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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shù)呐珒?第五章
作者:殊苗
   
  管芙兒心情大好地走在莫府偌大的庭園中,嘴里吹著口哨,目光四處亂瞟。

  她現(xiàn)在的身分可是莫家少爺?shù)漠?dāng)紅跟班兼莫府的代理總管;嘿嘿!這名號夠響亮吧?

  昨晚莫總管跟她提到,他必須外出收租二天,莫府田產(chǎn)之多,近處的地方要收個(gè)三天左右,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甚至要收個(gè)十天半個(gè)月才能收完;所以莫總管不在府里的時(shí)候,她這個(gè)莫總管積極栽培的實(shí)習(xí)總管就可以走路有風(fēng)了,此刻在莫府里只要有人讓她看不順眼,她就可以把對方捉來痛責(zé)一番。

  自從前天遇到那名神秘客后,少爺變得更加沉默了,經(jīng)常一個(gè)人發(fā)呆、不發(fā)一語,她覺得少爺一定有心事,卻捉摸不出是何事在困擾著他,是和那名神秘客有關(guān)嗎?

  無聊透頂?shù)乃缓媒柚o莫逸軒端藥之際順便盡盡代理總管之責(zé),看看莫府有誰正在偷懶打混。

  正想著時(shí),就見著前頭有兩個(gè)丫鬟趁著給少爺煎藥的空間時(shí)間,坐在石階上閑嗑牙。

  管芙兒偷偷走近她們,想聽聽這兩個(gè)丫鬟在聊些什么。

  「唉!我好煩惱喔!」年紀(jì)較大的丫鬟小菊說著。

  「小菊姐在煩惱什么?」年紀(jì)較小的丫鬟荷花問道。

  「唉!還不是我的終身大事!剐【沼州p嘆一聲。

  「小菊姐還沒決定要嫁給誰嗎?」

  「怎么決定?兩個(gè)向我求婚的人條件都這么好,教我怎么忍心傷害任何一人呢?唉!」

  「說得也是,如果我是小菊姐,我也會(huì)不知如何決定!

  「唉——」小菊又嘆了一口長氣,「現(xiàn)在我更煩惱了!

  「小菊姐,你又遇到什么更令你心煩之事?」荷花關(guān)心地問道;這小菊姐雖然有點(diǎn)愛現(xiàn),但在莫府里,她倒教會(huì)自己不少事。

  「還不是我娘!沒事愛四處宣傳我在莫府做丫鬟,又說我是莫帳房的干女兒,如今連隔壁村的男子也跑到我家想探聽我的生辰八字呢!」

  「真的?」荷花一臉欣羨地追問:「那隔壁村的人可否有人向你提親?」

  「這就是讓我更加煩惱的事了!那人不僅來了,而且條件比前兩個(gè)更好,這可怎么辦才好呢?」小菊又嘆氣又搖頭,好不憂愁。

  「是什么樣條件的人,讓小菊姐這么煩惱?」荷花興奮地問;趕明兒個(gè),她也要娘回鄉(xiāng)下宣傳她在莫府做丫鬟!雖然她年紀(jì)尚小,但早做準(zhǔn)備總是好的。

  「聽娘說,對方開間小鋪?zhàn)樱膺不壞;長相斯文白凈,完全沒有莊稼漢的味道,如果我嫁過去便是現(xiàn)成的老板娘!

  荷花更羨慕了!改切【战氵在猶豫什么?還不趕緊答應(yīng)?」

  「你懂什么!我們在莫府當(dāng)丫鬟,可不是外頭那些小門小戶的丫鬟可以比的,豈可隨隨便便就答應(yīng)許人,一點(diǎn)也顯現(xiàn)不出咱們的身價(jià)!剐【瞻琢撕苫ㄒ谎。

  「哦!」荷花明白了!感【战闶窃诘葪l件更好的人上門提親!

  小菊笑了笑,湊在荷花的耳旁小聲道:「我跟你說,大家都在覬覦咱們莫府的財(cái)寶,我們不過是順便替自己找個(gè)好夫婿……」

  話愈說愈小聲,只見兩名丫鬟不斷咯咯笑著。

  正惱著聽不到她們在說什么時(shí),管芙兒的鼻子聞到一股焦味……

  「哎喲!小菊姐,少爺?shù)乃幖搴?」荷花著急地跳了起來。「這可怎么辦?小菊姐!」

  小菊也慌了手腳,繼而一想,便恢復(fù)了鎮(zhèn)定,「你先別緊張,反正莫總管現(xiàn)在又不在府里!

  一聽,荷花也冷靜下來了!笇Π!莫總管現(xiàn)在收租去了!

  「只要那老家伙不在,再加些水進(jìn)去,沒人會(huì)多管閑事的,等會(huì)兒交到管福手中就沒有我們的事了!

  「可是……」荷花仍有些疑慮!刚娴臎]關(guān)系嗎?少爺……」

  「別可是了!少爺是靠著莫總管在為他辦事,莫總管是仗著少爺?shù)臋?quán)在做事;兩人少了一人便只是只紙老虎,根本不足為懼!咱們能蒙就蒙、能騙就騙,不必太認(rèn)真,知道嗎?」小菊一副老油條的模樣。

  「如果管福發(fā)覺到了呢?」荷花仍不放心。

  躲在一旁的管芙兒心頭一喜;講到她了耶!知道她們?nèi)杂行┪窇炙缪莸墓芨,管芙兒心里有些得意?br />
  孰知,小菊聞言更是笑得花枝亂顫!改切∽泳蛣e提了,狐假虎威的,發(fā)現(xiàn)又怎么樣?莫帳房是我干爹,魏大嬸的小兒子正迷戀我,魏大嬸恨不得我能做她的媳婦;整個(gè)府里沒人會(huì)為那小子說話,他得少爺?shù)膶,大伙兒還恨不得他能滾出府,免得哪天少爺頭腦不清,撐不住前真把財(cái)產(chǎn)全給了他,荷花,你說是不是?」

  荷花聽明白了,她附和地笑道:「還是小菊姐聰明,能想得如此透徹,我這就去加些水,反正少爺也不見得會(huì)喝!

  兩人得到共識(shí),便一同去加水,并將藥端去翟梅軒,一路上她們不斷咯咯地笑著……

  躲在一旁的管芙兒,理應(yīng)跳出來給二人一頓責(zé)罵,不過此刻她卻蹲在地上動(dòng)也不動(dòng)、一臉茫然,她心中所想的不是她們對她的鄙夷之語,她疑惑的是——為什么大家都說少爺已經(jīng)活不久了?少爺除了瘦弱了一點(diǎn)之外并無重疾,可府里的人和前晚的神秘客都直說少爺活不久了;甚至,昨天莫總管在出門前,也吞吞吐吐地要她多注意少爺?shù)纳眢w,一邊要她注意,一邊還喃喃自語著:應(yīng)該不會(huì)有事,我會(huì)盡快收完租回來,不!少爺現(xiàn)在好多了,應(yīng)該不會(huì)有事的……

  難道這府里還有她不知道的事?重重疑云,管芙兒不斷猜測、不斷思索,這倒引起她莫大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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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芙兒發(fā)現(xiàn),莫總管不在府里的日子,莫府里的奴仆們就如同貓兒不在家,老鼠在作怪一般;每個(gè)人盡其所能的混、蒙、怠、騙、拖,雖然表面上他們還會(huì)把她當(dāng)成代理總管在看待,但每個(gè)人的眼里都清楚的寫著——誰理你啊!

  府里失序的生活,讓管芙兒有些懷念莫總管在府時(shí)的井然有序,莫總管交代他只出去三天,如今三天已過,而他卻仍未回府。

  奴仆們也看準(zhǔn)了少爺不管事,在他面前恭恭敬敬,一走出他的眼,個(gè)個(gè)怠忽職守、惡相畢露。

  這樣的莫府會(huì)有希望嗎?管芙兒不禁懷疑。

  「哎喲!前面不是管福、管大哥嗎?」一群經(jīng)過此處的仆人喚住他。

  「啐!管大哥也是你叫的嗎?人家現(xiàn)在可是管大總管,未來莫府的重要決策者之一,你憑什么和人家攀關(guān)系!」這話,又引起一陣哄笑。

  她立即轉(zhuǎn)過身,面對這些人充滿揶揄的嘴臉;要比誰的奴才樣比較狗腿嗎?她管芙兒可是比任何人都會(huì)裝的。

  她連忙趨向前去哈腰笑道:「各位大哥真是折煞管福了,小的我確實(shí)不夠格和各位大哥攀關(guān)系,幾位大哥有任何吩咐,管福一定全力去做!姑突㈦y敵群猴,這道理她懂。

  一名身形魁梧的仆人拍拍他的臉頰!竿ψR(shí)相的嘛!」

  管芙兒依然涎著笑臉道:「在莫府,各位大哥站著,管福絕不敢坐著,大哥們說的話,管福絕不敢應(yīng)不是;我哪敢自居什么總管嘛?還不是莫總管硬栽到我頭上來的!

  管芙兒比奴才更奴才的謙卑樣,滿足了這群傭人的自尊心,他們更不將她放在眼里了,不過,卻也放過了她。

  「既然管福這么懂得做人的道理,我們就別為難他了;走!別讓那些丫頭等太久,待會(huì)不給我們爽,那可賠大了。」

  此人的話又引起一陣哄笑,大伙兒充滿狎思地往丫鬟們的傭人房走去,完全不理會(huì)一旁的管芙兒。

  可以想象,等會(huì)兒丫鬟們的房里一定會(huì)傳出男女的歡愛聲;思及此,管芙兒不禁憂心,這樣的莫府前途堪慮啊!

  啐!她想到哪兒去了?莫府的未來如何,與她何關(guān)?

  怎么她愈來愈不像自己了?管芙兒啊管芙兒,趕緊大撈一票,拍拍屁股走人;莫府的事就讓那不管事的大少爺自個(gè)兒承擔(dān)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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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一聲尖厲凄絕的吶喊聲劃破寂靜、直刺耳膜,令人毛骨悚然。

  睡夢中的管芙兒倏地從床上坐起,想再聽個(gè)仔細(xì)。

  她聽了半晌,「哪有什么聲音?可能是我在作夢吧!」管芙兒倒頭再睡。

  「啊——」

  痛苦的吶喊聲再度傳來。

  這次管芙兒聽仔細(xì)了,真的有人在這三更半夜鬼吼鬼叫。

  「啊——」

  吶喊聲轉(zhuǎn)為悲鳴,令人聽得毛骨悚然、牙齒發(fā)顫。

  由于管芙兒是莫逸軒的專屬傭人,所以身分特殊的她一人獨(dú)占一間下人房。

  此刻就算她再大膽,聽到這一聲如鬼一般凄厲的哭號,也已被嚇得神魂離體。

  她抱緊棉被,縮在床上,盯著房門;想看看是何妖魔鬼怪會(huì)破門而入,心跳得怦怦作響。

  管芙兒眼睛眨也不眨地等了一段時(shí)間,并無鬼怪闖了進(jìn)來,但一聲聲的哀鳴仍不絕于耳。

  慢慢地她靜下心去聆聽那一聲聲凄厲的哀鳴;是誰發(fā)出這么令人害怕的聲音?發(fā)出那聲音的人,似乎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與煎熬,哀鳴中不時(shí)夾雜著凄厲的吼叫……

  見無鬼怪闖入,管芙兒大著膽子抱著棉被走下床,慢慢地接近房門,抖著手打開門扉……

  寒風(fēng)襲人,暗夜里的莫府益顯詭譎,四周的寧靜令那陣陣的哭號響人每個(gè)角落;這么凄厲的哀號聲竟驚不醒莫府中的人?

  管芙兒在納悶中仔細(xì)聆聽;那聲音好象是從主屋傳來的。

  不再多想,她立即丟下棉被,往主屋的方向急奔而去;管芙兒愈聽愈確定,那痛苦的號叫聲是莫逸軒所發(fā)出的。

  急急忙忙中,管芙兒撞倒了一個(gè)人,定睛一瞧,原來那人是負(fù)責(zé)守夜打更的老高,「是你啊!」管芙兒連忙將人扶起,「老高,你難道沒聽到那聲音?」管芙兒氣急敗壞地劈頭就問。

  「聽……聽到啦!」老高吞吞吐吐地回答。

  「聽到了?那為什么沒有人起來看個(gè)究竟?那聲音好象是少爺發(fā)出來的!

  「那就是少爺發(fā)出來的聲音!估细叽瓜骂^,臉上有著一絲羞赧。

  「喝!既然知道那是少爺?shù)穆曇,竟然沒有人肯起來關(guān)心一下少爺,請你們這些奴才有何用?」管芙兒愈講愈氣,到后頭幾乎是用吼的。

  「啊——」

  又一聲哀號傳了過來。

  「少爺!」顧不得正在罵人,管芙兒又急忙奔向主屋。

  「管福!」老高叫住他。

  管芙兒立即旋過身子,懶得開口問他為何喚住她,只以充滿譴責(zé)的目光瞅著他。

  「嗯……那個(gè)……如果……」

  支支吾吾老半天,老高的模樣惹火了管芙兒。

  「你到底要說什么?我可沒耐心在這里聽你說完整句話。」此刻她只想去看看少爺?shù)降装l(fā)生了什么事。

  未待老高把話說完,管芙兒飛也似地朝主屋方向疾奔而去。

  老高楞楞地望著管芙兒的背影,喃喃地說出那句難以啟齒的話:「我只是要告訴你,如果要去看少爺,小心他會(huì)發(fā)狂殺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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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急地推開莫逸軒的房門,管芙兒被眼前的景象駭?shù)缴盗搜邸?br />
  一向整齊華麗的家具擺飾,現(xiàn)下亂的亂、倒的倒、毀的毀,完全失去了原貌;唯一沒變的,僅是那根插在墻角的小蠟燭,依然盡責(zé)地綻放火光,讓管芙兒得以看清屋內(nèi)的凌亂,免得絆著了腳。

  「少爺!」管芙兒焦急地搜索每個(gè)角落;少爺跑哪兒去了?

  管芙兒尋到莫逸軒了,他縮在大床的一角,被棉被裹著,如果不是他不住的打著哆嗦她還找不著他;管芙兒很難相信,被子里頭藏的會(huì)是她的少爺。

  「少爺?」管芙兒湊近他,試著拉開棉被!干贍,你再悶在里頭,會(huì)沒氣的!

  管芙兒使勁拉扯,莫逸軒反而更賣力地抓緊被子。

  拉扯間,管芙兒趁亂掀起棉被一角,「少爺,你……」話未竟,管芙兒當(dāng)下驚得連連倒退;這是……這是少爺嗎?

  披頭散發(fā)的他臉色發(fā)黑,完全沒了原來的俊逸,最令管芙兒感到驚駭?shù)氖撬请p布滿血絲的眼;那不是人的眼睛,管芙兒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只獸,一只紅著眼狂怒中的獸。

  「少爺……」驚駭?shù)檬中闹泵袄浜,她試著喚回他的本性,只是聲音抖顫得不像她原來的聲調(diào)。

  莫逸軒的目光定在管福的臉上久久不移,慢慢地他的眸光恢復(fù)了一絲清明;他認(rèn)出了眼前的人是他那個(gè)出盡餿主意,卻極得他寵愛的小跟班。

  掀開被子,他狂吼:「滾!」趁他還有些理智之前。

  「少爺!」他的模樣,說她不怕是騙人的,管芙兒卻試圖接近。

  「滾!叫你滾你就滾!聽到?jīng)]有?」莫逸軒傾力嘶吼。

  「少爺,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馬上去請大夫來幫你看診好嗎?」

  「滾!請什么狗屁大夫,我這副樣子,神仙也救不了!啊——」莫逸軒在一聲狂叫后,雙手緊抓著自己的頭。

  「少爺!」她連忙靠近他。

  莫逸軒瘋狂地拔著自己的頭發(fā),并不斷地以頭撞著床榻。

  「少爺!少爺!」管芙兒拉著他的手,阻止他繼續(xù)傷害自己。

  到底是什么樣的病,竟讓少爺如此痛苦?管芙兒看得打心底發(fā)寒。

  莫逸軒整張臉孔扭曲變形,緊握著拳將指甲掐進(jìn)掌心,牙將唇咬得瘀腫,眼角、鼻下還泛著血絲;驀地,莫逸軒咬住她拉著他的手。

  「少爺!」好痛!由手臂傳來的巨痛,讓管芙兒的淚珠幾欲滾落。

  他咬緊她的手臂,毫無松口的打算;她擰緊眉心,甚至痛到直冒冷汗,卻沒有要將手臂抽開的打算。

  他死命地咬,她甘心被咬;即使她已感覺到被他咬在嘴里的皮肉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由自己的身上剝離。

  莫逸軒身上的劇痛,似乎借著這一咬得到發(fā)泄,他不再拔發(fā)、不再以頭撞擊床榻,全心全意地咬著。

  此刻的寧靜令管芙兒害怕;待會(huì)兒少爺又會(huì)做出什么瘋狂而無法控制的舉動(dòng)呢?沒有人告訴她該怎么做,她只能提供自己的手臂來換取他片刻的平靜,她的心底是恐懼的。

  半晌,莫逸軒逐漸松開了口,管芙兒的恐懼卻陡然升高;莫逸軒緩緩抬頭看向管芙兒,殷紅的嘴邊還有著她的血,如獸的眸子好似見著獵物般發(fā)出詭異的眸光。

  管芙兒沿著床緣往后退去,直到她的背抵到床柱,莫逸軒如獸一般緩緩爬近她。

  「少爺……我是管福啊!你、你……」管芙兒不停地顫抖,心中有股不祥的預(yù)感。

  她的眼皮激烈跳動(dòng),莫逸軒的手緩緩抬起掐住她的脖子。

  她試圖喚醒他:「少爺,這種玩笑開不起,我、我……」寒意不斷爬上她的背脊。

  驀地,莫逸軒加重手上力道,而且一掐就好象要將她的脖子掐斷。

  死亡的恐懼直罩腦門,管芙兒奮力掙扎想扳開他的手。

  掙扎間,好不容易一絲空氣竄入喉嚨,她立即扯開嗓門叫嚷:「少爺!我是管福,那個(gè)陪你吃狗肉、陪你嫖妓,甚至和你打過架的管福,您快放了我!我快要沒氣了……」

  管芙兒的叫嚷喚回莫逸軒的神智,如獸的眸子又緩緩恢復(fù)一絲清明。

  意識(shí)到自己正在對管福做什么時(shí),莫逸軒如遭雷擊般地彈離他三尺之遠(yuǎn)。

  突然呼吸到新鮮的空氣,管芙兒咳個(gè)不停。

  「我不是叫你離開嗎?你為什么不聽?」他吼向他。

  「我是看少爺奸像很痛苦,想留下來照顧少爺!顾幕卮鹩行┥禋。

  「我不需要你照顧,你快走!否則,我真的會(huì)殺了你!鼓蒈幱珠_始將手放在頭上,用力拔發(fā)。

  管芙兒再度走近他,「少爺,管福去找大夫來奸嗎?」她拉住他的手。

  莫逸軒用力地?fù)u搖頭,    「沒用的!我這病已根深蒂固……你的手臂……」他瞥見了他手臂上那塊血肉模糊的傷口。    「是我咬傷的?」

  「少爺不是故意的,奴才不會(huì)怪少爺?shù)。?br />
  莫逸軒一拳打在墻上,「我真是禽獸!」

  他開始用頭撞墻,一次比一次使力;見情況不對勁,管芙兒從后頭抱住他。

  「少爺,您別這樣!」他這模樣令她瞧得好難過。

  他掙扎地拉開他的手,大聲吼道:「放開我!」

  見情勢已非自己控制得住,她扯開嗓門朝外頭喊道:「快來人啊!快來幫我制住少爺。」

  謝天謝地!真的有人飛快地撞門而入;這莫府還是有良心未泯的奴仆,原來那人正是忠心耿耿的莫總管。

  莫總管連忙跑過來幫助管福制止莫逸軒自殘的行為,一張老臉涕淚縱橫!干贍,老奴回來晚了,老奴……嗚嗚……」

  莫逸軒的力量愈來愈大,一副非將自己撞死不可的模樣,所以莫總管的幫忙并沒有多大的效果。

  管芙兒急道:「莫總管,你快想想別的法子,這樣下去少爺會(huì)活活撞死的!」

  莫總管頹然地放開莫逸軒,老淚滂沱,「你先抱著少爺,我這就拿藥給少爺吃。」莫總管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拿出藥包。

  有藥怎么不早點(diǎn)拿出來?管芙兒暗自責(zé)怪莫總管的胡涂。

  莫總管拿著藥包的手微微顫抖著,就著墻上的燭光打開藥包,不斷地喃喃自語:「不可以太多……不可以太多……再少一些……再少一些……」一雙老手顫得愈來愈劇烈,他仍小心地從藥包中撥出一小杓黑色粉末。

  「啊——」莫逸軒再度狂叫,痛楚令他全身發(fā)顫冷汗直流。

  「莫總管,快點(diǎn)!我快抓不住少爺了!构苘絻合蚰偣芎暗溃蝗舴菓{著一股毅力,少爺碰觸她手臂上的傷口,早已痛得令她招架不住。

  「來了!來了!」拿著那一小杓藥粉,莫總管趨近莫逸軒,并將藥粉放在他的鼻下!竵!少爺,先吸一口。」

  猶如抓到海中的浮木,莫逸軒對著藥粉猛吸,瞬間,他安靜了下來;這變化,令管芙兒看得瞠目結(jié)舌。

  「乖!少爺,張開嘴,老奴把剩余的喂您服下!鼓偣芎逯蒈。

  莫逸軒真的乖乖地張著大口,等著莫總管喂他吃藥。

  藥一下肚馬上發(fā)生功效,莫逸軒的表情不再猙獰、不再自殘,平靜得一如往常;或許是身心過于疲累,莫總管將全身癱軟的他扶上床榻,他一倒在床上便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莫總管,您很不夠意思耶!這藥這么有效,為何不先交給管福?也省得這番折騰啊!」冤啊!被咬出這么大的傷口。

  莫總管的目光在他的手臂上停留了好一會(huì)兒,深深嘆道:「其實(shí)那不是藥!

  管芙兒好奇地問道:「不是藥是什么?」

  「鴉片!」

  「鴉片?」管芙兒登時(shí)瞪大了眼!改憔谷晃股贍敵曾f片?你知不知道那東西碰不得?輕者上癮,重則致命啊!」

  「我知道!」吳總管忍不住又流下兩行淚水!傅挥羞@樣才能暫時(shí)減輕少爺?shù)耐纯!?br />
  「少爺?shù)牟‰y道沒有法子醫(yī)治?」

  莫總管搖搖頭。「少爺?shù)牟∈谴蚰锾ケ銕С鍪赖。?br />
  管芙兒駭住了!干贍?shù)玫氖鞘裁床?」

  「少爺?shù)玫牟皇遣,那是夫人在妊娠時(shí)讓人在胎床上種下的毒。」

  「在胎床上種毒?」管芙兒更加驚駭了;打小到大她從未聽過這種事。

  莫總管不放心地探探莫逸軒的鼻息,又替他將被子拉至肩頭蓋好,呵護(hù)之情發(fā)自真心;接著他回過頭來望向管福,無奈地深深一嘆。

  「唉!這一切必須從上一代的恩怨說起;老爺是個(gè)殷實(shí)的生意人,夫人卻是出自江湖的毒門派系,兩人相識(shí)相戀甚至決定廝守一生,門不當(dāng)戶不對,這引起多大的反對聲浪,你想象得到嗎?管福!

  管芙兒頷首,表示可以想象得到。

  「夫人長得很美,少爺完全得到她的遺傳,老爺瘋狂地迷戀夫人,非她不娶,可夫人是毒門門主自小養(yǎng)大要給自己兒子當(dāng)媳婦兒的童養(yǎng)媳;你說,對方怎么可能會(huì)輕易地將夫人拱手讓人?」

  「的確不可能,不過夫人最后還是嫁給老爺了,不是嗎?」

  莫總管又深深地嘆了口氣。「毒門門主揚(yáng)言不惜毒死整個(gè)莫府的人,也不可能將夫人下嫁,不過毒門的少門主倒表現(xiàn)得挺慷慨的;他說他有成人之美,愿意成全老爺和夫人,并且永不打擾莫府。」

  「有這么好的事?」管芙兒很懷疑。

  「天下的確沒有這么好的事!」莫總管突然激動(dòng)起來,「離去前,他說要送夫人腹中的胎兒一份大禮,大家才驚覺夫人已懷有身孕;老爺夫人在歡喜之下,忽略了那少門主話中的深意,直到少爺出世,從小在毒門長大的夫人忽然抱著剛出世的少爺痛哭,原來……原來……」說到此,莫總管又落下了淚。

  「原來那心懷不軌的少門主在嬰兒身上動(dòng)了手腳!」管芙兒已大致明白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莫總管連連點(diǎn)頭,「他將毒種在胎床上,讓少爺噬毒成長,一脫母身,再無毒源供給,此毒便會(huì)反噬少爺之身,讓少爺嘗到猶如萬蟻穿心、生不如死的痛苦,他想借著折磨少爺來懲罰夫人的背叛!

  管芙兒聽得傻眼了;世上竟有這么可怕的人!「好狠、好毒、好絕!」

  莫總管又將目光栘回莫逸軒睡得相當(dāng)平靜的臉龐,灰濁的眸中有著無限疼惜!高@就是少爺雖已年滿十六,身形卻比別人來得瘦小的原因;他從懂事以來,便比別人遭受更多的苦痛與折磨!鼓偣芤孕涫脺I。

  管芙兒暗忖:原來外界傳言是真的,少爺?shù)拿赡懿婚L了。

  「少爺?shù)亩菊娴臒o法可解?」

  莫總管沉默半晌后才道:「有!但……唉!連懂毒的夫人努力那么多年仍尋訪不到那個(gè)人,更何況是已快踏入棺木的我?所以夫人臨終前交給我這包她精煉的鴉片,下輕點(diǎn)可減輕少爺?shù)耐纯啵绻蝗躺贍斒芸嗫梢浴@教我怎么下得了手?嗚嗚……」講得悲從中來,這大半生為莫府辛勞的老管家已哭得淚流滿面。

  管芙兒明白他的感受;莫府雖大,下人雖多,但真正關(guān)懷少爺?shù),也僅只眼前這位老人了!改偣,少爺福大命大,絕不是短命之人!」她安慰著。

  「真難為你了!鼓偣芾鹚灰氖直郏鸽m然老爺曾規(guī)定,當(dāng)少爺發(fā)病時(shí)任何人都不準(zhǔn)接近他,但真正令下人們畏懼的,還是少爺發(fā)狂時(shí)的六親不認(rèn);管福,你對少爺?shù)年P(guān)心,我由衷地感激你,未來有你伴著少爺,我就放心了。」

  莫總管話里的真誠,令管芙兒感到有些難堪,她抽開手,連忙說道:「這是奴才應(yīng)盡的職責(zé),莫總管太抬舉管福了!乖掚m如此,她心中卻警鈐大響。

  是啊!她對少爺?shù)年P(guān)心似乎過度了,她大可學(xué)其它人一樣對少爺不聞不理,甚至,少爺咬傷她時(shí),她可以奪門而出;但她沒有,她甚至忘了自己的計(jì)畫,只想陪在少爺身旁,擔(dān)憂著他所承受的劇痛……

  管芙兒啊管芙兒!難道你已變了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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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奴見他手臂紅腫得厲害,就擅自放他幾天假,讓他在傭人房休養(yǎng),并請大夫?yàn)樗_最好的療傷藥,這幾天就由老奴來伺候少爺吧!」莫總管向莫逸軒報(bào)告昨晚發(fā)生的事,以及他對受傷的管福所做的安排。

  「嗯!就由你決定吧!雇巴猓蒈幓卮鹜旰蟊悴辉倏月。

  見莫逸軒半天不說一句話,莫總管提袖拭了一下額際上的汗珠,壯著膽問:「少爺?少爺不想去探視一下管福嗎?」要主子紆尊降貴地去探視奴才,這要求實(shí)在有點(diǎn)過分;但管福是個(gè)難得的好奴才,又是少爺讓他受傷的,所以即使要求過分點(diǎn),他這奴才的頭頭,也要替管福爭取到他該受的尊重。

  莫逸軒依然沒有回答;莫總管的話他不是沒聽見,他是應(yīng)該去探視管福,只是在經(jīng)歷昨晚的事情之后,管福會(huì)怎么看待自己?一頭野獸?還是一頭瘋狂的野獸?在見識(shí)過自己的真面目后,他是不是也會(huì)和其它的奴才一樣,對他心生畏懼?

  不!不要這樣對他,他將他當(dāng)成朋友,一個(gè)虛度了十六個(gè)年頭的他非常重視的朋友;他不敢想象在管福的眼中看到他對他的懼色與鄙夷,對此他是否承受得住?

  「不了!你替我好好照顧他就行了。」

  撂下話,莫逸軒拿了一件袍子逕自往外走去,不顧外頭正飄著細(x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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