好地。由她去洗吧,一只碗而已,他還跟她爭個什么!
她從廚房出來,他令她翻開參考書,書房也不進去了,就在餐桌上教了起來。他無心和這個小女孩糾纏下去,早早教完早早趕她走吧。
今天黃敏兒特別不專心,好幾次宋浩男捕捉到她心神不屬的眼神,他有點火了。
「黃敏兒,妳在聽我講課嗎!」
她慌張的神情讓他更不高興。
她連忙收心,說:「有,有,我在聽啊!挂粫䞍河轴莘鹨巫由嫌嗅槾倘怂频,一定要站起來:「老師,你渴不竭?我倒水給你喝。」
不等他回答要不要,一陣旋風進廚房。
她不知在里面蘑菇什么,一杯水倒了半天還沒出來。
就在宋浩男耐心幾乎快消失殆盡時,她終于姍姍出了廚房,手里端著兩杯水。
「老師,請喝水!
「我把這真講完,妳就可以回去了,今天我累了,提早下課!顾麤]去碰那杯水。
繼續講了一分鐘,他發現她根本沒在聽,他真發怒了,低吼一聲:「黃敏兒!」
「。 顾龂樀貌铧c從椅子上跳起來,見他怒氣騰騰,她把他面前那杯水往他手里送,陪著小心說:「老師,喝水!
她想轉移他的注意嗎?宋浩男雙眉絞著一個好大的結,面色不善:「我不渴!我看妳不用上課了!人在心不在也沒用,妳可以回去了。」
她眼底閃著懼意和緊張,再度將水杯往地面前一遞,可憐兮兮地說:「老師,你不要生氣,是我錯了!
他冷冷看她一眼,接過杯子一口灌下,澆熄心頭那把火。
「東西收一收,下課!顾荒蜔┑。
是的,這個晚上簡直槽透了。從如瑛上臺北去接那該死的飛機開始,一切都不對勁了。
黃敏兒慢吞吞地站起來,她收東西的動作是那么慢,把一本書和鉛筆袋放進袋子里要費多少辰光?她將椅子靠好,又花了半分鐘。
宋浩男看得火冒三丈,以前在宋氏時間就是金錢,他常是一個會接一個會的開,快刀立決。要是每個人都像她做事這樣拖拖拉拉的,宋氏早就倒閉了。
人都走到門口,她突然冒出一句:「老師,對不起,我上一下洗手間就走。」
他忍了又忍,才沒對她破口大罵。
她這一進去又是大半天沒出來。宋浩男一股怒氣沒處發泄,坐在沙發上干等。忽然,從腹下燒起了一股焦渴的熱意,慢慢蔓延到他全身百骸。
他怎么了!
這股熱意愈來愈盛,椅子也坐不住了,他沖到廚房一連灌了好幾杯水,依然澆不熄那把烈火。他唇燥舌干,好不焦慮,一種不安的躁動令他心臟猛烈劇跳,體溫上竄,神智開始不清楚。
該死的!他病了嗎?這是什么見鬼的怪病,來勢這么突兀而兇猛--
「老師!」一條俏餞餞的影子站在廚房入口,背著燈光,使她像個剪影。
他瞇著眼,她的眼睛里閃著一絲若有期待的微光。霎時,他靈光一閃--
「妳在那杯水里放了什么?」他喝問。
一定是的,那杯水有古怪。
她悄悄移步過來,雙臂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紊亂急促的心跳聲。
他一怔,喘著氣推開她。
「走開!妳出去!」好熱!好煩悶!他好象快變成他不認識的人了......
因為熱,因為焦躁,宋浩男額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
「老師,你不用忍得那么辛苦的,我--我愛你呀!菇K于,黃敏兒能向他坦露情意。
等了這么久的時間,她總算等到了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這次,她不會再讓他有逃避閃躲的機會。
「老師,你也愛我的不是嗎?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表面上你對我很兇、很嚴格,那是因為你怕被別人知道我們相愛,會影響到我的名聲。雖然你不說,我都知道,我明白你!顾冻龅、甜蜜的、羞怯的微笑。
她在說什么?宋浩男第一個反應是,她瘋了!
是的,她一定是瘋了!只有瘋子才會做出這種事情,她竟敢對他下藥!她怎敢?
早在他察覺事有蹊蹺時,他就該推掉黃敏兒的家教。他的魄力在商場上是聞名的,何以他不快刀斬亂麻!問題出在如瑛身上,她央求他,他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黃敏兒再次纏上來,宋浩男如畏蛇蝎地大喝一聲:
「別過來!」他快管不住自己了,他得趕緊把她攆出去。
「老師,你為什么這么不誠實呢!這兒只有我們兩人,你不用顧慮別人的!顾唤。
他想訓斥她一頓,張開口卻差點逸出一聲焦苦的呻吟。他狼狽地搶出廚房,打開大門,門外的冷風灌了進來,卻吹不滅他心頭火:「出去!」
她過來「碰地」關上門,將身子投入他懷里,八爪章魚般的纏住他,驕縱而任性地一口回絕:「我不要,我不回去!」
他扯開她纏縛的手臂,他的心跳得好快,幾乎要躍出腔口。
這種事!天底下最荒謬無稽的笑話!只有在三流小說和煽情電視劇里才會出現的情節,居然會發生在他身上。
「黃敏兒!妳給我清清楚楚地聽好!」他咬著牙,天知道他還能撐多久,他不敢去拉她,怕這一碰觸,接下去是不可收拾的局面:「我根本就沒喜歡過妳,一切都是妳在自作多情,妳現在馬上給我出去!我不要再見到妳!」
她受傷地發出一聲輕泣,叫著:「老師,你好殘忍,你自欺欺人,你若不喜歡我,為什么答應要做我的家教?」
「妳--」他正要反駁回去,體內的騷動這時如浪潮般席卷而來。他難受得全身細胞彷佛都在抗議作亂,喉嚨噎住了。
黃敏兒卻誤以為宋浩男是啞口無言,她歡喜地投入他的懷抱,這次他沒再推開她,因為他的理智已經逐漸被欲望吞沒。
「老師,你沒話說了吧!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你何必死不承認呢!」她小鳥依人地摟著他:「愛情是無罪的,只要我們相愛就好了,你不用去在意別人!」
宋浩男沒聽見她在說什么,事實上他已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了。
黃敏兒感覺有兩條結實的手臂摟住了她,宋浩男終于愿意響應她了嗎!她欣喜地抬起頭,正好迎上他降下的唇,她迷醉地閉上眼,心臟噗通噗通地狂跳起來。她的手足發軟,頭上發燒,神智昏亂......
一切都亂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宋浩男的最后一絲理智,在黃敏兒主動投懷送抱下,消泯無蹤。他拉著她往內走,關上了臥室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