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澄藍(lán)、萬里無云的早晨,一個看來平凡無奇的早晨,卻是晏星云的大日子——這是她求職的第一天。
高掛“來一碗米粉湯”招牌的小店,今天延后開張時間。鐵門拉高著,晏偉如端出一鍋熱面,濕淋淋的雙手在圍裙上抹了又抹,不停地叮嚀女兒。
“星云,早上吃飽點(diǎn),出門才有精神。”
星云扣好皮帶,再次確定自己絕對零缺點(diǎn);在鏡前又回顧一番,轉(zhuǎn)身笑了。“媽,頭一鍋面已經(jīng)被我吃掉一半了;人家公司是征女秘書,又不是雇食客。我發(fā)誓我已吃得快走不動了!”
星云的雙胞胎妹妹星蘋笑得險些連嘴里的湯汁全噴出來。她眨著靈巧頑皮的大眼睛看著每個人。晏家姐妹都有一雙迷人的眼睛,這和她們家的米粉湯一樣遠(yuǎn)近馳名。
“媽,要應(yīng)征的人是姐姐?!怎么換是你比當(dāng)事人還緊張呢?杜叔,你說對不對?”
一直在旁笑吟吟望著她們母女的杜平,這才開口道:“偉如,放輕松點(diǎn)!不然,孩子也給你弄得緊張兮兮的。”
偉如靦腆的笑了,知道自己神經(jīng)質(zhì)。可是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女兒畢業(yè)了,出外找工作,不知會不會順利?也許是她杞人憂天,但做母親的總免不了要操心。
“媽,你也來吃,別一直忙著!毙窃茷槟赣H盛了面湯。
“我自己來。小云啊!多帶點(diǎn)零錢,多喝水,外頭天氣熱,要小心……”偉如不停地囑咐著。
“我知道!今天有三個面談要趕場,我已做好整天抗戰(zhàn)的心理準(zhǔn)備了,您不必?fù)?dān)心!
星蘋瘦雖瘦,但食量奇大,從一早到現(xiàn)在,嘴巴都沒停過。她插嘴道:“就是我接聽到的那兩家公司嗎?”
“還有更棒的呢!”星云說是不緊張,只是該緊張的時刻未到,事實(shí)她非常重視今天的三場面談。
“我通過何氏機(jī)構(gòu)的初級甄選了,他們從三百多個應(yīng)征人選中挑出八個人,面試安排在下午兩點(diǎn),由公關(guān)部經(jīng)理親自甄試!
何氏機(jī)構(gòu)?晏偉如怔了怔,還反應(yīng)不過來。
星蘋早已雀躍大叫:“何氏機(jī)構(gòu)!那是社會新鮮人所夢想的企業(yè)排行前五大呢!姐,你真不是蓋的,加把勁,一定有希望。”
星云笑了!半m然強(qiáng)敵如云,只有八分之一的機(jī)會,但我會全力以赴的!睂τ谠谝獾氖,她總是默默努力全力完成。而現(xiàn)在,能進(jìn)入條件絕佳的何氏發(fā)展,就是星云最大的向往。
“很好!”杜平鼓勵她。“這些事杜叔是不在行,但你只要保持平常心,好好表現(xiàn),爭取機(jī)會,不會有多大問題的!
“重要的是不要太緊張,緊張容易失常喔!”星蘋提醒著。“還有,保持你平常的樣子,就夠迷死人了!
“是啊!別被那些大老板的闊氣派嚇著了!倍牌叫πΦ恼f。
星蘋的嘴角往上揚(yáng),咧成漂亮的弧形,說:“保持笑容是攻無不克的利器。”
“靠直覺判斷,看時機(jī)講話!倍牌秸f。
“記得隨時補(bǔ)好妝,讓他們?nèi)镜娜梭@艷!”星蘋邊說邊吮著小指。
杜平和星蘋就這樣一人一句你來我往的耳提面命,誰也沒注意到晏偉如突然沉默得出奇,而且臉色灰白得令人不安。
她靜靜開了口。“小云,何氏的面談能不去嗎?”
霎時,三個人的眼光全集中到她身上,而且雙胞胎姐妹齊聲開口問:“為什么?”
“因?yàn)椤眰ト鐭o言以對。她沒有理由,有的也只是說不出口的理由!皼]有,沒有什么!
“只是面談,不一定會成功的!毙窃普f。
杜平以一貫的溫和,說:“你媽是怕你奔波整天太累了。年輕人嘛!經(jīng)驗(yàn)就是財富,是該去見識見識,盡力就好,得失不要掛在心上。這樣吧!晚上杜叔作幾樣你們姐妹愛吃的菜,算是慰勞和鼓勵。星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星蘋高興得跳起來,說:“太捧了,杜叔你一定要煮燜排骨和醋溜魚。我們六點(diǎn)開飯,誰也不準(zhǔn)遲到!”
???
何左兒一路直入唐宇斯的辦公室,不客氣地往他桌上一躍一坐。
這個肆無忌憚的小魔頭!不知又起了什么興頭來騷擾他了。然而他不能對一個未成年的小孩發(fā)脾氣,只得耐心地扯扯壓在她臀下的卷宗文件,說:“左兒,你的裙子是很好看,但請別坐在我的合約書上!
“成!”左兒這才下了桌,不坐了,換坐到他皮椅的扶手上,半個身子挨著他,說:“這樣好些了嗎?”
宇斯簡直啼笑皆非。近來嬌蠻任性的左兒越來越鬼靈精怪,動作也越來越大膽,教他吃不消。認(rèn)識她近十八年了,連她含奶嘴抱著洋娃娃上幼稚園的模樣還歷歷在目。他實(shí)在對這個小表妹起不了什么綺思遐想,只是難以消受她有意的挑逗,那與她的年齡不符合。她認(rèn)定她還是個小孩,一個放縱而美麗的小孩。他把她抱下來讓她站好,她噘著嘴,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瞪著他。
“左兒,不要開玩笑,我不欣賞。況且我正在工作!彼呎f邊振筆疾書。
她冷不防地打掉他的筆,說:“我來了,你就不該工作,你明明看見我了,還不理我!”
宇斯要耗上最大的忍耐力,才能抑制自己不發(fā)脾氣。換作別的女人,他早就掉頭不顧了;然而他一忍再忍——誰叫她是他賴也賴不掉的小表妹!誰叫他又答應(yīng)了何叔要對她“多加照顧”。
“左兒,我明天一早有個非常重要的會議,今天得準(zhǔn)備完畢,有事改天再談,我正在忙呢!”他表明立場!拔矣形业墓ぷ,我是董事長親自派任的總經(jīng)理,有責(zé)任……”他急著向左兒解釋。
這一套才治不了左兒呢!她說:“我是董事長的女兒,再不然也是你的親表妹,于公于私,你都應(yīng)該把我的事放在第一位。一天到晚工作、工作,等你忙得禿光了頭,看我還理不理你?”
宇斯投降了。她真的是百分之兩百的小魔頭,只要被她纏住,無人能安全脫身。他按按發(fā)疼的額頭,讓了步,說:“好吧!五分鐘,有什么事,你說!”
左兒得意洋洋地道:“我要你陪我去跳舞。我好無聊!”
宇斯被她徹底打敗了!她這樣來鬧場,只是要他陪她去跳舞。他真弄不懂,溫文儒雅的何叔怎會生出左兒這樣?jì)尚U橫行的小惡魔來。他在心底暗暗嘆氣,覺得自己真像是協(xié)調(diào)失敗、無計(jì)可施的社工人員。“你想跳舞可以找同學(xué)、找朋友,而且你們同齡的小朋友才玩得起來,更何況,你不是嫌我老……”他撐起下巴說道。
“我就是要找你,別人又不是你。你才不老,我就是喜歡跟你在一起。走嘛!跳舞去!
他實(shí)在受不了她這樣任性的說:“我真的沒空!”
“不準(zhǔn)你沒空,你要是不想陪我,就直說一聲好了!”她繃起臉,泫然欲泣的說:“你都這樣對待我!
“我不是那意思!彼钡恼f。
左兒一聽他那樣說,哀傷委屈的表情馬上一掃而空,連懸在眼角的淚滴也吸了回去。她就是這樣的個性,說風(fēng)是風(fēng),說雨是雨!澳悄憔褪谴饝(yīng)了?你怕工作做不完的話,我去跟我爸說一聲,叫他把工作交代給別人!
宇斯對她的天真任性唯有無奈,又說:“左兒,你為什么放著美好的青春時光,不好好念書學(xué)習(xí),成天只想著玩樂?”他知道左兒最聽不慣這些教訓(xùn);她罵他冬烘、木頭,一肚子教條的臭老豆腐干,然而他全是為她著想。“就算你將來打算就這樣嫁人生子,也要讓自己學(xué)得明理懂事啊!”
左兒皺著鼻,偏頭,說:“我還嫁誰?我只等著嫁你啊!”
宇斯全當(dāng)她在說笑,拍她的頭,說:“我娶個洋娃娃擺在家里干嘛?”
左兒發(fā)嗔道:“我哪里不好?我不可愛、不漂亮嗎?”
漂亮,她當(dāng)然漂亮!遺傳自父母優(yōu)良基因的美貌與纖細(xì)骨架讓她從小就是眾人注目的焦點(diǎn),追求她的男孩數(shù)也數(shù)不完;而走在街上常有星探找她拍片、拍廣告,她在十三歲時玩票式的拍了幾支少女化妝品廣告,再也興趣缺缺,因?yàn)楫?dāng)明星的光彩誘惑不了她。身為何氏集團(tuán)總裁之女,等于擁有了半個世界,她睥睨那些微不足道的光亮。唐宇斯常驚訝于她那奇特的靈精聰明,畢竟美貌與聰慧很少同時集于一女子身上的;不是他歧視女性,或者是寄望過高。而是真正的美麗和智慧,是需要經(jīng)過時間淬煉的;左兒還小,只是個漂亮迷人的娃娃。
“誰敢這么說?”
左兒咄咄逼人直頂?shù)剿羌庀,不肯罷休!她最氣的就是他老是以大人自居,把她當(dāng)作是未發(fā)育完全的娃娃看,裝作不懂她的心思;左兒覺得自己已經(jīng)夠大夠成熟,起碼她等待他的心從不曾改變過。打從懂事起,她心眼里就只裝得下他;她只等待一個人——宇斯。
左兒不相信他不懂她的心,更不相信自己得不到他!她自認(rèn)比任何他所交往的女人都強(qiáng),而且她還發(fā)了誓非嫁他不可。“你專愛欺負(fù)我,我去告訴我爸!
“連我這樣都算得上欺負(fù)你的話,那世間就沒有好人了!
“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先吃飯,看新檔秀,然后再去跳舞,很充實(shí)吧!我都計(jì)劃好了!
宇斯知道今天被魔頭纏上,又非得加夜班準(zhǔn)備會議資料不可了。“再給我一個小時,把這段落完成再說!
“沒問題!”左兒全然不理會自己穿的是短衣、迷你裙、小皮靴,毫不淑女地跨坐在他大辦公桌前的流線型黑色塑鋼凳上,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瞧,進(jìn)行“監(jiān)工”!拔揖妥谶@兒等!就一小時,半秒鐘也不多給。”
反正他今晚的時間是屬于她的了。一小時后,她挽著他走出辦公室,顯得快樂又神氣。
她有了小小的勝利感,更有把握能一步步爭取到他。宇斯是她的偶像、她的夢,她唯一、唯一的夢。
???
常寬翻過身,咕噥著醒來,一時之間還分辨不出置身何處。
對了,這是他的新窩,三千塊租來的頂樓加蓋的木板屋,四壁蕭“板”,空無一物,只有熱,蒸籠似的熱;每回醒來都像是在熱帶叢林里,全身汗?jié)竦秒y受,人懶懶的,又昏昏沉沉睡去。
幾天了?該三、四天有了吧!人的腦筋不運(yùn)作的時候,生理時鐘反而靈敏得出奇。
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拿啤酒,沒想到觸手遍是?诋(dāng)響的空瓶。不可能吧?這么倒霉!搬進(jìn)來那天他什么也沒添,只叫了三打啤酒。
真是晦氣!人在倒霉的時候,連啤酒都來和他作對。什么都沒有!連區(qū)區(qū)一罐啤酒都沒有。
媽的!真像應(yīng)驗(yàn)了那日爭執(zhí)決裂時嘉薇詛咒他的話。
“有一天你會知道,沒有我,你將一無所有!”
他才不信邪!就是因?yàn)樗,他才會失去最寶貴的東西;擁有名利卻失去奮斗的理想,那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一無所有。
然而嘉薇不懂,她說:“理想?那算什么?我看你充其量不過是個飄在半空中、抱著美夢過一生的傻瓜!”
相愛的人在憤怒時會毫不留情的互相傷害,而他們在一起三年,更有得對方體無完膚的本事。結(jié)果只有一個下場——他走。他可以不要她的愛情,但不能沒有理想。
這世界的空間,似乎是越來越小了。小得只容許一堆又一堆所謂“大師”的狗屎“經(jīng)典”“杰作”!卻容不下常寬一點(diǎn)卑微的夢想。
初識嘉薇時,她只是剛出道的小模特兒,她崇拜他的才氣有如仰慕天神,而到如今,她沒否認(rèn)他的才華,卻不惜將他的理念放在腳下踩。
去他的女人!去他的支持!全是堆鬼話!還有,去他的理想!當(dāng)你無能將理想轉(zhuǎn)換為鈔票,原來再肯定你的人也會見風(fēng)轉(zhuǎn)舵,完全變了臉色。
這是殘酷的事實(shí)!
第三張專輯做出來的時候,公司老板在會議上破罵發(fā)飆;而錄音師小洪早有先見之明,他說:
“阿寬!你的東西棒透了,可是做這樣的音樂誰懂?誰買?”
常寬忿恨不平,也屢嘗挫折,然而他從沒懷疑過自己。他從錄音間吵到公司,最近連嘉薇都生氣地含淚離開;他的火爆脾氣如熊熊烈火,于是他唯有遠(yuǎn)離——放逐自我。
而現(xiàn)在他只求擁有一滴酒,只要有了可愛的酒,他寧愿再睡個十天或半個月。
“唉!晦氣啊!全是背叛!彼j喪地喃喃自語著。
???
晏星云憤怒地走出何氏機(jī)構(gòu)那寬敞華麗的辦公大樓。
她自信下午一小時的面談表現(xiàn)得完美無缺,主考人員也對她感到滿意,然而她得到的回答卻是例行的敷衍——很欣賞您的表現(xiàn),請近日靜候通知。
星云退出會客室,才聽見其他面試者探知的內(nèi)情:其實(shí)經(jīng)理早有屬意的人選,欲安插自己的親侄女出任;而安排面試,表面上是公開競爭,實(shí)則是做表面功夫,給上級一個交代。
星云簡直氣瘋了!這類不公平的內(nèi)幕總讓她忿怒不已。
她的脾氣就是這么直,看不慣表里不一的事!何必做虛偽功夫呢?要徇私,堂堂正正地做開來,又何必虛晃一招,多不痛快!而這種事竟然還會在何氏發(fā)生,實(shí)在教滿懷憧憬的她失望。
她低頭生悶氣,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直直撞上一個男人。
“董事長,請小心——”旁邊一名男子驚呼。星云猛止步,還好那位高大的男士伸手扶住她,她才不至于跌跤;霎時她又羞又窘,往那人看去。
何堯天微揚(yáng)左手表示沒事,他不慌不忙,不受驚擾的說:“小姐,你沒事吧!……”但一見到女孩的臉龐與眼光,他情不自禁地完全愣住了。
???
這簡直像一場離奇的夢!十分鐘前,星云還滿懷怒氣與失望地走出何氏大樓,心想再也不會走進(jìn)這可惡的地方了;而現(xiàn)在她卻坐在寬敞舒適的董事長辦公室內(nèi),整面落地窗映耀著明亮的光芒,為這個夢增添了不真實(shí)感。
而她剛才冒失撞上的那位男士正坐在沙發(fā)上等著她;他是個風(fēng)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保養(yǎng)得極好,書卷味濃,看來不像企業(yè)家,倒像是文人雅士。年齡并沒為他增加一點(diǎn)風(fēng)霜,反而使他更多了幾分成熟的男人魅力。
他一直專注的看著她,那樣的眼光并不至于無禮或突兀。說實(shí)話,盡管素不相識,但她卻不曾緊張,因?yàn)檫@位向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大人物”并沒有給她帶來壓迫感。
“晏小姐?很抱歉!耽誤你一點(diǎn)時間。”他溫和有禮地說。
星云心直口快的說:“你是想跟我談今天面談的事?還是你們已決定增加一個錄取名額?”
何堯天不解地看著她。
啊!原來搞錯了。星云原想作罷,但是又不吐不快!敖裉熨F公司公關(guān)部的甄選面談十分不公平!既然已有內(nèi)定人選,就正大光明公開推薦嘛!何必裝模作樣?我不是愛打小報告,但我認(rèn)為公司的負(fù)責(zé)人與主管應(yīng)該避免任何不公平的事發(fā)生!
何堯天同意地點(diǎn)頭,說:“我會查清這件事并做妥善處理,很謝謝你的意見;旧衔覀兊目捶ㄊ且恢碌!
“若不是為了這件事,我不懂董事長為何會‘召見’我,而我也不是貴公司的員工,或許您搞錯了。”星云瀟灑地一笑。
“我知道。但如果你愿意的話,馬上就可以成為何氏的員工了。不!更精確的說,是成為我的員工!
星云訝異極了。她有沒有聽錯?董事長親自下聘書給她?
何堯天以下的話更具爆炸性!澳阍敢猱(dāng)我的私人助理嗎?待遇隨你開,如果不嫌棄,一個月卅萬薪水也不成問題,希望你能答應(yīng)……”
星云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這是什么工作?什么條件?什么要求?
私人助理?卅萬?究竟有多“私人”?又要“助理”些什么呢?
星云出于自衛(wèi)地譏嘲說:“這聽來實(shí)在很像某種工作:待優(yōu)、保密、日領(lǐng)、輕松……”
何堯天急欲澄清她的疑慮,他嚴(yán)肅的神情不亞于她!拔抑肋@很容易讓人誤解,但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事聽來或許有些奇怪,但我只是想找個聊天的伴,一個能和我說話的朋友。”
“花卅萬請人跟你聊天?”星云覺得好滑稽。
何堯天懇摯的目光后有著一抹她不明白的急切,他真怕她會拒絕!拔冶WC就是這么簡單,沒有其他不良的企圖;我不會欺負(fù)你或侵犯你的,我發(fā)誓!”
星云越來越不明白,為什么他要這樣做!
“我在淡水有幢小別墅,如果你愿意,可以住在那兒;隨你方便,我們再約定時間見面。怎樣?你看行得通嗎?”他溫和地催促她。
“為什么是我?你甚至完全不認(rèn)識我、不了解我。”星云疑惑道。
“為什么?”這問題可難倒何堯天了。
他總不能說:“因?yàn)槟汩L得很像一個人,你的神采和她相似,你像她像到讓我以為又回到從前,以為終于又尋到了夢寐多年的倩影……”
何堯天怔住了,不自禁又墜入了回憶與情感的漩渦;直到看見星云的詢問眼光才又重把他拉回現(xiàn)實(shí)。
“如果你不方便說,就不勉強(qiáng)!辈恢獮楹,這個男人令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晏小姐,你幾歲?”
“剛過廿歲生日。人家說廿歲是開始要把自己交給自己的時候,所以我出來求職,得獨(dú)立了!
他忍不住問:“你母親——”
星云坦白相告:“我沒有父親,從母姓,母親從小辛苦扶養(yǎng)我和妹妹長大。對了!我有個雙胞胎妹妹,我們長得很像,不是熟人是分不太出來的。我的家庭生活平凡而簡單,但是家人的感情很好!
“你很懂事,你一定是個孝順的孩子!焙螆蛱焱f。
“環(huán)境的磨練會讓人早熟;而我也不是個愛作夢的女孩子!比绻f有夢,就是想賺很多很多的錢,讓家人有個舒適的生活環(huán)境。母親為了生活重?fù)?dān),已操勞了廿年,星云很想趕快為她卸下肩上的負(fù)擔(dān);這也就是何堯的提議最吸引她的地方。
不過,依她的直覺,她知道他不會是個腦滿腸肥、飽暖思淫欲的色狼,她相信他會遵守自己的承諾的。然而她依然有些猶豫,不明白他為何會選上她。她不是國色天香的大美女,口才也不很好,有時還很討厭同人閑扯“聊天”,他卻找上了她。
或許他是個有錢卻寂寞的老凱子,花錢買溫情!
或許這就是有錢人的癖好,閑著沒事做,拿鈔票砸人!
也或許這是他的習(xí)慣,古人養(yǎng)食客,現(xiàn)代人也效法,雇個清談對象……
管他的!反正他有錢。有錢人有權(quán)隨心所欲,發(fā)瘋也行。
然而經(jīng)過這一連串的種種猜測,星云還是很疑惑;因?yàn)楹螆蛱鞂?shí)在太正直、太文雅了!既不變態(tài)也不像發(fā)狂的凱子,也許真有某個原因,藏在他心底吧!重點(diǎn)是她相信他嗎?要接受嗎?
“我真的希望你別拒絕,盡管你有百分之百拒絕的權(quán)利。”何堯天的目光真誠得充滿高度說服力。
星云從落地窗前轉(zhuǎn)過身來,說:“讓我考慮一下好嗎?今晚我會給你答案!
???
回家后,星云把何堯天聘她的事,向星蘋說明。
星蘋張大了嘴,說:“你接受他的聘請了?”
星云咬著唇,說:“我還沒決定呢!說好晚上給他回音的,小蘋,幫我出出主意吧!如果是你,你會怎么辦?”
“要看情況嘍!你看那位何董事長像不像老色狼?”
星云哈哈大笑的說:“色狼兩字又不直接寫在臉上,就算他真的很色,也不會告訴我吧!不過,依我的直覺判斷,他不是那種人!
星蘋的好奇心被挑動了!澳撬莻什么樣的人”你形容一下嘛!能當(dāng)?shù)蕉麻L,不都是人瑞級的老翁嗎?”
“我保證你絕對沒見過那么有男人魅力的‘老翁’;他年紀(jì)是大了點(diǎn),但一點(diǎn)也不老,人家溫文爾雅,就像……”
星蘋這下好恐慌!敖,你該不會喜歡上這么老的男人吧?”
星云敲了她一下,說:“我只是站在女性純粹欣賞的角度,并非你想像的那種喜歡啦!你愛亂猜,也別那么離譜嘛!”“那可難講嘍!男女間的感情是很微妙的,身高不是距離、體重構(gòu)不成壓力、年齡更不會是問題!搞不好你從小東挑西挑從不交男朋友談戀愛的,初戀就爆冷門愛上甜蜜爹地型的老男人!
星云不跟她辯了,只好無奈地?fù)u搖頭。
“雖然我對那位何先生有某種程度的好奇心,卻絕非你想的那樣。唉!我無法解釋那種感覺啦!其實(shí)最誘惑我的還是他所提供的優(yōu)厚薪水,卅萬?!你想,一份平常的工作要做多久才賺得到卅萬?我是不會去住他的別墅,不過這酬勞實(shí)在太優(yōu)厚了!有了這筆收入,我們很快就可以把這小店面及房子頂下來,就可以不用再把房租、店租交給別人,有了自己真正的家、自己的地方總是比較踏實(shí)。這也是媽的心愿啊!”
“這么說,你是準(zhǔn)備答應(yīng)他嘍?”
“是的!反正情況若不對,還有溜的機(jī)會,更何況我直覺上相信何先生不是那種人?傊仍嚵嗽僬f,說不定他還會是個良師益友呢!現(xiàn)在想那么多也無益,就當(dāng)作這是有錢人的怪癖吧!”
“我倒覺得,世上最愛錢、最小氣的反而是有錢人呢!”星蘋算是贊同她了。“姐,其實(shí)我真希望我也能盡點(diǎn)力,出去做事賺錢,跟你一起分擔(dān)責(zé)任!
這一直是星蘋心中的隱痛,由于自小身體特別羸弱的緣故,母親就特別縱容、呵護(hù)她。她不愛念書,高中畢業(yè)后就留在家里幫忙;而星云?飘厴I(yè),念的是商業(yè)管理,找工作也是朝這方向走。星蘋一直盼望自己能長壯些,能繼續(xù)學(xué)點(diǎn)東西,出去獨(dú)立工作賺錢,讓辛苦的母親安閑下來,享享福。
星云擁著妹妹,心里涌現(xiàn)無比的溫暖。她同星蘋自小就特別特別的親,姐妹倆獨(dú)立又親愛,這是她們此生最豐足的財富,也是別人難以擁有的財富!靶∩倒希阋沧隽撕芏嗍掳!你為這個家也付出很多,我很謝謝你呢!讓我們同心協(xié)力,分工合作好不好?別說這種傻話,我聽了會難受哦!”
星蘋的下巴抵著星云的肩膀。很多時候兩姐妹要在一起才感覺完整,也許她們真的是彼此互不可缺的一半,從在母親的肚子里就這么親密親愛地依傍在一起。
“要告訴媽媽嗎?”星蘋問。
星云否決了!跋炔灰!我不想讓她擔(dān)心,先看看情況再說?梢詭臀冶C軉?”
“當(dāng)然,我又不是大嘴巴。”姐妹倆相視而笑。此時不知從那里傳來一陣叮叮咚咚的吵嘈聲,星云臉發(fā)皺,捂起耳朵。
“吵死了!魔音傳腦。非洲土人的巫鼓也沒這么難聽!”
“誰呀?”星蘋愣愣的問。
“前幾天,樓上搬來一個搞音樂的男人!
“我怎么沒見過?”星蘋感到納悶。
“誰知道?兩三天不見人,神出鬼沒的,偶爾才冒出點(diǎn)聲音來!毙窃讫b牙咧嘴的說:“那個人長得一副青面獠牙樣,男不男,女不女的,頭發(fā)又長長的!
星蘋驚奇道:“真的嗎?聽久了,我倒覺得他打鼓打得滿好聽的;來我們店里吃東西的客人還真幸福,能聽得到現(xiàn)場演奏。”
“是哦!你干脆用口琴跟他合奏,什么曲子好呢?‘不如歸去’。”
星蘋笑得好開心,道:“何日君再來!
???
星蘋穿著睡衣跑上街面朝樓上喊。
“喂,難聽死了,你好吵!不要吹了行不行?”
常寬停止吹薩克斯風(fēng)。他壓根兒沒聽見三層樓底下那個清湯掛面、短發(fā)齊耳、穿著睡衣、兩手叉腰的少女嚷些什么。
“你不怕半夜制造噪音被人圍剿嗎?”她作了個殺頭的動作。
他好久才有反應(yīng),竟是沒頭沒腦接了一句:“現(xiàn)在半夜了嗎?”
星蘋翻翻白眼。這家伙倒沒像星云說的那樣,長發(fā)披散、青面獠牙,然而他似乎聽不太懂她說的話;是這家伙有毛病,還是搞音樂的人都這樣怪里怪氣?
“你不認(rèn)識月亮嗎?”她沒好氣地指指天上。其實(shí)她不是怕吵,也不是為了他擾人清夢,是她太好奇了,好像聽見月夜深山狼嚎,趕快出來一探狼人。
常寬這回倒笑了。“我沒表,不曉得這么晚了!彼终f:“我剛睡醒!
難怪她從來沒碰見過他。他們用的是兩套計(jì)時系統(tǒng),毫不搭軋!鞍ィ覜]惡意要嫌你,只是太吵了會被人罵。我們這里的人都習(xí)慣早睡,因?yàn)橐缙鹱錾狻!彼质呛镁貌沤恿司洌骸拔抑懒!?br />
“我住樓下!毙翘O曉得自己雞婆多嘴,可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百u米粉湯的就是我家!
他沒反應(yīng)。
“我家的東西很好吃喔!”她話一說完,連自己都要罵自己三八了。人家不理會,還一句接一句的說下去。
沒想到他更神經(jīng)。“現(xiàn)在還有得吃嗎?”
星蘋險些沒哈哈大笑,F(xiàn)在?半夜?他一定有毛病才會問這種問題,方圓五百里內(nèi),他打著燈籠找也找不到還會有人半夜三更賣消夜給他吃!霸缇褪諗偭。你明天請?jiān)?我們七點(diǎn)半準(zhǔn)時開門。”
七點(diǎn)半!常寬呻吟一聲,那通常是他們夜貓族結(jié)束夜游或工作,倒地酣睡的時辰,而他現(xiàn)在早就饑腸轆轆了,他一定有一百年沒碰過食物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存活到天亮。
女孩一定看出他的饑餓相!澳愕鹊任!”她再出來時,懷里抱著一堆碗裝泡面。“我的存糧。喏!分你,接好!”
她一碗一碗往上使勁拋,常寬全接個正著,連在學(xué)校打棒球時都沒有像這回接泡面有百分之百的接殺率。
“謝了!”他的臉在滿堆泡面后,朝她傻笑。
他的頭發(fā)扎在腦后;星蘋覺得他其實(shí)滿有味道的,是很性格的那種男生,她擺擺手表示沒什么。
“你慢慢享用!我去睡了。”她蹦蹦跳跳要進(jìn)屋。
他叫住她,說:“喂!你的睡衣很可愛,只是,透明了點(diǎn)!
透明?星蘋差點(diǎn)尖叫,兩手下意識地一遮,但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了,她的小熊睡衣是深藍(lán)色薄棉質(zhì)料,密密實(shí)實(shí)的,既不暴露,何謂透明?
“騙你的!”常寬望著她,說:“開個玩笑!
星蘋瞪他一眼,跨進(jìn)屋又伸出頭來,說:“喂!我剛說你薩克斯風(fēng)吹得難聽,不是那個意思。其實(shí)你程度還不錯!
“我曉得。”
女孩笑笑,縮回頭,這次真的回屋睡覺了。留下陽臺上的常寬,他這才想起來,拿了人家“恩賜”的救命食物,竟連她的姓名都沒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