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相守
“真不知道爺是怎么想的,老愛做濫好人,人死了就死了嘛!干嘛一定要救?又不是有什么好處可以拿,根本就是多管閑事嘛!”
童稚的埋怨聲斷斷續續地傳入韓淵的意識中,一聲一聲,像要敲醒他的神志一般。
“不是說那種藥草很難得嗎?居然就這么給用掉了,要是這個家伙有錢付也就算了,可是連價碼都還沒談呢!爺真是腦袋壞掉了!
那聲音仍在埋怨著,韓淵慢慢睜開眼睛,他的四肢因幻影芙蓉的殘毒而麻木的無法動彈。他慢慢地移動眼睛,見到一個大約只有十一二歲的小童就坐在他前面不遠處,看似正在熬藥。
感覺到他的目光,小童抬頭一看,見韓淵醒來,立即把藥倒了出來,端到他面前,不情愿地道:“喏,我家爺交代了,要你醒來就把藥給喝了!
韓淵連看也沒看向他,一雙眼睛搜尋著屋內,終于在屋子的角落里看到了無言。
一找到目標,他立即撐起身子,蹣跚地走向無言。無言躺在床榻上,神色一如往常,就像睡著了似的,嘴角還噙著一抹幸福的微笑。
他顫著手,輕輕地撫著無言柔嫩的面頰,他那張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一把怒火正在他體內熊熊燃起。
瞧她,多么幸福的表情,好像什么牽掛都沒有了,可以心安理得地到另一個世界去,而他呢?卻必須一個人孤零零地存活在這個世界,一輩子沉淪在地獄之火中。
她怎么可以這么做,她怎么可以?!不,她別想再次拋下他!他的眼中冒出了怒火,驀地彎下腰,一把抱住無言,邁步便要往外走。
“喂!你干什么?”小童嚇了一跳,急急攔住他,“你當我是死人。∧阋獛ё呷撕么跻舱f一聲,哪有這樣的!
韓淵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里,一把推開他,繼續往外走。
小童再次追了上來,使盡吃奶的力道抓住他的手臂道:“我家爺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你怎么能說走就走?就算要走,你一個人走就是了,干嗎非得把人家姑娘也帶走?”
韓淵微微皺起眉,終于吐出話來,“放手!彼龅氖,沒有人可以阻攔。
“你叫我放我就放!要我放也可以,你把人家姑娘放下來,爺要我看著她的,我可不能讓你把她帶走!
韓淵不再答話,手臂一振,小童立即跌了個四腳朝天。
這孩子竟也挺有骨氣,尋常孩子被這么一摔,早就哭得稀里嘩啦,他卻又馬上跳了起來,再次拉住韓淵,大喊:“放下她!贝笥幸环虍旉P、萬夫莫敵的氣勢。
兩人正僵持得不可開交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進來,“阿硯,怎么啦?”話聲未斷,一名身穿青布儒衫、書生打扮的青年走了進來。
小童如獲救星,忙奔向他,“爺,您回來得正好,這家伙番得很,您費了那么大的功夫救他,他居然連個謝字也沒說就要走了。他自己走了也就算了,可偏偏他連人家姑娘都要帶走,我要攔他,還被他摔了一大跤!
“阿硯,不得無禮!鼻嗄甑秃戎D向韓淵道:“這位公子,您身上的殘毒還未除凈,不適合走動!
韓淵依然面無表情,繞過他,想要走出去。
青年忙跟上來,“公子,您就是不顧自己,也得顧這位姑娘,你若真帶她走,會害死她的!
“她早就死了!表n淵木然道。
“不,她還沒死!
中了天下第一奇毒,怎么可能還活著?韓淵不信,仍舊抱著無言繼續往前走。
“爺,我沒說錯吧!這家伙真的很番嘛!”
“阿硯!”青年瞪了小童一眼,再向韓淵道:“公予,這位姑娘真的還沒死,在下對醫道稍有研究,或許可以治好這位姑娘!
“幻影芙蓉無藥可解!
“什么無藥可解!毙⊥僖舶崔嗖蛔,尖著嗓門說,“一百年才開一次花的絳珠草都用上了,就算閻羅王親自來勾魂也沒有辦法,怎么會無藥可救!”
“阿硯……”青年無可奈何地低喊,卻制止不住他的口無遮攔。
“我又沒說錯!毙⊥裾裼修o,“那株絳珠草是您費了好大的功夫救了苗族族長,人家才送您的禮物,我老早叫您留著,說不定還可以賣個好價錢,您就是不聽,白白送給別人,看吧!人家根本就不領情。”
絳珠草生在嶺南沼地,一百年開一次花,可治天下萬毒,韓淵也曾聽過,可是,那只是傳聞,難道絳珠草真的存在?
青年見他心意動搖了,忙道:“你可以探探她的脈象,即知我所言不假!
韓淵立即探向無言的手腕,發覺她的脈搏雖弱,但的確有跳動。他不敢置信,不由得喃喃道:“不可能的……連幻影醫仙都無法解的毒,怎么可能……”
“幻影醫仙算哪根蔥?”小童聽到他的自言自語,不屑地嗤了一聲,“我家爺可是……”
“阿硯!”青年輕喝,攔住小童的話,舉袖擦了擦冷汗,似是為了這小童的放肆感到不好意思。
無言振動的脈象,一聲聲地敲在韓淵的心坎上。她活著,她真的還活著!如釋重負的感覺涌上他的四肢百骸,讓他腳下一軟,幾乎要站不住。
“公子,請把這位姑娘放下來吧!她現在還禁不起任何晃動!
韓淵忙將無言放回床榻,癡癡地凝望著床上的人兒,仿佛只要他眼睛一眨,無言就會消失在這天地間。
他的神情叫青年也不禁動容。看看時辰,又該是為這姑娘拔毒的時刻,于是,他從藥箱取出金針,為無言施以針灸。
韓淵仍癡癡地在床前凝視著無言。一張床的床沿也不過那么點大,他這么大個子著實占位置,青年知道他對眼前這位姑娘情深愛篤,也就視若不見。
可是小童可不樂意了,一來他年紀尚小,不明情愛,二來他看韓淵不顧眼,當下毫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喂!你閃遠一點成不成?別妨礙我們救人,再說,有什么好看的嘛!當心人被你從活的看成死的!
“阿硯!”青年斥喝著,小童故意視而不見。
不過,他這一推,倒是讓韓淵回過神來,他默不吭聲地退到一旁,安靜地看著青年施針完畢,而后抱拳為禮,神色再度回復一方霸主的氣度道:“在下韓淵,還未請教閣下大名!蹦軌蚪饣糜败饺刂荆@青年絕非泛泛之輩。
青年忙回以一禮,“在下齊軒,他是齊硯!
齊軒?這個名字他從未聽過。他再度仔細地端詳了他一眼,眼光瞄到青年身上的青色儒衫時,腦袋靈光一閃,“閣下是‘圣手書生’?”
齊軒微一遲疑,俊秀的臉上露出一抹不自在,“那是江湖中人抬愛,在下愧不敢當!薄 。
北幻影、南圣手,這青年正是與無聲齊名的圣手書生。
。 。 。
午后山谷里的風正涼,無言一覺醒來,慢慢睜開了眼睛。其實,她張不張開眼也無關緊要,只是睡醒了張開眼睛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
“柳姑娘,你醒了?”齊軒清朗的聲音帶著笑意道,“睡得怎么樣?還安穩吧!”
“嗯!我睡得很好,這幾日我整日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骨頭都快生銹了!
“你身中劇毒初愈,原是該多休息才是,多睡一會兒,對你總是有好處的!
“我知道,真是麻煩你們了!
“別說這客氣話,咱們學醫的人本就該懸壺濟世,才不負自己學的一身本事!彼謇实匦Φ。
一旁的齊硯悻悻然地接口,“對!懸壺濟世!最好是別管自己荷包里有多少錢,教自己活活餓死,但就是別忘了救別人,這樣更不負自己的本事!
“阿硯,你又多嘴了。”齊軒瞪了齊硯一眼,這小鬼,愈來愈沒大沒小了,“藥不是早已煎好了,還不端來給柳姑娘喝?”
“知道了啦!”齊硯沒好氣地說,轉身去取碗盛藥。
雖然和他們相處已經有好些天了,可是這對主仆奇特的交談方式仍是教她不禁笑了出來,表面上齊軒是主子沒錯,不過,真正和他們相處過就會知道,齊硯倒像是個老媽子,尤其管齊軒的荷包管得緊。
雖然齊硯老是沒大沒小地頂撞齊軒,不過,無言感覺得出來,齊硯的作為全是因為關心齊軒,而齊軒顯然很明白這一點,也就由著齊硯騎到他頭上,他們這般的情誼也不知是怎么培養的,想必也是一段曲折的故事吧!
齊軒倒是有些汗顏,不知該說些什么,最后干脆不說。
沒一會兒,齊硯端來藥。
無言接過藥,輕聲說了聲謝謝。
“謝什么謝?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饼R硯揮了一下手,嘴里說得滿不在乎,但那張高傲的小臉卻泄漏出不自在的紅暈。
無言雖看不見,卻感受到他的別扭,只是淡笑,靜靜地喝下苦澀的藥汁。
那日將韓淵身上的毒全渡到自己身上時,她真以為自己死定了,乍醒時,意識依然渾沌,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在天堂,還是在地獄,那種感覺就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醒的那一瞬間,不知是在夢境,還是回到了現實。
或許是老天垂憐吧!八年前她身中劇毒,是師父絕命老人救了她;八年后身染幻影芙蓉,則由圣手書生挽回了她的性命,這樣的境遇,尋常人一生能遇上一次就算萬幸,她卻連遇兩次!況且,幻影谷地形隱秘,韓淵是無情引路才得以進來,齊軒卻是無意闖進,她實在不能不感激老天爺的安排。
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已知齊軒便是當初與她師父絕命老人齊名的神醫齊正風的兒子,齊家醫術與幻影谷各有千秋,他們相互切磋,彼此都覺得大有助益。
尤其是幻影谷中種滿奇花異卉,齊軒忙于求知,樂不思蜀得很,套句齊硯的形容方式:“爺就像窮鬼掉進了錢窟,不讓他研究個徹底,包管他三天三夜睡不著覺。”
齊軒那溫文儒雅的個性,就像是她一直想要,卻沒有的大哥,而齊硯就像是自家別扭的小弟,沒幾天,他們就已建立起如親如友的關系。
有齊軒的陪伴,有齊硯的拌嘴,她不應該感到寂寞才是,只是……只是……
她輕輕嘆了口氣,草草將藥喝盡,道:“齊大哥,我想到外頭走走!
“好啊!你躺了這么久,出去走走有助于舒活氣血,不過,別走太久了,你的身子還禁不得勞累。”齊軒叮嚀著。
“我知道!睙o言點了點頭。
出了木屋,暖和的陽光暖暖地曬在她身上,讓她頗有恍如隔世之感。
難得今日谷里霧氣不重,陽光得以穿透進來,花草香味在空氣中浮動著,原野間更是一片生氣蓬勃的景象。
但這樣的好天氣并不能讓她的心情好些,她再度嘆了口氣,只覺得滿身疲倦。
自她醒來也有七天了,在最初睜開眼時:她沒能見到韓淵,齊軒告訴她,韓淵有事待辦,先出谷去了。
他這一別,到底代表什么意義,她不知道。
我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你……
他曾這么說過,而或許,這就是他表達自己憤怒的方式吧!借由不辭而別來宣告他們之間的決裂。
他的憤怒,她可以理解,但是,就算時間可以倒流,她還是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只要他能好好活著,就算他永遠不原諒她,也沒有關系。
八年前,她早就該死了,老天爺給了她一條生路,讓她得以在八年后與他重逢,她已經夠滿足了,往后的日子,即使得在山谷中度過寂靜無人聲的歲月,她也無怨無悔。
自始至終,她從未奢望能和韓淵白頭偕老,他就像是翱翔天地的雄鷹,他的腳步不是一個瞎子所能追得上的,她若留在他的身邊,只會阻礙他向前進的腳步。
更何況,雖然絳珠草療效驚人,可是幻影芙蓉之毒依然不能小覷,尤其在韓淵血液的催化下,加強了幻影芙蓉的毒性,雖然她這條小命救了回來,可是她自己很明白,下半輩子,她是與藥罐子結下不解之緣了。
這樣的她,又怎么能夠陪著韓淵縱橫天地呢?
她散了一會兒步,覺得有點累了,于是靠著樹干坐了下來。生死之事,她從來不掛在心上,只是韓淵……韓淵他……
正想得出神,一陣風掃過她身邊,將她卷進一雙鐵臂間。
她整個人被攔腰抱起,正待掙扎,那熟悉的男性體味卻讓她停住了動作,她想出口叫喚,那人已經抱著她,施展輕功,如飛鷹般飛奔起來。
那人奔了好一會兒,在山道上不斷地往上躥,無言被他繞得頭昏腦脹,好不容易他總算停住腳步,無言還來不及松口氣,已感受到他們此時正站在一處斷崖邊,強風颯颯作響,好似要把人卷下去似的。
這樣的感覺讓她驚慌,她緊緊抓著那人的衣服,道:“韓大哥,你帶我到這里來干什么?”
韓淵將臉俯向她,灼熱的氣息噴到她臉上,他的聲音輕柔,卻帶著危險的訊息道:“你應該感覺得出來這是什么地方吧?你的腳下是一個山谷,雖然不是很深,不過,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你……你想做什么?”無言驚駭地問。韓淵可不是一個會做無聊事的人,他帶她來這兒一定有特殊目的。
“你說呢?我的無言好妹子!表n淵輕輕一笑,笑聲中聽不出任何歡愉。
無言強壓下心頭那股不祥的感覺,“韓大哥,我知道你很惱我,可是——”
“我對你的感覺,可不是一個惱字那么簡單!表n淵驀地打斷她的話,聲音冷冽,“你想不想知道,從這里跳下去的感覺是怎么樣!”
無言驚慌地抓住他,急道:“你別亂來!你愛怎么報復我都可以,可是,你絕對不能亂來!”
“報復?我就是打算要報復你,我要從這里跳下去,讓你也嘗嘗心愛的人在你面前死去的滋味。”
盡管心里已隱隱猜到他的想法,但聽他說出口,還是叫無言嚇得蒼白了臉,小手抓得更緊,“不行!你不可以這么做。”
“為什么不行?”韓淵冷笑道,“你都可以不顧我的感受,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我面前死去,我為什么不能也讓你嘗嘗這種滋味?”
“我……我是為了救你!
“我說過了,我不稀罕你救我。你自以為你所做的是為我好,可是,你為什么不問問我,我要不要你為我這么做?當我看著你用你的性命來換回我的時候,你能夠了解我的感受嗎?我巴不得我立刻死了,也不要看到你死在我的面前,那等于是我自己動手把你殺了一樣……”
“我知道!我……”
“不!你不知道。否則你就不會對我做出那么殘忍的事,讓我飽嘗痛苦。八年前,當我遍尋不到你時,我多想死,我多想上窮碧落下黃泉地找你問個清楚,可是,我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希望你還活在人世間,心想,如果我死了,你卻活著,那你該怎么辦?”
“于是,我茍延殘喘地活下來。我在嘉興立業,是因為我們約定要到嘉興去找你的外公、外婆,要是你還活著,我想你一定會到嘉興來,我們就有希望再見!
“為了這個希望,我熬了八年,生不如死;八年后,總算讓我盼到你,可是,你又再次讓我嘗到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你那樣做根本不是在救我,你是在凌遲我,讓我背負著害死心愛的人的罪惡,一輩子都在地獄之火中受盡煎熬。”
“對不起,對不起!表n淵凌厲的聲音,一聲一聲地敲在她的心坎上,令她不禁哽咽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就能抵消我這八年的苦楚嗎?八年來,我之所以不斷在商場上擴張,就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闖出名號,如果天可憐見,讓你知曉了,你就會來找我;另一方面,我不斷試著尋找你,我安慰自己,只要沒見到你的尸首,就代表你還活著。好不容易,我終于探到消息,名震武林的幻影醫仙很可能就是你,所以我立即動身前去找你,在確定是你以后,我欣喜若狂;可是你呢?
“那八年的找尋,我因為不斷的失望而恨起你來,我恨你為什么不讓我知道你的生死,讓我一個人背負著所有的痛苦與罪惡,茍活于人世,活得像個行尸走肉般?墒悄切┰购拊诳吹侥愕哪_被捕獸陷阱所傷的那一瞬間,就煙消云散了。我告訴自己,只要你說出事實,我就原諒你,可恨的是,你竟一個人擔起所有的罪過,寧愿讓我以為你拋下中毒的我不管,也不肯說出事實,在那一刻,我好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韓大哥……”淚水由無言臉上滑了下來,她伸出手想安撫韓淵,卻遭他無情地拍開。
“不要碰我!我給過你機會,在前往綠柳山莊的路上、在綠柳山莊里,我找盡機會逼迫你,只要你說實話,我就會告訴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們還是可以像八年前一樣,重新聚首。可是,你卻什么都不說,不管我怎么逼迫,我怎么待你,你就是不說!”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嗎?你怕連累我,對不對?你因為瞎了雙眼,才不來找我,你怕拖累我、阻礙我的前程,所以一個人吞下所有的委屈,哇!好偉大的情操。o言,我韓淵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這么一個懂得犧牲奉獻的紅粉知己!闭f到最后,他的聲音充滿譏刺之意。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榮華富貴我到底想不想要?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怕跟不上我的腳步,我可以放棄一切呀!就像八年前我放棄王位一樣,我們可以像當初所說的,找個地方買塊田,我種田,你就給人治病?墒牵銖膩砭筒粏栁椅乙氖鞘裁,就獨斷地為我決定一切!
“你現在口口聲聲說對不起,可是下次有同樣的狀況發生,你還是會做出同樣的事,再一次凌遲我,再一次讓我生不如死!不了,無言,我不再相信你的話了,我不要再嘗到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人世間的滋味了,反正我已不再期待你能夠拋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和我長相廝守。”
“當日我說過了,我不原諒你,我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你!在你把我身上的毒渡到你身上的時候,你就應該覺悟我會報復,我要你也嘗一嘗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死在面前的痛苦!”
“不要!”無言驚恐地瞪大眼睛。
“你可以不要你的命:我為何不可以不要我的?無言,這次的選擇權不在你手上了!表n淵輕輕一笑,笑聲冷冽駭人。
“不,韓大哥,你不能亂來!”無言尖叫出聲,不顧一切地撲向他。
奈何她的阻攔對韓淵而言根本不算一回事,他輕輕一撥便推開了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移動步伐向后退了去。
“不——”無言驚駭絕倫地尖叫出聲,也不知她哪來的力氣,竟一躍而起,撲向韓淵。
韓淵一腳已經踩空,眼見要摔下去時,無言已經撲到他的身上,緊緊地抱住他。
強風灌進耳里,在身子急劇往下墜的同時,她的腦海只有一個念頭——要死,就一起死吧!
。 。 。
無言緊緊地抱著韓淵,腦袋里是一片空白。
“為什么跟我跳下來?”’韓淵的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無言并沒有真切地聽進去,只是怔怔地道:“我們……我們沒死?”
“我們沒死!表n淵道。腳下的堅實感也說服她,他們還活在人世間。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陪我一起跳下來?”韓淵的聲音固執地追問著。
“我……”或許是余悸猶存,無言無法壓抑心頭的激動,沖口道,“你死了,我一個人獨活還有什么意義?”
“你會想到我死了你不能獨活,那你為何不想想,你死了,我一個人又如何活得下去?”韓淵嚴厲地道。
“我……”他的話犀利得令她無法反駁。
韓淵一把扣住她,用力搖晃了起來,“你以為生死相許的人只有你嗎?我也是。∥也荒軟]有你,你知不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無言被他搖得頭昏腦脹,只能抱著他,迭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韓淵吼了起來,“我只要你好好地待在我身邊,好好的,你懂不懂?”
“我懂了!睙o言不再掙扎。
失去他,她無法獨活,而失去她,他亦是不愿茍活于世,就如當年韓淵曾說的:能夠保護她的只有他,而能夠了解他的也只有她。他們之間,早在童年時,就有切割不斷的牽絆了,這樣的牽絆,又豈是失明、拖累這點小事可以阻斷的!
“不要再輕易地說要離開我,也不要再說你要離開我!表n淵停止搖晃的動作,額抵著她的額,沉痛地道。
“不再輕言別離了,再也不了。”無言抱緊他,許下承諾。
直至此刻,韓淵的一顆心總算落實下來,就好像打了場硬仗,全身都虛脫了。
八年的歲月相隔,他們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說,可是那些離別之情又豈是言語可以表達清楚的,他們只能緊緊互擁著,心貼著心,無言地交換著心情。
斷崖頂,兩顆人頭縮了回去,齊硯咋了咋舌,道:“這.場戲還真精彩,戲臺上演的都沒這么好看。”
他們主仆兩人在小木屋里久候無言沒回去,因而尋了出來。來到斷崖時,正巧見到無言與韓淵眺了下去,嚇得他們趕緊沖向前一看,好在斷崖底下約三十尺處有一塊凸出的平臺接住他們。
或許,這塊平臺早就在韓淵的意料中吧!齊軒微笑地想著。
好在一切都有了美滿的結局,如果他們再待下去,可是有偷窺的嫌疑喲!于是,他轉向齊硯,道:“阿硯,我們走吧!”
“要走啦?”齊硯可是有些不舍,“再待一會兒吧!說不定待會兒還有更好看的戲碼耶!”
敢情他是看上癮了!
齊軒瞪了他一眼,道:“走吧,你剛剛不是喊餓了嗎?咱們這就回去吃飯吧!吃完飯,也好收拾東西上路了。”
“爺,您要離開啦?”
“韓公子會照顧柳姑娘,我們還待在這兒做什么?該繼續上路了!
“那要不要告訴他們一聲?”齊硯指指斷崖下的兩人,“我看他們一時半刻不會回去的!
“留張紙條就好了,何必打擾人家呢?”齊軒笑笑。
但齊硯可不依了:“那可不成,診金都還沒算呢!就算不算診金,那絳珠草可是百年才開一株的,值不少錢耶!我看那姓韓的家伙還挺闊氣的,應該付得起吧!”他精打細算了起來。
“阿硯——”齊軒拖長了音,心里又好氣又是好笑的。
“醫病給錢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嘛!爺,您再枉做濫好人下去,遲早有一天,咱們會活活餓死,到時,你想救人家都沒法救了。”
齊軒翻了一下白眼,拉起齊硯的手就走。
齊硯仍是鍥而不舍地叨念不已,只見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于蜿蜒的山道間……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