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風里,也不在雨里,可是為什么就是看不清呢?似乎是一種微弱的聲音,微弱的神氣,飄忽忽的像朵云,靜謐的來了又去,云絮卻又真實的撩著他,撩著他,像隨風飄起的發梢……
是你嗎?
是你嗎……?
“嘩嘩嘩”的鬧鐘響聲截斷了腦波流動,唐振從魅惑迷離的夢境里睜開眼睛,天花板上的吊扇若無其事的繼續單調的旋轉,聒噪的鬧鐘被他使勁一按,緊緊閉上了嘴。
他走過去推開窗戶,窗外是更聒噪的汽車喇叭響,還有車輛駛過潮濕馬路濺起水花的聲音。推開窗戶后他重新坐在床沿,似乎在等著仍然留在夢里的幾縷魂魄歸位,腳邊躺著一件昨晚脫下來的長褲。
他的住處有點亂,十來坪大的一房二廳公寓,是剛到這個城市時許書誠替他找到的,一住就是兩年,曾有四分之一的日子里,斷續的有女人來住過,那些時候屋子會整齊一點。唐振不喜歡整理家務,換洗的衣服交給洗衣店,民生問題一律在外解決,可是屋里還是凌亂的散落一些書籍、衣物。
六點四十五分,音響的預約播音傳出振奮人心的音樂,他隨著音樂甩頭、跳躍、拉筋、伏地挺身,把全身每個細胞都叫醒了,然后開始梳洗,吃早餐,開車上班。
每天都是這樣開始的,但是今天有些不太一樣。
進到辦公室,會客室門里一位小姐探出頭來叫住了他。
“對不起!
“嗯?你好,有什么事嗎?”
唐振停下腳步。
“我找業務課的邱小姐。”
“喔,業務課里只有一位姓邱,我們管她叫大姐……”他說,笑如朝陽。
“你坐坐,我去替你找她來!
“謝謝。”
他在辦公室里算是個受歡迎的人物,年輕、英俊、風趣,總是精神奕奕,而且短短兩年從一個小職員晉升到課長,這分才情與沖勁,公司上上下下找不到幾個。
“邱姐,會客室里有位訪客!碧普襁M來之后向正在吃早餐的邱姐說。上班鈴聲還沒響吧。
“喔……謝謝”
她起身離開。十分鐘之后領著那位向他問路的小姐走來。唐振很快的從辦公桌后面站起來,笑著。
“課長,這位是李小姐!
邱姐笑著替他引見。“這位就是唐課長,他和許副理都是我們公司里最有身價的單身漢!
“唐課長你好,剛才謝謝你了!
她說。
“舉手之勞,不算什么!
他說。
“這是我的名片……”
她從皮包里拿出一張白底黑字的小紙片,唐振從容的接過來,看到她修長似蔥白的手指。
“李若荷……好名字。”
他笑,眼光停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謝謝,希望有機會能替你服務!
“當然,我連一張保單也沒有。找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讓我可以有機會了解保險!
唐振笑,不過并不拿出他的名片和她交換。
李若荷眼睛一亮,正要再說什么,唐振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拿起來接聽,很快的收線。
“我有事要忙了,我們再聯絡吧!彼f完,向李若荷微微頷首,徑自離開。
李若荷看著唐振敲副理室的門,看著他走進去,臉上比剛才進來時多了些明亮。
許書誠一見唐振進來就掐著他的脖子。
“你居然把我送到喜君家里去,你哪根筋不對?害我沒回家,被我爸念到神經衰弱……”那天之后許書誠出差,一直到今天才有機會找他算帳。
“哎,你有點樣子好不好?辦公室耶……”唐振辦開他的手,一屁股坐在許書誠的位置上。
許書誠和唐振是高中同學,兩人是一起打架、學抽煙,一起成長的哥兒們。唐振進這家公司也是許書誠介紹的,表面上許書誠是上司,而實際上這是個雙人組,兩人一起努力,一起升官,一起發財,只是唐振比許書誠更有企圖心。年近三十是個正值健壯的年紀,唐振卻已經覺得時不我予,求學時期曾有的荒唐耽誤了學業,退伍后才繼續讀完大學,等他真的完全投入職場已經比同年齡的人晚了兩三年,許書誠和他同年,卻已經是副理了。
“大半夜醉成那樣,送你回家,你爸不是更生氣?到時候連我也遭殃!
他顱了眼,輕佻地說。
“送你去她家不好?軟玉溫香的……你們又不是第一次……她該不會要你負責吧。”
他們倆彼此和對方家里都熟,唐振的父親因為唐振將離家到這里來工作,還曾經打過電話請許書誠父親替他關照兒子,而許書誠的父親也一本為人師表的熱誠,時不時的提點說教。
“你說什么你?”
許書誠在他的對面坐下來,正經八百地說:“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
“難道是人家不要你負責,而你偏要負責?”
“我認定她了才會跟她在一起的……”許書誠有些黯然地說。他的父母親都在學校教書,兩個姐姐也是,算得上是書香門第,不可能接受在酒店工作的莊喜君,所以他至今仍不敢將兩人交往的事讓家里知道。
“叫她別干那行,安插個職務讓她到公司里來啊!碧普袢允禽p松地說,雖然這個問題有點難,但畢竟不是他的難題。
“你說得簡單,我又不是老板……而且我也不喜歡這樣!边@算是利益輸送吧,在某種情況之下也算是把柄。
“反正問題在她的工作嘛,只要她離開那份工作,就沒問題了嗎?”
“應該是吧……”
許書城幽幽地說。
“那簡單啊,叫她去開個店面,當老板娘,你爸媽一定不會不喜歡老板娘的!
“嗯……”
許書城慢慢點了點頭。一定要先離開酒店,在那里工作喝酒對她也很不好。
“對了,訂單的事談得如何了?”
“我出馬,還有什么事搞不定!”許書誠說,拿起桌上一份合約攤開在唐振面前,展示他出差三天的成果。
“真有你的……看來我要加油了……”他說,拿起合約書心不在焉地瀏覽。
“‘磊達’那里進行的怎么樣?”
“陳經理說,合約壓在他們總經理手上,問他為什么,一問三不知!
他躺靠在舒適的椅背,有些不以為然地說。
“磊達的總經理林浚偉是個精明人,這么大一張單,他一定是精打細算的……你怎么不直接去找他呢?”一談起公事,兩人不知不覺都變嚴肅了。
“見不到人……有沒有聽說他有什么特別的……習性啊、偏好什么的?”
“干什么?”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啊……我至少要想辦法見到他吧。”
“知已知彼。空艺餍派缯{查他好了……”許書誠笑著說。
“哈!這倒是個方法!
“喂……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真的來,林總這人一板一眼的,得罪了他以后把你列為拒絕往來戶,就沒得玩了!
“奇怪,這樣又臭又硬的一顆石頭怎么也能做這么大的生意……”
“他在東區還有一棟別墅,少說值個五、六千萬,我這輩子恐怕也賺不了這么多錢……”
“東區?”唐振一愣。
“怎么了?”
“那位沈小姐也住東區,而且……”唐振想起她住的房子也是棟豪宅。
“天!我看你是中毒了,說起東區立刻想到沈小姐,東區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唐振心中一緊,他的話使他想起這幾個晚上的迷離夢境。
“你認識她嗎?”
“不認識,倒是常聽喜君提起,她幾乎把她當成偶像在崇拜!
“哈!那她肯定不會是聶小倩了……”
不是小倩就一定找得到!
《聊齋志異》里有一段聶小倩和寧采臣人鬼聯姻的故事,小倩美艷絕倫,行蹤飄忽,夜里來,天明去。
許書誠聽唐振把沈云珂說成是小倩,心里覺得好笑。
“不是小倩也能把你迷成這樣?那晚是你送她回去的?”見唐振的神情愈來愈迷離,看來他找到新獵物了。
“那么晚了,難道叫她自己回去?”他的右手放在下巴,大拇指輕輕刮著下巴上的胡髭,若有所思。
“追女孩子請在下班之后。 痹S書誠笑著提醒他。“正事要緊,經理請調到上海,如果這趟訂單能接到的話,就該我們換辦公室了
唐振回到他的位置上。不知道怎么了,直覺的把磊達林浚偉和沈云珂聯想在一起。他沉思了一會兒,撥了通電話。
“喂,‘陳雋揚征信工作室’,你好。”
***
夜是一種沉悶潮濕的動物,它不厭其煩的不發一語的不存目的的持續騷擾唐振疲累的身體,使他在寤寐之中仍微弱的感覺到某種輕柔的撩撥……
是你嗎?
真的是你嗎?
他動了一下身體,將懷里的人摟得更緊。
可是騷擾仍是不肯間斷,這種輕柔終于變成一種重復的、單調的、讓人抓狂的呼叫……
唐振猛地坐起來,驚動了懷里的人。
“怎么了?”
李若荷睡眼惺松的一手撐起上身,一手將被單拉至鎖骨遮住瑩白的胸部。
“你知道我的行動電話在哪里嗎?”
他下床來,只穿著一件內褲,用他因為困倦而迷糊的方向感辨別手機鈴聲響自何處,然后在地上他的長褲底下找到了它。
“喂!”
哪個家伙半夜里打電話!
“是我,陳雋揚。”
電話里是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
“喔……喔……我馬上到!
收了線,他從地上收拾起衣物。
床上的李若荷將手枕在后腦勺,帶著笑意看他。他很快的穿上衣服,襯衫遮住了他古銅色的皮膚與線條有力的身體。
“我要走了。”他走到床邊在李若荷的額上輕輕印了一下。
“嗯……”
她輕輕地笑。
“什么時候再見面?”
“下回來跟我收保費就可以再見了,到時我們一起吃早餐!彼刖氲男;在別人家里實在睡不著,雖然比他住的地方干凈舒適。
回到公寓,那個不識相的陳雋揚叼著根煙站在門外,不懷好意地看著唐振停車、拿鑰匙、開門。
“你要搬家了?”進屋里扭亮了燈,陳雋揚這么問。
“沒有!
“遭小偷啦?”
“沒有。
“都怎么會這么亂……”他四下巡視,想找個不會坐到衣服鞋子的地方坐下來。
“半夜三更的干什么啦!”唐振缺乏耐心地說,一面往里走去拎著兩罐冰啤酒出來。
“打斷你的春宵夢,真是抱歉。”陳雋揚撥開沙發上的衣物落坐,不客氣的交疊著兩條腿往茶幾上放,帶著點促狹的笑意。誰叫你要我做白工呢!
接過唐振遞上的冰啤酒,他交給他一個牛皮紙袋。
“這個不能等明天白天再拿嗎?”唐振接過牛皮袋,有些氣惱。
“你老人家付我多少錢?一定是一毛錢也不肯付,所以我怎么能耽誤我的上班時間呢!”
“你查到什么了?”他說,打開紙袋,里面只有幾張照片,一張表格。
“你什么都沒說,只有一個名字一個地址,我只當你是要泡妞,隨便查一查,拍幾張照片。這女人還真是美,不過……如果你要追她的話,可能踢到鐵板了,她已婚,磊達企業集團老板林浚偉的老婆!彼χf,最后面這句話像在報個驚世的名號。
唐振倒不意外,他停下翻看照片的手!澳慊ǘ嗌贂r間調查她?”
“她哪需要調查啊,單純的白紙一張,我花一個星期的時間跟蹤她,她要嘛上超市,要嘛逛畫廊、逛書店,深居簡出的,一個星期內林浚偉連續三個晚上沒回來,她照常天一黑就不出門……喔,也沒有人來!彼f,有點言外之意。
“林浚偉外面有女人?”唐振抬起眼晴問。
“你可沒有要我調查林浚偉!”他說,喝了一大口啤酒!安贿^……人有錢,長得也不賴,有女人大概也不太意外……”
“這是怎么回事?”他拿著模糊的照片問,其實每張都是這樣,模模糊糊的,沒有對好焦。
“你又不付錢,我只好當作幫老同學的忙,你老人家別挑剔了!彼斐鍪謴奶普袷稚辖舆^一張相片來。模糊的照片里,沈云珂蹲在公園噴水池邊,手上拿著一瓶鮮奶,她的腳邊有一只剛出生的小狗正喝著東西。
“有錢人家養的女人也像寵物一樣,她真的非常天真,在公園里發現這只落單的小狗之后,幾乎每天都到公園里喂它東西吃。”
兩人東拉西扯的又談了一些,大學同學啊、工作近況啊,推回學校教書,誰又貪瀆任職公司的公款,現在跑路了。天大亮之后陳雋揚離開,一夜未眠的唐振精神好得很,他整個人躺在沙發里盯著手上的照片,腦波穿梭流動織成一張網……畫廊?公園?小狗?……
黑色表格籠牢似的囚禁著一堆文字:沈云珂,二十七歲,國立X大幼教系畢業,身高約一六O,體型略瘦……
午后的公園冷冷清清,剛剛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雨一停沈云珂便急急往附近社區公園里去,手里提著一個小紙袋,不太悠閑的在公園里散步,或者更恰當一點說,她其實有點心急。巡遍了公園一無所獲,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噴水池邊。
“嗨,你也來散步?”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乎是在向她招呼,沈云珂轉頭往聲音來處看去,笑容也在同時綻放開來。
一只米黃色、比兩個巴掌大一點的小狗一看到沈云珂全身都動起來了,不停的蹬起它的前腿,沖著沈云珂搖尾巴,一下子奔到她腳邊來。
“嗨!你去哪里了?我到處找不到你。”她高興的蹲下來,撫著它身上柔軟的毛。“你變得好干凈哦!
小狗頸項上有一條皮帶,皮帶的另一端是一只大手,順著大手看上去是一張俊逸昂然的面孔。
“嗨!原來是你!鄙蛟歧嫘。
唐振蹲下來和她面對面,也伸手撫著小狗!澳銈儌z認識?”
“是啊,我喂它吃過幾次東西,它就把我當成好朋友了!鄙蛟歧嫘,手仍撫著小狗的頸項,任由它舔弄自己的衣服、手指、長發,更不在乎小狗的前腿踏在她的膝蓋上!斑@是你的狗嗎?”
“不是,有一回我來附近找朋友,無意中發現它,這么小就到處流浪,怪可憐的,我就把它帶回去了。”唐振笑著說,然后又問:“是你的狗嗎?”
“不,我也是在這里發現它的……喔,對了,這里有一些面包和罐頭,你帶回去給它吃。”沈云珂說,將手上的紙袋遞給唐振。
他們在噴水池邊的椅于上落坐,沈云珂疼愛地抱著小狗,小狗兒好奇地在她身上聞嗅,有時把頭埋進沈云珂發間。她問了好多關于它的事情,唐振—一的說明了,他有趣的措詞把沈云珂逗得呵呵笑,她很少這么高興的。
“你把它照顧得真好……它叫什么名字?”沈云珂問。
“我叫它可可,你這么喜歡它,給你好了……”他笑。
“不行……我不能養狗……”因為林浚偉不喜歡狗。
“為什么?你家很大啊。”
“呢……我……”
“沒關系,歡迎你到我家來看它!碧普裾f。
“嗯……我該回去了!彼f,把懷里的小狗還給他。
“也對,看起來可能又快下雨了!碧普裾f,也站起來。
“可可就麻煩你照顧了!彼鹕怼
唐振笑。眼前的沈云珂果然和第一次看到的非常不一樣,身上一件直筒的白色家居裙裝,看起來優雅沉靜,言談有些拘謹。
“我會連同你的份一起照顧的!
她嫣然一笑,轉身離去。
“云珂!碧普裨谒げ街敖凶×怂。“還有機會見到你,對不對?”
“我也不知道……”她說完轉身離去。
天空飄下毛毛雨,唐振在雨里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卻叨念著;一定會再見面的。
沈云珂躺在床上,心靈卻穿過黑夜,穿過天花板,直接來到公園,噴水池、小可可,還有高大俊逸的唐振。
唐振?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呢?風度翩翩的,從這兩次見面感覺起來,是個溫柔的人哦。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對待陌生如她都是這么溫和儒雅,何況是自己心愛的女人,真好。
她帶著一點羨慕慢慢入睡,耳邊卻似乎一直響著他的聲音,喚她的名字:云珂……云珂……
可以……再見到他嗎?
可以,當然可以。
在“轉角”——一家賣商業簡餐的餐廳。
沈云珂早上到書局逛了逛,想吃過午餐再去買菜,沒想到又遇到唐振。他邀她同坐,她欣然答應,兩人像老朋友一樣很快就聊起來。
聽到他每天都會來這里吃午餐,沈云珂有意無意的每天中午來到這家店,真的總會遇到他,總會一起吃飯。愉快的言談之間,林浚偉變成她服務于大公司的男朋友,談他的工作、性格。沈云珂雖然不懂林浚偉的公事,可是對他的性格卻還算了解,例如:他穩扎穩打不喜花招,喜歡聰明誠懇的人。
對唐振而言,這些其實并沒有什么用。
可是他還是見到了林浚偉。
第五天唐振沒有出現在“轉角”,午餐時間他正在磊達公司會議室里討論訂單的事。
然后,在沈云珂的世界里他就仿佛消失了一樣。
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生活并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差別,沈云珂一樣每天深居簡出,買菜做飯,整理家務,偶爾林浚偉會問她一點事情,或者她問他一點事情。
“今天比較晚回來!币呀洶它c了,她等他回來,一桌子菜都還沒動過呢。
“是啊,臨時有客戶南下,陪他們參觀工廠后又請他們吃飯!彼唵蔚卣f。
“喔!彼c點頭,將桌上的東西一盤一盤又收進冰箱。
有時她會忽然想起,向莊喜君打聽一定可以找到唐振的,可是,她不能這么做。除了林浚偉之外,她必須和任何一個男子保持適當的距離。
于是對沈云珂來說,唐振只能是一次偶然,就像偶然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偶然在公園里發現了小可可,偶然遇到了一場大雨,偶然的被困在畫廊里。生命里會有多少偶然?唐振只是其中之一。
她站在畫廊走道的玻璃窗邊,看著潑辣的雨,聽著潑辣的雨聲,冷氣房教人難以抵擋的寒涼讓她解開系在發梢的發夾,長發在身后松散開來,似乎可以為她多保留一點溫度。
“云珂……”一個熟悉的聲音,把她從沉沉的思緒里驚醒,她回過神,發現那是她生命里一次深刻的偶然,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現!袄鋯?”
說話的同時,一件外套已然覆在肩上,衣服上有他的體溫、他的味道。
“沒帶傘?”唐振熱切地笑著說。
她搖搖頭。“我的傘放在門口的傘架上,不見了!
“怎么會這樣呢,真是缺德的人!
“沒關系……”沈云珂無奈地笑笑!皩α,你怎么會在這里?沒上班嗎?”
“我今天休假!
“喔。衣服……你自己穿著吧!彼f,正要從肩上拿下外套,唐振已經把手按在她手上了。
“你穿著,我一個大男人不會怎么樣,倒是你,手這么涼,也許一會兒就感冒了!彼粗f。
沈云珂順從的將手套進衣袖里,不著痕跡的掙開他溫熱的大手。
唐振開始說起他關于雨的回憶,提到有一年他的大哥載著小孩在雨里出了車禍。
“好幾年過去了,孩子還是畏畏縮縮的,上一年級了還是常尿床!彼f,有點好笑也有點無奈。
“他的心里一定還有很大的陰影,要讓他自己慢慢面對,急不得的,關心和陪伴很重要,例如尿床的時候要婉轉的告訴他,和他一起洗床單……”沈云珂認真地說,似乎小孩的家長就在她面前。
“嗯,不愧是國立大學幼教系畢業的,我要把你的看法跟我大嫂說去,她缺乏耐性,老是打那孩子!
“咦?你怎么知道我讀的是幼教?”沈云珂睜大眼睛問。
“你自己說過的,你忘了?”唐振掩飾他的謊言,他說了多少個謊了?“我看這場雨不會太快停,我去開車來好了,你在這里等我!
“不行,雨太大,會淋濕的……”沈云珂說,可是唐振已經跑步離開了。
五分鐘后,一部銀色CEFIRO停在畫廊門口,唐振撐著傘下車,沈云珂在一些人羨慕的目光中由唐振扶著坐進車里。
“你這樣子會感冒的!鄙蛟歧嬲f,從手提包里拿出手帕遞給唐振,他全身都淋濕了。
“沒事的!彼舆^手帕來,擦了擦臉!暗轿壹胰タ纯葱】煽桑貌缓?”他說,不等沈云珂的同意,驅車而去。
***
五樓公寓里孤單的小狗一見到沈云珂高興的又蹦又跳,不只尾巴,它小小的身體全都在搖。唐振把它頸上的皮帶松開,可可便一下子沖到沈云珂腳邊!拔艺疹櫵际窃谧霭坠,它還是喜歡你,這只現實的小狗……”
唐振笑,進房里換上于衣服,很快的又出來。
“它長得好快哦!
沈云珂把它抱在懷里,長大了一點的小可可有略長的耳朵,塌塌的鼻子,樣子很奇怪。
“你看它肥的,走起路來簡直像用滾的,鄰居看到都笑得要命!
唐振說。李若荷來過幾次總是嫌小狗臟,會掉毛。
“在公寓里……鄰居會不會抗議?它吵不吵?”
她有點擔心。
“乖得像只貓,一聲也不吭。”
“那它上廁所怎么辦?”
上廁所?這樣的措詞讓唐振覺得好笑,原來優雅沉靜的沈云珂還有點天真,倒是第一次見到她時那種輕佻的樣子不曾復見。
“在陽臺我替它做了一個‘馬桶’,它習慣了,固定會到那里去!
沈云珂抱著小可可坐在整潔的沙發上,這里窗明幾凈。健談的唐振一直引領著話題,沈云珂愉快的和他談笑,忽然有點感觸。
“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你這么開朗、溫和,又會整理屋子,典型的新好男人!
“我……其實沒有女朋友!
他笑,意味深長的看著沈云珂。
“哦……”
她在唐振的注視下退縮了,放下小狗很快的站起來!拔以摶厝チ恕!
唐振也站起來,拉著她的手,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她,一雙大手卻不肯安分的揉捏她柔軟的手掌。沈云珂低著頭,感覺唐振慢慢將她拉向他,她慢慢靠近他寬闊溫暖的胸懷,一直到她整個人都在他懷里。忽然,他撥開她垂下的長發,捧著她的臉,低下頭,很快的吻住她。
沈云珂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了,但那也只是幾秒鐘而已,她很快的為自己不該有的悸動感到震驚。
不該是這樣,不能是這樣,可是她真的整個人陷在這分悸動里,陷在他溫暖的胸膛、結實的臂彎里動彈不得。
她很快的從這把人沖昏的激情中清醒過來,發現自己也正擁著他堅實的腰桿。
不行!
她一把推開了他,踉蹌的退了好幾步,唐振搶過來又要抱她。
“不要!”
她整個背貼在墻上,淚水奪眶而出。
唐振停住腳步,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慢慢伸出手想去擦拭她臉上的淚。
“不要!”她又叫。
唐振的手就停在她頰上,慢慢的收了回來。
“對不起……”他說。
送她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再說話,沈云珂看著窗外,腦子里一片空白。車子停在林家門口,她頭也不回的逃離唐振那教人窒息的悸動,逃往她空蕩的避風港,那里只有她一個人。
林浚偉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