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日——
這或許不是個什么偉大或特殊的日子。
但,卻是葉雨二十一歲的生日。
如果你就此認(rèn)為今天是葉雨的幸運(yùn)日,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因為今天是星期五——十三日星期五!
懂了吧?這個是個黑色又不吉祥的日子!
所以葉雨就知道自己劫數(shù)難逃,首先是上班兩年來,不管下雨刮風(fēng),她向來保持不遲到、不早退的良好記錄終于在今日破了戒!在出版社里,她還曾因自己優(yōu)良的出席狀況而得到一個外號——“全勤寶寶”呢!但今天——
唉!怪誰呢?怪來怪去都怪自己過分念舊,明知道那個用了十二年的老爺鬧鐘已經(jīng)壽終正寢了,卻仍舍不得將它丟掉。
“小雨,老總要你去見他。”
她才一進(jìn)門,與她同組的郭育芳馬上對她說,而且還投給她一個‘小心為妙’的眼神。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個老總從她到社里工作到現(xiàn)在為止,召見她的次數(shù)用手指頭數(shù)都數(shù)得出來,偏偏她才遲到了這么一次,馬上就被逮個正著。
對她而言,這不是黑色星期五是什么?
該來的還是要來,大不了被海刮一頓罷了!
于是把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決心敲了敲老總的辦公室的門。
“進(jìn)來!”謝見之冷冷的聲音從里面?zhèn)髁顺鰜怼?br />
葉雨相信這世上絕對找不到一個可以和謝見之媲‘冷’的男人,他不止一年四季都是保持他的一號表情,連說話的聲調(diào)都是一致的——平平板板,好像不帶任何感情有。
所以,他背地里有個外號叫‘冷面僵尸’,夠絕吧!
“老總,您找我?”
“嗯!焙芰钊擞牣,他竟沒先刮她一頓,反而用很慎重的眼光將她來來回回地打量。
葉雨有些不知所措地摸摸自己的臉頰,腦子里拚命搜索著會不會早上因為匆匆忙忙起床而沒把臉洗干凈,或者頭發(fā)沒梳整齊,還是衣服的扣子沒扣好……
“嗯哼,葉雨。”謝見之的眼睛還是緊盯著她!澳愕缴缋锕ぷ饕灿行┤兆恿税!”
“……是!蓖炅耍¤F定要將她……
“你一直在編輯組工作?”
“是!鼻!八九不離十,鐵定是要叫她回家吃自己。
“你有沒有想過要換工作?”
賓果!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太準(zhǔn)了。
“你知道最近出版業(yè)相當(dāng)競爭,尤其是搞雜志的,要掙得一席生存的空間是很難的。”
“……”
“不過,我們每個同仁都相當(dāng)優(yōu)秀,也都十分賣力,這是我們的雜志一直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這一點(diǎn),葉雨倒也認(rèn)同。
《FASHION》這本雜志在坊間頗受女性讀者的歡迎,除了報道有關(guān)流行的資訊,也會帶領(lǐng)潮流探討一些與女性有關(guān)的切身問題,加上每期所引用的話題都相當(dāng)新穎,而且內(nèi)容犀利,很容易引起女性讀者的共鳴。
“你有男朋友嗎?或者有談?wù)摶榧薜膶ο髥??br />
葉雨楞住了。
怎么話題轉(zhuǎn)到地的終身大事上了?
謝見之仍是沒頭沒腦地又迸出一句:“你知道最近牛郎這行業(yè)很流行嗎?”
葉雨的眼睛瞪如銅鈴。
是不是自己還沒完全睡醒?怎么她會有鴨子聽雷的感覺?
謝見之完全不理會呆如銅像般的葉雨,繼續(xù)開口道:“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什么看法?
是有沒有男朋友?還是有沒有談婚論嫁的對象?還是牛郎?
“葉雨,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謝見之眉頭皺起來了,似乎在揣測自己的員工中怎么會有反應(yīng)如此遲鈍的女孩。
“老總……”到底要回答哪個問題?
“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有沒有談?wù)摶榧薜膶ο?”謝見之的口氣仿佛含著冰塊,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這個問題完全沒有一點(diǎn)困難。
“沒有。”她搖搖頭。
謝見之似乎不相信她所言,目光充滿了疑問。
葉雨深吸了口氣!澳行缘呐笥旬(dāng)然有,但是卻沒有談?wù)摶榧薜膶ο。?br />
當(dāng)她記完這句話,她仿佛看到謝見之松了口氣。
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
為什么今天她感覺到氣氛有點(diǎn)詭異?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么要問你這個問題吧?”
顯然她的臉是藏不住秘密的。
“員工的隱私我一向不過問也無權(quán)干涉,問你這個問題,只是想確定會不會為你帶來麻煩!
謝見之的話,她還是有聽沒有懂。
“最近采訪部相當(dāng)缺人手,我想把你調(diào)到采訪部。”
萬歲!
這可是她兩年來的最大心愿。
“但你也該清楚,要調(diào)部門會有個試用期,也就是說萬一你不能勝任,就必須調(diào)回原部門。”
“我知道。”今天……應(yīng)該不算太壞吧?
“最近坊間對牛郎這個問題相當(dāng)流行,我們是做最新的報道,當(dāng)然也不可以落后,除了我們必須要掌握先機(jī)外,更該要做深層、完整的報道,這樣才能出奇制騰,拔得頭籌!敝x見之深深地看著她:“所以,我決定把采訪牛郎這個特別報道
“交給我?”
上帝!
今天還是黑色的星期五!
“為什么是我?”也許她不該多嘴的,但是她總感到頭皮麻麻的。
牛郎耶!
這可是一個相當(dāng)特殊的對象。
如果要采訪,也輪不到她這個菜鳥上陣。
而且聽了剛才謝見之的那席話,顯然社里相當(dāng)重視這個題材,而他竟然把它交給一個采訪的生手?依一向做事慎謀遠(yuǎn)慮的謝見之的做事手法,這是不可能會發(fā)生的狀況。
但它卻發(fā)生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意外,但是我也是經(jīng)過考慮才下的決定!敝x見之似乎也感到苦惱。“以你一個對采訪完全沒有經(jīng)驗的人,一下子要面臨如此大的挑戰(zhàn)似乎有點(diǎn)困難,但是我實(shí)在是無法找出一個比你更適合的人!
葉雨簡直跌破眼鏡了。
有誰不知道采訪組里個個是一流的采訪人士,也正因有這一批前線尖兵,才使得《FASHION》雜志在排行榜屹立不搖,為什么謝見之會說出如此奇異的話?
不是她愛胡思亂想,她只是不由自主地開始不喜反憂了。
“據(jù)我所得到的內(nèi)幕消息指出,臺灣有個牛郎集團(tuán),陣容相當(dāng)龐大,而且因為組織相當(dāng)嚴(yán)謹(jǐn),不僅最近受到許多女人的青睞,也受到黑白兩道的注意。據(jù)消息來源,這幕后老板是個相當(dāng)神秘的人物,所以要輕易將他們的內(nèi)幕暴光相當(dāng)困難。但是我們?nèi)裟苋〉玫谝痪的資料,甚至讓這個神秘的首腦人物現(xiàn)身說法,我確信,這會使我們的雜志更有看頭和賣點(diǎn)!
謝見之每說一個字,葉雨心頭上的壓力就多了一分。
但謝見之卻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繼續(xù)說道:“為了怕打草驚蛇,我們這次的采訪必須是保密的,也就是說你的身分不能泄露,你必須偽裝成尋芳客,然后把你所見所聞都真實(shí)記載下來,而最終你還必須要想辦法讓這位神秘人物暴光,當(dāng)然,在這段期間,你所有的花費(fèi)都可以報公帳,不過我希望你能懂得開源節(jié)流這個道理!”
尋芳客——葉雨光聽這三個字就頭皮發(fā)麻。
“老總,我……”
像洞悉她的想法,謝見之又開口截斷她的話:
“我明白這件事對一個采訪新手而言,是有點(diǎn)困難,但是放眼整個采訪組,我實(shí)在找不出一個可以騰任這個任務(wù)的人了,只好放手讓你博一博!敝x見之嘆了口氣又說:“你也知道牛郎這個職業(yè)相當(dāng)特殊,而采訪組的水心、千柔都結(jié)了婚,有丈夫、兒女的人,而最適合的人選阿媚,又在上個月訂婚了,張敬又是個男生,根本不能夠符合這次的計劃,所以只好讓你試試看了!
現(xiàn)在葉雨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會是最‘適合’的人選了。
“我剛才說的沒有問題吧?”
“我……”問題可多了,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問起。
“好,我就知道你不會有問題的!敝x見之是真不明白,還是裝傻?
“老總,我……”
“好好的做,加油!”這句話還有另一個解釋,也就是說一切到此為止,好自為之。
現(xiàn)在她可是‘綁鴨子上架’了。
對謝見之的話,葉雨根本沒來得及消化,就渾渾噩噩地走出謝見之的辦公室。
一回到自己的座位,編輯組的同事全好奇地圍了過來。
“小雨,冷面僵尸找你作什么?”她們異口同聲。
“他要把我調(diào)到采訪組!彼嘀粡埬槨
“恭喜你了。”大家都明白這是她進(jìn)雜志社最大的愿望。
“奇怪,你怎么一臉不高興?難不成是舍不得離開我們這群三姑六婆?”編輯組的大姐大玉薇拍拍她的肩:“如果你想念我們,隨時都可以到樓上來找我們,干嘛一副生離死別樣,來,笑一個,乖!
現(xiàn)在她笑得出來才怪。
“玉薇姐,我擔(dān)心的不是這個問題。”
“那你在煩惱什么?說出來大家替你想個辦法。”玉薇很講義氣的。
“老總給我一個任務(wù)……”她將謝見之對她說的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當(dāng)場的反應(yīng)馬上呈兩極化。
“老天,這不是羊入虎口嗎?老總真是只腦震蕩豬!他怎么可以要你一個單身女子闖‘狼穴’?萬一你有個閃失,他拿什么跟你交代?”旋佩君相當(dāng)不贊同的搖著頭。
“交代什么?你才腦震蕩呢!”另一個同事鐘金華卻馬上反駁道:“牛郎耶!聽說當(dāng)牛郎的不只要face長得俊,身材更是一級棒,什么四大天王、四小天王任你挑選,何況一切花費(fèi)報公帳!唉!為什么這個幸運(yùn)兒不是我呢?”
“花癡!”
“喂,施、佩、君——”
“好了,好了!”玉薇斥喝著她們:“你們兩位別又斗嘴了,小雨已經(jīng)很煩心了,你們好歹也替她想個好方法。”
“小雨不要去!”
“小雨你要去!”
又是兩極的反應(yīng)。
葉雨卻沒有選擇的余地。
“玉薇姐、佩君,謝謝你們的關(guān)心,我決定要做好這篇訪問稿!
“哇塞!是‘惦惦吃三碗公’還是我說得對!”這么棒的機(jī)會,你若放棄了,那真是太可惜了!辩娊鹑A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
葉雨啼笑皆非!拔也恢朗裁唇锌上В抑恢牢胰粝肜^續(xù)保住飯碗,我只有接下這個可怕的任務(wù)!
“既然你做了決定,我們只有祝你好運(yùn),但若有需要我們幫忙的,盡管開口。”
同事兩年的深厚感情在玉薇的一句話里表露無遺。
“對,對,如果你想要有人壯膽,你盡管來找我,我一定奉陪到底。”鐘金華也拍著胸脯。
“你只會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說不定人家還以為你是哪里蹦出來的‘雞’呢!”
“施佩君,你看我怎么饒得了你,你竟敢說我是‘雞’!”
頓時,這兩個人又展開一場追逐戰(zhàn)。
人家都說,雙胞胎就像一體的,分不開。
然而葉晴和葉雪這對雙胞姐妹只要一見面就像仇人相見,所以兩人幾乎是很有默契,不愿在同場合出現(xiàn)。
但今天是葉雨——她們最疼愛的小妹生日。
她們就算再看對方如何不順眼也只好忍耐。
葉雨看著左邊的葉晴,再看看右邊的葉雪,有時候她還真希望這兩位姐姐可以其中一位或者二位都忘了她的生日。
誰會希望自己的生日是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度過的?
“小雨,這是我和你姐夫送你的生日禮物,是你姐夫這次到日本出差我要他特別挑選的,你瞧瞧,喜不喜歡?”右邊的葉雪拿出一個包裝相當(dāng)精美的禮物。
“謝謝大姐,也順便代我向姐夫道謝。”她接過禮物。
“又出差?好像出差的次數(shù)愈來愈多了!比~晴話中帶話。
“你又想說什么?你又想挑拔什么?難道你就見不得我的婚姻美滿?”葉雪凍起一張臉。
喔,別又來了!葉雨暗暗祈禱。
從小到大,這對雙胞胎只要說上兩句話,一定會因意見不和而翻臉,就連她們的父母對此現(xiàn)象也感到莫可奈何。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姐姐的分上,我才懶得理你!”葉晴含沙射影地說道:“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太空時代了,一個女人不能像林菟絲花,你看你才三十歲,卻一臉黃臉婆樣,我為什么不能把視野放遠(yuǎn)一點(diǎn)?這世上除了婚姻生活,還有很多事你可以去做、去體驗的,為什么你要把大好的青春浪費(fèi)在柴米油鹽上?而且你的犧牲真的育價值嗎?”這就是葉晴,一個提倡女權(quán)至上,完全獨(dú)立自主的都會女子。
“有沒有價值是我的事!我愛明政,我就可以為他犧牲一切!
“可悲的女人!”葉晴對姐姐的話嗤之以鼻!澳愫喼睙o可救藥了,就因為你這種笨蛋、才讓那些該死的男人可以為所欲為!
“二姐!”葉雨不明白葉晴為什么會突然把矛頭指向葉雪的丈夫身上,但卻清楚,如果自己再不出聲,恐怕將會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
“葉晴,我的事不用你管,而且我也相信明政不是你說的那些該死男人的其中之一!套句你的話‘我的大姐,還輪不到你來教訓(xùn)我’!”
“你——你——你簡直不知好歹!”一提到這一點(diǎn),葉睛就有氣,當(dāng)初葉母在生她們時,照胎位排列,葉晴應(yīng)該是會先生出來的那一個,豈知因為葉雪是疊在她身上,使得葉母生了十個多小時仍無法順利產(chǎn)下她們,逼不得已只好采取剖腹生產(chǎn),就這樣葉雪卻成了她的姐姐。
所以她們倆的梁子早在母親的肚子里時就結(jié)下了。
“就算我不知好歹!比~雪拿超小皮包,歉疚地拍拍葉雨的肩!拔蚁茸咭徊,你姐夫明天還要到香港出差,我要回去替他準(zhǔn)備行李,改天大姐再好好補(bǔ)請你。”
“姐夫又要出差——呃,我沒有其它意思,我只是——”她用眼角余光瞄到葉晴正帶著笑意看她。幸虧,葉雪一點(diǎn)也不放在心上。
“因為最近外國廠商都指名要明政親自前去洽談,他真的是很辛苦,你都不明白,最近他瘦了好多,我看了都心疼。”
“既然你心疼他,你為什么不到公司去幫他的忙?”葉晴冷哼道。
“明政不希望我拋頭露臉,他只希望我安安分分當(dāng)個家庭主婦。”
“沒主見的女人碰到沙文豬,絕配!”
“二姐!”眼看又有話題要發(fā)揮了,葉雨連忙把話題轉(zhuǎn)開去:“大姐,既然姐夫明天要出差,你就早一點(diǎn)回去吧!”她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才停熄的戰(zhàn)火又點(diǎn)燃起來。
“好,那我走了!
“拜拜!”
葉雪的離開,讓葉雨緊繃的視經(jīng)得到松懈。
“二姐,你干什么老愛惹大姐生氣!”對這種不歡而散的場面她早已司空見慣,卻仍不免抱怨。
“我是關(guān)心她,只怕哪一天她吃了悶虧,欲哭無淚呀!”
“二姐,你這話是否有特殊含意?”葉雨聽出話中的蹊蹺。
葉晴聳聳肩。“我什么也不會說的,但是你要記著,雖然我和大姐從小到大就吵個不停,但是她身上和我所流的血是相同的,這分血脈是割不斷的,我也希望她可以幸福,只是——”
“只是什么?”
“幸福有時只是幻影。”
葉雨愣住了。“二姐,你是說——”
“什么都不要問了,去把蛋糕拿出來吧!”葉晴似乎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葉雨了解她的個性,除非出自她自愿,否則就算打破砂鍋問到底也不會有答案。
葉晴不是個會危言聳聽的人,她這番話令葉雨不得不為葉雪的婚姻感到憂心。
幸福有時只是幻影——她誠心祈禱這絕不會發(fā)生在葉雪的婚姻上。
男女急促的喘息聲不斷地充斥在濃濃香艷的房間內(nèi)。
一陣翻云覆雨、只見一雙纖纖玉手伸出被單外、扭開床頭的小燈,霎時,整個房間內(nèi)的氣氛被暈黃的臺燈渲染得十分曖昧。
黃明政的手意猶未盡地在孫文媚的胴體上游走,一個翻身,他再度壓上她的身上。
“別鬧了,小心傷到我腹中的孩子。”孫文媚將他推了開些。
一聽到‘孩子’兩個字,黃明政整個人連忙翻坐了起來,雙眼緊緊盯著她平坦的小腹,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文媚,你是說你——有了?”
孫文媚沒有回答,只是把臉藏在他的胸前,嗅著他的男性氣味。
“告訴我,是不是真的?”黃明政迫不及待地勾起她的下巴。
孫文媚怨懟地看了他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和黃明政興奮的表情完全不同。
“多久了?”
“醫(yī)生說現(xiàn)在還來得及。”她垂下眼簾,落下一滴淚,仿佛是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什么來得及?”黃明政一時未能從剛才的興奮回過神。
孫文媚離開他的身旁,取了一件晨褸披上,背對著他,那聳動的肩膀和微微的啜泣聲令黃明政受到了驚嚇,從床上沖了過來。
“怎么了?”他扳過她的肩,見她梨花帶淚的臉,竟令他不由得感到心疼。
“醫(yī)生說只要三個月之內(nèi)打胎都還來得及!
“你不要我們的孩子?”他大吃一驚。
“我要他,我當(dāng)然要他!可是我不要他是私生子!彼龘]掉他握在肩上的手,一時淚如泉涌。“你能給孩子什么樣的保障?難道你要我和孩子一直住在這如鳥籠的小套層里?難道你忍得下心在孩子成長中常見不到父親?”
“你在說什么?”他安撫著她。“現(xiàn)在你懷孕了,我當(dāng)然不會讓你住在這地方,而且我不也常常來陪你了嗎?”
“但你還是葉雪的丈夫,我算什么?情婦?小老婆?”她知道機(jī)會稍縱即逝,如果這一次她無法順利登上黃太太的寶座,恐怕再也無機(jī)會了。
“文媚,我知道這樣是委屈你了,可是我和小雪也是有感情的,她再怎么說也是個相當(dāng)盡責(zé)的妻子,我怎能夠狠下心去傷害她?她一直這么信任我,我——”
“不用說了。”她知道是該采取更狠的手段,才能達(dá)成自己愿望的時候了。“是我自己不要臉,搶了好朋友的丈夫。你走吧!我不要再見到你。”
“文媚,你何苦這么意氣用事?也許我們可以想出一個兩全齊美的方法。”
“你想一箭雙雕、享其人之福?好,就算我愿意委曲求全,小雪她也未必容忍得下我,你難道沒聽過情人眼中是容下下一粒沙的?更何況她不只要容下我,還有孩子,她肯嗎?她會答應(yīng)嗎?”
“文媚……”冷汗冒上黃明政的額頭。
“你走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她以退為進(jìn)。
“可是孩子——”
她當(dāng)然明白孩子是自己手中的最后王牌。你想要孩子,小雪可以替你生,我自己的肚子我自己會處理。”
黃明政當(dāng)然明白,葉雪自結(jié)婚以來就殷切期盼為他生個孩子、十年來夫妻兩人看過不少名醫(yī),卻一直未能如愿,而他黃家一脈單傳,為此葉雪和公婆之間的關(guān)系逐漸惡化,他這個為人夫、為人子的夾在其中也飽受折磨。
“文媚,你有什么要求,你說吧!”也許是他與葉雪夫妻之間情分已盡。
“我要的不多,我只要當(dāng)你名正言順的太太。”這就夠她享用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了,而且母憑子貴,只要她這一胎是男孩,恐怕她要天上的星星,黃明政也不會拒絕。
對她的要求,早是黃明政意料中之事。
“好吧!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彼蛟S也不想當(dāng)個無情的男人,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一切若要怪,也只能怪葉雪的肚子不爭氣了。
“叫秘書,麻煩你進(jìn)來一下!标惔鹊穆曇敉高^桌上的對講機(jī)傳了過來。
來入陳慈的辦公室,葉晴馬上細(xì)心地察覺到她的異樣。
“董事長,您不舒服嗎?”她知道陳慈一直有哮喘的毛病,以前也許不會把哮喘看成重大疾病,但在它連續(xù)奪走林翠和鄭麗君兩位巨星的生命之后,幾乎人人談哮喘色變。
“老毛病了!标惔刃α诵Γ瑢θ~晴她一直相當(dāng)疼愛。
要不是自己年輕時丈夫就去世了,以許她也可以擁有一個如葉晴冰雪聰慧般的女兒。
沒有女兒或許是她的遺憾,但若有這般的媳婦,也可以彌補(bǔ)這個遺憾了。
“COCO!边@是葉晴的英文名字,陳慈在私下總喜歡這么叫她!澳愀谖疑磉吂ぷ鲙啄炅?”
“七年了!彼菑拇髮W(xué)畢業(yè)就考進(jìn)崇德企業(yè),真是歲月如梭,想當(dāng)年她還只是一個什么也不懂的毛頭丫頭,如今卻已是一個成熟的女人。
“你跟我這么久了,難道都沒有其它的公司來挖角?”陳慈當(dāng)然明白有不少同行用更高的薪水想叫葉晴跳槽,然而令她欣慰的是卻不曾見她動心過。
“董事長您對我有栽培之恩,我相信這不是金錢可以取代的。”這是她的肺腑之言,畢竟當(dāng)年要不是陳慈大膽啟用了她,她如何可以在七年之間成了各大企業(yè)所爭相競爭的對象。
對送上門的名與利,若不動心,那是騙人的,但是可以令她繼續(xù)留守崗位的,除了因為她不想做一個忘恩負(fù)義的人之外,陳慈是個女老板也是一大原因。
她太了解自己的個性和脾氣,要她跟一個頤指氣使的男性主管一起共事,那根本是天方夜譚。
不是她有性別歧視,也不是她有同性戀的傾向,只是當(dāng)年那個慘痛的經(jīng)驗給了她畢生的教訓(xùn),還有她見到黃明政對葉雪的背叛——
“COCO,你有男朋友嗎?”陳慈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了一個計劃。
“沒有!边@一點(diǎn)她相當(dāng)肯定。
陳慈卻十分訝異!半y道沒有人追求你?還是你眼光太高?”
以她的條件,追求她的人可以從臺北排隊到高雄了,只是她的心不再起波瀾。
陳慈觀察她這么久了,也察覺到她對男性的排斥,所以不免為自己的計劃也感到憂心忡忡。
但她可不希望自己抱憾而終,所以決定放手博一博。
“你知道我有個兒子——”
“董事長,我還不想交男朋友!睘榱瞬蝗遣槐匾穆闊R上截斷陳慈的話,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COCO,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标惔雀锌粐@。“我當(dāng)然也希望能有你這么一個媳婦,但是我那個兒子實(shí)在是太讓我傷心了。”說著陳慈竟流下淚來。
“董事長……”
葉晴被陳慈這突來之舉嚇得不知所措。
“我唯一的兒子竟是個——同性戀!”
現(xiàn)在葉晴也許感到松了口氣,然而卻又替陳慈感到難過。
她相當(dāng)能體會陳慈對兒子的殷殷期盼。
“這輩子我是別想要含貽弄孫了,COCO——”陳慈突然哀求起她:“你也知道我這些日子身體不適,我準(zhǔn)備退休了,我希望你可以替我輔佐維碩,我知道這么要求有些過分,但是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的,是不是?”
“董事長……”葉晴左右為難。
“崇德企業(yè)是我公公一生的心血,我相當(dāng)自豪自先夫去世后,崇德企業(yè)在我的努力下,業(yè)績和聲譽(yù)蒸蒸日上,好不容易盼到唯一的兒子長大成人,以為湯家的香火可以得以延續(xù),卻沒想到他竟是個同性戀,湯家的香火眼見就斷送在他手中,我不能再讓崇德企業(yè)毀在他的手上……”說著,陳慈的眼角竟淌下淚珠。
陳慈在商場上可稱為女強(qiáng)人,不論再如何棘手的事,她都會用盡方法迎刃化解,跟在陳慈身邊做事這么多年,葉晴從未見過陳慈如此失措過。
這使得葉晴對素未謀面的湯維碩印象惡劣到了極點(diǎn),難道做兒子的不懂得什么叫‘孝順’嗎?
看來她必須給他一些教訓(xùn)才行。
陳慈暗叫不妙!
老天!她是不是表演過火了?這些年來,她對葉晴的脾氣也相當(dāng)熟悉,看葉晴臉上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將不會有好日子過。
也罷!是該有個人挫挫她這個寶貝兒子的銳氣,而這個人非葉晴莫屬。
“董事長,您放心地療養(yǎng)身體,公司的事您不必掛心,我會盡全力協(xié)助您的公子,絕不會負(fù)您所托!
太好了!陳慈緊抿著唇,深怕自己狂喜過頭而不小心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幾乎可以預(yù)見自己含貽弄孫的景象。
對葉晴這個媳婦,她是滿意再滿意,一場好戲就等兒子回來開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