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正揚!”歆歆一回家就大呼小叫的。
向正揚從房里走出來,他已經(jīng)懶得糾正她的稱呼了。
“怎么?餓啦?”通常她都一回家就喊餓。
“才不是咧!你不要把我當成豬好不好?”歆歆鼓起臉,很不開心地瞪了他一眼。
“不然你叫我有什么事?”
“我告訴你喂?醒思、小藍和盼盼要住在一起耶,我好想搬去跟她們一起住喔!”她一臉羨慕的說。
“不準!彼胍矝]想就否決了。
“為什么?”她大為不滿。
“學校離這里很近,為什么要搬出去住?而且,你搬出去住,我不放心!弊钪匾氖,有莊醒思那個惡魔在,會帶壞歆歆。
“可是,和好朋友住在一起很好哩!”雖然她是真的很想跟她們一起住,可也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并不是真的打算搬出去,但是,她就喜歡刁難他,看他為她煩惱,她就是沒來由的覺得很爽快。
“你們這些年輕女孩就是不懂,想維持長久的友誼,最忌諱的就是住在一起,通常再好的朋友一旦住在一起,日子久了就會有摩擦的。”他揉揉她的頭道。
“亂講,才沒那種事!”她馬上反駁!熬退銊e人會這樣,我們也不會!彼侨绱藞孕胖。
“好好,可是,我還是不準你搬出去住!爆F(xiàn)在住在一起,他就為她煩惱得不得了,若讓她過那種“家里沒大人”
的生活,那他恐怕不到三天就會滿頭白發(fā)了。
“不行就不行,小氣巴拉的歐吉桑!”她對他吐了吐舌,接著話鋒一轉,“啊!肚子好餓,我們?nèi)コ燥!?nbsp;
“晚上莉妮約了我吃晚餐,要一起去嗎?”雖然知道她是非跟不可,但他還是象征性的詢問她的意見,免得她又鬧什么剝奪人權、自主權的革命。
“她人在臺北?”她語氣中有很明顯的嫌惡。
“嗯。”
“請問現(xiàn)在是農(nóng)歷七月嗎?不然她怎么這么陰魂不散?”她撇撇嘴。
向正揚被她逗得直想笑,但又不想助長她的神氣,他得讓她知道她這樣損別人是不對的,于是,他強迫自己板起臉孔。
“歆歆,你怎么可以這樣說別人?”
“本來就是事實嘛!”她低聲嘀咕。
“所以,你到底去是不去?”
“去?”怎么可能不去?她可不希望向正揚被下符,所以,她還是跟去看著比較安心點,誰知道那個蜘蛛會耍什么花樣。
到達飯店時,白莉妮已經(jīng)等了好一會兒了,看到歆歆同行,她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她已經(jīng)想好了對策,這丫頭想跟她斗,還差得遠呢!
“白姊姊好。”歆歆表面上笑得很甜,心里卻對她每次都約向正揚在飯店碰面而感到狐疑,她就知道這女人居心叵測!
果然,一吃完飯,白莉妮就露出狐貍尾巴了。
“歆歆,我聽飯店的服務生說今晚十二樓的宴會廳在舉辦青少年之夜,只有會員才能參加,剛好我是這家飯店的會員,所以就幫你報了名,你要不要上去看看?聽說很有趣喔!”
“不太好吧!她沒有伴,而且,我也不放心她去那種場合!毕蛘龘P在歆歆開口之前便否決了。
“不會的,那里很安全,而且我有認識的人可以幫忙照顧她!卑桌蚰菖τ握f。
“我不要!”她最討厭這種活動了,和一群不認識的人有什么好玩?
“去看看也不錯,而且,我有些‘大人的事’想和你向大哥談!卑桌蚰輲е鴳┣蟮恼Z氣道。
她低聲下氣的態(tài)度讓歆歆不知該如何拒絕,她向來是吃軟不吃硬,沒想到白莉妮竟然來這一招。
“歆歆,要不要上去看看?說不定會很有趣。再說,我們談話,你坐在這里也很無聊,不如上去見識見識,如果不喜歡,隨時可以下來,好不好?”向正揚溫聲問道。
“哦!”歆歆不情愿地點頭,離席前還不放心地看了他們一眼。
她一離開,白莉妮馬上嬌聲要求道:“揚,我們?nèi)ノ业姆块g談好不好?在這里不好說話!
向正揚怎么會聽不出她的暗示?事實上,他一直知道白莉妮想和他重修舊好,而他也不介意和她維持以前的關系,畢竟他們在床上配合得相當好,但是,現(xiàn)在他必須顧慮到歆歆。
“我怕款款下樓時會找不到人!钡綍r她一定會氣壞。
聽出向正揚并不是那么堅決反對,她加緊說服道:“沒關系,等會兒我會交代柜臺,如果歆歆下來,打電話到我房里去就好了!
親自交代過柜臺后,向正揚還是跟著白莉妮回房。
回房后,他們喝了幾杯酒,接著又熱情地歡愛一場。
激情過后,向正揚本想立刻離開,他料準了歆歆不可能在派對上久待,可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皮異常沉重。奇怪,他今天并沒有喝太多酒,怎么會………
白莉妮叫了他幾聲,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熟睡之后,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立刻打電話要求柜臺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要打擾她。想要得到向正揚,首先要除掉他身邊的小跟班。她很清楚,想用懷孕綁住他是不可能的,因為他比誰都仔細,總是隨身帶著保險套,而且一用就是兩個。
她可以想見歆歆一定會因為今天的事而和向正揚鬧
得滿城風雨,到時就是她人主向家的時候了。
* * *
那種無趣的派對,歆歆很勉強地撐了將近一個鐘頭,最后還是受不了而離開了。
一回到餐廳,發(fā)現(xiàn)向正揚和白莉妮已經(jīng)不在了,她問服務生,也沒有人知道他們上哪兒去。
歆歆心中隱隱有譜,她強壓下心中反胃的感覺,說服自己向正楊是一個正常的男人,當然也會有正常的需求,她不能對他那么苛求。
她乖乖的坐在Lobby的沙發(fā)上,等向正揚來接她。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越來越煩躁、越來越生氣。他怎么可以一聲不響地丟下她,跑去和別的女人享樂?
凌晨一點半,她整整等了三個半鐘頭,可向正揚始終沒有如她所想的一臉愧意地來接她。
飯店的服務人員開始注意到她,并且頻頻來探詢她有什么需要。
一個女孩獨自在Lobby坐了數(shù)個鐘頭的確很不尋常,她感覺得出他們看她的眼神開始有點……怪異。她自認自己的穿著沒什么不對勁,唯一不對勁的是她等人等了三、四個鐘頭,可等的那個人始終沒出現(xiàn)。
直到一個禿頭大肚的中年人靠過來問她“價格”多少,她才知道自己是被怎么看待的。
懷著既羞辱又憤怒的心情,她狠狠地瞪了中年人一眼,頭也不回的走出飯店大門。
向正揚竟然玩得樂不思蜀,連她的存在都忘了,還害她遭受這樣的屈辱。沒關系!她就算走也要走回去,而她回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搬出那里!
他的關懷根本都是虛假的,要不他怎么忍心讓她一個人癡癡地等?
歆歆越想越不平,邊走邊哭著找路回家。臺北的路她不熟,她出門從來都是由向正揚接送的,大路根本就不認得幾條,只能憑著印象,再沿途間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的店員,慢慢找路回家。
她走得又驚又怕,怕突然遇到壞人,也怕遇到飆車族砍人,過去在電視上看過的新聞畫面在腦中一一浮現(xiàn)。
歆歆再次體會到被人拋棄的感覺,最慘的是,現(xiàn)在她身上連打電話的錢都沒有,就算有也不知道要打給誰。
小藍和盼盼的新家電話還沒有安裝,醒思也不知瘋到哪里去了,她根本沒有人可以找。
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可憐,她大聲地哭了起來。
幸好臺北市的路燈夠亮,多少安撫了她驚懼的心。
她一路哭著,三個多鐘頭后,她終于回到家了。還好她有隨身攜帶鑰匙的習慣,不然走了三個鐘頭還進不了家門,豈不是可憐到了極點。
拖下淑女鞋,她不意外自己的腳已變得又紅腫,甚至還起了水泡。她強忍著痛,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澡,吞回淚水,小心處理腳上的傷口,然后跛著腳回房睡覺。
明天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離這里!
。 * *
向正揚醒來時已經(jīng)早上九點多了,他一開始還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白莉妮熟睡的臉龐印入他眼中,他才慢慢想起來。
他猛然張大眼。
歆歆!
看著窗外亮晃晃的陽光,他幾乎是跳著離床鋪,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套上衣物。
白莉妮這時也醒了,她俯懶地看著他說:“一大早你在急什么?”
“歆歆呢?為什么昨天沒有人打電話來?”向正揚的語氣有著前所未有的暴躁。
白莉妮被他語氣中的兇狠嚇了一跳。
“我……我也不知道……”
“我怎么會睡著?”
“大概是酒喝多了吧?”白莉妮有點心虛地說。
向正揚壓根不相信,他很清楚自己的酒量,就算昨天喝的酒再多一倍,他也不可能會醉倒。
“那你呢?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歆歆沒打電話來找人嗎?”
他懊悔極了,只因為自己一時貪歡而讓她空等,她一定氣炸了。
“我……你睡了之后,我也睡了,太累了嘛!”她故作不經(jīng)意的提醒他昨夜的溫存。
向正揚可管不了什么溫不溫存,他只想快點找到歆歆。
離開房間,向正揚直奔Lobby,左顧右盼沒見到歆歆的身影后,他的心更冷了。
“小姐,你昨天晚上有沒有看到一個大概這么高。”他對柜臺小姐比了一個高度!把劬艽,皮膚很白,看起來大概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孩?”
“先生,對不起,我們已經(jīng)交班了,請您稍等一下,我?guī)湍鷨柹弦话嗟姆⻊杖藛T!
柜臺小姐離開了一會兒又回來!笆堑,先生,昨夜的確有您形容的這樣一位小姐,她昨天在沙發(fā)那兒坐到凌晨一點半才離開。”
一點半?天哪!他突然想到她身上一毛錢都沒帶,她會去哪兒?
謝過柜臺小姐,他直奔公共電話,打電話回家,響了十幾聲都沒人接,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沒回家………那她會到哪里去?會不會發(fā)生意外了?
天哪!如果真是這樣,他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飛車回家,他著緊張又害怕的心情打開歆歆的房門,期待能看到她在里面熟睡,但事與愿違,他不僅沒看到人,還發(fā)現(xiàn)房里原本屬于她的東西搬走了大半。
他怎么也沒料到會是這種情形,不由得呆住了。
這么說她回來過了?這讓他放心了點,可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又讓他開始擔心起來。
要取得她的諒解恐怕十分困難,何況他并沒有什么正當?shù)睦碛伞?nbsp;
他突然想到昨天她跟他提過想和好友一起住的事,看來她應該是搬去那里了。
但是,那里是哪里?
* * *
開學第一天,歆歆就蹺課了,因為她腫著一雙核桃眼,實在不能見人,為了不嚇到別人,她只好曠課。
昨天搬去好友們住的公寓后,她又哭了一整天,難怪紅腫的眼睛消不下來。
幸好今天只是參加開學典禮,還沒有正式上課。
這兩天,她一想到自己那晚所受的委屈和害怕就怎么也睡不著,那絕對是她這輩子最悲慘的一天。
近午時分,她的好友們終于回來了,可是,身后卻跟著一名不速之客。
看到向正揚,歆歆又不爭氣地紅了眼眶,她甩頭走回自己的房間,很用力地關上房門,以示自己對他的極度不滿。
“歆歆……”向正揚跟在她身后,在她甩上門后,他輕聲輕語地在門外呼喚著!办ъ,你先出來好不好?”
一旁的三個好友也無能為力,認識歆歆這么多年,從來沒見過她發(fā)這么大的脾氣。不過也難怪,一個女孩子被人丟下,三更半夜在街頭晃蕩,沒幾個人會不害怕、生氣的。
三個人悄悄退了出去,留給他倆溝通的空間。
“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歆歆在房里尖叫。
“歆歆,我知道是我錯了,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彌補,我不是故意的,請你開門好嗎?”
歆歆一聽更是怒火攻心。他跟女人上床,忘了她的存在,叫做“不是故意”的?
她用力拉開門,劈頭就吼,“不是故意的,都讓我一個人在半夜走了三個多鐘頭,如果你是故意的,那我不就被你整死了?“
“我真的沒想到——”
她沒讓他說完,又是一陣搶白!皼]想到什么?沒想到你辦事會辦那么久?還是沒想到還有我這么一個拖油瓶在等著你帶我回家?你如果厭煩了照顧我的生活大可以直說,不必要這種手段對付我!”
“不是的……”他百口莫辯。
“不是?你能否認你為了和白莉妮上床而把我拋在一邊嗎?說什么不喜歡派對隨時可以下來,我是下來了,但你人呢?你有沒有想過我身上沒有錢,找路、問路,走了三個多鐘頭才回到家的感覺?你有沒有想過我坐在Lobby被人當作援交妹問價的感覺?你有沒有想過我一個女生半夜在大街上晃蕩的那種恐怖感覺?”
歆歆吸吸鼻子,用力抹去臉上奔流的淚水。
“你沒想過,因為你只顧著自己快樂?已經(jīng)夠了,如果你想甩掉我就趁現(xiàn)在吧!我已經(jīng)受夠了!”
像是將心里的害怕一次宣泄完畢般,歆歆慢慢恢復平靜,看著默默無語的向正揚,她喘著氣道:“以后我會住在這里,不會再去打擾你,你可以走了!
她說完,就想轉身回房。她頭好痛,睡眠不足加上大吼大叫大哭,她已經(jīng)有點缺氧的現(xiàn)象了。
向正揚伸手一拉,將她拉入自己的懷里緊緊的抱著,嘴里不停地重復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他真的不知該跟她說什么。她剛剛說的一字一句都敲在他的心上,敲得他又酸又痛。
他五年來呵護的小女孩何曾受過這種待遇,可卻因為他一時不察而落入白莉妮設下的陷阱,讓她吃了這么多苦、受了這么大的驚嚇。
窩在他熟悉而溫暖的懷抱里,經(jīng)歷過的害怕痛苦統(tǒng)統(tǒng)涌上心頭,她忍不住委屈地哭訴道:“我真的很害怕……在飯店的Lobby,看到那個中年凸肚男人色迷迷的過來,我真的很想一腳踹死他……后來離開飯店,我又認不得路,只好一邊問人,一邊祈禱壞人不要看到我,我得口好干,腳都起水泡了,也不敢停下來……我真的好氣好氣你——”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想了好不好?我發(fā)誓絕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彼奶鄣糜质钦T哄又是保證。
她搖搖頭,抬起淚眼要求道:“向正揚,以后如果你要拋棄我,先跟我說一聲好不好?我不喜歡這種被拋棄的感覺!
向正揚的心被用力地抽扯著,他應該最清楚她在賈老先生離開之后變得有多敏感,可他卻混蛋地丟下她一人。
“傻話!我怎么可能拋棄你?我永遠都不可能拋棄你的。”
“可是你那天就拋棄我了……”想到傷心處,淚珠又大顆大顆地滑落。
“不是,那不是拋棄,我只是不小心把你弄丟了,我現(xiàn)在不就又找到你了嗎?”向正揚急急澄清。
“是我自己找路回家的!
“可是你又離家出走了,所以我來帶你回家。”他摸摸她紅腫的雙眼。
歆歆想了一下又搖頭。“不好,我還是住在這里好了,萬一哪天你不要我了,我才不會無家可歸!
聞言,向正揚更自責了。幾天前她還全然的信任他,現(xiàn)在卻開始質疑他的話,可見她所受到的驚嚇有多大,而
這都是他造成的。
“你不相信我了嗎?”他露出哀傷的表情。
歆歆有些為難,因為她真的很怕自己會再次被丟下,
可是,看到他難過的樣子,她又狠不下心來拒絕,只好拿死黨們當擋箭牌。
“可是,我已經(jīng)和盼盼她們說好要住下了,而且,我的東西都已經(jīng)搬來了!
“你偶爾想過來住還是可以,房租也可以和她們一起分灘,可是,平常你還是得住在家里,好嗎?”他和她打商量。
“好吧!”歆歆不情愿地回答。她其實很氣自己竟然這么沒原則,才說過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不原諒他,可他三言兩語就得她答應跟他回家,真是窩囊到了極點。
“怎么?還在生氣啊?”向正揚幫她將行李提到車上,看她嘴嘟得半天高,不禁問道。
“當然!你以為這種傷害這么容易就能抹煞嗎?搞不好我會因此作噩夢作三年耶!都是你害的!币浑p核桃眼兇狠地瞪著他。
“對不起!笨峙滤龝浐奕瓴攀钦娴。不過是他理虧在先,讓她受那么多委屈,如這樣能讓她心情好過一點,讓她記一輩子都值得。
“算了!”她別過頭,反正她就是沒辦法氣他太久。
“以后我再也不會和白莉妮見面了。”向正揚無法諒解白莉妮。
歆歆撇過臉,佯裝不在乎,其實心里高興得想放鞭炮。她打算待會兒就買煙火回家放,以慶祝這個完美的結局。
哼!他早就該這么做了,竟讓那蜘蛛精擺了她一道后才覺悟。
“向正揚!
“嗯?”
“等一下我們繞去買煙火好不好?”