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之后,曉彤依約和王明威去聽李查克萊德門的鋼琴演奏會。
坐在化妝臺前,她茫然的凝視著鏡中那個蒼白無神的自己,不懂受感情劇創的她,為何還會答應這個約會,明知道自己根本無意與他同游。
但是回想起他彬彬有禮的風度和幽默的談吐,她就覺得有他這個朋友實在不錯,總比自己老是窩在這個地方,成天面對子謙冰冷的面容,要來得愉快多了。
自從那天,他再次用犀利殘忍的言詞傷害她后,她和他就未曾單獨相處過。雖然她強迫自己必須放棄那份侵蝕她心靈的愛,但是她總是放不下;復雜、理不清的思緒中,總是摻雜著些許的惆悵和神傷。
她無奈地嘆口氣,倘若她尚留在美國,也不必在這里自悲自嘆。
好不容易收回了思緒,她穿上了特為赴約選的白色真絲洋裝,把自己襯托得更加清新美麗。
穿好了衣,上好了妝,她在鏡子前轉了一圈,鏡面反射出一個高挑卻略嫌瘦削的纖弱身影,凝望鏡中蒼白如死灰的自己,她悲哀的朝自己凄清的影子笑笑。
人說,女為悅己者容,而她卻是為了驅走那噬人的悲痛,才不得不以一張上了彩妝的面具來掩飾自己的憔悴。
才走出房門,一轉身就看到子謙正站在樓梯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看見一身飄逸的她,子謙幾乎無法將視線從這個白衣勝雪的清秀佳人身上移開,剎那間,他突然有一種想將她抱離這個紅塵俗世的沖動,更想將她圈在自己的臂彎中好好的守護著。
僵立在原地的曉彤,感覺這一刻好似有一世紀之久,在他的眸子里,她看不出他的思緒及感情。
為了避免讓他看出她的畏縮,她深吸一口氣,也以評判和挑釁的目光打量著他;他身上的黑色襯衫服貼的附在他的胸膛,顯示出他結實有力的寬胸和強健的臂膀。
看著他碩健的體格,使她的心潮頓時又泛起了串串漣漪。天。∷嗯瓮芤蕾嗽谒砩!
“漂亮!”他努努嘴,地笑非笑的。“真漂亮,子恒見到了一定會大為贊賞!
“哪里,你太夸獎了!”她冷冷地回他。
子謙不舍的目光像被她吸住一般,怎么也挪不開。
見他沒有走開的意思,她只好硬著頭皮在他的目光注視下走下樓。
“怎沒有見到你的護花使者?”
“我今晚和王明威去聽音樂會!彼室饷硷w色舞的回答他。
只見他不再開口,氣沖沖地走出屋外,一會兒,她聽到了保時捷的引擎怒吼聲。
聆聽漸消逝的車聲,曉彤悲哀的想著,也許在某個浪漫的地方,正有一位美艷的女子,用仰慕的心等待他的來臨。
事實上,子謙的私生活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若指掌的,即使是和他生活于同一屋檐下的親人。而她對于他的風流韻事,全是由報章雜志上看來的。
其實她也知道有些媒體為了促銷,使盡渲染的手段,可是也有部分的報導,用照片作為文字內容的佐證。不過,出現在他身邊的美女,也都是有名的模特兒或電影明星。這么多年來,連那些條件優秀、出色的女人都不能使他俯首稱臣,那她這個渺小如滄海一粟的平凡女子,又怎能妄想得到他的真心呢?!
門鈴就在她陷入沮喪時突地響起,打斷了她的心思,她收起無力的表情,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前去開門。
門一開,出現在她面前的是笑容可掬的王明威。
“嗨!”她努力找出愉快的情緒。
“嗨!曉彤,你好漂亮。”他目光晶亮的凝視她。
“謝謝,要不要先進來坐一會兒?”她勉強的笑笑。
王明威朝她咧齒一笑!皶r間已經差不多了,我們還是走吧,免得待會兒被塞在路上,誤了進場的時間。”
“也好,我們走吧!”曉彤面帶微笑,決心要好好的和王明威度過美好的一晚,她隨他走進花香四溢的晚風中。
車行半路,王明威打破沉默。
“剛才我的車剛彎進你家門前的碎石子道時,差點被你大堂哥的車擠進路旁的大水溝里。”王明威愉快地說,“他好像在生氣?!”
“你是說我大堂哥?” 曉彤明知故問。
“對阿!方才他那輛黑色的保時捷,像一顆猛然發射出的子彈一樣!”王明威直視路況的目光沒有看見她逐漸暗淡的眼神,仍像個淘氣的孩子,繪影繪形的描述著。
“他大概快要來不及赴約了!”曉彤故作輕松幽默的說著。
***
音樂會開始后,美妙的音符在偌大的空間里回蕩,曉彤心不在焉的呆坐在那里,宛如一座失去生命的雕像;眼神呆怔地望著舞臺。
音樂會結束后,王明威帶她到一家充滿歐洲古典情調的餐廳。面對佳肴醇酒,曉彤低沉的情緒始終提不起任何興致。
王明威雖是個商場老手,但卻沒有一般生意人的市儈,且心無城府、親切隨和,是一個能體貼別人的好朋友。
她雖喜歡他,可是卻不能替代子謙在她心中的恒久地位。
“你打算做什么工作呢?”
曉彤茫然的看著窗外,聳聳細廋的雙肩。“我也不曉得,也許我該開始看求職欄了!彼腴_玩笑說著。
“如果你不嫌棄,那就到我的企管公司上班!蓖趺魍谋砬榉浅I髦亍
“你說什么?”曉彤突然掃開陰浬,無法置信的笑著。“你沒搞錯吧?我記得你是一個會計師!
“我和朋友合伙開了一家企管公司!彼J真地回答她。
“但是我一點工作經驗也沒有!”曉彤老實告訴他。
“經驗是由時間、工作累積而來的。”他一點也不在乎。
太好了!她不用再苦惱自己是否該答應子謙了,至少她能到王明威的公司工作。
“好,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太棒了,歡迎你來!蓖趺魍桓毕矎奶旖档哪。
“我何時開始上班?”她好開心.開心上蒼總算在她面臨工作、感情的絕望時,讓她有柳暗花明的生機。
“如果你方便就在下個月一號開始上班!
“好!明威,我真的好感激你!彼斐鍪,友善的握住他。
“不用客氣!彼猿暗匦πΑ!捌鋵嵨疫@么做也是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時間和你相處!
曉彤羞澀地垂低下頭。如果子謙也能這樣對她,不知該有多好?
也許她該選擇“被愛是幸!钡牡缆?!
可是,她做得到嗎?
她和他愉快的聊著、酌飲著,不再去想那擾人的愁思,也沒有注意到時光的飛逝。
“我感覺好像認識你好久了!彼敛槐苤M地把自己內心的感覺告訴他。
“對你這種感覺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失望?”他朝她扮了一個鬼臉。
這時,她舉起腕表看了下。“天!我們該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彼鹕淼焦衽_買單。
回程中,他沒有和她交談,只是各懷心思的走完這段路途。
“要不要進來坐坐?”站在大門口,她禮貌地問他。
他看看腕表。“已經很晚了,我想可能不大方便,下次吧!”王明威很紳士的婉拒了。
“我今晚過得很愉快,謝謝你。還有,謝謝你提供給我的工作!彼屑さ脑谒念a上獻上一個美國式的友誼之吻。
王明威臉倏地紅了!安挥酶铱蜌,而且我也希望你不要對我太拘泥,老是把謝謝掛在嘴上!
“當然,我們是朋友!瘯酝_始后悔用美式的謝意吻他。
“可是我希望的卻是另一種朋友的特殊定義!痹谒恼Z音中和亮如星辰的眼中,流面著他對她的感情。
曉彤有些招架不住,不過像這種事該清楚的劃定界限,決不能含糊籠統的帶過!皩Σ黄穑也豢赡芟矚g你的!
望著他蒼白的血色,她知道自己傷害了他,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捌鋵嵨以缫研挠兴鶎伲贿^,我和他的感情可以說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也可以說,我始終找不到通往他心靈的路。我無法忘懷那個人!
一陣沉默后,她才聽見他長長的嘆息聲!笆聦嵣希退隳悴徽f,我也早已有心理準備,只是我不愿面對它罷了!”他艱澀地笑著,“我之所以會邀你進我的公司,其實也是出于私心,希望能在長期的相處下,得到你的愛。”
“我……我很抱歉——”
“別拒絕我,給我一個機會吧!”
“可是,我——”
“晚安,曉彤!”他溫暖如春日的微笑在夜間散發出它動人心魂的魅力。
“王明威——”
“我再打電話給你!”他溫柔的對她說,并緩緩地開動車子。
“我可能會傷害你——”曉彤追著他,焦急地輕喊。
“人生的一切不就是一場賭注嗎?讓我們來和命運之神搏一把吧!”他輕柔的語音飄蕩在充滿夜來香的夜風中。
望著他漸行漸遠,最后變成如螢火那般微小的車燈,曉彤有些動容的咀嚼他方才拋下的話。
子謙抑郁地點著煙,懊惱的直盯若紋風不動的大門,敏感的聆聽著靜謐的夜中是否有引擎聲或輪胎輾過的聲響。
自從他憤怒地沖出大門時,他的大腦一直映著白衣勝雪的她,嬌弱的倚在王明威懷里,滿足的欣賞著今晚的該死的鋼琴演奏會!
等待在痛苦中度過,他原想把自己帶入夢中,讓無邊無涯的夢境,把她擁在懷中,將積壓在心中的痛苦情感,推進時空的盒子里,進而永遠將它鎖住。
可惜,任他怎么閉眼也無法入眠,他仍在她的白色身影中痛苦的掙扎,好似她的影子化成攫取人心的鬼魅,盅惑他早已迷失的心智。
引擎聲劃破無聲的黑暗——她回來了。
是的,她回來了,可是她仍依依不舍的用嬌脆的聲音和她相處大半夜的男人談情,一幅天塌下來她也不肯讓他走的模樣,而且他還看見她用小巧的唇吻了那個男人的臉!
天!他快要爆裂成一塊塊因癡心等待而碎的恨石!
想到這里,他無力地短期擺在面前的酒杯,一口飲下它,讓那燒灼的液體流入體內,把滿載著的絕望和傷感一并融化,以免他在她進來時,用連自己都鄙夷的聲音在求他,求她不要用美麗、充滿愛戀的眼神看著別的男人。
可是,那可能嗎?
因為她已被他因嫉妒而爆出的無情言語,傷得體無完膚,因此,他還有資格要求她——為他留住深情嗎?!
能嗎?能嗎……
他又斟滿了一大杯酒,毫不考慮地將它咽進塞滿苦澀的胸口。
。
曉彤停佇在清涼的夜風中,靜靜享受夜的寧靜,好半晌,才踩著細碎的步伐走進光線幽暗的客廳里。
原以為在這寧靜的子夜時刻只有她一人,但在她關上門哼著西洋情歌時,眼角閃進一個黑影,一頭雜亂無章的早發,剛強陰郁的他竟站在她面前。
她從沒看過他如此,在她的眼里他向來是一絲不茍、永遠帥氣逼人、冰冷剛強的。
為何他不睡呢?
她瞄了眼客廳里古老的大鐘。
天,已經凌晨一點了?!她倒抽了一口氣,她和王明威竟談了這么久!
她站立了片刻,然后聳聳肩,認為自己并沒有太過放縱,也沒有逾矩,何需對任何人在乎!
凝望了眼他依舊不變的僵硬背影,她不想和他打招呼,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已徹底地對他絕望了。
“玩得開心嗎?”他拋來冷冰冰的目光。
“很開心!”她僵硬地回答他。
“音樂好聽嗎?”他平靜的語調反而給人暴風雨前的寧靜的感覺。
“好聽。”她依然不看他,只是冷冷地應著。
“你好像很容易墮入愛河!”他冷冷的譏諷著。
她知道他指的是子恒和王明威,可是她累了,不想再和他做這種無謂的口舌之爭。
“如果我是呢?”她故意激他。
“你太放蕩了!”他漠視在他心底呼叫的促急聲音!翱磥,三年前我的拒絕并沒有錯!
他這句話就像淬了劇毒的劍,直直地刺向她潰不成軍的心緒,令她搖搖欲墮。
“我累了,我想上樓休息了!”她僵冷地打斷他,不想再和他爭執下去。
“別——”
“我找到工作了,以后我要在王明威的企管公司上班。”她目的在于告訴他,她不會為他工作。
她遽然往樓上狂奔,眼角的淚水一顆顆地撒在凄暗的世界中。
。
一覺起來,曉彤感覺三年前那種悲慘的日子又回來了,可是她不能再用鴕鳥式的解決方法,來逃避這種化不掉的痛苦情感。
理了理一頭糾結的發絲,她沉郁地推被下床。
打理好了自己,她拖著沉重的腳步下樓。
餐廳里只有繼父一個人在看報紙。
她繼父抬起頭,慈愛的對她微笑!霸纾瑫酝!
繼父好似察覺她的郁悶,放下手里的報紙,研究似地看著她!澳隳樕趺催@么蒼白!”
“我……我昨晚沒睡好!”她支吾著。
很顯然的,她繼父并不相信她的搪塞之詞!澳阌行氖?”
“我很好,我真的沒事。”她扯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真的?”
“真的!彼接与x這種碎人心魂的對話,唯恐自己悲傷的情緒讓別人知悉。
“工作現在有著落了嗎?”繼父和藹的關切著。
“有!
“替子謙工作?”
“不,不是。”
“哦,那你是為誰工作?”
“王明威!”
“你為何不替子謙工作?”繼父雙眉深鎖!拔乙詾槟銜邮芩奶嶙h!”
“感情的事必須兩情相悅,決非一廂情愿可行的!
“你認為他對你沒有誠心!”繼父肅穆地對她說。
“爸,我們不要談這個問題,好嗎?”她一想起他銳利、冷酷的言詞,心頭又是一陣難過。
“孩子,你已經逃避了好多年,為何不能勇于面對這個問題?”
“爸,我不是逃避。我只是想維護一些尊嚴罷了!”她面露痛苦!叭嘶钪凶饑赖,不是嗎?”
“唉,你們兩個都太驕傲了!”繼父緩緩站起身!叭绻銈兇虿黄颇堑莉湴恋姆h,那心碎、心痛永遠會存在你們心中!
繼父離開后.曉彤茫然地看著窗外灰蒙蒙的雨幕,思索著該如何度過往后的日子。
沒一會兒,雨雯走進餐廳,邊走邊打著哈欠,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又飛到某個國度去了!睍酝畯娖茸约捍蜷_郁結心緒,微笑著朝雨雯說道。
“今天休假!庇牿╅_心地倒了杯牛奶喝。
“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曉彤向她宣布。
“咦!你不是想替子謙工作嗎?”雨雯狐疑地問。
“我不想讓別人說我是靠關系進去的!
“誰?你為準工作?”雨雯揚了揚她濃密的雙眉。
“王明威!”
“哇!我就知道王明威不會輕易放棄接近你的機會!”雨雯一臉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你錯了,我和他只是很單純的朋友關系。”
“對!朋友關系原本就是進入情侶關系的前兆。”她端著牛奶前她擠擠眼!案螞r他也是一個既英俊又優秀的男人!
曉彤不想再談王明威,所以便技巧的換了個話題:“你今天有什么計劃?”
雨雯望了望仍飄著細雨的天空。“這種爛天氣不適合上街壓馬路,或許——”她突然住口不言。
專心聆聽雨雯說話的曉彤,已由她遽然酡紅和發亮的眸子中猜出,有某個人出現了。
時間過了幾秒,一個身穿黑色襯衫黑色西褲,敏捷有如黑豹的男人出現在樓梯的末端。
“你可真會賴床!”雨雯語帶嬌嗔地說道。
“那你就錯了,鬼丫頭,我已經起來好幾個鐘頭了!”他性感的唇含著一絲慵懶。
“子謙,你帶我和曉彤去吃個豐盛的中餐好嗎?然后再去別的地方兜風一下,這樣好不好?”雨雯歡快地提議。
曉彤一顆苦澀的心逐漸下沉,對于子謙,她是避之惟恐不及,遑論跟他結伴出游!
她抬頭看向那兩人;眼前的雨雯正用熱烈、癡狂的眼光注視他。
但當她把目光轉向一臉深沉的子謙時,就碰上他投射過來的黑冷目光。一個驚惶,她趕忙又把目光挪回報紙上。
“你剛才不是說這種天氣不適合外出!”子謙低沉的聲音在靜默中響起。
“可是出去玩就無所謂了!”雨雯的癡狂目光如燃燒的火石。
“雨雯,對不起,我今天真的沒空!弊又t的語氣溫和,可是其中卻夾帶些許的無情。
“你一定可以挪出時間的!庇牿┧F鹳噥砹恕
子謙不耐地看著雨雯!皠e任性了,我還得工作!”
但雨雯仍不死心的要求著:“子謙——”
“我不是已經說了,我今天很忙,我希望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了!”他霍然站起身,憤怒的唇抿成一線,狂暴的面容像是要揍人似的。
雨雯倏地站起身,就在她轉身離去時,曉彤看見她眼角閃動的淚光。
望著雨雯受屈辱的背影,曉彤一時忘了昨夜的不快。
“你為何要用這種態度對她?”她責問道。
“不然,你以為我該怎么辦?”他怒目相向。
“就算你要拒絕她總可以委婉一些吧?何必像兇神惡煞一樣!”
“對于拒絕人,你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他嘲笑著。
“你——”憤怒的喘息在她的胸臆間起伏著!笆!我是很有經驗!因為我早已嘗過被你利言傷害的滋味!”
“那是你自找的!”他粗聲粗氣的說。
“是。∈俏覀冞@些女人自找的。”她哀傷地重復著。
“我要如何拒絕她是我的事,不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痛楚。
“你非要把所有心儀你的人傷得體無完膚你才開心嗎?”她慢慢地問道。
子謙的內心頓時波濤起伏,為了掩飾內心的悔恨和眼底的依戀,他轉開頭踱步到落地窗前,眺望著罩在雨霧中的山巒。
“我不是故意傷她的,我是真的沒空!”他的語音已沒有先前那種高張的怒焰。
“你是不是發現她已經愛上了你了”
“她絕不是愛上我,”他冷然答道,“這只是一時的偶像迷戀,再過一段日子,她就會停止了!
他停了停,為自己點燃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白詮奈野l覺她似乎愛上我了之后,我便盡量處處留意著,以避免她對我愈陷愈深!
聽著他一字一句的敘述著,曉彤感覺宛如是自己當年和現在的痛楚。
“我希望她能從我嚴厲的拒絕中看清楚,我不是她的白馬王子;蛟S這會使她很痛苦,但是總比她發現我是在同情她,施舍她時還要來得好!
“就像對我一樣……”“她幽幽地輕語。
“曉彤——”他很想說那不一樣,很想告訴她他愛她,可是又怕說出這些話之后,得到的只是一片凄涼的苦痛。
“我懂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用心良苦!”她蒼白著臉打斷他。
“你不明白!”他著急地喊住她。
她沒有問,只是靜默地看著他。
他幾近崩潰了,幾乎想伸手用力抱住她,可是他沒有,只是用力咽下心中的那股欲望!
“我明白,我懂!”她背過身,凄涼地笑笑。
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他掙扎了好一會兒才按捺住他想告訴她愛她的真心話。
“好吧,只要你能明白就好!”他慘淡地輕語。
正在悲憐自己的她,沒有聽出他話中的無奈,只想趕快離開他的身邊。
“我后天就要去美國視察業務了!弊又t突然開口。
頓時,她的心抽痛了一下。“這么快?”
“那邊有事,我必須過去處理,況且,我已經在家休息得夠久了!
他又要走了?!何年何月回來?這些像利刃般的思緒,劈碎了她方才建立起的防御心。
“你在臺灣的這段日子并沒有閑著,也是為公事繁忙,甚至為東南亞地區的公司兩地來回奔走!睍酝辜钡哪抗饽曋
他并沒有馬上回答她,只是靜默的用黑深的眼眸看著她,良久,他才淡然回答:“但是,美國的事業是趙家重要的一環,我不得不回去!”
他居然還能如此鎮定,難道他對她一點依戀都沒有?
天!她是多么渴望他能留在她身邊!
望著她憂傷如焚的表情,子謙立即明白她是希望他留下,可是在她尚未了解真愛之前,他不會輕言許諾的,況且,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子恒和王明威。
“不要走,為我留下!”
“你不怕讓子恒還是王明威聽見?”他陰沉地冷哼。
她拋下多日來的矜持,絕望喊道:“我才不管他們,我只要你不要走!”
他震顫了下,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撫她柔如細絲的長發。“我不得不走,我有我的工作!”
他性感的唇喃喃的翕動著,勾魂懾魄的眼熱烈且溫柔的看著他,仿佛要把她的身影深深看進心坎。
“你什么時候再回來?”她忘記了往日的屈辱,再度用深情愛戀的目光凝注他。
頃刻間,子謙為她眼中的綿綿深情撼動!拔也恢溃彼揲L的手指掠過她的長發,癡癡的輕觸她細如凝脂的肌膚。“你必須承認,我離開對大家來說部好,尤其是雨雯和子恒。”他愛戀不舍的勾劃著她紅艷欲滴的唇。
“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離開!”她喑啞的低喃,迷朦的眼眸罩上一層哀傷的淚霧。
“我離開是為了你,你知道嗎?”他溫柔、低沉的語音充滿魔力!
“不,不要!”曉彤忍不住哭叫著。
子謙蓄滿柔情的眼,盯看著眼前這張可憐兮兮、淚痕狼藉的小臉,猝然間,他把她緊擁在懷中,并將她壓在他的胸膛,聽取他急促的心跳節奏。
想起他倆的相聚時間已所剩無幾,曉彤積滿情愛的心,立即催促她抬起頭,伸出柔弱無骨的小手,觸摸他瘦削、剛硬的臉頰,并跳起腳尖,將自己顫抖的唇迎上他的唇。
剛開始,他的反應是僵硬、冰冷的,但是經過她的索求,他那性感的唇不禁熱切地迎向她。
子謙那雙手情不自禁摟住她,雖然他有多么希望永遠這樣鎖著她,但是事實卻不容他如此,因為他要的是心靈上的契合。
“我愛你!”曉彤細語如絲。
他卻像一尊不懂言語的石像一樣,僵冷地站在那里。
“曉彤,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他啞聲說。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三年前我也是用這三個字告訴你的!彼W著淚光。
“你知道個鬼!我問你,你對愛情知道多少?你對男人又知道多少?”他倏地連退數步地厲聲吼住她!澳悄,你只是個住在象牙塔里的無知女子,你對我只是一時迷戀,而由國外歸來的你,也不過是一個甫出校門的社會新鮮人,對于人情世故,你就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那般,這世界還有多少新奇事物等著你去發掘!”
“我已經廿四歲了,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一樣看待!”她激動的朝他喊著。
在曉彤的心中,她總是認為他之所以編造了一大堆的道理,無非是想拒絕她。
“呃,我……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嗎?”她失魂的低問。
“你的人生才剛開始,你必須慢慢學習如何愛人以及被愛,而不是盲目的追求電影或小說中那種虛幻的感情,其實你根本不愛我,只是——”他突然打住,硬是把底下的話咽回去。
說了這么多的話,充其量只是在拒絕她,就像三年前那樣!天呀,她是否患了自虐狂,何必要這樣低聲下氣地求他,她不過是自取其辱。
盡管自己的心已全然破碎,她仍必須拾回破碎的自尊,鼓起勇氣,不讓他看到自己的失落。
“對,或許你說得對,我根本不愛你!”她冷冷的、一個字一個字鏗鏘有力的說道,冷硬、漠然的口氣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她的心已然碎成千萬片,可是她不能在他的面前表現出她的脆弱。既然他忍心使她心碎,她也要讓他不好過——她要報復!
她是那么地愛他,然而他不但不領情,反而指責她迷戀在虛幻不實的感情中而不能自拔。
此刻,她溢滿愛戀的心,已被怨恨的洪流全然淹沒了。
她的改變、她的心冷,他全然看在眼底!拔液芨吲d能聽你這么說!彼娜绲陡畹卣f出違心的話!安灰侔盐耶敵赏捁适轮械陌遵R王子,否則我可能會做出讓我們兩人終生悔恨的事情!
她聽不懂他話中的弦外之音,只是冷笑地諷刺著:“你早習慣做一只拈花惹草的蜂蝶,什么時候你還會在意別人是否會受傷呢?”
說到這,她故意抬抬眉毛!澳銓钶驾际遣皇且餐瑯討阎诤拗?”
瞬間,他的臉閃過一抹森冷。“是子恒對你說的?”
她不答話。
“那孩子不是我的!”他怒聲吼道。
曉彤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半y道你連勇于認錯的勇氣也沒有?”
“我又沒有做,我又何必要認錯?”
“你不承認是你搶走了她,然后知道她懷孕了,又狠心拋棄了她?”她咄咄逼人。
“如果你認為我是那種人,又何必還在和我老弟有了特殊關系后,又口口聲聲說愛我?那你不也自認是個用情不專水性楊花的女人?”他冰冷地反唇相譏。
子恒說對了嗎?他真是那種始亂終一的人嗎?一陣黑暗襲擊她的理智。
可是——她搖頭甩去那種蝕骨的思緒,阻止自己再往更深更冷的死巷走去。
其實她大了解自己了;就算子謙真如子恒所言那般薄情,她仍會無怨無悔的深愛著他。但是,她可以容忍他所犯的過錯,可以原諒他曾那樣殘忍地對她,卻不能忍受他不愛她的事實!
“你怎么可以如此冷酷!怎么可以篤定的相信子恒那種無中生有的謊言!”
他很想相信她的話,更想拋棄這個以冷酷為拒絕愛情的虛假面容,可是他又怕在她尚未明白他的真心時便鑄下永難彌補的錯誤。
“事實勝了雄辯!”他找不到更好的言詞抵擋。
“你為什么老是要傷害我!”那股椎心的痛苦,淹沒了理智的長堤!
“是你咎由自取!”他憤怒地喝斥她。
“我好恨你!我真的好恨你!”她用盡最后的力量說出。
經過這一連串的傷害,她很想再度逃離此地,但是這樣一來便證明她是一個不能面對現實的懦夫。
突然地,她突然想起自己、雨雯和那個未曾謀面的楊菁菁,她們三人都想得到子謙,但她們三人都失敗了。
她想狂笑,想消失在這個令人絕望的塵世中!
可惜,那是一種失敗者的表現,她內心升起一種報復的欲望。
“我很高興你終于要離開這里了!彼淅涞卣f道。
“我也是!彼琅f冷言地回擊。
“但愿這輩子再也不用看到你!”說完這句話,她挺直背,抬高下巴,像個不可一世的女王般,踏著階梯往樓上走去。
但,有誰知道此刻她的心早已分裂成千萬片碎片,向著陰冷的世界飄去!
他很想奔向前將她摟進懷里,更想再仔細看視她姣好的面容!但是,他終于忍住了,因為她的面容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接刻在他的心板上,她的一舉一動也早已深藏在他記憶中,所以,何必奔向前去呢?他怕自己不悔的愛戀找到的卻是一場空虛縹緲的幻夢!
。
走回房間的曉彤,將自己投擲在床上,任汩汩流出的淚淹沒她的思緒,濡濕她的衣襟!
在悲痛中,她明白,他一旦離開,便將永遠走出她的生命。
可是,她永遠也無法再挽回他的心了!
。
挺著大肚子在電視攝影棚中晃來晃去的楊菁菁,忍受著別人疑惑的目光,和私底下的竊竊私語。
雖然她對子恒懷著一份怨怨,但是在她的內心深處,依舊是深深地愛著他。但是,楊菁菁卻沒有勇氣再去見他,甚至去問他“他是否愛她”?
也因此,她只好把自己埋在工作的忙碌之中了。
這天,是電視臺慶祝這個拍攝單元成功的慶祝會,她知道子恒一定會來,因為他是這個節目的配樂人員。
她很想不去參加,可是事實卻不容她退縮,況且她是這個節目的總策劃。
“菁菁,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你去吃點食物吧!一人吃兩人補!”她的手下人員好心的建議她。
楊菁菁輕撫著隆起的腹部,直皺著眉頭,因為食物臺上的美食全然喚不起她的食欲。不過,她還是非吃不可,記得前些天婦產科的醫師說她的胎兒似乎有些營養不良,并有停止生長的傾向。
是她的沮喪情緒影響了孩子嗎?
如果她失去了孩子,她該怎么辦?
這個令她恐慌的陰影爬上她畏懼的心,使得她抖索著掩住因痛苦而扭曲的臉。
“你沒事吧?!”子恒毫不掩飾的關懷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霎時,她立刻掛上冷若冰霜的面具!拔覜]事。”
事實上,每天在同一個電視臺上班,子恒經常用擔憂的眼神看著她。
每每見她孤寂脆弱的身影,站立在數十個工作人員面前,他都有想沖上前將她抱進懷里的念頭。
望著她十分蒼白的臉色,子恒想她一定是不舒服極了,至少也是搖搖欲墮,他實在不忍心,甚至,該說是心疼吧!他忍不住才上前詢問她。
“你有事嗎?”她不帶感情的打斷他熾熱的呆視。
“我只是想確定你沒事!彼鹧b冷淡的回答。
“我很好,不用你擔心。”她轉開蒼白的容顏。
“你騙我,你的樣子好虛弱,看起來像隨時都可能倒下來。”他眉頭深蹙!拔依细缒?他不管你的死活嗎?”
“他……他很忙,沒空來看我!睏钶驾夹奶摰目粗蝗赫谛︳[中的工作伙伴。
瞬間,子恒憤怒的臉扭得難看極了!八苊ΓΦ脹]時間來看你?至少你……懷著他的孩子!”
他的憤怒聲使得四周的笑鬧霎時變成一片駭人的沉寂。
“你不要在這里惹事生非.好不好?”她有些著急。
其實在場的每個工作人員,都知道他和她曾是情侶,但不知為何會落得這番局面!
“我要他給你一個交代!”他粗啞的怒吼。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用盡力氣朝他尖叫!
“我非管不可!”他倏地握住她的手腕,拖著她朝辦公室走去。
“你要做什么?放開我!”楊菁菁一面想掙開他的鐵腕,一面朝他大聲尖叫。
“我要打電話找那個渾蛋!”他簡單地回他。
“他現在人在國外!”她想要他打消念頭。
“上天下地都要揪出這個花心大蘿卜!”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
“你不要管我的事!”她繼續扭著手。
“安靜,我要打電話!”他眼中有一反常日平靜的狂暴。
就在他拿起電話開始撥號時,她突然大叫:“不要找他,因為孩子……孩子是你的!”聲音里有著令人不忍的心碎。
一手抓著她、一手撥號的他,竟被她突如其來的驚人之語,震得張口愕然,久久不能言語。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才由震驚中回神,“你騙我……”
這三個字像疾風碎石打在她臉上一樣。
“信不信由你!”
她用力甩掉他的手,疲憊、悲傷的往外走去。
“菁菁,你說的是真的嗎?”他急切的朝她瘦削、美好的背影叫。
“愛是由信任建立起來的,沒有信任的愛像沒有地基的建筑,隨時都有可能倒塌的!彼挠牡卣f。
“你還沒有回答我!”他置若罔聞粗聲的逼問。
原以為他可以明白自己的語意,但聽出他猶存懷疑的話意,她知道他根本還不相信她。
“隨便你怎么想吧!”她心碎了,落寞的身影走出了辦公室。
“回來,我不準你走——”他歇斯底里、粗暴的凄厲吼著。
卻再也喚不回心冷意寒的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