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無聊真無聊,這是段天喜此刻的心境,她快悶壞了。
自從她那個冷面大哥回來之后,她的日子一下子變得難過多了,連紫袖也被他納入羽翼之下,沒人可以陪她玩,也沒人在一旁叨念著。
現在做什么事都不起勁,難不成她天生喜歡被虐待,少了紫袖在身旁管這管那就渾身不舒暢,也許出去溜溜會改善煩悶的心情。
嗯!就這么辦。
「小姐,你要去哪里?」翠花如影隨形地貼著她,生怕一個腳步跟岔了。
「逛街!
逛街?翠花不解地問她,「大少爺不是禁止小姐出門?」
「人家只是心里悶,想出去買買東西嘛!」段天喜紅艷的菱形唇高嘟著。
「可是大少爺說不準小姐向帳房支領銀兩,小姐要用什么買?」這點翠花也有些埋怨,因為連帶著她也沒好處可撈。
「大哥不講理,疊影山莊有哪條規定小姐不能用銀子,他是以大欺小,欺負我這個妹妹!
她當了十八年小姐,也沒聽過小姐被禁足,還要被限制銀兩的使用,實在很……很小氣。段天喜「很」了半天,就是想不出一句罵人的話。
翠花道:「聽說大少爺的決定,是紫袖提議的!剐南,除了她,誰會那么了解兩位小姐少爺的脾性該如何治。
紫袖?又是紫袖。一提起元紫袖段天喜心就涼了一半,本能地怕起這位丫鬟,氣勢明顯削弱了三分。
「紫袖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可以解除禁令?」段天喜可不想被關在莊里一輩子。
翠花提醒著,「小姐應該問問大少爺才是,紫袖哪作得了主!乖僭趺凑f,現在是大少爺當家。
段天喜手毫不起勁地輕揚,「至少紫袖不會嚇我,大哥一板起臉來好嚇人哦!」她起初懷疑是不是搞錯了,不過,爹爹證實他是如假包換的段天愁,她的親大哥,她只好委屈地含淚接受。
「可是小姐,你不覺得紫袖生氣時的語氣,比大少爺更教人心驚膽戰?」翠花想到元紫袖生氣的模樣簡直是如夜叉出世。
這這這……翠花說得有理,她還是比較怕紫袖!改悄阏f,我該怎么辦?」段天喜詢問著。
怎么辦?想她翠花也只是小丫鬟而已,還能怎么辦?翠花只能安慰道:「小姐,你就忍耐一下。」
「忍耐也該要有時限,誰曉得大哥和紫袖想把我關多久!苟翁煜惨粡垊傺┵愜饺氐幕仯珜懮狭顺钜。
「嗯,小姐,不如我們去找二少爺商量一下,他的點子一向很多。」翠花想到小姐和少爺同是天涯淪落人嘛!
「對對對,找二哥,他很聰明,一定有辦法開溜!苟翁煜操澩孛忘c頭,她早該想到二哥了。
翠花苦笑著想,二少爺是很聰明,可是紫袖更高明,有誰聽過孫悟空能逃過如來佛的五指山,二少爺是自身難保一不小心泥菩薩就化成江泥,隨波逐流。
※※※
迎風閣顧名思義是敞開大門就有陣陣清風迎面而來,浸浮在暖風吹送的靜園中,煩躁的思緒一掃而空,只留下純凈的清靈一片。
滿園的繡球花在風中盛放,數落著蝶兒的無情,不停止地在花叢中穿梭卻從不駐足眷戀。
原本清靜的樓閣已不平靜,一早就闖進個自命瀟灑的風流浪子,攪亂了無波清靜。
「天樂,你『又』大駕光臨,我與敝妹深感榮幸!褂缮儆枰荒槤M是促狹的笑意。
「曲大哥太多禮,你們來者是客,小弟理當盡地主之誼,略表心意。」段天樂雙手作揖,誠懇得令人發噱。
「你的心意我領受了,不過這已是你今天第五度造訪迎風閣,令人不禁懷疑你的『誠意』!褂缮儆璧难凵裼幸鉄o意地瞄向低頭繡花的小妹,她才是天樂造訪的主因吧!
假意沒收到他的暗示眼光,段天樂趕緊道:「曲大哥多疑了,你和少梅妹妹都是敞莊的貴客,理應上禮以待。」
實在沒辦法,誰會料到大哥一回莊第一件事,竟是禁止他出莊,并且不準帳房支銀兩給他花費,害得他出外拈拈花惹惹草的機會全無。
莊里的丫鬟婢女早熟知他的個性,不會去理會他的花言巧語,天喜是他的妹子,自然沒啥好玩,紫袖呢?唉!他不敢招惹,剩下只有……段天樂嘴角浮出一抹笑。
溫雅恬靜的曲少梅雖不若小妹嬌美,但是自有一股清秀之氣質,比起紫袖的冷淡飄忽,她可是典雅秀麗多了。
「段大哥近日忙於莊務,反觀你似乎滿閑的,有空常來『聯絡』感情?」曲少予看他外形倒是滿稱少梅,就不知內涵如何?
「大哥是嫡長子,而小弟只是庶出,理所當然要將莊務交還給大哥!苟翁鞓氛f得正氣凜然。
交還?和聽說不太符合。曲少予忍不住想問:「貴莊的丫鬟紫袖地位好似挺高的,是不是有這回事?」
「紫袖呀!」段天樂心虛地左瞧右瞄,確定老虎不在視線內才敢出口,「因為老太爺疼她,所以大夥就不好扯破臉!
「是嗎?那日她……」曲少予想起他被當眾罵得狗血淋頭就好笑。
段天樂連連揮手假笑,「紫袖就是性子急,嗓門大了點,女孩子嘛,不好和她計較太多。」
「是這樣嗎?可是我見她頂冷靜自持,說話不疾不徐,一副沉穩內斂的和煦面孔。」聽他這么說,由少予覺得她個性和外表十分不符合。
「她那個人最愛裝模作樣了,一臉老氣橫秋地裝大人,其實只是虛張聲勢的小貓一只!狗凑瞬辉谘矍埃麗墼趺淳幣乓矀鞑贿M母老虎耳中,段天樂舌頭管不住地多話了些。
「紫袖,你來了!骨倜吠蝗惶痤^,朝他身后一笑。
段天樂驀然一驚,沒細察地連忙彎腰陪罪,心中唯唯諾諾地連牙齦都打顫,肩膀也明顯地發抖,然后他才偷偷瞄一眼。
咦!眼前哪有大牌丫鬟元紫袖的影子,他一顆提在頭頂上的心這才放下,知道自己被看似乖巧的曲少梅戲弄。
「少梅妹妹何苦捉弄哥哥我,哥哥一片癡心全捧在手上,你忍心視若無睹!苟翁鞓沸南,人真是不可貌相。
莊里的老虎看似無害小貓,實則精明干練,一點也不像十來歲的豆蔻少女;而眼前小白菊是一副溫馴婉約的模樣,竟也狠心地擺他一道,難怪人家說最毒婦人心。
曲少梅有禮地說:「哥哥的癡心,少梅無福消受,請留待有緣人拾之!顾闹幸延腥诉M駐,就怕等待換來一場空。
「妹妹好狠的心,硬生生打碎哥哥這顆純潔無邪的心。」段天樂作態地捂住胸口,好像充滿痛苦地緊蹙眉頭。
「紫袖,你來了。」曲少梅淺笑一睇。
段天樂撇撇嘴道:「少來這一套,紫袖那丫頭被我大哥壓得連喘氣都得先考慮一下,沒有空當管家婆。」以為他會再上當?哼!他又不是笨蛋。
元紫袖冷冷的聲音響起,「二少爺,老毛病又犯了嗎?采花采到迎風閣,好大的興致。」
「。∽闲?」段天樂的臉色馬上刷白!改恪裉焯鞖庹婧茫L和日麗,百鳥齊嗚。」
「的確是風和日麗天氣好,但是尊眼可曾看見迎風閣有飛鳥駐足?嗯?」元紫袖心想,敢在她背后論是非?
「呃!那是百花齊放,我說錯了是百花齊放不是百鳥齊嗚?」段天樂只覺背后冷汗直冒。
元紫袖很同情他地搖搖頭,「我以為你的病情已有起色,沒想到病入膏肓,藥石罔然呀!」
「我有病?什么病,我怎么不知情?」有嗎?段天樂低頭看看自己,不解地斜著頭。
「唉!這個病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可惜你忘了服藥,所以……」元紫袖又是重重地嘆息。
真的嗎?段天樂雙肩頹喪地低垂,「我到底患了什么絕癥,剩下多少時日?」
「你當真要知不后悔?」元紫袖假意抽抽鼻子,抽出紫菱色手絹抹抹眼角。
「不后悔。」段天樂咬牙打算忍受惡耗。
「那我可要說了。」元紫袖吊了他一下。
段天樂強裝起堅強,艱澀地說道:「說吧!我承受得住!剐南,他還這么年輕,老婆都沒娶就……
「風流病。」元紫袖一句話打斷他的思緒。
嗄?風流……他幾時感染風流病,像他這般潔身自愛的大好青年,豈會感染風流病。段天樂忍不住大吼。
「紫袖,你誆我!顾缭撀牫鲎闲洳粦押靡獾爻芭
「丫鬟哪敢誆騙二少爺,你不就是風流病復發,所以才會出現在迎風閣,想采曲家的白梅。」
段天樂嚇了一跳,嚇!盯得真緊。「你誤解了,紫袖。我是看你和大哥整日忙莊務很辛苦,所以撥空來陪陪客人!
「哦,既然知道我們很忙,二少爺應該抽空去帳房幫忙才是,招待賓客是紫袖分內之事。」撥空?他天天都有空。元紫袖馬上就泄他的底。
「這……」段天樂倒吸了口氣。「我……我天資愚昧,處理不來莊中大事,招呼招呼客人這等小事,我比較適合。」
他心想,要他去帳房整理帳冊,不如給他一條繩子上吊還暢快些,怎么說話前忘了察前觀后,當場被逮個正著,他今年必定犯太歲、霉星高照。
不過紫袖也太賊了,偷偷摸摸地出現在人身后,連細微足音都沒有,分明是貓妖來投胎,專治他這只老鼠。
呸呸呸!他怎么自比為鼠輩,他可是疊影山莊的二少爺,蘇州城有名的采花浪子……不,是惜花君子才對。
曲少予故意扯他后腿說:「天樂,你不是才說對少梅一片癡心,還有一顆純潔無邪的心,怎么著?」
「他的心純潔?」元紫袖不屑地輕嗤!付贍敚蚁肽闳砩舷抡也坏郊儩嵉牡胤。」
「誰說的,你污蔑我的清白,我的心絕對……」在不染塵的曲少梅眼前,段天樂矢口否認「罪狀」。所謂打死不招才是真男人,何況有香花在場。
無聊地挑挑指甲,元紫袖打斷他的自白——雖然一點也不相信他漂得白。「記得那年二少爺幾歲?喔!我想起來了,是十五歲,你第一次上合歡樓開葷。」
段天樂連忙討饒地說:「紫袖,你饒了我吧!我保證以后一定乖乖地聽你話!惯@等糗事,怎能在姑娘家面前被提起。
「好吧!我絕對不會泄露你召完妓之后忘了帶錢,被妓院保鑣脫光衣服等著疊影山莊償債,更不會吐露當年才十一、二歲的我,還必須帶銀子去贖人!乖闲鋲男牡叵,她真的不會說,只是兩片嘴皮子喜歡動個不停。
蒙著眼睛忍受嘲笑,段天樂的心在泣血呀!她怎么可以盡使小人行徑抹黑他高尚人格,男人尋歡是正常事,卻被她拿來當笑柄。
當年他年幼無知誤入合歡樓,硬被老鴇送進房門,見床上躺著活玉生香的凝脂胴體,血氣方剛的他當然受不住刺激而開了葷。
不過當時他也害羞地想奪門而出,只是那位美人兒直往他身上揉,揉得他欲火大熾,這才被她強拉上床給吃了,事后才怪他白嫖伶妓。
他們也不搞清楚,他的童子身就這么給毀了,害他一世英名就此毀於一旦,這筆帳該向誰算?
「天呀!小樂子,你當真不知召妓要付錢?」曲少予忍不住取笑他,不會吧!有這種天真近乎蠢的男人?
「我才沒有召妓!苟翁鞓肥钢咀o衛清白!甘撬约喊盐依洗玻桓晌沂!
「聽說這種事得兩人配合才完得了事。二少爺,你太孬種了吧!十五歲時的你可壯得很,誰強逼得了你?」元紫袖老是想不通,不知他在矜持什么,早就不是一張白紙了,還在那掙扎地裝清高、扮無辜,騙取無知少女的芳心。
「紫袖,你……你閉嘴!苟翁鞓肥菤饧t臉又不敢對她大吼。「男人的欲望是很難控制的,不信你問曲大哥!
咦!幾時箭頭轉了向?曲少予以輕咳來掩飾尷尬,「個人的生理反應不一,很難下評斷!鼓腥耸呛茈y控制欲望,更禁不起女人撩撥。不過他很聰明地不說出口,以免惹禍上身,尤其現場還有兩位未出閣的閨女,即使她們不介意。
元紫袖一點也不吃他那套,「好色之人總有上千種藉口,二少爺認罪吧!反正五年前已被笑過一次,再來一次應該比較習慣!
「去你的比較習慣,我是謙謙君子!苟翁鞓啡耘q白,誰愿意被形容成好色之徒。
元紫袖眼神一凝,不悅地冷言道:「二少爺,注意自己的言辭是否合宜!
段天樂的氣勢馬上矮半截,「對不起,紫袖,我錯了!
曲少予、曲少梅相視一笑,這大牌丫鬟果然名不虛傳,只消一個眼神就令大男人低頭。
※※※
沒有?!怎么會這樣?找不到人?
段天喜不相信地在莊里東竄西溜,只為找一個「同夥」。
「奇怪,人跑哪去了?」
找了快三個時辰,她腿都快跑斷了,仍沒見著段天樂的人影,翠花則是累趴在后花園里,佯稱肚子痛跑茅房就一去不回,「拋棄」她一人當傻子。
她還呆呆地不知變通,從山莊東邊繞到西邊,再從西邊繞到北面,由北面回到東邊,獨缺個南面。
「死二哥,你到底窩在哪里?」段天喜大喊著。
翻開覆蓋老鼠洞的稻草,她煞有其事地向洞口喊二哥,以為他那么大個會突然縮水,鉆到底下當老鼠王。
然后又在樹下往上瞧,心想,也許二哥變成野猴子。於是拚命地對任何她看得見的黑影呼兄喚哥。
最后她失望地想到二哥大概已經溜出莊了,於是邊走邊嘀嘀咕咕,「臭二哥,一定自己先溜出莊,真是不顧兄妹情誼。」
走著走著,她心不在焉地撞上一堵墻,「哎喲!墻長腳了。好痛哦!」
段天愁搖搖頭說:「墻沒長腳,是你沒帶眼睛出來。」瞧她走路莽莽撞撞,哪像個閨閣千金。
段天喜嚇得倒退三步,「大……大哥,是你呀!」心想,大哥的臉色好、好嚇人。
「你在找什么?」
段天愁大老遠地就看見她在草叢堆里翻東翻西,低垂著頭口中念念有辭,一下子又對著樹上大吼大叫,實在教人納悶。
他一時好奇停下腳步,想弄清楚這迷糊喜妹在干什么,誰知她走路不看路,一古腦地往他胸口撞,還說了句墻長腳的蠢話。
「我在找二……」她趕緊捂上嘴巴。
找餓?!這是哪門子新鮮話?他實在搞不通她到底腦袋里裝了些什么。
同樣是女孩子,紫袖在身材上小了她一號,年紀也比她小一歲,為什么差別有如天與地呢?
一個他永遠也猜不透她腦子中,還有多少未被挖掘出來,另一個是永遠也搞不懂,腦子里到底有沒有東西存在,說不定剖開一看是個空腦。
「你有沒有看見紫袖?」段天愁隨口問道,才一眨眼工夫,元紫袖就不知溜到哪兒逍遙。
「紫袖?!」段天喜很用力地想了一下,「沒有。」
「真的沒有?你再好好地想一下!顾@喜妹過目即忘的本領驚人,他不得不再次提醒。
段天喜用盡吃奶的力量想從腦袋中猛擠出一些印象,但一張臉只擠出個「無」字。
「今天我走了好久,從莊里的東邊到西邊,然后西邊一直走到北面再回到東邊都沒看見紫袖!顾芸隙]看見紫袖,不然紫袖一定會訓得她自動回房懺悔。
「哦!沒看見!苟翁斐钕胂耄脑捄孟裼心狞c不對勁。
東到西、西到北,北到東?少了個環節是什么?他再重新審思了一下。
。∩倭四厦。早該了解喜妹的話不能盡信。可是南面是……迎風閣!
不會吧!紫袖不是答應……咦?等等,她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紫袖今天絕不會到迎風閣」。
該死,「今天」!那是三天前的答案,表示她根本耍著他玩,私底下已不知溜到那兒幾回。
段天愁咬著牙說:「該死的紫袖,敢公然違背我的命令,跑到迎風閣去找曲家兄妹。」
迎風閣?!段天喜頓然醒悟,她忘了找迎風閣。
段天愁忿忿然地踩著重步,全身籠罩在怒氣之下,全然沒注意后面跟著跌跌撞撞的小妹。
「哎喲!流血了!苟翁煜惭蹨I撲簌簌地直滴,如同膝蓋破皮流出的血紅。
她驚人的哭聲讓他頓了一下,回頭望望跌坐在地下的她,「怎么了?」
「我……嗚……我……」
「到底怎么了?」他不哄女人,就是妹妹也不例外。
「腳……嗚……腳……」
她一直抽噎著說不出完整的話,段天愁才不耐煩地往她膝蓋看去,「破了點皮就哭成這樣,你羞不羞?」
「人……人家……痛……痛嘛!」她心頭嘀咕著,臭大哥,人家快痛死了也不扶一下。
「那你就繼續坐在地上痛吧,我不陪你了!顾f完就轉身向南行。
錯愕的段天喜忍住疼痛,一跛一跛地吸著氣,努力要跟上他的步伐。
「好、好無情的大哥,紫袖和二哥才不會見死不救,哼!我討厭大哥。」
在前頭的段天愁聽到她小聲的咒罵,不由得莞爾。喜妹忘性大,現在恨得天地變色,但他一回頭就看見她睜著清澈的大眼問,她怎么了?
有這樣的妹妹是幸還是不幸?他無法回答。
※※※
迎風閣正上演著一場又一場的歡樂喜劇。苦著臉硬撐笑臉的段天樂,正被人圍夾嘲弄著,可他臉皮不是普通的厚,任憑千刀萬刮都打死不退,他覺得至少比一個人在莊里無聊地悶呆好些。
笑聲方歇,一群人仿佛聽見一個姑娘家的抱怨聲,於是有志一同地將視線投射在拱門方向。
「哎喲!」段天喜又跌倒了。
曲少予見結拜大哥面無表情自顧自地走來,無視身后跌趴在石檻的段天喜,一時不忍上前去扶持。
他關心地問:「小喜子,你沒事吧!」
段天喜生氣的小嘴翹得可掛十斤豬肉,眼淚早氣得忘了掉,「怎么會有事,被大哥氣得什么事都不敢有!
「噢!」她真可愛。曲少予有片刻的失神,手握她柔若無骨的纖腕,竟有幾分眷戀,不禁心旌神馳地怔住,眼光細描她絕色的容顏。
她真美。他不禁感嘆。
上一次見她時,是在紛擾的街上,由於她一直躲在元紫袖身后又半低著頭,而他則有趣地看著大哥難得的怒火,所以未曾細察一旁的她。
今日近身相見,才知她的容貌如此絕麗,如同遺留人世的古珍珠,雪潤圓澤不帶一絲雜質的無瑕。
元紫袖提醒道:「曲公子,我想小姐的腳受傷需要上藥,何不扶她過來涼亭一聚!顾唤锌,男人,真是無可救藥。
不好意思的曲少予微赧著兩頰,小心翼翼地扶著一跳一跳的段天喜,若不是在場有太多「口惡」之人,他會不顧世俗禮儀地抱著她回房上藥。
「二哥,你在這里呀!人家找了你好久了!苟翁煜惨皇止粗儆璧念i子,絲毫不覺不妥。
「妹妹找哥哥所為何事?」面對親妹子,段天樂依舊嘻皮笑臉調戲著。
「我找你……呃,什么事……」段天喜皺皺眉,一時想不出來。
元紫袖以軟噥的聲調接腔,「想找二少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摸些銀子溜出莊!
「對對,紫袖好聰明哦!怎么知……!紫、紫袖,你、你也在呀!」段天喜愕然地張大嘴。
眾人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元紫袖在一群人里是嬌小些,但不至於就坐在她眼前還看不見,甚至還傻傻地掉入陷阱中。
「是呀!我在,小姐請坐,畢竟傷者為大。」元紫袖起身讓座,眼睛瞄瞄段天喜沾血的裙角。
對哦!她受傷了。此刻段天喜才發現自己的傷口,大聲呼痛。
曲少予立即從懷中取出金創藥,細心地為她灑上黃色粉末。
「好痛哦!你輕一點嘛!」段天喜埋怨著。
「乖,我呼呼就不痛。」曲少予安撫她。
他真的輕輕地朝她傷口吹氣,動作細微而溫柔,而段天喜居然笨笨地認為吹一吹就不痛,哭臉轉笑臉。
看到這一幕,元紫袖驀然有個念頭升起。
小姐的年紀早已過了花嫁之年,雖然近年來不乏王孫公子上門求親,但是以她「天真」的個性,只怕不到三個月就被打入冷宮,淪為棄婦。
而她凡事不與人爭強,傻愣愣地任人欺侮不知反擊,嫁入豪門必遭妾凌虐,甚至連下人都會插上一腳,如今有送上門打死的傻子,值得一試。
大掌一拍,段天愁怒氣橫生的青臉靠近,「看什么看,他長得有我好看嗎?」他嫉妒元紫袖將目光放在別的男人身上。
「唔?你不在書房核對帳目,跑到迎風閣來吹風?」元紫袖不認為他已處理好莊務。
「我記得曾經命令過你,不準到迎風閣,你好像沒什么記性!苟翁斐類阑鸬乜此直盯著少予,少予有哪點比他好,連他人就在她眼前,還敢只用眼尾一睇,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登時一股酸澀味充斥腑內。
他承認對她動了情,但是不承認吃醋,只是有點不是味道,想打花少予那張溫雅的臉而已。
命令?!自她入莊后,這個字眼從沒存在過。元紫袖撇嘴道:「大少爺的曾經就表示過去了,過去了還提它干什么。」她嘆了一口氣,男人就是愛計較,往事何必提呢?
「過去!苟翁斐钸B哼了數聲!改愕娜兆舆^得還真快,一眨眼就消失了。」
「我想大少爺正在忙,所以不好打擾!乖闲湫南,自己只不過偷個懶而已,他盯得老緊干什么。
只有她敢偷懶還說得光明正大。段天愁挑挑眉說:「是嗎?我不介意你的打擾!谷绻麜r時刻刻在他眼皮下更好,他便不用費心去找人。
「大少爺的不介意是客套話,紫袖不會不識大體。」元紫袖心頭道,你不介意我介意。
段天愁氣惱地想,她總是有辦法弄擰他的語意,自創一套說辭來堵他的嘴,好逃避他的責罰。
一直低頭穿線的曲少梅自從段天愁一靠近,身子就不自覺地亢奮起來,喜悅之色浮於兩眸之中,略微赧紅的兩頰像早春的桃花。
但是喜悅之心很快被打散。身為女人,她很容易就察覺段天愁的心不在她身上,臉色也黯淡了一下。
「曲小姐,你不舒服嗎?」她手中掉落的繡花針,引起元紫袖的注意。
曲少梅淡淡地露出一抹淺紋,「大概是繡久了,眼睛有點花。」
「哎呀!那就別繡了,我家的丫鬟連繡線都拿不穩!辜敝懞玫亩翁鞓,無意間又踩到老虎尾。
「二少爺,你是嫌紫袖手腳不靈活嗎?」元紫袖斜睨他一眼,她就是莊內惟一不懂刺繡的丫鬟。
「樂弟,你太不應該了,怎么可以揭人瘡疤呢?」原來她不善女紅。段天愁暗笑在心底。
「不,紫袖,大哥,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天呀!禍從口出,禍從口出。段天樂暗罵自己。
「那你是什么意思?」元紫袖狠狠地瞪他。
被她杏眼一瞪,段天樂這位二少爺心頭震了一下,寒毛直豎,心里默念著,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佛祖、觀音菩薩、三太子、關圣帝君救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