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五十三分由臺南開出的復興號列車,抵達終點站屏東大約是八點十六分。復興號比自強號和莒光號列車車速都來得慢。但仍是對號入座,梅若仙領著石良二走!
「你坐窗口,然后看著窗外,這樣人家就不容易看清你了!姑啡粝煞愿乐级絹碓礁械竭@整件事情難以「善后」了?墒乱阎链!早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梅若仙坐靠在走道,望向另一側。
她不想「看」到石良二,哪怕只是「半邊臉」,都是那么的強烈吸引著她的目光、牽動她的情緒,即使衣衫襤褸、臉蛋兒污穢了,也無損他天生麗質的風采!钙蜇ね踝印菇K究還是「王子」。
另一側的座位,坐著一對男女。似乎比梅若仙他們早上車。梅若仙感到一絲「好奇」,因為他們倆竟「互不看對方」。
女的坐在窗口,目光注視著窗外。男人坐在靠走道,目光射向另一方。但是兩人之間的座位相接處,卻蓋著一件外套。明顯是男人的外套,外套之下是男人和女人的兩只手。想象力豐富的梅若仙,一眼就看出些眉目……
這一對男女,雖然互不瞅著對方,好似「陌生人」一般,但眼角卻瞄著對方,又怕對方突然不見了。好不奇怪--
梅若仙忍不住地回看身旁的石良二,卻發現石良二也正偷偷地瞄著她看。被梅若仙發現了,石良二有些不好意思。
梅若仙愕然,她「值得」嗎?「蒜頭!你搞什么把戲?」
「我怕妳不見了啊!丟下我一個人!
「你胡說些什么!姑啡粝上陆笭栆恍Α
「仙兒!我喜歡看著妳,靜靜地看著妳--」石良二真情流露。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美--」梅若仙故意這樣說。
「這世上只有仙兒對我最好了,不美有什么關系!故级翢o芥蒂地說著。他一會兒又連忙把目光飄向車窗外,怕被人「識破」了,又惹出些麻煩來。
怎么會有如此善良到近乎天真的男人,梅若仙的一字一句都成了金科玉律,哪天謊話拆穿了怎么辦?
石良二似乎也發現到「隔壁座」的男女,有點不大對勁。
「仙兒!妳猜,他們是不是和我們一樣?」
「樣什么?」
「私奔啊!」石良二小聲地說著。
私奔?梅若仙倒覺得「偷情」比較恰當。表面上裝做互不相識,可是兩人之間的那件外套下。一定是一雙緊握的手,互相慰藉著。
「我想上洗手間!古碎_口了。
男人搖了搖頭,不肯讓女人去。
如此的難分難舍,梅若仙簡直下敢相信。
「那男人舍不得女人去一下廁所,一定很愛她!故级猜犚娏耍l表著意見。他也舍不得仙兒。
「去一下子而已!古税笾。
「不行--」男人堅持著。
好霸道的男人,這種占有欲如此強烈的男人,為何女人會鐘情于他呢?
「我忍不住了--」女人焦急之情表露。
「好吧!我陪妳一起去。」
石良二又對著梅若仙咬起了耳朵來!改莻男人好疼女人,連上廁所也要陪她一起去!」
竟有男人體貼到要陪女人一起上廁所,還忠誠地站在門外守候。梅若仙第一回聽聞。
卻見女人面有難色,反而沒有絲毫喜悅的表情。這可怪了,有幾個男人肯守在廁所門外,等著女人出來的。
男人站起了身子,把外套拿了下來,外套下的確是一雙男女之手。只是兩人的手并非抓牢著,而是用手銬銬了住。
男人「拉」著女人,女人低垂著頭。
原來這男人是一名警察,而女人是他押解的女犯。
石良二和梅若仙都猜錯了,而且錯得離譜。梅若仙一看手銬,心中就是一陣惶恐,她不也正在「犯罪」嗎?
男人打開了手銬,讓女人入廁。他守在門外,一雙鷹眼搜尋著,深怕女人找機曾開溜,她逃不掉的。
女人的確逃不掉,廁所的小窗無法令她把身子塞出去。
無奈地隨著男人又回到了座位,兩人的「手」再度用外套蓋上。
「哇塞,原來那個男人是警察,女的不知犯了什么罪?」石良二轉頭好奇地問梅若仙。
「原來女人也會做壞事,也有壞女人……」石良二喃喃自語。
「蒜頭!你看我是不是壞女人?」梅若仙忍不住問道。
石良二仔細地瞧梅若仙,他一點也看不出來。
「仙兒再好不過了---」
「蒜頭!知人知面不知心--」
「仙兒!妳為何都不相信人性,老往壞的地方想!
「這世界本來就是這樣,有好人也有壞人!
「至少仙兒不壞,蒜頭也不壞啊!我們都是好人。」石良二依舊持著人性本善論,他不知「壞人」就在眼前。
「你看窗外吧!少嚕蘇!省得又給我添麻煩--」梅若仙佯裝不耐煩。
倒不如說,她的不安又加深了。身旁就有一位警察,如果有一天石良二「醒」了過來,指控她「傷害」外帶「綁票」及「虐待」,那她如何辯解。他一定帶著警察來抓她,到時候下被判個三年五年的,恐怕還不只。
高雄到了!
那一對男女下了車去,看來押解犯人的地點是高雄。梅若仙松了口大氣。
「仙兒--妳怎么了,好像在害怕什么。」石良二雖「純」但不「蠢」,隱約中也發現仙兒的不安了。
「沒有!你別瞎猜。」
這時候列車上走上來一位面目猙獰的大漢,用報紙包著長條東西,兇神惡煞地四處張望,似乎在找尋什么人。
「干!竟敢背著我偷人,跟人跑了!勾鬂h來來回回地搜尋。
「哼!搭上了個小白臉!看我不把這賤人劈成兩半!勾鬂h沒有找到人,氣沖沖地又走下車去。
「仙兒!別怕!如果那個『石良二』追來的話,我一定拚死保護妳……」
看到大漢一副要「殺妻」的模樣。石良二立刻聯想到梅若仙怕的就是這個,怕
那個「石良二」不只搶人還要殺人。
「你閉嘴行不行!我的事不用你管。」
梅若仙心煩意亂,她不要石良二對她好。他對她越好,她就越是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么走?
走吧!獨自一人走吧!丟下石良二。讓他去「自生自滅」好了,好報二箭之仇。大不了幫他買一張回臺北的車票,把證件、金卡全還給他。從此兩人互不相欠,毫無瓜葛。
但是可能嗎?梅若仙一顆心揪成了一團。她忍不住站起了身來,石良二也跟著站了起來。
「仙兒--妳上哪?」
「上廁所啦!」
「我陪妳去!我在門外等妳--」
「拜托!別對我這么好行不行!」梅若仙懊惱地坐了下來,她芳心大亂!
「仙兒,妳有什么心事告訴我,我幫妳分憂!故级w貼道。
「蒜頭,你不懂的!」梅若仙掙扎著。
「仙兒,妳不說又怎知我不懂呢?」
石良二溫柔的眼神,令梅若仙不忍卒睹。
她一語未發,又不想去承認一件……「瘋狂」的事。那就是她……愛上石良二了,或者說蒜頭也行?傊僖矡o法像當初那樣,純粹為了報復,為了修理石艮二。
她怎么可以「陷」進去呢?多么不智之舉。
看梅若仙沉默,石良二也不再多說什么。他不再看車窗外,他的目光只有梅若主人,即使她低垂著頭,看也不看他一眼?墒撬辉诤酰灰卦谙蓛荷磉吘秃。
屏東到了!列車的終點站了。
梅若仙走在前,石良二跟在后。梅若仙依著念華給她的住址,走到了位在屏東市區的慕家。
大門深鎖著,確實沒有人居住。梅若仙用鑰匙打開了門,石良二一直跟著她。
慕家說大不大,但也不算小。三房二廳的!梅若仙準備睡慕念華的房間,石良二也想跟了進去!
「蒜頭!你去睡念華大哥的房間。」梅若仙阻止了他。
「仙兒!我想同妳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做什么?做上次在床上未完的事嗎?梅若仙關上了門,她不想再「錯」下去了。
石良二拍拍門,可是梅若仙不響應。
「去睡覺啦!別來煩我行不行!放過我好不好--」
梅若仙大喊出聲,緊咬著自己的下唇,不知不覺中淚濕了枕畔。
石良二無奈地走去另一個房間。
夜靜悄悄的,梅若仙今夜無夢,她好想知道夢中灰姑娘的「結局」是什么?可她就是夢不到?變瘦了的灰姑娘,腳丫子也小了,玻璃舞鞋不臺穿……
渾身發抖的灰姑娘,究竟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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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良二躺在床上,沉沉入睡了。也下知過了多久,門被推了開來,有人走進了石良二的「房間」。來者似乎很疲倦,他向床鋪走了去!發現床上赫然躺了一個「睡美人」。他的疲憊幾乎一掃而光。
奸美!他看得心神蕩漾。
他是那個喚醒「睡美人』的王子嗎?他義無反顧地想吻了下去。突然他的背后,遇到了襲擊--
「你這個小偷外加色狼,你想做什么?」
聽到了開門聲的梅若仙拿著枕頭追打著男人。他居然把石良二當女人看了。
「別打了……我不是小偷……也下是色狼--」男人大喊求饒。
石良二也驚醒了,他還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這是我家,我叫慕念中!鼓腥吮ь^大叫。回自己的家,居然被當成了小偷打。
石良二打開了燈,房間亮了起來。梅若仙認出這個男人,他真的是慕念華的哥哥--慕念中,以前慕念中還「一度」對梅若仙有「意思」。
可是貌不出眾的慕念中,立刻被她三振出局了。
但「人下可貌相」這句話真是有理!如今的慕念中不只擁有博士學位,還是個醫生--精神科醫生。不過在國外他們通常叫心理醫師。今天他剛回國來參加一項會議。
因事出突然,他并末通知妹妹,不知家中有「客人」在。梅若仙直道歉著,她一時不察,還好她用的是枕頭。
可慕念中完全被「睡美人」給吸引住了。
睡美人醒過來了!就站在他的眼前。為何他一身白衣弄得臟兮兮,不過沒有減損「她」的半分美色。
梅若仙立刻知道,又是一個「誤會」產生了。
她很不想敲醒慕念中的美夢,可不敲又不行。因為慕念中一步步地向石良二走了過去。美得過火的石良二,不只女人著迷,連不知情的男人也無法幸免于難。
「他是睡美男--」梅若仙清楚地,一字一句地說著。
「睡美男!你是男人?」慕念中停住了腳步,不可思議地問著。
石良二點了點頭,抱歉地笑著,他確實是男的。
「要不要我出去一下,讓你們兩個男人驗明正身?」梅若仙打趣道,希望能減陘一下慕念中的尷尬之情。
「不用了。對下起!我一時著了迷!』慕念中道歉!
「沒有關系!」石良二仍微著笑。
奸美的笑,如果他不是男人,那該有多好……慕念中又「混淆」了起來。
「慕大哥!你沒事吧!」三人到了客廳坐下,天已經亮了。
「沒事!沒事!枕頭打人不痛的!
「我說的是另一件『事』!」梅若仙另有所指。
「哦!誤會。」慕念中不好意思地說著。
由于慕家的廚房久無人用,所以沒東西可煮!肝页鋈ベI早點吧!慕大哥你吃什么?」
「我也去--」石良二要跟著梅若仙一塊去。
「你們是客人,三餐應該由我來張羅才是!
「慕大哥!你歇會兒吧!蒜頭,你陪一下慕大哥,我出去買一下燒餅油條就回來!」梅若仙吩咐石良二。
「你叫蒜頭!」梅若仙離開后,慕念中問著石良二。
「對!我叫莊蒜,小名蒜頭。」石良二毫不以為意。
「你的衣服臟了!不如我拿一套衣服借你穿,如何?如果你下不介意的話!鼓侥钪兄庇X這套衣服雖臟可是價值不凡。
「不用了!仙兒喜歡我這樣子打扮!故级粗x不敏。
「莊先生!你府上哪里?」慕念中好奇。
「我--」石良二答下出來,他「忘記」了啊!
慕念中是心理醫生,他直覺其中有些不對勁。石良二幾乎是一問三不知,而且凡事以梅若仙為主……
梅若仙買回了燒餅油條。
「慕大哥!吃吧!外國很難吃到這些的。」
「若仙!莊先生他--」慕念中在找適合的措辭。
「他怎么了?」梅若仙以為他又闖禍了。
慕念中比著自己的腦子;石良二「這里」有問題。
梅若仙咬了-口燒餅,卻又食不知味地放了不來!赴!我忘了你是醫生。」
梅若仙望向石良二,對方正吃得津津有味,渾然不識人間愁滋味。
她用眼神示意著慕念中走到了另一角落。
「他不像智障兒也非故意裝傻,只是……好像不記得過去的事!鼓侥钗募纯瘫阏f出石良二的問題。
在「專家」面前,想要撒謊,根本無濟于事!杆忸^他喪失了記憶!姑啡粝芍荒茳c到為止。
「喪失記憶?」慕念中的「職業本能」涌了上來,他想肋一臂之力。
「也許我可以用『催眠術』喚醒他的記憶--」
「不要--」梅若仙脫口而出。
「為什么不要!」慕念中不解。
「他……他……」梅若仙該從何說起呢?
「救人是醫生的職責,我豈能棄病人于不顧!」好一個仁心仁術的醫生慕念中,可是梅若仙就頭大了。
不知何時石良二已來找梅若仙了。
「莊先生!你坐奸好,我想幫你忙。」
石良二疑惑地看向梅若仙,不知慕念中是何意?
「慕大哥是位心理醫師,他想用催眠術,幫助你恢復記憶--」梅若仙想「落跑」,深怕石良二待會兒就恢復記憶了。
「若仙!妳別走。妳是他最信任的人,在一旁陪著他,他會比較有安全感,比較容易進入情況的!
「仙兒!妳別走。我真的可以恢復記憶嗎?」石良二不信任慕念中,他信任的是若仙。梅若仙苦不堪言如坐針氈!她和石良二之間是愛是恨或者是恩是仇?她自己也混亂了。她坐在一旁,等著被「宣判」。
「看著我的眼睛--」慕念中咒語般的念著,開始向石良二「催眠」。
石良二的眼皮漸漸往下沈,他已進入催眠狀態了。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鼓侥钪械穆曇袈爜碛行┻b遠。
「一面鏡子!故级恢挥X地答。
「什么樣的鏡子?』慕念中再次問。
「里面……有我的鏡子,那面鏡子好像會動……」
「怎么個動法?」慕念中心中一凜。
「像波浪一樣的動著……」
「再看清楚一點,那真是一面鏡子嗎?」
「不……不是,那不是鏡子,那是……片湖泊!
「湖泊!你在湖泊旁做什么?」
「我看到了我自己,在湖泊里,他向我招著手……」
這時的石良二臉上有著痛苦的表情,像在掙扎什么似的。一旁的梅若仙也跟著緊張,一顆心也系在他身上。
「湖水里的我向自己招手,硬拉我下去?墒俏也幌肴!我要陪仙兒!我不想到湖泊里去……我不會游泳,我不去--」石良二額頭上冒冶汗,牙齒不住顫抖,全身晃動著。「仙兒--救我。我不想沈入湖底去!」石良二大喊著!
「蒜頭--」梅若仙無法克制地沖去緊抓住石良二的手。
「若仙--」慕念中想要阻止卻已太遲了。
唉!前功盡棄。慕念中嘆了口氣來。
石良二「醒」了過來,從「前世」的記憶回來了。
「他的前世是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塞納-馬恩省西斯--」慕念中緩緩地說。
他喚醒的是石良二「前世」的記憶。他「今生」喪失的記憶還沒有恢復,他必須再加把勁才行。
「不要--我不要再做『實驗』!」石良二抗拒著,他不想再和「自己」的意志做拉鋸戰。
「莊先生,信任我,我一定可以醫好你的……」
慕念中不肯放棄,如此特殊的「個案」他豈能錯過。他這次應邀回國參加的心理學座談會報告,也沒石良二的精采。
石良二以求助的眼神望著梅若仙。
梅若仙左右為難也不知如何是好,私心作祟的她當然希望石良二最好永遠不要「好」起來,水遠是她的「蒜頭」。
沒想到石良二的前世,竟真是水仙的化身!
「我今天早上還有個會議要開!下午我會趕回來。莊先生你別怕,你休息一會兒好了!下午我再幫你作催眠治療!
慕念中才剛走,石良二就一直「吵」著要走,不要再待在這兒了。
「走!走到哪去?」梅若仙已感到無路可退。
「仙兒!我們快逃走吧!我不想失去妳--」
石良二有一種「危機」感升了上來,他感到害怕。害怕會失去梅若仙。那個湖中的「自己」要把他搶走!不讓他再和梅若仙在一起。
看石良二著急的模樣,梅若仙惘然了。「蒜頭!你真的不想恢復記憶?」
「反正我不記得的,仙兒和我說也一樣!
石良二是如此的「信任」梅若仙。教她情何以堪!
「仙兒!我們走吧!我不想再被催眠了!
「你不后悔?」梅若仙深深地望了石良二一眼。
其實她問的多余,石良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真正的「石良二」怎會和梅若仙走在一塊呢?
石良二直拉著梅若仙走,梅若仙不再多說了。走吧!可是走去哪呢?梅若仙把大門鎖匙留在客廳桌上,離開了慕家。
兩人到了屏東火車站,往哪走?往下還是往回走?
一班普通列車進站了,是開往花蓮的。普通號是慢車,車速非常的慢?蛇@樣也好,最好列車越慢越好。而且「永遠」不要停下來、水遠不要到終點站。這樣梅若仙和石良二就永遠不會再分開了,水遠在一起。
天哪!梅若仙竟又「癡心妄想」了起來。
「仙兒!這樣最好。那兒都沒有人認識我們,我們也就不用再『流浪』了!可以在花蓮租間房子住下來,結婚生子,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豈不快快樂樂的!」
不!梅若仙妳別再自欺欺人了。石良二不可能同妳「結婚生子」,如果妳真這么做,也是妳利用了「蒜頭」的純真。
她怎能「趁火打劫」呢?或者說「霸女硬上弓』!太卑鄙了!不行。可是地那顆該死的心竟蠢蠢欲動的。不停地告訴她如果妳一直「欺騙」石良二下去,不就成了。
問題是,她以后得活在「恐懼」中。
火車再慢也有到站的時候,除非……它發生了「意外」。
「蒜頭!如果說我們坐的這輛火車出軌了!你會怎么辦?」梅若仙問了石良二一個假設性的問題。
「我先找妳在哪兒啊!」石良二不假思索地說。
「如果我遇難了呢?」
「仙兒!妳不會死的!因為我會保護妳,用我的身子把妳緊緊地包住。這樣死的是我,不會是妳的--」石良二大聲地說。
「不!我不要這樣!我們一起死好了!」梅若仙想起了「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結局。
「好啊!可是我要確定妳死了,我才要跟著死!
「為什么?」
「要不然我到哪里去找仙兒!我不要陰陽兩隔。」
「那如果萬一是你先死呢?」梅若仙再問。
「那仙兒妳就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在天堂等妳上來!故级荒槇远ā
「天堂?」檢若仙輕念著。
「對啊!我們都是好人,當然死了是上天堂的!
不!梅若仙不是好人,她是個壞人,是個大騙子。她死了一定是下地獄去的!被判割舌頭,太會撒謊了。
列車上的乘車客本就稀稀落落,如今更少了。
梅若仙輕靠在石良二的肩上,深怕再也沒有機會。她心里反芻著石良二剛才說過如此動人動聽的情話,居然出自「石良二」的口中。
石良二用手輕撩著梅若仙的發絲,忍不住深埋在烏黑的瀑布中。下!不要只吻我的發,吻我的眼、吻我的眉、吻我的唇……
兩人就在慢車上熱吻,仿佛旁若無人似的。而且真格的沒什 人。除了查票的列車長之外--
列車長笑了笑,沒有「打擾」他們倆。年輕人嘛!風花雪月一下又何妨!他也是過來人。
梅若仙和石良二吻得難舍難分,好似生離死別般,石良二感到臉頰有些濡濕而冰涼。
「仙兒!妳哭了?」石良二拾起頭,掏出了白手帕來;純潔無瑕的白手帕。
梅若仙的手原本已伸出去,卻僵在半空中!她到底在干么!她驚跳了起來,沖向列車廂門,猛吹著颼颼的冷風。
讓風吹干她臉上的淚,她不能用石良二的手帕。
「仙兒!我的衣服是很臟,可手帕真的很干凈,我一次也沒用過。為何妳總是『嫌棄』它呢?」石良二不解。
「嫌棄?」不!不是她嫌棄。而是她怕被石良二嫌棄。石二少的手帕,怎能讓女人來拭淚,摸也摸不得。
列車下可能永遠行駛下去,他一定會到終站的。而列車也沒有發生「意外」。它平安地抵達了花蓮,只是花了好長的時間。這一段時間里,梅若仙反反復覆的。
時而想把石良二「據為己有」,來個天長地久。時而「罪惡感」涌了上來,想把一切「真相」全盤托出。
花蓮到了。
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他們真要在這兒落腳嗎?
「仙兒!我應該先找個工作,這樣子我才能早日買到鉆戒向妳求婚!」
梅若仙心里苦澀,她在欺騙他的感情,雖然她愛上了。可是「他」是蒜頭!不是「石良二」。不成的!不能再下去……
她必須再撒一次謊;最后一次了。
她要把石良二「送」回臺北去!還給石家。石家是有錢人,一定可以把石良二的「失憶癥」治好的。至于她!如果到時候石良二要找她「算帳」她也認了。
即使他如何指控羞辱,她都會默默承受而沒有一絲埋怨的。因為她曾愛過也被愛過,這就夠了。只是那個人不是石良二,是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