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帶著兩人專挑僻靜的地方走,一路上都沒有過上旁人。
彎過曲徑,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座水幕,懸空刷下急流,一道道寒氣排山倒海而來,侵入肌骨,冷得無花果上下牙齒直打顫。
“龍姐姐被關(guān)在哪里?”冷,冷,冷死她了,龍姐姐怎么受得了啊?
這天殺的龍王,沒人性!
碧波指著那座驚心動魄的水幕,眼淚又流下來了。每回她來送飯。必哭上這么一回,她苦命的小姐啊。
“在那后面。”指著水幕。
“碧波,是你嗎?”一個虛弱的聲音從水幕后傳來。
碧波連忙拭去淚水,龍銀絲已經(jīng)很苦了,不愿再添她悲傷,強作歡顏道:“是,小姐,今天還有人一起來看你呢,是無花果和她的師父尹樵緣尹公子!
“阿果?她怎么來了?”
尹穛褖想起肚內(nèi)的龍珠,道:“龍三小姐,在下有一物要奉還原主,請求賜面一見!
“我有什么東西在你那兒嗎?”龍銀絲疑惑道。
“三小姐用龍珠救了劣徒一命,劣徒又將龍珠轉(zhuǎn)渡于我,今日有幸得見三小姐,特將原物奉還!
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心里醞釀著,自從聽到龍銀絲的聲音,他有一股強烈的沖動,想見到她的人。
“玄冰洞內(nèi)寒氣逼人,公子承受得住的話,就請進來吧。”
碧波道:“小姐答應(yīng)見你了,我們進去吧。”口中念咒,才幕霎時現(xiàn)出一道裂縫,碧波先躍入,尹樵緣扶著無花果腰身,跟著躍入。
玄冰泂內(nèi)到處都是耀眼生華的冰晶,美是美極,冷也冷死了。
玄冰洞大約三丈見方,最里端有一張平臺,除外空無一物。一個白衣女子坐在乎臺之上,胣胣然站了起來。
“龍姐姐!睙o花果呼道,奔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但見龍銀絲長睫輕眨,展開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失去龍珠護體的她無法抵御侵骨的寒氣,嘴唇凍成紫色,一張嬌顏慘白毫無血色。
無花果看得好心痛:“龍姐姐,你的臉色好蒼白!
龍銀絲搖搖頭道:“我沒事!蹦抗鈱ι狭艘跃墸瑑扇诵念^各是一撞。
明明兩人未曾謀面,這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
兩人對視了很久,甚至忘了碧波和無花果的存在。
“小姐!背速∑呃,少見小姐對誰這么忘神過。
尹公子的人品絕俊,小姐喜歡上他了嗎?
龍銀絲回神來,仍是盯著尹樵緣不放,道:“好奇怪,我覺得尹公子好像很熟悉似的。”
碧波叫道:“是啊,小姐,我剛才見到尹公子,也有同樣的感覺!
這時龍銀絲和尹樵褖站在一趄,碧波又細瞧了瞧,恍然大悟拍掌道:“啊!我知道了,你們很相像!
“有嗎?”無花果來回打量兩人,雖說男的俊、女的美,可哪兒像了?
“我不是說小姐和尹公子長得像,而是氣質(zhì)很相像。你不覺得他們很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精靈界的異生有著超乎凡人的靈覺。
無花果似乎看出一點端倪,又仿佛霧里看花。好難喔!
看著尹樵緣非凡的人品,龍銀絲不自禁又想起她被棄的兒子。
她的兒如果尚在人世,是否就像尹樵緣一般,如瑤樹瓊林、絕逸出塵?
“三小姐,家?guī)熧∑呃梢瞾砹!?nbsp;
龍銀絲聞言一震,顫聲道:“你──你說什么?你的師父叫佟七郎?”
“是,家?guī)煘榱苏覍に钠拮,整整找了三十年。他聽說三小姐極有可能是他的妻子,所以來到水晶宮!
“七郎,七郎──”龍銀絲眼中淚花亂轉(zhuǎn),控制不住澎湃的情緒。
你還惦著我,沒把我忘了嗎?
“銀絲,你瞧瞧什么人來了?”宏亮的聲音突然貫入眾人耳膜。
龍銀絲和碧波頓時臉色一白,無花果低叫一聲,竄到了尹樵緣背后,魂差點飛走。
“是龍王。”碧波發(fā)起抖來。
糟了糟了,要是龍王看見尹樵緣和無花果在此,非把他們殺了不可,自己也別想推 卸咎責(zé)。
“小姐,怎么辦?”
“你別怕!饼堛y絲迅速寧定,有了決斷:“碧波,你跟我出去。尹公子,你們留在這里,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我也保不住你們。”
身在險地,一切只有聽從龍銀絲的安排。尹樵緣當(dāng)下點點頭。
龍銀絲和碧波出了水幕,龍武魁儼然屹立在巨石之上,身后站了一排侍衛(wèi)。
“銀絲!”嘶啞的吼聲震動了龍銀絲的耳孔,震痛了她的心。
迅速轉(zhuǎn)向聲音來處,凌亂的發(fā)絲,赤紅的眼睛,那仿佛扛得起天地的肩膀,那叫她魂牽夢系的身影。
是他!真是他!
“七郎!”她沖向被侍衛(wèi)挾制的良人懷中,哭聲震天動地!澳銇砹,你來了!饼堛y絲泣不成聲。
佟七即哽咽著:“我終于找著你了,銀絲,原來你在水晶宮。”
輕撫他布滿風(fēng)霜與滄桑的臉頰,狂喜和辛酸漲滿胸臆。是了,是了,是她朝思暮想的七郎,她念著他的同時,他也在想著她。
雖然一在人間,一在海底。他們所受的相思苦一樣多,每時每刻,他們從來沒有忘記對方。
他一下水晶宮,立刻就被侍衛(wèi)發(fā)現(xiàn)行蹤,邊戰(zhàn)邊走。龍武魁突然出現(xiàn),不費吹灰之力將已大戰(zhàn)許久,內(nèi)力損耗不少的他給擒住。
“銀絲,你抬起頭,讓我看看你!
看著梨花帶雨的龍銀絲一如往昔,嬌麗不能形容,他扯開笑容,啞聲道:“銀絲,你一點都沒變。”
耳聽情郎稱贊,龍銀絲既悲又喜,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老是不愛刮胡子!币哺α恕Y∑呃蓞豕笮。
以往桃花林中的甜蜜往事,一一浮上兩人心頭,頓時忘了身邊還有危機環(huán)伺。
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多少年來的相思苦楚,盡在眼神交會中融化無蹤了。
“銀絲,你見到了他,總也可以心滿意足了吧?”陰惻惻的一聲,驚醒了兩人。
龍銀絲連忙退開佟七郎懷中,揣測著龍武魁話中之意。父親向來陰鷙狠戾、剛愎偏執(zhí),他絕不可能這么好心,只是單純要讓兩人見面。
“爹,您放了他吧!鼻髴⿲埼淇齺碚f皆屬無用,但她仍要一試。
“放了他?”龍武魁陰陰冷冷的語調(diào),叫人脊骨竄起一陣寒蒠:“你不是日日夜夜都在想他念他,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我……我沒想過他!彼灾樥f著違心之論。
龍武魁恨死了她私嫁凡人,佟七郎自動送上門來,鐵定兇多百少。她如果還自打自招,只會更加速送佟七郎進鬼門關(guān)。
“銀絲,在我面前說假話是沒用的。你既然想念他,我就讓他永遠留在水晶宮,讓你一輩子都能看見他,你說好不好啊?”他的語氣愈來愈陰冷,愈危險。
她如何敢挼一個“好”字?臉色白了又白,額上直冒冷汗。
“龍王,您如果愿意成全我和銀絲,我會感激不盡。”豪邁磊落的佟七郎朗朗道。
知道龍武魁不是善與之輩,可他既然來了,就沒抱著能活著出去的指望。即使今日葬身此處,能見到龍銀絲一面,他也無憾了。
佟七郎凜然無懼,龍銀絲更是激動難言。
她的丈夫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她何幸能嫁給他?
“我會成全你們的!辟∑呃赡菬o畏天地的眼神叫龍武魁看了,加添他胸中熊熊怒火。他愈盛怒,口中愈平和無波,只有眼神泄露他蓄勢發(fā)的殺機!笆涛覍⒛銡⒘酥,把你葬在水晶宮,你們就永遠不用分開了!”
“爹!”龍銀絲驚呼跪下:“女兒求您,我愿永溒被禁在玄冰洞里,一生一世都不出來,求您放七郎一條生路。”
“你現(xiàn)在求我,不會嫌太晚了點嗎?”一語未畢,龍武魁鬼魅般疾撲上前,右掌擊向佟七郎胸口。
龍銀絲知道父親已起殺蒠,早已暗運內(nèi)力。龍武魁身形一動,她立刻扯住佟七郎左臂,從特衛(wèi)手中搶過他過來,帶著他躍到數(shù)丈后平地之上。
一擊不中,龍武魁怒火如狂,喝道:“你好大的膽子!”出招如風(fēng),龍銀絲敢公然反抗,這個女兒還留著做什么?
接了數(shù)招,龍銀絲害怕的發(fā)現(xiàn)父親的內(nèi)力排山倒海而來,一波強過一波,心里大起懼意。父親動真氣了?
“你要打就打我!”佟七郎怎能讓愛妻舍身護術(shù)?躍入戰(zhàn)圈,和龍銀絲并肩作作戰(zhàn)。
佟七郎所佩之刀在敗陣時,已被龍武魁取去,只能以一雙肉掌相搏。他見龍銀絲有險,發(fā)招向龍武魁打去。全然不顧自身要害。
“好!很好!”龍武魁連連冷笑,雙掌翻飛如蝶,袖底鼓起強風(fēng),快得令人看不清他的掌勢。
暴喝一聲,先后擊中佟七郎和龍銀絲胸口,兩人如斷線風(fēng)箏向后飛去,雙雙落在水池之中,嘔出的鮮血染紅池水。
“師父!”
“小姐!”碧波驚叫。
水幕后一道大鵬般的身影飛落而下,一手抶起一人,焦急問道:“師父,你們要不要緊?”
聽到外頭的打斗聲,尹樵緣再也不能安忍,終于忍不住出來一探究竟。
“又多了個來送死的!”水晶宮今天真熱鬧!來得好!他今日要大開殺戒!
“樵緣!你快走!”龍武魁武功高出他們太多,多一個尹樵褖也無濟于事。
“師父師娘有難,徒兒怎能棄之不顧?”師恩深重,沒有佟七郎,他早已凍死在荒林之中。
佟七郎握住龍銀絲的手,微笑道:“我能見到你師娘,今生心愿已慣。你不須掛意我們。”
秾椆的情意充滿了龍銀絲心房,另一手覆上他的大掌,微笑既苦且甜:“七郎,能和你同日而死,實是我最大的幸福。只可惜我們都沒福氣在臨死前見我們孩子最后一面 !
佟七郎微微一驚:“孩子?”
“是。”龍銀絲含淚道:“我們有個兒子。他一出世,就被我父親丟棄了!
斗然聽聞自己還有一個兒子,佟七郎驚喜之后,跟著是忿怒龍武魁之殘忍,隨即釋然了。
“我們一家三口緣分淺薄,能奈天何?你我將入黃泉,這輩子怕再也看不到他了。但愿他尚在人世,如短命早夭,我們便到地府與他相會,一家團圓。”生性豁達的佟七郎想得很開,命中有時終須有,命梩無時莫強求啊。
“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倒好,我會讓你稱心如意,一家團圓嗎?”龍武魁向下瞵視著水池中的三人。
他改變了主意,不打算殺他們了。想死?太便宜了兩人。他要留著兩人性命,慢慢折磨他們,叫他們生不如死。
“小心!”尹樵緣眼明手快,抓起佟龍兩人衣領(lǐng),運起輕功,輕飄飄落在一棵高十?dāng)?shù)丈的忪樹之上。
腳下眾人小如一尺之偶,佟七郎訝道:“樵緣,你的輕功何時進步得這么快?”這一手功夫,連他都望塵莫及。
尹樵緣自己也自訝異,龍武魁料想不到他竟有這等好功夫,怒火中燒,嗔心大作:“小子,我非殺了你不可!”
尹樵緣怕他傷了二人,躍下樹巔,叫道:“來吧!”
但見兩人拳掌相交,尹樵緣功力遜于龍武魁一籌,被他一掌打中腹部,肚內(nèi)的龍珠被這一擊,化作千百道熱流,鉆向各筋各脈。
“。 睙崃鲝娦凶矒艚蠲},尹樵緣痛苦難當(dāng),全身毛孔好像快要漲破。
龍武魁見機不可失,欺身上前在他背后補上一掌。尹樵緣大叫一聲,向前撲倒在地。
“樵緣!”佟七郎飛身下樹,扶起尹樵緣。
只見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片刻之后,他突然張眼舒臂大叫一聲,佟七郎竟柀他身上所發(fā)出的強大內(nèi)力震開來。尹樵緣吐納數(shù)次,盤腿將真氣收歸丹田,站起身來。
“您沒事吧?”此時的尹樵緣看起來竟像換了一個人,深邃的眼眸曖曖含光。
佟七郎站起身道:“無妨,你呢?”
尹樵緣覺得再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好過,全身上下好像鼓蕩著充盈的真氣。他不知道龍鈱絲的龍珠已經(jīng)融入他的體內(nèi)歸他所有,要是龍武魁知道自己那兩掌反而助了他一臂之力,定要暴跳如雷。
尹樵緣安然無事,龍武魁大怒不已,這小子受了他兩掌,怎么反而精神更加旺盛?
“小子,你今日死定了!饼埼淇惺奖认惹爸挥懈欤跃壟滤麄速∑呃,連忙搶上應(yīng)戰(zhàn)。
尹樵緣雖然內(nèi)力深厚,武功卻不及龍武魁!班汀钡囊宦暎凰ハ乱黄渥,露出一條結(jié)實的右臂。
只見尹樵緣上臂有一個三個大小不等的圖疤,龍武魁驚訝的睜大眼。這三個圓疤因尹樵緣身形長大而有所變形,但依稀可辨出那是三枚梅花形的利器所致。
記得當(dāng)年命人將龍銀絲產(chǎn)下的嬰兒丟棄之前,他曾在嬰兒右臂上打入三根梅花針。眼前這男子,難道便是當(dāng)年那嬰兒,他竟沒死。
再瞧尹樵緣的五官,和龍銀絲的確有幾分相似。他剛剛叫佟七即什么來著?師父?這對父子居然因緣際會成了師徒。
龍武魁突然住手停戰(zhàn),臉色陰睛不定。這給了佟七郎可乘之機,低喝:“快走!”回身去垃龍銀絲,覷隙要逃離水晶宮。
“哪梩走?”龍武魁回神,雙掌拍來含帶風(fēng)雷。
“你們先走!”尹樵緣留下斷后。
“銀絲,你先走吧!”佟七郎道,他不能讓尹樵緣為他們犧牲。
“不!要走一起走!”只有她獨活,那還有什么意思?
微一沉吟,也罷,人家今日同葬此地吧!道:“我們和樵緣一起對抗你爹!”
。 * *
無花果在水幕之后,被寒氣凍得渾身打顫。
尹樵褖將她丟在玄冰洞出去之后,一去不回。外頭的打殺聲聽得她心驚肉跳。
“師父、師父!彼煤ε拢跃墪粫鍪?
不行!她要出去探個究竟,不要在這里干著急了。
水幕刷下來的力道又強又猛,她才走到水幕中一步,痛得退回洞內(nèi)。
不!她怎能就此退縮?
鼓足勇氣,返到水幕后十?dāng)?shù)尺之地,她用盡全身力量,向前疾奔。
水勢打在身上,猶如萬針穿刺。再一步,再一步就好了。無花果如果安慰自己,忍受刺骨的痛苦。
腳厎忽然一空,整個人直往下掉。她尖聲大叫:“啊──”摔入水潭底下。
冰冷的水灌入鼻中、口中,無花果四肢疾撐,向上游動,鮮美的空氣大量涌進肺里,她這才大聲咳嗽起來。
抹去臉上不住下滴的水流,師父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伏在石上的龍銀絲,身旁是 血跡斑斑的佟七郎,兩人看來都已受了重傷。
高崗上龍武魁和尹樵緣仍在比斗,尹樵緣身上傷痕累累,辮梢柀龍武魁指氣削斷,跟白色的長發(fā)散亂。反觀龍武魁氣定神閑,很明顯他是贏定了。
“小子,不用再做困獸之斗,趁早投降吧!”露出狡殘的笑容,他如貓戲鼠兒般,要侮弄尹樵緣到力盡而亡。
尹樵緣不躁不氣,死也好,活也罷,他都不放在心上。龍武魁激怒之言他只知過耳東風(fēng),專心一志尋找他的命門死角。
典籍上有記載,凡是練武之人必有致命之處。龍族應(yīng)該也不例外。
但他觀察了許久,龍武魁似乎毫無罩門,難道他猜錯了嗎?
龍武魁一步一步踏前進逼,尹穛緣一步一步退后回讓,只要再一步他就要墜崖。
“師父小心!”無花果情急大呼。
尹樵緣回頭一看,龍武魁喝道:“好機會!”長劍橫削直砍,尹樵緣不及回防,肩頭中了一劍,龍武魁左手五指連拂,點了他五處大穴,尹樵緣當(dāng)場摔倒在地,動彈不得 。
她在干什么呀?不叫還好,這下子所有人全要被她害死了!無花果恨死了自己。
三人已無力反抗他,龍武魁揚揚得意,大笑道:“誰敢違逆我,就是這種下場。”
“小娃娃,我還真要多謝你,若不是你這一叫,我還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時候!
轉(zhuǎn)向無花果:“為了報答你,我就讓你死得痛快點好了。”向她撲來。
“阿果快走!”尹樵緣大喊。
無花果見他撲來,早就嚇得渾身打抖,雙腿如灌了醋又酸又軟,哪里跑得動?
龍武魁的右掌成爪,來到她面前三尺時,她恍然回神,拔腿要逃,腳下的青苔又濕又滑,竟?fàn)査ち艘货印?nbsp;
她在水中亂滖亂爬,手中不知摸到何物;仡^一看,龍武魁猙獰的黑面就在眼前, 她驚叫一聲,手中之物往前一送,閉上了眼睛不敢看。
等待死神來降臨,好半天沒有動靜。奇怪?眼睛瞇開一條縫,龍武魁銅鈴大眼睜得 更大了,眼內(nèi)滿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道。
偏有那么湊巧,無花果抓著的樹枝,不偏不倚刺中他的氣海穴,此穴正是他的罩門所在。
怎么會有這種事?他堂堂東海龍王,竟會死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間少女手中?
“!”龍武魁龐大的身軀向前俯撲,差點壓到她,幸好她閃得快。
他不該死!不能死!氣力一點點消失,事實和愿望卻是違背的。
半張臉埋在水中,嘴角又浮起一抹陰惻惻的獰笑。
“銀絲,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就是你兒子;你活著,我要你痛苦一輩子!饼埼淇牡溃碜右活,曣下最后一口氣。
他──他死了沒?
無花果不敢靠近龍武魁看他到底死了沒有,他圓睜的雙眼好嚇人,好像充滿了怨恨和不甘。
“阿果!
聽見尹樵緣的呼喚,無花果連滾帶爬靠過去。兩條腿嚇得都軟了,連站起來走路的力量都沒有。
“你沒事吧?”待她靠近,見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適才真是驚險萬分,他以為她定要死在龍武魁掌下。
“沒事!彼粨u頭,順便甩了尹樵緣一頭一臉?biāo)。“師父,你要不要緊?”
小臉擔(dān)憂得糾成一團。
白衫上桃花點點,飛絮片片,都是龍武魁利掌抓碎的衣衫和血跡。
尹樵緣閉目運氣,一一沖開被龍武魁封住的穴道,站起身來。“我們瞧你師祖去!
佟七郎坐在岸邊,懷中抱著龍銀絲。龍銀絲被父親重掌連挫,五臟六腑盡數(shù)震碎,鮮血不斷從她口中逸出。
“七郎,我能在死前見到你,我真的好歡喜啊!睔馊粲谓z的她每說一句,血水就嘔了佟七郎一胸。她顫巍巍的抬起手想摸佟七郎的臉,怎奈力不從心。
佟七郎虎目中滴下兩滴淭來,握住了她的手,放在頰上輕輕摩擦,啞聲道:“我又何嘗不是?能再見到你,我心里歡喜得都要炸開來啦!”
龍銀絲笑了,笑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飄渺的思緒飛到很遠很溒的從前,她從桃花林中的潭底破水而出,一個正在汲水而飲的偉岸青年熱烈驚艷的眼神緊緊鎖住了她,滿林的桃花迎風(fēng)飛舞,烙燙了兩個注定不幸的有情人的心。
“我想我們的兒子──”甜蜜的回憶一轉(zhuǎn)為傷凄,眼角滲出淭珠,她苦命無緣的兒 啊。“七郎,你說他會不會還活著?”
龍武魁對親生女兒尚且不顧親情,下此重手,根本不必希冀他會對一個深惡痛絕的孽種手下留情。
但是她已經(jīng)離死不遠,他怎能這樣傷她的心?
“他一定還活著,我們的孩子不會是短命之人!彼绱税参恐。
她乍然出現(xiàn)短暫的歡喜,隨即又孿為凄然的說:“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師父、師娘。”尹樵緣跪在二人身前。
“銀絲,這是我的徒兒,他叫尹樵緣。樵緣,見過你師娘。”
“我們剛才已經(jīng)見過了!币跃夒m然銀發(fā)披散、傷痕累累,卻無損他依然自在無礙的風(fēng)釆。龍銀絲深深凝望著他,一股暖暖的濃情浸滿了心房,這個孩子,她怎都看不厭。
這股濃情同時感染了尹樵緣,見到龍銀絲的第一眼,他就感到無比的親切,好似兩人是久別重逢的至親。
“七郎,你說──”胸口好沉重,龍銀絲努力呼出一口氣,連帶咳出一口血,佟七郎連忙拍她的背為她順氣。她微微笑著:“你說樵緣──若是咱們的兒子──你說該多好。俊
佟七郎雙目迷蒙,兩眼盡是淚水,龍銀絲出氣多入息少,眼見是不能活了。臨死之際,仍心心念念記掛他們那生死未知的孩兒。
“人家說師徒如父子,樵緣當(dāng)然是我們的兒子!辟∑呃蓮婎仛g笑。
龍銀絲笑容加深了,虛弱的說道:“樵緣。”伸手出去,尹樵緣忙握住了,感到掌底的柔荑一片冰冷。
“我走了之后,你代我好好照顧你師父,別讓他──別讓他多喝酒。”她儼然在交代后事的口吻,叫佟七郎心碎片片。
“龍姐姐!睙o花果眼淚成串成串的掉下來,她舍不得她呀!這么好的人。
“阿果!边@個女孩兒,她一見就投緣。拉過無花果的手,交到尹樵緣手中。
“樵緣,阿果是個好孩子,你們很相配,你要好好待她!
尹穛緣看向無花果,然后脹紅著臉低下頭,看來龍銀絲思子成狂,重傷之余神智不清,把無花果當(dāng)成了女孩子了。
“銀絲,別說話,待你傷好了再說好嗎?”佟七郎柔聲道。
她每說一句,就耗損真元一分。他們才相聚不過一個時辰,殘忍的上天又要硬生生將他們分離嗎?
“七郎、七郎──”龍銀絲淚落如雨,她并不怕死,她是舍不得和他分開啊。
一瞥眼,尹樵緣臂上三顆梅花印映入眼簾。龍銀絲震驁莫名,梅花針,這不是父親的梅花針嗎?他身上怎會有父親暗器所傷留下的疤痕?
莫非他,莫非他──“樵緣──”老天爺,?待我不薄啊!
淭眼模糊中,她握住佟七郎的手,又握住尹樵緣。她可以走了,毫無遺憾的走,今生她最愛的兩個男人都在她的身邊,她還有什么可求的?
“銀絲!”佟七郎的喉頭堵塞住,將龍銀絲的臉緊緊埋入懷中,將她的情影深深埋入心中。
她的心手冰冷,彎彎的菱角小嘴猶帶微笑,她是心滿意足的走了吧?
“師父,請您節(jié)哀!币跃壱娰∑呃珊翢o哀痛之色,反而不安起來。
龍銀絲香消玉殞,他怎可能無動于衷?深怕他會做出驚人之舉。
佟七郎扯扯嘴角,將龍銀絲放平在地。尹樵褖這才發(fā)覺他胸口有一處極深的傷口,正在不住淌血,驚呼:“師父!”
佟七郎盤膝坐好,緩緩道:“不必驚慌,我活了這么久,也夠了。能和你師娘暮年重逢,我心愿算是了了。我死之后,你將我和你師娘合葬在這潭底,這里是你師娘旳故鄉(xiāng),我想她會想留在這里。”
“師父!”尹樵緣淚如泉涌,難抑傷悲。
“不用傷心,人都是會死的。我和你師娘能夠在一趄,你該替我高興才是;仄嫔饺グ,你在三十歲之前下山,不久災(zāi)劫將要臨身,你回奇山韜光養(yǎng)晦,或許能夠逃過死厄!甭]上眼睛,含笑而逝。
“師父!”尹樵緣痛喊出聲,拜伏在地,傷痛的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