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霽天,你還在睡?我每天辛辛苦苦賺錢養(yǎng)你,你倒好意思每天睡到爽才起床?你到底算不算個男人啊?是男人就不要把我當(dāng)成你放逐自己的借口,是男人就給我挺起胸膛,振作精神乖乖的去找工作,聽見沒?”
“媽的,老娘是欠你的啊?前幾天還會勉強(qiáng)早起看報紙,做做樣子給我看,現(xiàn)在可好了,越睡越起勁,連早餐都不用起來吃了!
緊接著,以枕頭打人的悶聲也加入,“起床,給我起床,起床起床起床!
上班的時間已經(jīng)迫在眉睫,楚霽天卻仍呼聲震天,孟潔只好暫時先放過他,邊碎碎念邊收拾東西,三步并兩步的趕上班去。
這是最近幾天,孟潔上班前都會上演的劇碼。
但任憑她怎么吵、怎么鬧、怎么扁人,仿佛被睡神和散仙附身,變本加厲懶散的禁霽天卻從沒醒來過。
不過,她前腳剛出門,待確定她確實(shí)離開后,他便馬上睜開眼睛,一骨碌翻坐起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老想辦法閃著她,只要見著她的面,自個兒便覺得好像哪里對不起她似的,全身都不對勁。
坐在床上,他征望著大門口,心頭再度涌現(xiàn)了一抹難言的波動。
想起自己那天為了替她出口氣所做的蠢事,他的唇角微微揚(yáng)起,逸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至今仍想不明白,她被那個男人欺負(fù)千他何事?
他不是了心想整她、想報仇的嗎?看她被欺負(fù),他應(yīng)該要更高興才對。
但當(dāng)那個欺負(fù)她的人不是他的時候,為什么他心頭的怒焰會灼燒到連自己都難以忍受的地步?
難道,這么多年的記恨所包含著的,其實(shí)是持續(xù)多年不墜的在乎嗎!
經(jīng)過這陣子的貼身相處,他對孟潔也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
別看她老是一副潑辣的男人婆樣,她其實(shí)也有細(xì)膩體貼的一面。
知道他手長腳長的,自口從他被她“收養(yǎng)”后,她就把自己的大床讓給他睡,一個女孩子家躲到書房去打地鋪,就算睡得腰酸背痛,也從不見她喊一聲。
瞧她每日為工作熬夜拼命,就是為了在男人堆里替自己拼出一片天,他卻為了報十年前那點(diǎn)老鼠冤,在阿奇他們的慫恿下,做出這種鳥事。
看她每天忙得半死,還得伺候他、照顧他、擔(dān)心他,有時候的確是很爽啦,但見她每天真心誠意的為他的未來擔(dān)心,努力不懈的想要挽救他頹圯的人生,他卻不能不被她的好心善良感動。
可游戲玩到一半,難道就這么中途棄權(quán)嗎?
不行不行,他會被阿奇、旺仔、阿彬、豪哥他們活活笑死的。
想當(dāng)初,自己是怎么跟他們說來著?
他記得,是一個月前的某個星期六吧!阿奇他們忽然把他找去,提出了幫他苦心擬定的復(fù)仇計劃。
聽完他們的計劃,他一時間有些猶豫,阿彬卻苦口婆心的勸進(jìn)。
“哎!我們是瞧你窩囊了那么多年,看在大家都是哥兒們的份上,才好心幫你想出這個辦法,讓你有機(jī)會出出氣,你自己好好把握,千萬不要錯過這個難得的機(jī)會。”
阿彬一說完,馬上就有人接腔,“阿平,看你這副忸忸怩怩的樣子,你該不會是舍不得吧?”
聽到這種質(zhì)疑,楚霽平立刻跳起腳來,“此仇不報非君子,只要讓我再碰到孟潔,我不想盡辦法整死她才有鬼!
“是哦?整她?不要整到自己就好!蓖幸膊豢春玫恼f。
他氣呼呼的否認(rèn),“少看扁我了,才不會!
“你確定厚?不要讓兄弟們失望哦二
“安啦,不會,保證不會!彼闶钦浇邮芰怂麄兊挠媱。
一直沒說話的孟豪,也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的補(bǔ)上一句,“這樣才對,這樣才有男人的氣概,我那個妹妹囂張了這么多年,也該有人出面修理修理她的拗脾氣。”
他的話,讓楚霽平覺得自己身負(fù)重任,“我知道我知道,大家不用擔(dān)心,如果我到時候心軟,我楚霽平就改姓孟可以吧?”他信誓旦旦的發(fā)誓。
哎!一切仍歷歷在目,當(dāng)初是自己把話都說絕了,現(xiàn)在哪還有回頭的路?
不對不對不對,他懊惱的抓抓頭發(fā),他怎么能這樣想呢!
應(yīng)該是說,幸好當(dāng)初有兄弟們的提醒,他才不會出現(xiàn)像剛才的婦人之仁。
像她那種暴力的女人,本來就該有人來挫挫她的傲氣,他可是替天行道,替很多可能會無辜受害的男人出口氣。
整她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有什么好愧疚的?
轉(zhuǎn)念一想,他的心情馬上好許多,他翻身下床,準(zhǔn)備刷牙洗臉,開始他嶄新的一天。
嗯,好幾天沒動腦筋想想該怎么讓孟潔氣瘋的計謀了,今天應(yīng)該來好好想一個超級機(jī)車的……楚霽平一走出房門便伸個大大的懶腰,餐桌上的愛心早餐和被刻意留在餐碟旁的汽車鑰匙映入眼簾,在瞬間打擊了他鋼鐵般的心。
那個傻蛋,怕他想出去找工作又懶,就干脆把車子留給他用。
她難道不知道,拿著一臺手提電腦和一大堆資料擠公車,有多么辛苦?
她當(dāng)自己是阿信啊!
他的心頓時暖烘烘的,溫度高到幾乎要將他整個人融化成水。
這個這個這個……那個那個那個……那個那個那個……這個這個這個……嗯哼,要整她是沒錯,但也不必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嘛!
本來回國后,他打算跟同樣念哈佛建筑研究所的好友合開一間建筑師事務(wù)所,但為了這個忽然多出來的復(fù)仇計劃,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只好丟給倪焰去搞。
他屆時可是要掛名的建筑師呢,這樣不聞不問實(shí)在不對!
哈哈,剛好今天天氣不錯,繞過去看看,就當(dāng)兜兜風(fēng)、散散步吧!
這也沒什么對不對?他都是為了自己的未來著想呀!
絕對絕對不干孟潔的事,絕對不是因為想讓她高興才做這些動作。
沒什么,真的沒什么,真的真的沒什么……為了趕出英達(dá)的Case,孟潔連續(xù)幾天沒日沒夜的在公司加班,除了偶爾溜回家洗個澡,換件干凈的衣服外,幾乎都以公司為家。
值得欣慰的是,東西趕出來后,客戶相當(dāng)滿意,不但沒有任何需要修改的地方,就連下一年度更新電腦硬體設(shè)備的約都簽了。
嘴巴一向吝嗇的老板,今天居然在會議上當(dāng)著大家的面稱贊她,她的心情快樂的不得了。
除此之外,今兒個心情大好的老板,還當(dāng)眾承諾,如果孟潔繼續(xù)保持良好的表現(xiàn),他不排除明年—月升遷的科長缺,由女性遞補(bǔ)。
厚厚厚,當(dāng)時也在場的木村信澤臉變得有夠臭的,想到他最討厭的女人有機(jī)會跟他平起平坐,他恐怕是氣得連做夢都會捶胸頓足吧?
因為心情太亢奮,即使公車很擠,車?yán)镱^的空氣和下課學(xué)生的喧鬧聲讓她頭昏IIU眩,但她下車后走回家的腳步,卻仍然輕快不已。
走到家門前,望見里頭黑壓壓的一片,她的亢奮指數(shù)忽地驟減一半,略顯疲憊的眉頭不自覺的緊皺。
“這個楚霽平,該不會懶到這種程度,都晚上了還在睡午覺吧?”
她掏出鑰匙打開門,心里直嘀咕個不停。
哼!本來晚上還想帶他一起去吃頓好料慶祝慶祝的,誰知道……嘖嘖嘖,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不上進(jìn)的男人!
她真是恨鐵不成鋼呀!
本來以為強(qiáng)迫他換個環(huán)境,每天用盡方法鼓勵他,責(zé)備他、激他、哄他,久而久之,他總該會有點(diǎn)進(jìn)展的吧?
誰知道,原來朽木真的不可雕,她恐怕是把自己想得太偉大了。
可他明明是個該有大好前途的男人啊,如果她沒記錯,他以前在學(xué)校可是文武雙全的風(fēng)云人物呢!不但書讀得好,籃球、手球、短跑他都是一把罩,難道就因為這一點(diǎn)小挫折,便容許自己頹廢一輩子?
不行,她不許他再這樣下去。
等會非得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把他給徹底喚醒才行。
孟潔憋了滿肚子的氣,一進(jìn)屋,果然看見楚霽平平躺在沙發(fā)上睡得不醒人事,這下完全印證了她方才所有的推測,她自然更是氣憤不已。
“楚霽平!”怒吼之余,她不客氣的伸手推他一把,“都幾點(diǎn)了,你還在睡覺?”
見他仍睡得四平八穩(wěn),她索性抬起腳踹他,“一個大男人,整天除了吃,除了打電動就是睡覺,你難道一點(diǎn)自省之心都沒有嗎?”
楚霽平揉揉被她踢疼的大腿,咕噥一聲,“別鬧了,讓我睡!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人生的大好時光都被你睡掉了,你知不知道?”
見他完全沒有悔悟之心,仍睡得像頭死豬,孟潔抓狂的雙手并用,往他頭上、臉上、身上、腿上胡亂捶打,只希望能將他打醒,能讓他能恍然醒悟,不再這么虛度青春下去。
“姓楚的,你給我起來喔,不要老是擺出這種死樣子給我看,我已經(jīng)受夠了,就算我普經(jīng)做錯事,讓你脆弱的男性自尊受到傷害,但我已經(jīng)替你做了半個多月的奴才,也夠彌補(bǔ)一切了吧?如果你打算就這么墮落下去,我看你干脆去死死算了,免得浪費(fèi)社會資源,浪費(fèi)我辛辛苦苦賺來的每一分錢!
見他仍不為所動的緊閉雙眸,她一股氣直往頭頂沖,理智早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很好,你當(dāng)我剛才說那么多,全是在跟你開玩笑的是不是?我數(shù)到三,你再不起來,你就別怪我不客氣!
“一、二、三……”
刷一聲,她順手拿起桌上喝剩半杯的開水,毫不遲疑的往楚霽平沉睡的臉龐潑下去。
這一潑,果然,他立刻張著一雙憤怒的黑眸,殺氣騰騰的瞪視著她。
乍看到他的目光,孟潔心底硬生生打了個突,一只懶到不行的流浪犬,怎么會出現(xiàn)狼狗般的犀利眼神?
還來不及思考,他已經(jīng)豁然起身,口氣是從來沒有過的兇狠,“你到底想怎么樣?”
“不怎么樣,只是看到你把自己當(dāng)豬養(yǎng),讓我很不爽而已!
“所以你就可以一直打我?甚至把水潑到我臉上?”
伸手緩緩抹過滑下面頰滴個不停的水珠,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攫住她的手腕,使勁一扯,讓她重心不穩(wěn),整個人往前趴在他身上。
“你……”
他一手扣住她纖細(xì)的手腕,另一手強(qiáng)硬的抬起她的下巴,逼她正面迎接他凌厲的眸光。
“我怎么樣?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你這幾天在家了嗎?你有看見我在忙些什么嗎?東西出了問題,我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闔眼,累得生病發(fā)燒,剛吃了退燒藥,想躺在沙發(fā)上瞇一下,你在鬼吼鬼吼些什么東西?”
“我……”
往桌上一瞄,果然看到散落在桌上的幾顆退燒藥,孟潔的心一虛,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睡覺你不爽,現(xiàn)在把我弄成這樣,你就爽了是不是?你這個人,永遠(yuǎn)只知道讓你的情緒控制一切,你有情緒,我也有情緒,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那我可不可學(xué)你?可不可以?”
大吼完,他忽然俯首重重吻上她的唇,無視她的竭力抵抗,以男人的變力轉(zhuǎn)身將她壓在身下,兩人就這么擠在小小的沙發(fā)里。
好不容易推開他一點(diǎn)點(diǎn),她立刻爆出狂叫,“楚霽平,你敢欺負(fù)我,你不得好死!
“我都不怕你了,我還會怕死嗎?”
語畢,楚霽平再度狂肆的吮住她從未有人親吻過的紅唇,緊扣在她纖腰上的大手,更毫不客氣的探入寬松的上衣,直接往她胸前的美好探去。
他灼熱的氣息恣意吹拂在她耳邊,“平常看你瘦不拉嘰的,沒想到胸部還挺有料的。”
“你這個無賴……唔……”
她一開口,就中計了。
他們的舌在強(qiáng)烈的索求下,緊緊纏繞住彼此,難分難舍。
楚霽天的身軀壓在她身上,但她再也感覺不到重量,只恨不得能嵌入他的身軀,與他合為一體,一起燃燒成灰。
忽地,就如同來時那般突然,所有的天眩地轉(zhuǎn)、纏綿激情,全在瞬間停格了。
怎么會這樣?
就像播放到正精彩處的Video被按了暫停鍵,她心頭一陣愕然,剎那間,分不清該是釋然,還是若有所失,腦袋瓜一時仍轉(zhuǎn)不過來的她,只能選擇動也不動的靜待事情繼續(xù)發(fā)展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確定他完全沒有回應(yīng),她只能別無選擇的睜開眼睛。
哇!不會吧,他怎么動也不動的趴在她身上,究竟是睡著了還是昏倒了。
對哦,他剛才好像說他發(fā)燒。
顧不得羞赧,孟潔燒紅著臉蛋,小心翼翼的將他的大掌自她的上衣下擺抽出,再輕手輕腳的將交纏在一塊兒的四只腳分開,然后自他身下滑下沙發(fā),將他的身軀翻轉(zhuǎn)過來,讓他在沙發(fā)上仰躺好。
她伸手探了探楚霽平的額頭,果然很燙。
不是吃退燒藥了嗎?怎么還燙成這個樣子?都快可以煎荷包蛋了!
不過,片刻前那一幕實(shí)在太火熱了,誰知道他發(fā)燙究竟是因為發(fā)燒,還是情欲使然?
邊胡思亂想的猜著,她邊到廚房,翻出被冷落在冷凍庫角落很久很久的冰枕,再找出一條質(zhì)地柔軟的毛巾將冰枕包好放到他額上,又用冷水扭了條毛巾幫他擦拭炙人的身軀,在確定他氣息勻穩(wěn),應(yīng)該只是因為藥效發(fā)作而昏睡后,她才稍稍安下心來。
她呆愣的坐在地上望著他,他睡著的時候可比他醒著的時候可愛多了。
既不會惹人生氣,也不會故意跟她唱反調(diào),濃眉溫柔的舒展著,濃密睫毛似一排密梳,嘴唇微微彎起,像在微笑似的,看來多了幾分頑皮的孩子氣。
孟潔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柔軟的嘴唇,這里,剛剛才碰過她的嘴唇呢!
看著這樣的楚霽平,她心頭什么氣惱都沒了,反而盈滿揪心的柔情,那源源不絕的柔情,多到已經(jīng)可以淹死她自己。
驚覺到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shí)的反應(yīng),既不是狂怒,也不是氣得想殺死他,更不是跑到廁所去狂吐一場,反而是那么多她以前從來未曾有過情嗉。
她不由自主的惶恐起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剛才可是不顧她的意愿,強(qiáng)吻了她呢!
平常就算是女性友人,連跟人家共喝一杯飲料都覺得惡心,吃合菜也一定準(zhǔn)備公筷的她,居然可以接受限一個男人?且對方還把舌頭伸到她的嘴巴里,她非但沒有半分嫌惡之感,還……還不要臉的回應(yīng)人家。
光想到方才那情欲奔騰的感覺,就讓孟潔自以為鍛練得比銅墻鐵壁還厚的臉龐再度灼燒起來。
天哪天哪天哪!
這是代表什么!
只有愛會使人盲目、會使人拋棄自己的原則,愛才能讓人愿意跟對方分享一切,包括自己的身體。
莫非她愛楚……
嘰,思緒緊急剎車,她抱頭暗暗吶喊,這怎么可能呢?
她理想中的男人可是敦厚老實(shí)、一步一腳印的上進(jìn)青年,再怎么樣,也不可能是像楚霽平這樣的無賴呀!
心底某一角,一個小小的聲音努力讓自己冒出頭,“可是你從來就不討厭他不是嗎?十年前會做出那么強(qiáng)烈的反應(yīng),只是因為害羞,驚慌失措到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才一時間做了最糟的回應(yīng)——了他一腳,你也一直很后悔的,不是嗎?”
不對不對,不討厭也不等于愛呀!
“好吧,不談過去式,但要不是對他仍有意思,你又何必管他,還把他帶回家里來,自掏腰包養(yǎng)他不說,更常常被他氣得半死?若不是愛他,你干嗎自找麻煩,莫非你有被虐待狂?”
不可能不可能,如果真的喜歡他,我干嗎三天兩頭毒罵他?對他一點(diǎn)都不溫柔?
“打是情,罵是愛這句話你沒聽過?若不是愛,怎會在乎,又怎么會費(fèi)力去插手管另一個人的事?這么簡單的道理,不用再鉆牛角尖!
那那那……那就真的證明,她就算還沒到深愛他的地步,也離愛不太遠(yuǎn)嘍?
這太可怕了!
孟潔嚇得從地板上彈跳起,隨手抓了包包,便逃難似的向外沖。
離開前,她沒忘了再多困他一眼,吃了退燒藥也放了冰枕,放他一個人在家,應(yīng)該死不了吧?
不管了!一定要在他醒來前落跑,否則,她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心一橫,小鴕鳥腳底抹油,先溜為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